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第43章


  沈英说时辰不早,让她赶紧去睡,自己便径自去了书房。孟景春知道他还有事要做,只在外头站了会儿,便独自回了东厢卧房。
  第二日天还未亮,孟景春被外面的犬吠声吵醒,一想今日沈英要去宫中复命,便套上棉袍趿着鞋子往外跑。沈英已是要出门,孟景春赶紧跟上去,沈英回头看她一眼:“你要出门?”
  孟景春厚脸皮地爬上马车,什么话也不说,缩进角落里抱着手炉继续睡。
  正月十七落灯之后各衙门才开始做事,她今日自是不必去大理寺,这么急急忙忙跑来窝在这儿继续睡,只为送他一程,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脸没洗,连身上这衣服都穿得乱七八糟。沈英坐过去,伸手理了理她衣襟,扯过一旁的毯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公出楚州这阵子,积了好些书信未看,他便在车上看。他看了会儿,刚拆到郴州州牧丁孝生的那封信,偏头看旁边这只睡得如此香,他竟也觉得困了,便搁下信,揽过孟景春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闭眼睡了会儿。
  到了宫门外,马车刚停,沈英睁开眼偏过头看看她。孟景春似是也察觉到马车停了,头离了他的肩,抬手揉了揉眼,也未睁开,只含糊不清道:“唔,相爷走好。”
  刚说完还未来得及睁眼,沈英便笑着轻捧住她的脸,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
  孟景春鼻息间尽是清爽的早晨味道,便顿时醒过神来,睁大了眼只见沈英近在咫尺的笑脸。沈英放开她,笑说:“若还困便回去接着睡罢。今日让厨工准备些饺子馅,回去补一顿除夕的饺子。”
  孟景春用力点点头,沈英便背过身下了车。待他进了宫门,马车转头回府,孟景春挑开车窗帘子,外头清冽晨光照进来,真是难得好天气。
  这一路时间不短,她睡醒了觉着无趣,想找些事情做做。她知沈英会在车里放些书,然侧身便看到沈英放在角落里那一摞书信。
  她看到丁孝生那信被放在最上面,且已是被拆开了,心中犹豫良久,手伸过去又缩回来,最终还是将其拿了过来,做亏心事般屏住呼吸将里面那札子拿了出来。
  确如丁孝生所言,这札子中所写均是韩至清女眷的去处,翻到后面,还有关于这案子的一些细枝末节,均是她先前在卷宗中不曾看到过的内容。她忽想起什么,迅速翻回到前面,那札子中所记,韩至清小女儿被人带至京城,带她离开的人是朝廷中人。
  孟景春轻蹙了眉。
  那时她推究二殿下放人的动机,曾想过是不是因为他看上了韩至清小女儿才做出这等事。至于放走全部女眷,有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好浑水摸鱼将人带走;亦有可能是因为放走了某一个人被人发现而被迫做了交易,才放了全部。
  但以上猜测都没有确凿证据,且当时她又没法去郴州细细调查,只好不了了之。沈英特意差丁州牧查此事后续,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她咬唇苦思,若是朝廷中的人带走了韩至清的小女儿,那这姑娘现下在哪儿?难道被金屋藏娇了?
  她隐约觉得这姑娘是一条线索,若能找到韩至清这小女儿,指不定许多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但从哪里找,却根本没有头绪。她叹口气,将那信收起来放回原处,心却沉了些。
  这是她所查的第一个案子,却因为不了了之始终是她一块心病。
  她回了府,换上官袍收拾整齐便去了大理寺。衙门里没有人,存卷室有值宿小吏,似乎是刚睡醒,见她匆匆忙忙过来还有些发懵,没来得及开口问,便见孟景春已然是端着灯台进去了。
  孟景春迅速找到韩至清案子的所有案卷,回头翻看案子的细节,竟还真让她找到了一处。案卷中所提到,韩至清小女儿年满十八岁,相貌美至极,却因左脚有六趾而迟迟未许人家。她之前兴许是只看到写她貌美至极,竟连这么重要的身体特征都给忽略了,真是不仔细。
  但脚有六趾又不像是脸上有个胎记一般好找,毕竟是穿着鞋子不露给外人看的。
  这条线索到了这里,似乎又是断了。孟景春有些失望地将那案卷合起来放回原处,在那架子前站了会儿。已经结了的案子,就算她再多疑,似乎也不能翻案再查,连这案卷都只能放在这存卷室中积灰,再不能带出去见天日。
  就像……父亲的案子一样。
  她心灰意冷地出了存卷室。那小吏见她匆匆忙忙来,满脸失望地走,觉得甚是奇怪,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在做梦。
  孟景春回到府已是下午,去伙房胡乱吃了些东西,忽然想起早上沈英同她说让厨工准备些饺子馅的事儿,便立即转告了厨工。
  她下午没事,替沈英收拾了书房,竟从废纸堆里翻出了皱巴巴的信来。提称前的称谓已被涂掉,内容也被乱涂一气,似是写了半天也写不好的信。孟景春看那提称写的是“慈鉴”,心道难不成沈英是打算给他母亲写信?
  好生奇怪,家书被涂成这样还被扔进废纸堆,他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啊?
  孟景春一桩心结未解,这会儿又添一件,实在是略堵。
  临近傍晚时她见沈英还未回,心想不过是去复命,怎么耗了这样久?她不多想,便自己先包起饺子来。厨工在一旁看着,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试探性地问她:“孟大人可要小的帮忙?”
  孟景春看看自己包的饺子,确实卖相欠佳,便很是识趣地让开,笑说:“还是你来包罢。”
  厨工心中透亮,一边包还一边教她如何包得好看。孟景春认真学着,倒也长进很快。不知不觉包了近百个,她肚子都饿了,沈英却还是没回来。
  她趴在桌上耐心等,等到天黑透,夜渐深,依旧不见人归来。
  她忧心地起了身,走来走去,怕出什么事情。然最后,她未等到沈英,府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陈庭方。
  她已是许久没见过陈庭方,本来她躲在后院也不会去见前厅的来客,但陈庭方却直截了当同牛管事道,我知孟景春住这里,你不必替她瞒,我今日必须得见她一面。
  她知陈庭方素来消息灵通,自己这回是躲也躲不了,便只好往前厅去。
  陈庭方脸上丝毫无往日的悠闲神态,薄唇紧抿。孟景春从未见过他这样子,愣了愣,坐下来道:“不知……有何事?”
  他声音倒是冷静非常,眸光似是能洞穿一切:“沈英还未回?”
  “是……”
  “恐怕他是被扣下了,我爹现下亦在宫中,据我所知就在不久前魏明先也被召进了宫。”
  孟景春不自觉攥紧了拳:“怎么会?”
  “昨夜宫中出了件事。”他顿了顿,“太子妃不在了。”
  孟景春略惊:“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陈庭方言简意赅:“殁了。”
  孟景春大骇,心道难道是难产病殁?可似乎还未到产期……
  陈庭方却接着道:“被人失手掐死,一尸两命。”
  掐死?!
  孟景春惊骇之余却不忘问:“可那与相爷有何干系?”
  陈庭方盯着她,说得不急不慢:“当初选太子妃,沈相可是大力举荐了魏府的千金。可这千金是真是假,如今还都不好说。狸猫尚能换太子,一个深闺未出的女子,被偷梁换柱,亦不是难事。”
  孟景春猛然想起那一日在陈府后花园听的那墙角。
  ——太子妃是否当真是那魏府千金,殿下心中难道没有数?
  
☆、【四三】血亲
  孟景春想到那句话心中大骇,然她却道:“贤弟这话我听不明白。太子妃选定事关重大,必定层层严筛,浑水摸鱼之辈怎可能混进来?何况,这太子妃若不是魏府千金,那又会是哪个?贤弟说偷梁换柱,退一步讲,当时那轿子是从魏府抬出来的,若当真是换了个人,魏大人难道不知?魏大人若真是将自家千金换掉,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让人替己做事,大抵离不开威逼利诱,既然无利诱,便剩下威逼。”陈庭方语气仍是平缓,“魏大人早已是太子一方的人,太子手中必握有其把柄,若这把柄足以使魏府天翻地覆,那魏大人必然也要思量着做事。”
  孟景春见他总是避着答,却迟迟不说正题,便径直问道:“看来贤弟似是知道得很清楚,这么晚到这里来找我又是为何?”
  “因我出不了这个面。这层窗户纸,得你去捅破它。”
  “我何德何能?贤弟做不到的事,我又如何做得到,实在是高估了。”
  “思来想去这件事唯有你出面最合适,其实并不难。你经手韩至清一案时,翻过那所有案卷,不知有未注意到,韩至清那小女儿脚有六趾?”
  孟景春眉头顿蹙,心不由一紧,她今日回头翻案卷才发现此细节,陈庭方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且这韩至清小女儿怎么就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她一头雾水,只回说:“是。”
  陈庭方仍是不慌不忙:“巧得不得了的是,刚殁的这位太子妃,也是脚有六趾。”他稍顿:“左脚。”
  孟景春顿时明白了什么,却道:“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这样清楚,你又不笨,何必装出这番不明白的样子。”陈庭方轻抿唇,又道:“我今日是求你帮忙,兴许姿态不对,但希望你能尽快出面捅破这窗户纸,不然就来不及了。”
  难道要她去说已经查到韩至清小女儿的下落,说那姑娘被当成了魏府千金送进了宫,还成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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