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第84章


  沈英有苦说不出,只好闷着头吃饭。
  孟景春忙替他剖白:“不是的,不是的,与相爷没有干系。”
  “他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么?”沈时苓抿了一口酒,又瞥了沈英一眼:“不必替他说话啦。”
  孟景春自知越解释越说不清,便只好埋了头接着吃白米饭。
  年夜饭吃完,外头又下起了雪,京城人没有守夜习惯,故而一早就睡了。沈时苓一行人回去时,路上静悄悄的,连行人也没有。
  孟景春与沈英只在屋外站了一会儿,见他们的马车消失在巷口,便也折回去了。
  小夫妻回房后耳鬓厮磨,絮絮叨叨聊着天,反倒睡不着了。即将过去的一年,许多旧事被翻出来当笑话说,回想一番,开心的时候那么多,便也觉得无愧了。
  过了会儿沈英手搭上她腹部:“白天就吃了一点稀粥,晚上也没吃什么,不难受么?有没有想吃的?”
  孟景春想半天,欲言又止,似乎自己也搞不清楚。
  沈英抬手支起头,期期艾艾看着她,希望她能说出个想吃的东西。
  此时已夜深,孟景春便道:“就算想吃什么,恐怕这时候也没得吃了,马上睡着了便不难受了。”
  沈英听她这样说便更觉委屈她,即刻起了身,披上外袍道:“这样饿下去不行,你想吃什么立刻告诉我,实在不行我再去下些饺子给你吃。”
  孟景春跟着坐起来,抓抓脑袋:“吃点甜的?”
  “甜的?”
  孟景春点点头:“恩,暖的就最好了。”
  这要求竟将沈英难住了。要又甜又暖,难道要煮一碗甜羹吃?他穿好衣服皱着眉出去了,孟景春也无甚睡意,便起来去翻柜子。
  自她怀孕以来,沈英东搜罗一点西搜罗一点,已是塞了满满一柜子各式的小玩意,旁边的柜子里则全是小衣服。沈英似是笃定了她会生女儿一般,连小衣也尽是小女孩儿穿的那种,差不多都能穿到四五岁了。
  孟景春很是惆怅,万一生个儿子怎么办,让儿子穿这么花哨的小衣服不得被人嘲笑么。
  她无聊地玩那些小东西,不知不觉便走了神。待到沈英回来时,已是半个时辰过去。沈英端了个漆盘,抿着唇,将碗搁在床头的小案上,孟景春这才回过神来,折回床边。
  孟景春瞅了瞅那个碗,瞅了半晌:“这……是糖水罢?”
  沈英神情很是忐忑,说:“本打算做甜羹的,结果……”
  孟景春约莫猜到他做的甜羹大约实在太难吃拿不出手,故而拿了一碗糖水来凑合,不禁觉得好笑,却还是将那碗糖水端起来仰头喝了:“还好,可以喝得下去,又甜又暖合胃口。”
  她搁下空碗,又拍拍他衣服上未化的一些碎雪,轻叹道:“诶外面的雪竟下得这般大了。”这般说着,又伸手贴上沈英凉凉的脸侧:“暖和吗?”
  时辰不早,孟景春又与他脱了外袍,重新躺回床上抱着他睡。屋外万籁阒寂,孟景春不多时便沉沉入睡,沈英一手轻搭在她腹部,也快睡着时,肚子里那小家伙分明朝他手心的位置踢了一脚。
  第二日一早,沈英被屋外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吵醒,睁开眼,瞧见孟景春已是滚到了里侧,似乎还睡得天昏地暗。
  他轻手轻脚地打算起身,没料才刚刚坐起来,孟景春却又滚了过来,眼都没睁,全然凭感觉将他拖着重新躺下,伸过一双手来捂住了他的耳朵,语声又哑又懒,教人全然没了起床的动力。
  “唔,再睡会儿罢。”那只捂在他耳朵上的手又穿过他腋下贴上了他后背,将他抱得紧紧。
  
☆、【八四】产子
  等过了年,孟景春这没胃口的毛病倒也渐渐好起来,大家也都舒了一口气。
  正月快结束时,废藩已正式提上了日程,涉及到行政区域的重新划分及楚地官员的委任等诸多问题,故而需得委派重臣前去督办。众人皆以为沈英家中有娇妻待产,董肖佚又对楚地格外熟悉,因此两位之中,去楚地的必然是董肖佚无疑。
  没料想,就在决定出来的前一日,董肖佚突然告假了。
  而且董肖佚告的是长假,回归日期不定,颇有些不负责任的意思。
  如此一来,这重任便立即落到了沈英身上。沈英一肚子窝火,他自然知道董肖佚突然告假的缘由,遂向新皇提议可以遣派礼部尚书宗亭及吏部尚书一同前往。
  没料新皇态度坚决,且道,礼部的确是要有人去,不过,沈英则是必须前往,不然镇不住场子。
  沈英闷了一口气,回政事堂看到收拾东西回宫的董肖佚,心中很不是滋味。
  正月廿三那日,董肖佚忽然有了孕吐反应,第二日便没有在政事堂出现过。沈英知道她定然也是有孕了,才掩人耳目地彻底搬进宫里住了。
  教一介孕妇千里迢迢公出楚州的确不像话,但自己家中也有待产的孕妇啊,楚地这一趟,估计没有五六月根本搞不定,那时候指不定孟景春都已经生了。
  沈英愈想愈烦躁,皇上那儿却根本说不通,回家亦不敢同孟景春说。
  故而孟景春得知此事,还是从旁人口里听到的。
  孟景春得知此事虽有些惆怅,但到底君命不可违,便只好由得沈英去了。她这边舍得放手,沈英那边却别扭得要命,拖拖拉拉,硬是在京城多捱了七八天。
  走之前孟景春同他算了算产期,沈英又将楚地那边要做的事情理了理,若不旁生枝节,在孟景春临盆之日,也正是盛夏时节,他也该从楚地回来复命了。
  沈英舍不下她,临走前嘱托了许多事情,拜托了一众人。沈时苓却叫他放心,诸事她会帮着弄妥当。至于产婆乳母之类,更是用不着他多烦,让他速去楚地办完差速回即可。
  他离府后,孟景春不适应得很,晚上睡得并不好,但只好自己克服,指望不了旁人。
  董肖佚有孕的消息被封得死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自她告假后,京城再无人见过董肖佚,全然没有她的消息。
  她毕竟年纪不小,先前又小产过一回,这次脉象仍是不大好,身体很虚,故而在深宫静养。如今宫中基本是空的,清净得很,一些到了年纪或快到年纪的宫人也都放出了宫,几乎没有闲言碎语。至于以前在楚地时娶的那两位,现下都还未到京城。
  那时襄王亲政不久,娶的那两位,一位是大将军戎彬的小女,另一位则是当时辅相宋秩家的千金。两位亦是很小时便被送进了宫,如今也才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许多事是没有办法的,年少时碍于他的身份,董肖佚偶尔也会觉着不甘心,后来年纪渐长身体也不是特别好,这才陡然察觉出这不甘心的无用。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春秋,她已经没精力同他犟上一辈子了,实在太累。何况彼此的心意都是再清楚不过,到这把年纪,已实在不必有什么证明。人心这般最难琢磨的东西,他们彼此都能互相知悉得如此透彻,夫复何求。
  对于那两位娘娘,董肖佚有的是尊敬,隐隐还会有愧疚。戎宋家的两位千金,均是因自己的出身被安排了命运,至于是不是自己想要,抑或所嫁之人是否知心是否是良人,全然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两位娘娘她均是见过,多年的深宫生活养就了清冷的性子,也不愿与人往来,有时看着也会心疼。
  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局限,或是出身或是样貌或是智力,有时身处布好的局中无法获得自由,有时想要拼出一片天地只能苦苦求存,有时用尽全力却终归比不上旁人轻而易举获得的成绩。抛却所谓机缘巧合与幸运,现实终是现实,忍不下静心来看,仔细琢磨便发觉其中各种不如心意,只能拆解入腹,独自吞咽,各有结局。
  董肖佚想通了,心亦舒坦得多。一展愁眉想一想开心的事情,身体也渐渐好起来。
  她身子开始显怀时,孟景春却已快临近生产月份了。
  孕后期难免累一些,她走路开始吃力,弯腰穿鞋也得磨蹭半天,盛夏将近,经常出一身汗,摇半夜的蒲扇,也总是热得睡不着。睡觉时侧躺着肋骨疼,只好拖过毯子揉成一团垫着。
  所幸她也不娇气,沈时苓问起来,她便说没什么,沈时苓未怀过毕竟没有经验,孟景春这般说她却也信了。
  产期将近,沈时苓已找好了京城口碑最好的产婆,连乳母也是提前给她找好了。孟景春越发懒怠,整理好的札子早就已付梓,她便更是无所事事。沈时苓却十分紧张,索性搬到了菽园来陪着她。
  沈英前阵子的家书中说事情已处理得差不多,正在往回赶,应是能在产期前回京。
  可又过了十日,算算产期也该到了,沈英却还未回京,想来是路上给耽搁了。
  孟景春腹中的小家伙也像是算好了一般,父亲不回家便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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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一早,沈代悦便去了印社,拿到了已经印好的孟院判诊病札。她将几本册子装进书匣,正要拿去送给孟景春,然才刚到门口,便见多了辆马车。
  她全然不知府上发生了何事,一想恐是嫂嫂要生了,便赶紧往里去。
  产房单独用帘子隔了起来,素来从容不迫的沈时苓,此时却万分焦急地站在门口,走来走去很是沉不住气。
  沈代悦刚进去,便被沈时苓给赶了出来:“大姑娘家的不要进产房。”
  沈代悦便只好拎着重重的书匣站在走廊里候着,希望嫂嫂能平安顺利地产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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