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第85章


  里头孟景春硬扛着,哼也不哼一声,产婆也是不慌不忙的,极有经验地说孟景春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时辰才可能生得下来,叫沈时苓也不要着急。
  沈时苓如何静得下心?她都快烦死了。
  沈英这会儿居然还没有回来,自己夫人都要生了,居然让她一个人在里头吃苦,干熬着也没人可骂啊。
  她焦急地在外踱步,暗暗骂了沈英与那皇帝几句,门口小厮报道:“相爷回来了,回来了!”
  沈时苓刚抬头,便见沈英步子匆匆地往这边走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满脸倦容。想来也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这才赶得上孟景春生产这时候。
  沈英紧蹙着眉,亦是很着急的样子,逮住沈时苓便问:“怎样了怎样了?”
  沈时苓说:“还没生呢,产婆说还得再等一个时辰。”
  沈英嘴唇干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要进去陪孟景春。沈时苓一把拖住他:“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进产房呢?出去出去。”
  沈英便只好在外与沈代悦一块儿等着。
  等了许久,日头渐高,天气也燥热起来,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人无端烦躁。沈时苓见沈英回来了,心也稍稍放了放,喊小厮去倒杯水来给沈英,便在屋中坐下了,她隔着布帘子同里头的产婆道:“怎么样了?”
  产婆道:“快了快了。”
  屋中一下子又安静下来,只听到孟景春的轻哼声,听起来很压制,像是预备着力气留到最后一般。
  沈英知道孟景春的性子,这会儿在外面再也呆不住了,直接迈进了屋子,四五步便走到那帘子前,正要掀帘子时,里头却传出略低哑的一声阻止。
  “别……别进来。”
  孟景春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句,便将沈英挡在了帘子外头。
  产婆见她不娇气也不乱哼,觉着这小娘子硬气,便对她很是和善,耐心地教她怎么呼吸什么时候该省力什么时候该用力。
  天气本来就热,孟景春更是一头汗,攥在手里的床单都湿了。她深吸一口气再用力时,产婆高兴道:“头快出来了,再加把劲。”
  孟景春紧闭着眼咬牙用力,等孩子头出来时,只转眼间便已到了产婆手中。产婆还未来得及剪脐带,小家伙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格外响亮。
  孟景春舒了一口气,顿时有些脱力。产婆麻利地剪完脐带,将孩子交给旁边的助手,便上前压肚子,告诉孟景春再使一把力,将胎盘分娩出来。
  沈英在外都紧张得冒汗,等孟景春分娩完胎盘,那边也将孩子洗干净包好了,产婆稍稍收拾了一番,这才终于道了一声:“好了。”
  她抱着孩子出来,刚说完“恭喜相爷”,沈英却顾也没顾那孩子,直接撩开布帘子去看孟景春。
  孟景春此时脱力地躺在产床上,瞧见他还笑了一下,声音喑哑:“回来了啊。”
  沈英方才瞥见盆里那血水,心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不得了,这会儿都没缓过来。他蹲下来抱住孟景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孟景春伸指无力戳戳他:“热的啊,快告诉我是不是儿子。”
  沈英不放,过了会儿才松手,又亲亲她额头。这时产婆才敢将孩子抱进来,见这情形讪讪道:“恭喜相爷和夫人,是个小子。”
  孟景春头扭到一边去,又扭回来瞧了一眼不在状态的沈英,低低笑出了声。
  沈英拿过热毛巾给她擦脸,见她笑成这样,道:“笑什么?”
  孟景春喘一口气,定了定神,没力气地笑着:“相爷……预备的那些小物件小衣服,好像是白准备了……”
  沈英神情略微复杂,有种自信满满却判断失误的尴尬。他给孟景春擦完脸和脖子,又握过她的手,替她轻揉揉一直紧张的关节,瞅见那床单,不由难受。
  沈时苓过来抱了孩子,朝他们俩道:“腻歪够了吗?亲爹亲娘养的,生出来都不带看一眼?”
  沈英这才起身抱过小家伙,小家伙却突然嚎哭起来。
  他一时有些无措,便又被沈时苓抱过去,沈时苓抱着给孟景春瞧了瞧,又瞥了一眼沈英道:“孩子名字事先想好了吗?”
  沈英先前倒是预备过女孩儿的名字,儿子的名字倒真是没想过,一时还真说不上来。他想孟景春一直觉得会生儿子,兴许已经想好了,便看向孟景春。
  孟景春却支吾道:“我、我不会起名字的……”
  沈英一愣,那边沈时苓见他俩压根没准备,便随口道:“依我看就叫沈孟好啦。”
  
☆、【八五】树
  沈时苓的提议让孟景春愣了一下,沈英走过去将孩子抱过来:“叫沈孟也太敷衍了。急着取名做什么,这么小丁点儿的人现下还用不到名字,先给个小名喊着,往后若要用到名字,再议无妨。”
  他这话说完,孟景春招招手,他便凑过去:“什么事?”
  孟景春道:“小名叫树好不好?”
  沈英也不问为什么,立即表示赞同:“恩,就用这个。”
  一旁的沈时苓见状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打了水漂,估计此时若孟景春随意说个名字沈英也会立时叫好的,便不再多说。起名一事,便就此打住。
  那边沈代悦将书匣送了过来,说札子已是印了出来,今日才刚拿到,便先拿来给孟景春过目。沈英打开书匣,将书册取了出来递给孟景春,她看了半晌,这才回神接过去。
  书皮干净,内页整齐。孟院判诊病札,这是父亲短暂一生的心血,如今能重见天日,她心下的慨然一时间难以言表。
  适逢产子之日又拿到父亲的札记,人生两重大事了却,实在已不能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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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里坐月子十分熬人,这个不让碰那个不让吃,主要是连澡都不让洗,孟景春自觉十分狼狈,连沈英都不让进门。于是这一个月里头,沈英便被逼着在隔壁屋子睡觉,每晚偶尔能听到隔壁屋子的孩子哭声,起身去敲敲门,孟景春这才让他进去瞧一眼。
  孟景春坐月子又要带孩子,府上请的乳母几乎都快没事做了。沈英瞅着觉得孟景春太辛苦,便让乳母多帮帮手,孟景春也好喘口气,安心坐月子。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个月,府上办了满月酒,热热闹闹请了许多人。小家伙被抱出来围观,粉粉嫩嫩的看着甚是可爱,然对人却是爱理不理的,怎么逗都不哭不笑,很是无趣。宗亭调侃道,这回外甥女是生了个小沈英,往后家里的日子估计要难过。
  沈英闻言没给他好脸色看,小气吧啦地又让乳母将孩子给抱回去了。孟景春见孩子又被抱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听乳母一讲经过,抱着孩子不禁笑了。仔细瞧一瞧,小家伙眉眼确实是像沈英,若将来也是差不多的性子,那真是有得受了。
  孟景春到底是年轻身体好,恢复起来也快,且最近忙着带孩子,吃得又不多,半夜也没法好眠,故而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肉又迅速消减了下去。
  孕期颐养了性情,生产之后整个人似乎也变了不少,她改了发式,肤色更亮,看起来倒是真长开了的样子。为人母的姿态要闲适大度得多,她也不与小心眼的沈英计较,每日笑盈盈的,看起来很是自足。
  孟景春每晚都带着小家伙睡觉,沈英觉得床太小,每次一翻身,小家伙就醒了,甚是不方便,遂趁休沐,居然自己动手做了个小木床摆进房中。孟景春看着那小木床笑道:“结不结实?会塌掉么?”
  沈英瞥她一眼,铺好垫子,将小家伙放进去,逗了一会儿,道:“往后让他一个人睡,男孩子跟爹娘挤在一块儿睡像什么样子。”
  孟景春听他这样讲不免觉得好笑,有时候觉着自己在长大,对方却越发像个孩子,偶尔撒娇闹别扭求包容,却丝毫不伤生活之意趣,不减反增。
  如今才觉得,对方是真实生动的普通人,不是清清冷冷离群索居的世外人,亦不是无情无欲对诸事心灰意冷虚度光阴的人,更不是心中空空外面却蓊蓊郁郁的空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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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秋日来得一如既往的早,菽园枫叶转红,淅淅沥沥的秋雨一场凉过一场。孟景春辞了衙门里的事情,却并没有因此闲下来。虽然府小人少,事情却并不少,加上又有孩子添乱,孟景春每日忙得却也充实。
  她趁天好将棉被拿出来曝晒,免得晚上睡到半夜被冻醒。京城这秋日既舒服又美丽,临近傍晚时,孟景春收了被子,又在庭院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伙房。
  董肖佚不在,沈英自然忙得不得了,加上秋日干燥,便有些上火。孟景春一早嘱托厨工买了梨子,这会儿眼看着天要黑,便下锅炖了。
  那边乳母抱了孩子喂完奶,早早地便让他睡了,孟景春也得了个空,等着沈英回来吃晚饭。
  孟景春在伙房坐着,等得有些晚。沈英姗姗来迟,正要揉她的头,却被孟景春给推开了:“老大不小了别老做这么幼稚的事,会揉乱的。”
  沈英给她盛了汤盛了饭,等到两个人都吃完,孟景春又将炖好的梨端上来给他,说:“凉会儿再吃罢。”
  沈英拿过调羹挖了一勺子汤汁,轻抿了一口,随口道:“你如今倒是越发贴心了。”
  孟景春笑笑:“吃相爷的用相爷的,全家都指望着相爷那点俸银过日子,不贴心倒是不尽职了。”
  沈英不理她这打趣,又挖了一勺子递给她吃:“近来天气是燥,你自己也得顾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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