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第95章


  
  “话不能说太满。我可听说某人当初求娶——”
  
  宗亭话还未来得及说到点子上,沈英忽然起身将他拽了起来,拖着他便往外走。
  
  孟景春搁下了筷子。
  
  宗亭再回来时,却未再提这茬。一顿百日宴吃得还算尽兴,说下次再约,恐怕要到回甘与沈焕周岁的时候了,又要等到明年。
  
  知心的故人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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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英终究未能如愿辞官。
  
  当年上本求娶孟景春,曾豪言说要为朝廷再卖十年命,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笔账,皇帝那儿给他一直记着。当然,知晓这折子内容的,只寥寥几人而已,且这其中竟还不包括孟景春。
  
  这种事,能瞒还是瞒一辈子罢。
  
  于是沈英在爱妻面前说“算了我还是回去做官罢”时,爱妻提了他耳朵,咬了咬牙道:“如此出尔反尔之辈,晚上睡地上!”
  
  不过俗话说床头吵床尾合,小夫妻拌个嘴发个火还当真就输啦。故而沈英本在地上睡着,早晨醒来却是搂着爱妻在床上腻着了。但到底是腻歪不久的,小床上的某只快饿死啦。
  
  菽园因为添了人口,越发热闹,待回甘长大些,孟景春的药铺终也开了起来。
  
  沈时苓帮了大忙,又说若孟景春做得好,不出三年便会有分铺。
  
  孟景春笑说不会的,结果一语成谶。
  
  这一年,正是建昌七年。
  
  孟景春在分铺手脚麻利地看完账,指了几处不对给掌柜看过,便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了。她如今行事风风火火,看起账和药材来,那眼睛简直毒得很。分铺新来的伙计见东家这个样子,不由好奇问了一句掌柜:“东家是什么出身啊?”
  
  掌柜捻捻山羊胡,回头又翻看账册,吓唬他道:“我们这个东家啊,刑狱出身,人在大理寺混过,很厉害的!你做事不要偷懒,万一被她给捉住了,你就完蛋了。”
  
  “哦哦。”那伙计被这般一吓,也不敢多说,赶紧麻利地端着篓子去后院干活了。
  
  这一日正是回甘与沈焕的生辰,说好了孟景春做东,今年的生辰便在菽园过。
  
  自这两只娃出生后,每年生辰便成了大人们聚到一块儿吃饭喝酒的理由。
  
  回甘喜欢热闹,自然很是高兴,小小的人儿模样生得十分惹人疼,故而总能收一大堆礼。沈焕倒也不赖,只可惜每年收到的最大的礼,都是娘亲给的。
  
  两只小孩已会拌嘴,回甘总“焕焕,焕焕”地喊他,家里人便也悉数都喊沈焕叫焕焕。沈焕其实是不大高兴的,这么喊好像总被喊小了一样。
  
  他又是个慢吞性子,每每和沈树、回甘玩,总落了下风被欺负。可他又不敢和沈时苓说,因沈时苓对他十分严格,要是这种事情都去哭哭啼啼告状的话,娘亲估计又要凶他没出息了。
  
  今年过这个生日,焕焕不大高兴。
  
  最疼他的爹爹公出楚州了,不知道今日赶不赶得回来。
  
  一早,牛管事便将他送到了丞相舅舅家里面,让他在菽园等着。小寿星沈回甘已是换上了新衣裳,跟着阿兄后面笑得很开心。焕焕看到回甘的新衣服,瘪了瘪嘴。
  
  “焕焕你没有新衣裳吗?”
  
  “我娘亲……很忙的。”
  
  “你不是有爹爹吗?”
  
  “我爹爹……”说到这个焕焕都快哭出来了,平日里只有爹爹知道他委屈:“我爹爹……也忙的。”
  
  回甘站到他面前,揉揉他眼睛:“好没有出息啊,哭什么呀。我爹爹也很忙的,可是也给我做新衣裳啦。”
  
  沈树在一旁抱拳站着,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迅速得出了结论:“焕焕,看来你爹娘不喜欢你。”
  
  焕焕听到这个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沈英今日休沐在府中待着,听到外面小孩哭声,便搁下书出来了。
  
  沈英见状,问阿树道:“你欺负弟弟了吗?”
  
  阿树忙放下手,很乖巧地立于一旁说:“没有的。”
  
  又问回甘:“是不是你阿兄欺负弟弟了?”
  
  回甘皱了小眉头,很是委屈的模样:“没有的。”她指了焕焕道:“是他自己好好的就哭了。”
  
  焕焕哭得更厉害了。
  
  
☆、【九五】终章(下)
  沈英最怕小孩哭,焕焕这回哭得如此凶猛,倒让他手足无措起来。眼见着沈时苓过会儿就要到了,等她看到儿子哭成这模样,非得发一通大火不成。
  
  沈英愁眉不展之际,救星终于到了!孟景春刚从药铺赶回来,见状赶紧将焕焕抱起来,一边顺他的背,一边柔声哄道:“焕焕不哭,你娘亲快到了,若瞧见你哭了,定然要不高兴的,那样就没有生辰礼物啦。”
  
  焕焕抽抽搭搭抹鼻子揉眼睛,努力止住哭。孟景春抱着他往前面走了,留下原地两只小崽子和沈英面面相觑。
  
  焕焕将眼泪蹭了孟景春一肩,哽咽着说:“还是舅娘最好……呜呜。”
  
  孟景春揉揉他脑袋,回书房将他放在软墩上,又去找了一盒糖拿给他,嘱咐道:“不能多吃,知道了吗?”
  
  焕焕很乖地点点头。他性子很乖巧,每回孟景春拿吃的给他,告诉他只能吃几个,他便当真吃几个,非常老实。
  
  与阿树与回甘两个调皮鬼比起来,孟景春倒更喜欢焕焕这样的孩子。且这孩子每回都是可怜兮兮的,实在是招人怜。
  
  她又塞了一本三字经给他,教他念了会儿,便去喊沈英过来看顾着孩子。
  
  今日一早,帮厨便出门去买了许多菜回来,中午厨工就忙活开了。孟景春去看了看,又从酒窖搬了坛酒出来。这个小酒窖,是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造的,后来多年不用,近两年孟景春闲着没事,便常常往里放些好酒,偶尔自己也会酿一些花酒青梅酒,过年过节搬出来自己饮用,或是分送给旁人。
  
  沈英本是不喝酒的,现今受孟景春熏陶,竟也不时小酌上一两杯。尤其是冬日里,走夜路从衙门里回来,手脚都是冷的。烫一壶酒,不急不忙地啜上一会儿,两个人坐着聊聊天,却也是分外惬意。
  
  与一个人生活十年时间,本以为不会改变的习惯,原来也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了。
  
  那年她还是青涩不经事的年纪,胆子看似大得没边,其实就是个胆小鬼,且还很冒失大意。如今虽然成熟太多,举手投足已然是当年不敢妄想的气度与沉稳,但与他在一起,偶尔还会闹一闹脾气,调侃一下当年糗事,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小孩子。
  
  沈英一人带了三个孩子,见孟景春忙活来忙活去,想帮个手都无力分神。
  
  那边回甘抢焕焕的糖,这边阿树趴在桌上铺了张纸乱涂乱写,焕焕急得又快哭了:“舅娘、舅娘说……糖不能吃多。”
  
  哎,三个都不省事。沈英只好转过身将三只拎回来,拿过一本书:“别闹了,今日考考弟子规,答不上来不许吃饭。”
  
  那边回甘一垮小脸:“爹爹我饿。”
  
  沈英连忙找了点心拿给她,又板了脸道:“不许闹了。”
  
  三只终于被哄得妥妥的,那边孟景春也好放心准备今晚的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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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生宴第一位来客,是沈代悦。
  
  她亦已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个子比十五岁那年又窜了不少,如今当真是亭亭玉立了,照沈时苓的话,姑娘已经熟了,但某些方面却还是一片空白,不知何时才能寻良木而栖。
  
  代悦自己倒是极无所谓,毕竟她的仕途才刚刚开始。说是仕途其实也算不上,如今女学已自成体系,礼部认为女学的讲书、博士最好是女官,朝廷便单独开了女子科举,选才学品行均上优者,入女学为先生。
  
  代悦不是头一批,而是今年科举才考上的。沈老爷原本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加之又想念京城的一对子女,便说,她去京城考试也可以,但要带上他这个老头子。于是沈代悦便带上了老父亲,进京赶考。
  
  沈老爷在沈时苓的宅子里住了一阵子,见他们都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嘴上却说京城怪无聊的,赶在代悦科考成绩出来之前,便又长途跋涉回华阳去了,旁人劝也劝不住。
  
  没料代悦这一考便是女子科举第一名,沈时苓闻言觉着很骄傲——我们家出的全是状元!
  
  所谓厚积薄发,其实她拿状元之位也不为过。她不想叨扰阿姊和阿兄,自吏部分派结束之后,便自己搬去了官舍。极巧的是,那间官舍亦正是十多年前沈英住过的那一间。
  
  又所谓——铁打的官舍,流水的吏。
  
  只有官舍才是永恒的。
  
  代悦给仨倒霉孩子都带了礼物,公平起见,带的全是书,结果仨孩子收了礼,除了焕焕之外,其余两只不高兴透了,觉得小姑姑送的礼物好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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