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39 东风不解情,枉凝眉


姬婴和袁盟翊正说着话,帐外忽然进来一个侍卫禀报说凶手已经找到了。二人来到大殿,便看到大殿外早已被侍卫围起来,殿内站着许多人,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三王爷,袁将军···”郑国承走上前来,指了指被绑在柱上的李曲,“在他的房间中搜出了杀害袁小姐的软剑。”
    “软剑吗?”姬婴深深看了眼李曲,说道。
    “是的,已经鉴定过,是同一把剑。”
    “这人是何来历?”袁盟翊走到李曲跟前,问着身后的郑国承。
    “此人乃禾国外史令李弗仁之子,禾国正五品御林侍卫李曲。”
    郑国承此话一出,在场的朝中大臣不禁都惊吸一口气。现在申国和容国局势紧张,禾国蠢蠢欲动,这个李曲是禾国外史令之子,又是御林侍卫,此时来到申国,又杀害了申国老将的千金,到底是何用意?
    李曲被绑在柱上,脑袋飞快转着。现在身份暴露,自己此行虽然是为了一睹玄一方丈风采,然而如何让别人相信。更何况,他虽没有杀害那个袁小姐,可那把被搜出来的软剑确实是他的,而且···李曲悄悄看了眼姬婴,却见他一脸平静,不由更是佩服自己君主的眼光。
    “软剑是李曲的没错,可如何证明就是他杀了袁小姐,用软剑做兵器的虽少,可也不止一个两个。”姬婴突然开口,“而且,李公子身份特殊,为何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杀害袁将军的千金···”
    姬婴看向袁盟翊,微微皱眉,“此时疑点重重,袁将军可否容本王再仔细调查清楚。”
    “我看未必。”陈欢沅突然站出来说道,“这李曲是禾国臣子,禾国一直忌惮我申国的兵力。袁将军是申国的光武将军,威名赫赫,岂不早就成为了禾国君臣的眼中钉,肉中刺。禾国派他杀害袁将军唯一的女儿,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想打击袁老将军,想让将军一蹶不振,从而削弱我国的军事实力。”陈欢沅站在殿中,一脸义愤,激昂道,“禾国用心之险,我申国难道还要一再礼让吗?”
    殿中众人听着这慷慨的陈词,心中热血激荡,恨不能此时杀了李曲以泄恨。袁盟翊眼中有隐隐泪光,想到正当芳华的女儿惨死,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怨恨难平,一把抽出腰侧的剑架在李曲颈上。
    “将军且慢···”姬婴大声制止,手搭在袁盟翊握住的剑柄上。姬婴贴近袁盟翊的耳边,悄声道,“将军先冷静一下,这李曲,现在不能有事。如果只凭一把软剑就定罪,禾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曲见袁盟翊胸口剧烈起伏,传说中以一敌百的光武将军两鬓虽有些斑白,可拿剑的姿势却依然挺拔有力。此时他终于开口说道,“袁将军,那软剑虽然是我的,可我并未杀害你的女儿。我们禾国还不至于卑鄙到如此地步,也没有弱小到这种地步。”
    袁盟翊仍然是狠狠地瞪着他,李曲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我是俎上鱼肉,但我死事小,可杀害袁小姐的真正凶手却从此逍遥法外了。袁将军也不想自己的女儿死不瞑目吧。”
    袁盟翊看着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的李曲,久久没有说话。终于他慢慢移开架在李曲颈上的剑,冷哼一声。
    羡鱼和穹月一起往净慈寺后山走着。这次的流觞会波折不断,本来打着游山玩水主意的羡鱼心里早就没了兴致。穹月见羡鱼整天愁眉苦脸的,便约了她到后山散散步。
    落雁山的月色总是比郢城内的好,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天空更近。明亮幽静的月光洒在宁静的后山枫树林,羡鱼和穹月并肩慢慢走着。
    净慈寺的后山很大,穿过枫树林,前面竟然是空旷的山地。
    “穹月姐,这是什么地方,净慈寺后山竟然还有这样大一块空地。”羡鱼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山地问道。
    穹月看着月光下隐隐若现的木栅围墙,不远处悄然立着的大青石碑,静静道,“前面便是净慈寺的禁地了,我的二叔二婶便葬在那儿。”
    羡鱼惊讶的转头看着穹月,又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辨认着石碑上的字。
    ‘禁止入内’,四个冰冷的字镌刻在有些青苔的石碑上。
    “可是既然是寺院禁地,你的二叔二婶为什么会葬在这儿?”羡鱼有些疑惑。
    “我也不清楚,”穹月微微摇摇头,“自我记事起,爹爹和娘亲便每年带我来这儿祭拜。爹爹说,二叔和玄一方丈交情甚好,死前曾写信给玄一方丈,希望能葬在这儿,又希望不被人打扰,所以才成了禁地。”
    “所有有关二叔二婶的记忆全都是父亲母亲告诉我的。虽然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他们的爱恨哀愁,却鲜明的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穹月的脸上是朦胧的专注的回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他们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吧。”羡鱼有些神往的问道。
    “在这世上,除了父亲母亲,还有婴哥哥,他们是我最崇敬的人,”穹月突然有些俏皮地笑了,“连三叔都排在他们后面呢。”
    穹月很少这样笑,笑得这般的天真调皮。她的笑都是淡淡的,内敛又娴静。羡鱼在朦胧的月色中看着穹月脸上罕见的娇俏的笑容,突然很想见见传说中的穹月的二叔二婶,能让穹月像小孩般依恋的人。
    “穹月姐,我们进去看看吧。”羡鱼拉着穹月的手,“我也想去祭拜二叔二婶。”
    穹月笑看着羡鱼,“既然羡鱼都说了,我们就进去看看吧。只不过没有准备香烛···这也不妨事,过几天我和婴哥哥来祭拜的时候再带上也行。”
    本来刚到净慈寺的时候姬婴和穹月便打算来祭拜的,只是这样那样的事缠身,便想着等静下来再来。可不能怀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来见二叔二婶。
    穹月带着羡鱼越过木栅围墙,走不多远便看见了一座坟墓。二叔二婶合葬在一起,一座坟头,两块墓碑。坟墓两侧有两棵高大的桐木,枝叶交握。
    在离坟墓几步远处,穹月突然拉住羡鱼,停下了脚步。就在几步开外的坟墓前,有一个男子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儿,依稀可以看见摆放在坟前的几枝芍药。
    男子似乎听到了响声,微微回过头,随后便快速地离开了。
    穹月凝望着那人有些熟悉的背影,想着到底是谁,会在漆黑的夜里来坟前祭拜。
    “穹月姐···”羡鱼拉着穹月的手,向坟墓走去。
    “梁氏甫之及爱妻梁氏薛帘霜之墓···”羡鱼借着月光一字字缓慢的念着墓碑上的字。
    “这就是二叔二婶的名讳吗?”羡鱼问道。
    穹月点点头。
    “甫之,帘霜···”羡鱼自顾自说着,“二叔二婶的名字也这样般配,想必他们生前一定是一对妙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只是,帘霜···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样的名字终究太过萧索。”
    穹月在一旁听着,脑海中一个念头忽然飘过。那次皇上迷障,嘴里喊的阿帘,会不会就是二婶薛帘霜?刚刚那个男子···穹月眼里惊诧不已,刚刚那个背影,分明就是皇上。
    从禁地出来,穹月和羡鱼便漫无目的的在林中闲逛,心思都早已飘远。
    “穹月···羡鱼···你们在哪儿?”林中突然传来沈歌鸢的声音。
    “歌鸢,我们在这儿。”穹月高声答道,好让沈歌鸢可以辨清方向。
    “可算找到你们了,”沈歌鸢从对面的枫树后走过来,脸色有些着急,“大殿出事了,杀害袁小姐的凶手抓到了,不过现在三王爷和四王爷却因这个人起了争执。”
    “婴哥哥和姬莘?”穹月惊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凶手李曲。三王爷认为此案疑点重重,有待斟酌,莘哥哥却认定李曲就是杀人凶手,主张立刻收押押回郢城处决。”沈歌鸢虽然在叙述事实,可字里行间都透出自己的态度,对姬莘的支持。
    “羡鱼,我得回去看看。”穹月听到这儿便有些焦急的对身旁的羡鱼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羡鱼跟在穹月身后,打算一起回去。
    “羡鱼···”沈歌鸢突然叫住羡鱼,羡鱼不明所以的回过头看着她。
    “我还有一些话要对你说,你先留下来。”沈歌鸢拉住羡鱼的手一脸真挚。
    羡鱼看看穹月,又看看沈歌鸢,不知道沈歌鸢有什么话不能当着穹月的面说。
    “那我先走,羡鱼,你先和歌鸢聊,待会再过来吧。”穹月笑笑,转身快步离去。
    “歌鸢,怎么了?”羡鱼满心疑问。
    “羡鱼···”沈歌鸢脸上忽然现出诚恳急切的神色,拉住羡鱼的手也突然收紧,“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要相信,它关乎穹月的性命。”
    羡鱼心下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川御安和皇后有交易,他们想毒害穹月。”沈歌鸢小声说道,脸上有些惊恐,又有些焦急。
    “毒害穹月?川御安?为什么?”羡鱼大声叫道,沈歌鸢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点声。
    “还能为什么?”沈歌鸢放开手,哂笑道。
    羡鱼看着她的神色,心下突然明白过来。是啊,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权利。皇后为了姬莘的太子之位,川御安则是为了容国,在争储事件中出力,便能多一个斡旋的筹码。
    “羡鱼,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怕打草惊蛇。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尽力继续打探,保证穹月的安全。”沈歌鸢神色殷殷。
    羡鱼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穹月姐的安全我会想办法。”
    沈歌鸢听了舒了口气,“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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