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声菀尔

“婚礼前第一件事是购物！焕声也答应了。”小柔开心地说道，露出小女生的娇羞！
    董菀万分不解，瞪大了眼睛斜着脑袋看着小柔求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也知道的，我从小算是穷大了的，家里因为贫穷，买什么东西都要列清单。但是啊，我的婚礼必须要圆圆满满，什么都不能缺。因为家乡的习俗是凡事开头红红火火圆圆满满，那么一辈子都顺顺利利了！”小柔满脸的幸福，仿佛此刻她即将要去置办婚礼前期的货源了。
    小柔说完，低着头轻声自语道：“其实……焕声就算是个穷鬼，我都跟他……”
    董菀没有插嘴，她肯定看得出来小柔的一往情深，因此只是微笑着看着小柔满脸的笑容，小柔继续道：“当然啦，菀菀姐，你是我的伴娘，我一定要让你到时候漂漂亮亮的。所以啊，我们还要去试婚纱，去办民俗婚礼的礼服！”
    “到时候我漂亮了抢了你的风头怎么得了？！”董菀半打趣道。
    “哎呀，没事的！我们姐妹之间永远都是一条心，要是焕声爱上了别人，那个人是你的话，我不吃醋，不嫉妒！”小柔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可把董菀吓到了，本来今天有些疲乏，身子也有些不好，都是靠着椅背手肘撑着扶手勉强坐稳，一听到这样的说辞，立马吓了一大跳，“哎呀，鬼丫头精，别胡诌。”
    小柔嘻嘻哈哈跳过了话题，继续少女情怀地畅想着：“还要买齐所有婴孩的用品，从一岁到三岁的，不，是五岁！姐姐，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所以啊，婴孩用品全是双份的！”
    董菀突然心里一紧，因为小柔提前置办这么久远的衣服给孩子，在家乡是非常忌讳的，因为这是大人即将逝去而做足提前打算才这样，于是马上阻止道：“哎呀，准备那么多，以后孩子长大了就过时了，我的孩子要走在时尚圈尖端，才不那么小家子气呢，搞得像批发市场一样。”
    “行啦，我的好姐姐，我不也是高兴嘛！”说着，小柔顺手拿起桌子上面的剪纸窗花，是个大大的“红双喜”，“姐，你看这个，我也还是学着剪出来了，我呀，要把这张第一次剪出来的吉祥珍藏好，结婚那天就拿出来粘在洞房门上！”小柔说着“结婚”和“洞房”字眼时，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站起身来便去把“红双喜”放到自己的夹层包里。
    “是，新婚燕尔的一定要讨个吉祥的好兆头，什么都要圆满。对了，记得要给未来的公公婆婆买礼物！”董菀提醒道。
    正在整理包的小柔转过头来应声：“这个自然，就怕他们也觉得我用的是焕声的钱，借花献佛，嫌弃我出身低……”
    “你别这样……你不也……”董菀安慰的话音未落，就听小柔“啊呀”一声，红双喜破了，“哎呀，怎么办啊这，被拉链刮到了！”小柔显然有些气恼。
    “没事儿，重新剪个不就行了。”董菀说完，但看到小柔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分毫释怀，她也知道小柔很相信命理风水的，便继续道：“老天爷也是觉得你的囍不够大，要你再加油练习剪出更大的呢！好啦，别介意了，来过来，我们继续讲第二件事……”董菀拉起小柔就继续走到靠窗的椅子边。
    “去一次欢乐谷！”小柔又继续眉开眼笑了。
    董菀觉得小柔真的很可爱，让吴焕声答应的五件事，头两件都是这么简单。但是觉得小柔这样简单的想法肯定是有理由的，便继续用手掌拖着苍白的脸颊听着，窗外有些不谙世事的鸟雀开始叽叽喳喳了，也许是农家的谁在烧竹竿，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什么刺激我们就玩什么，我就闭上眼睛，看不到但是听得到气流的鼓动，惊悚了我就大叫，焕声肯定会像电视上的男主角一样，紧紧地抱住我！我们还在夕阳落山时在摩天轮上拥抱着欣赏。只要是他的拥抱，我就暖心！”小柔轻快的语调让董菀觉得很舒服。
    “真好奇你这么渴望拥抱！真是个简单的丫头，真不知道吴医生为什么喜欢这么笨笨的你！”董菀笑着说道。
    “我也奇怪啊，我初见帅哥都喜欢，但是焕声却给我是安全感的那种喜欢，是男欢女爱的喜欢，但是没有两情相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喜欢我，这可把我吓到了，当我喜欢的人突然有一天告诉我他喜欢我很久了，没有缘由的就是爱和喜欢，我激动得回神都用了几个月呢！”小柔欢快地描述。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回神喏？”
    “可不是！……我现在与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是一想到他，我就什么都不怕。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拥抱和亲吻，我甚至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呢！我渴望爱的拥抱和一切关于爱的亲昵！”小柔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含蓄，脸上也没有难为情，更多的是喜悦和幸福！
    “菀菀姐，你知道的，我渴望被人爱，从小家里的重心都在两个弟弟身上，被拥抱被疼爱的那个从来都不是我，以前我会嫉妒会生气，但是后来明白了，父母的爱于自己也是平均到的，可是开始明白时就开始失去了，那个事……他们说没就没了，我还记得那天我因为生活费的事跟他们发脾气才跑出去，躲过了……”
    小柔说得还算顺畅，带情绪的成分很少，向来的乐观其实也是变相的逞强。董菀知道她指的是那年的地震，小柔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包括叔伯阿姨。两个很可爱的弟弟被埋在了一楼，而废墟埋到了三楼。网上现在都还有那张竖着旗杆的学校图片，那里有小柔永生的痛。
    当时还有不断的余震，小柔一个人躲开守卫着保护大家安全的军人，悄悄一个人去挖，两个手指头的指甲都掉了，混合着痛苦的血渍手指头只挖出了零星的书本和铅笔……
    沉默半晌，小柔继续微笑着讲述她自己和吴焕声的第三个约定。她向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是董菀知道她内心深处的隐忍和难过。
    “我刚才不是跟你讲了我们要购买传统婚庆礼服嘛，因为婚纱西装的是场面嘛，满足焕声家的安排，我嘛，私下里一定要坐轿子穿大红色的旗袍，红盖头……你也知道我妈传下来的那块玉喏！只能配着传统的礼服才好看！”小柔幻想着她自己的美艳镜头。
    “是啊，你们绵竹那边的习俗我也听爸爸以前讲过，一代一代有传家宝的习俗！”
    “嗯嗯，是的，我妈的那块玉啊都传了好几代人了！当时我家那块儿废墟挖出来的就这玉最完好无损了，你说也奇怪吧！所以啊，那注定了我的婚姻会圆圆满满的，传统婚礼是万万不可少的！”
    “吴医生要不要用八抬大轿来抬你呢？”董菀故作酸酸地笑道。
    “哎呀，不用不用，他不抬我也要像个癞皮狗一样黏上去！嘿嘿。”董菀见惯了小柔的口无遮拦和措辞随意，所以对她“以狗狗自比”的做法也不惊讶。
    “好啦，现在我告诉你第四条！是大前天在电话里面约定想出来的。那就是我们不去度蜜月，把那笔钱捐出来，反正不经过红十字会的手，捐给孤儿院！”
    董菀心里瞬间觉得欣慰，小柔和自己一样，是经历了那样大灾难过来的，自己之前不愿意打掉胎儿是因为对生命的珍爱，而小柔跟自己一样，更有对生活的珍爱！现在董菀也明白了，为什么小柔愿意“抛下”吴焕声而跟自己来到这山间野岭生活，是因为“祸福与共”的情感，也是因为“相濡以沫”的人性中为善的本能。
    “那么第五点呢？我可想听到最劲爆的呢！”虽然董菀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面也知道生活本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大起大落的剧情冲突。最简单的愿望其实也是很难以实现的，当然最简单的愿景也才是通向幸福的唯一途径！
    “秘密！改天告诉你！”说完，小柔站起来，去厨房准备饭去了。外面此起彼伏的做饭烧竹竿的声音哔哔啵啵，她的肚子也战鼓轰鸣了！董菀本来怨言卡在喉咙里硬是给生生吞了下去。
    临近春日，瞌睡愈发的旺盛了起来，董菀总觉得睡不够，小柔请来的大妈称之为“春困”。大妈是镇上的人，人称“刘稳婆”，很古老的一个称谓。刘大妈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生，但是也兼做接生以及伺候月子的活儿。
    董菀的预产期将近了，虽说调理得还算到位，但是董菀的气色依旧不是很好，于是小柔怕自己没经验，到时候怕是出了什么岔子，于是便请来了刘大妈帮着一起伺候着董菀。按照医生的嘱咐，该用的药都用上了，丝毫不敢马虎，小柔觉得以前莫名其妙毒素早该排除了体外吧。况且……吴焕声的安胎药已经停用很久了，当然这个小柔没告诉董菀，也没多问吴焕声。虽然吴焕声现在还在寄送那种药过来，但是小柔总悄悄地填埋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隐隐觉得那个药有问题，也可能只是跟董菀那样的体质相克而已吧。
    因为连续的几天都是淫雨霏霏，屋里的木质家具是用本地树材制作的，吸水性很强，容易吸湿潮。因此董菀便把所有的信纸拿出来整理疏松一下，抖抖已经存在的小星点儿的霉尘。并且最近挺着个大肚子做什么也不方便，只能坐着，读读信回味一下解闷。
    “黄豆、海带、羊奶、牛奶……”董菀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正在整理的大妈突然转过身来，用有些生硬的普通快速地说着一大番话，大致表达的是：“这个最近要多吃，补钙的，免得胎儿的钙不够，就要从你的身体里摄取，到时候母体容易牙齿松动，腿脚抽筋……”
    董菀笑着表示知道了，但是埋头看信上面写的“这次给你寄来的这些吃的，你当零食每天分顿数吃一点儿，也都是有营养的东西，对身体没坏处。此外，黄豆每天早晨……羊奶每天要喝……”啰啰嗦嗦地分条介绍着，煞有介事。但信上面唯独没有透露这是补钙的或者什么的，只是说有营养。
    因为董菀一直笃定这个长腿叔叔是李尧，因此觉得是他平日里不喜言辞，因此表达成文字来才会犯这类人的通性——啰嗦。
    董菀心里一溜儿，马上翻出已经重新扎好的信，分条分封地念出食物的名字来给大妈听，大妈老江湖了，除开有些见过的名词外，大部分还是清楚的，什么补气血，养胎的……都一一说了出来，并且令董菀惊讶的是，大部分是安胎的食物。
    董菀心里突然一紧，看来李尧知道自己有了胎儿。
    之前董菀一直以为信上面说道的叫自己多走动之类的，只是出于他的关心，没想到他终究是知道了。董菀有些懵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心里又喜又愤懑，喜的是心里面竟然不争气地有了“侥幸”的心态，觉得李尧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关系而跟自己有“复合”的机会，而愤懑的原因层面就多了，五味杂陈。
    这一着，董菀晚饭就更是吃不下了，心神不宁的。自己一个人批了件小柔强令她穿上的军大衣，便在院坝里小走着圈儿。
    屋内大妈和小柔吃着饭，大妈突然开口了，依旧是不太熟练的普通话：“我之前见过一个采药女，常上山夹竹桃，洋地黄，铃兰什么的□□草本，后来结婚了，好不容易几次有了小孩儿，都掉了……”大妈说道这里的时候，小柔轻声咳嗽一声，表示了对这番突然的不吉利的话的不满。
    大妈顿了顿，又犹犹豫豫地开口了：“闺女我不怕你生气，只是担心后面出事儿，所以提前给你只会一声，以做好防备工作……那个采药女是长时间□□浸淫了母体，所以……当然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看到董老师的发病状况，嗜睡咳嗽带血丝，面色苍白下腹痛并出血等，跟那个采药女很像……我也是看到你们常喝中药，所以我猜测会不会……你也知道，是药三分毒。”
    小柔心里一惊，她并没有告诉大妈董菀的症状，没想到大妈看得这么准，虽然现在的中药是医院开的调理身子排除毒素的，但是之前的中药是干嘛的，确实越发玄乎。小柔不免继续追问了刘大妈一些问题。
    许是董菀心境真的好了，加上只有一天就过年了，因此“李尧的事儿”也没烦扰到她，气色也好了很多，屋里屋外贴满了喜洋洋的红色，看上去赏心悦目。镇上村里的四处都张灯结彩，民族地区更是重视这些传统的节日，每家每户张罗得各有千秋，但是都体现了一个欢乐的主题。
    有小孩子老早就送来了自己家的熏肉，野味占了绝大多数。董菀不好回绝，这是这里的风俗，称之为“敬先生”。勉励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在老师的帮助下走出大山，同时不忘本。
    可是这百忙烘托出的吉祥氛围并没有存在于小柔心中，她借口去买点东西，便悄悄一个人去了村头小卖部。
    手指拨号时，熟练地拨了前几位，竟然便瞬间停止了，而是换了另外一个号码，拨通了，说话，阐述，顺理成章，直到挂电话后很久，她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疯了。
    “是我的第六感要我这么做的！”回家的一路上，小柔都这么安慰自己似的重复着这句话，刚到家门口，便听到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