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魇

17 朝夕瞬变


十年的时光倥偬而过,鬼族到底不似天族,十年对于赛影而言,实乃漫长而煎熬,她把自己困在清和殿内,整整十年不曾踏出半步,当年她毅然决定前来和亲时,不过十五韶华,如今岁月早已在她眼角眉梢留下印记。
    常听闻“烈女怕缠郎”,原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抵挡得住那如影随形的温柔体贴。
    每每夜半醒来,转头凝视着那人英挺的眉眼,便觉心中钝痛,举目凄凉。
    时辰已到,当那人得知自己这十年来那些不堪的作为时,看向她的目光是否依旧盛满爱意与怜惜?
    此举不成功便成仁,她却迟迟不愿落下最后一子。
    黑暗中,女人擦干面上的泪痕,做出抉择,她要他活下去,一世长存,安然一生!
    清渊正由丫头们服侍着洗漱,瞧见赛影起身,便笑道,“昨夜可安睡?”
    赛影怔然,寻常温柔的面容从未如今日般令她心安,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回道,“谢爷贴心。”
    清渊顿时愣住,这是他第一次瞧见那人的笑,虽是细微得不易察觉,却是真真实实的笑意。
    赛影教清渊直愣愣的目光盯得面色微红,低着头接过清渊手中的巾帕,替他细细擦起手来。
    清渊终于回过神,不禁喜形于色,抱着赛影直转了几圈,惹得怀中娇人连连惊呼。
    清渊不可置信地盯着赛影的蓝瞳,声音颤然问道,“当真?”
    赛影面色潮红,看着那人紧张认真的神色,当即郑重点头,“当真。”
    清渊随即咧嘴,复又将人紧紧拥入怀里。
    “今日是母妃四百岁寿辰,你随我一道去罢。”
    赛影在清渊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澪涵一个早晨便打烂了三只茶盏,惊得莫如不得不紧随其后,以防惨案再次发生。
    澜汐轻轻合上手中的书,眼皮都不曾抬起,淡淡问道,“清醒了?”
    澪涵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回道,“清醒了。”
    澜汐这才起身,一抬眼便有丫头过来理了理他的衣衫,等一切妥当了后,澜汐抬脚便走,悠悠说着,“去清和殿,若是一会儿寿宴上再出这些幺蛾子,你便在天鸾殿前跪到明日。”
    澪涵撇撇嘴跟了上去,只是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隐隐约约,透着股不安。
    众人拥簇的柔然天妃依旧温柔娇然,浑身宛若罩着一层淡色温暖的光芒,倒是极为符合澜汐心中有关母亲的形象,一念及此,澜汐便将目光投向天后,但见她人虽在此,却是冷清逼人,由不得他人近身半步,心中讶异,若是不愿,不来便是,这倒逆了她寻常的作派。
    席间谈笑,不觉时间流逝,也不知是谁人牵的头,话题不知不觉间便引到了天君继任的问题上。
    天族素来强者为尊,清渊大殿下修为深厚,灵力不俗,然而澜汐二殿下虽年幼五十来岁,却较之大殿下提前了十年于善臻堂结业,一时之间,倒有些高低不明、势均力敌之意。
    几番私语却是毫无避讳,惹得清渊极为尴尬,反观澜汐,倒是一派坦然,比不比是他们的事,与他何干?他从未说过要去争那位子。
    诺山面色微沉,那几个挑起事由的正是偃桥的人,长老阁憋得太久,忍不住向他施威了。
    在声势渐渐一边倒向清渊时,天后郎琳冷冷开口道,“吾儿澜汐虽尚年幼,到底承袭了万里挑一的紫眸,若是天君一脉将这紫眸代代流传下去,定能强健我天族血脉,永世昌盛。”
    众人不由愕然,天后竟然会支持二殿下继位天君,她不是素来不喜这个儿子的嘛?
    至于天族中的紫眸一脉,至今无人能完全道出其中的奥义,而其对天族灵力的影响究竟如何,亦仍旧是个谜,这般考量下来,便有一部分站到了二殿下一边。
    澜汐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慌张地看了一眼清渊,随后便紧紧盯着郎琳,却被后者全然无视。
    偃桥原先瞧见清渊带着阎罗界长公主一同前来,便知自家这实心眼的外孙终于打动了那位长公主,心中不由喜悦,这些年来,长老阁与阎罗界不冷不热地确有些联系,却也不曾有突破性的进展,如今看来,打通阎罗界指日可待。
    心中略有松动,便听到了天后明明白白地宣告众人,她要她儿子继任天君之位!
    静默的较量在一声凄厉的嘶喊中彻底化为乌有,偃桥更是目眦欲裂。
    喊叫的正是大殿下侧妃,阎罗界长公主赛影。众人随着她的喊声看向大殿下,瞬间都白了脸。
    清渊面色青紫,业已昏厥,乍一眼看去毫无生机,竟宛如死去一般!
    寂静正在无边地蔓延。
    澜汐在众人怔忡间,率先回过神,立即扑上去,随手点了清渊身上几处大穴,撑起护灵咒。
    上首的三人随之醒过神,郎琳面色深沉,诺山慌忙起身奔去,而柔然一声未发竟是堪堪昏了过去。
    偃桥这时也晃过神,再看清渊的脸色,心知定是中毒,又瞧见他身边站着的竟是澜汐,一时眸中闪过阴冷,当即赶去,抬手便挥退了他。
    澜汐救人心切,不曾提防,竟是退得一个趔趄,亏得澪涵眼疾手快,方险险稳住身形。
    澜汐沉声问道,“救人耽误不得,军长老是何意?”
    偃桥怒火中烧,“我是何意?我还要问你是何意?毒死你的亲哥哥,你便能安然稳坐天君之位,你,你好狠的心!”
    一语既出,四方哗然。
    澜汐瞧见天君眼中划过的诧异,不由心痛,锁眉不语,这番沉默看在有心人眼中又是另一番解释。
    澪涵看不下去,从澜汐身后跳出来,吼道,“有时间嚷嚷,还不快些救治大殿下!再者,若是二
    殿下真真要毒杀大殿下,他有的是机会悄然进行,又何须众目睽睽之下,平白招人污蔑?!”
    偃桥阴鸷的眼扫得澪涵一个冷颤,脑中混乱,满脑子鱼死网破,哪还管得了澪涵说了甚,给清渊撑起护灵咒后,回身盯着澜汐,一字一顿说道,“他根本就是个孽种!他的身上本就没有丝毫天君的血脉!”
    此言一出,满座皆寂。
    诺山怔了良久,方才慢慢转过身去,面色平静,遥遥望向后椅上沉然端坐的郎琳。
    郎琳端起面前的金樽,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嫣然一笑,酒色湿润过的双唇动人心魄,“偃桥,你有何凭证?仔细本宫治你污蔑天后的重罪。”
    “我便是凭证。”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殿外朗朗响起,众人不自主扭过头去,郎琳面色阴沉,眼前立着的赫然便是圣
    天池圣姑静萱。
    “姑姑此言何意?郎琳不懂。”
    “姑姑?郎琳?冷音,替了我一百六十年,你莫不是真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了?”
    郎琳手中的杯子堪堪掉落地上,摔得粉碎,面色瞬间苍白,眼中决绝,厉声问道,“你没死?”
    静萱一手抚上自己的脸,不由嗤笑一声,“幻术都骗不过你们的火眼金睛,我倒由衷感叹人族易容之术的奇巧。”
    郎琳面容恢复平静,笑道,“清渊必死无疑,诺山,你的天位势必要传给他的孩子。”
    诺山眼前一片云雾,混沌不堪,平素清冷孤傲的人,眼下却是这般妖娆恣意,然而眼中却是狠厉决绝,陡然听她所言,便倏地想起那人。
    那人也承袭了那一脉妖冶炫目的紫眸!
    诺山锐利的眼光直刺郎琳,冷冷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郎琳毫无顾忌地与之对望,“圣天池前任南护法,冷音。”
    “我才是真正的圣子郎琳。”
    静萱说着,抬手撕了自己面上的人皮,□□出来的竟是一张极为可怖的面容。右眼角撕裂,左半边脸烧毁的伤痕更是肆无忌惮的匍匐着,然而,一双眼眸却揭示着其原本姣好的容貌。
    那是一双比之郎琳更为风情妖艳的紫眸。
    “天君,当年您心心念念要娶回来、甚至不惜斩了左夏的圣子,可就在您面前呀,臣妾这替身该是让主了。”
    诺山叫静萱那面容惊得怔怔退了几步,兀自摇着头,始终接受不了眼前逐步揭露的真相。
    岂料静萱只是看了他一眼,将他的反应全然未放在心上,直视着郎琳,讥诮道,“我爱的从来都是左夏,你激我在诺山面前露面,实属无谓。”
    郎琳一听,美目中波光流转,淡淡说道,“你一直不曾看穿本宫在眼眸上布下的术法,可是?呵呵,你还不明白吗?这双紫眸,是左夏的。”
    伴随着郎琳诡异的笑声,静萱面容顿时扭曲,慌忙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嘶声尖叫道,“若不是你这个贱人,我与左夏早就约定今生!”
    “左夏根本不爱你,他爱的自始至终都是本宫!若不是你从中挑拨,先帝又怎会斩杀他?!你真当本宫奇蠢如猪,从来不曾怀疑你?!”
    静萱疯癫的面容冷静下来,诡异至极,竟是轻轻笑出声,“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我不过是跟先帝吹了几道枕边风,便这般轻易地要了他的命。”
    “本宫要你们为他的死一一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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