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魇

31 疯魔成活


辅新年逾三百,面向却是偏嫩,一张惨白的脸上甚至看不到生气,便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结果,闻言,辅新脸上阴鸷的笑意缓缓褪去,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晚辈想说,自打天君派您过来拷问我姑姑时,这无极狱关的便不再只我姑姑一人。”
    辅新教个小娃娃识破倒也不慌张,怔了怔,反倒笑了出来,“我若开不了那道门,你又为何缠着我不放?啊,我都忘了还有解药一事。”
    “解药倒是次要,我能肯定天君是要囚禁您,可我也能肯定前辈定然藏着后招,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天君犯得可是最为忌讳的错误,如前辈这般聪明之人,又如何不会为自己考虑退路呢?”
    “有趣,真是有趣。”良久,辅新方给出这句评价,只是身子教澪涵给制住了,不然,他定要鼓掌相庆,对上澪涵狡黠的桃花眼,辅新心情很好地问道,“你能许我何好处?”
    “前辈既知那逃脱之术,却久久不曾离去,一来是怕天宫森严的守卫,二来恐怕也是力所不及,那扇门若合我与姑姑之力,可有攻破的希望?晚辈不敢夸言,但那逃生之路,却是仔细琢磨了很多遍的,若能破,晚辈便能许前辈从此之后的自由。”
    “你不怕放我出去继续为害人间?”
    “真到那时,澪涵定亲身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辅新一听,竟是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惹得郎琳警觉地睁开眼,而澪涵更是直眨眼,不知何处点到了那人的笑穴。辅新恣意地大笑一番后,对澪涵说道,“小子,你这脾气我很欣赏,姑且再告诉你一点,我确实知道那开门之术,只是莫说诺山,便是这整座天宫,都不定有人能拦下我,我不走,是因为这里是我最初的容身之地。”
    澪涵不禁愕然,思量片刻后,竟也是轻轻笑起来,深深看了辅新一眼,由衷说道,“如前辈这般性情中人,又如何会得以‘啖心狂魔’这般惨厉血腥的称号?”
    辅新不由讥笑,“性情中人?这世间,便是这类子人最为愚蠢,世人多半只愿听他们所想,见他们所欲,真相,与他们又有何干系?”
    “那前辈为何不争不辩?”
    “因为,我是寺人,与他们来说,从来都是异类,怪胎。”
    澪涵一时默然,却更坚定了要将辅新劝出去的决心,辅新仍旧拒绝地干脆,“小子,切莫当我是好心肠之人,我那般伤你姑姑,你是不长眼,还是记性不好?带着你姑姑速速离去,等一时我改了主意,便没此等好事了,还有,我身上那个紫瓶子里装的便是解药,拿去拿去!”
    澪涵也知眼下本就迫在眉睫,知辅新主意已定,当下也不再纠缠,给郎琳喂了解药,便在辅新的帮助下,悄然离开了无极狱,临走前澪涵仍旧回头看了眼辅新,却惹来对方连番的呛骂。
    话分两头,诺山脚步不停赶到清和殿时,堪堪赶上清渊即将落下的长剑,当即一记灵压震飞清渊手中的长剑,又补了一记将清渊掀翻在地。
    赛影不由上前一步,想要扶起清渊,念起方才那人满脸的盛怒,终究是收回了手。
    赛影在偏殿里已然住了有好些日子,清渊不召见,她便是足不出户,心中的凄楚早就淡去,想着
    那人终究不曾休了自己,许是事有转机,待过段时日,大家都冷静了再聚首细细商谈那一堆烂摊子,岂料,今日刚用过晚膳,便听下人通报说是殿下即刻便到,弄得她是一会儿惊心一会儿激切,手忙脚乱地命丫头速速替她梳洗妆扮。
    新茶上桌,两人却是相顾无言。
    静默良久,清渊一开口,嗓子都有些颤抖,“当日听得不甚清明,如今,我问,你只管据实回我便是。”
    赛影一脸肃穆,沉重地点了点头。
    “麒麟结是何物?”
    “不知,王兄只道与他极为重要,我此番来天宫和亲,便是为了探寻天族所有的那枚麒麟结的下落。”
    “天后知道,然后告诉了你?”
    “是,天族的麒麟结被封印在历任尚未□□的圣子体内,若是圣子嫁入天宫,成为天后,麒麟结便会自主地转移到次任圣子体内。”
    “那你要如何取出?难不成还要谋害圣子不成?”
    “不!不……我也不清楚,天后只告诉我这些,若是,若是我能取你性命,她便给我麒麟结……”
    “为何,没有听命与她?”
    “因为我……因为,我不想你死。”
    “然后,天君便用我的命买了你的忠诚?”
    “我只忠诚于阎罗界,我的王兄,妥协于他,只为你的命。”
    “事后的辩言素来便是诸多言不由衷、迫不得已,你倒真是用心良苦,为了本殿下的命,也是不惜兵行险招,若是一念之间,那毒多放些,本殿下岂非当日便一命呜呼了?倒也是,本殿下便是命付当时,澜汐必为君,天后又何至于一着不慎,中了天君的圈套,也只是你,无论如何都吃不了亏。”
    赛影几度张嘴却也觉得辨不清、说不明,脸色极为难看,最终只得沉默以待。
    清渊思量了片刻,复又问道,“这十年间,你可曾有过一个念头,要与我坦白?”
    “说了又如何?你是要与我私奔?还是揭发天后?甚或是逆天?”
    “可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这般不可收拾!”
    “而我却会永远失去你!”
    “……”
    “我又如何不知你喜欢我,可我又怎敢妄自菲薄,拿自己同二殿下相比?”
    “……他是我的弟弟,而你是我的妻,这是何干系?”
    “妻?不,奴婢只是爷的侧妃,爷的妻注定是未来的天后,那个圣子!若是这般,让与那诺山一手撑天,绝了你继位天君的路,对奴婢来说岂非好事一桩?”
    清渊不由瞠目结舌,他一心喜欢着这人,便是日后要承袭君位,亦从未想过圣子必为天后的祖训,他甚至一度幻想着,有朝一日他为君之时,便下诏立赛影为后,如今想来,自己竟是这般天真而可笑。自己这十年来自以为是的宠爱,却没成想仍旧是让心爱的人担惊受怕,枉为人夫啊!
    清渊默默地吸入一口气,尽力沉稳地问道,“只是这些妇人心思,便让你狠下心伤害他人吗?你留了我的命,可是澜汐呢?澪涵呢?他们又是何错之有?”
    赛影的蓝瞳中一片清亮,已是蓄满泪水,闻言怔怔摇头,喃喃道,“我不知,我真得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清渊悲悯地看着无措的赛影,似是垂死时期待的最后一剑般再一次问道,“你可曾还有事欺瞒于我?今日便一次讲清,也省得我日后又得闹心。”
    赛影一张脸瞬间惨白,连着蓝瞳中的泪光都黯淡了下去,清渊心中一咯噔,暗忖着莫非还真有何事这般重要?
    良久,赛影终于理清了思路,鼓起莫大的勇气,声音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说道,“当年母……天妃命太医为我诊查后说的是我身子寒,不易怀胎承接子嗣,其实不然……”
    “那是为何?”清渊隐约明白,脸色不禁阴沉,心中却是巨骇。
    “是因为你体内的毒,我们的孩儿……尚未成形便都死在了我的腹中……”
    清渊此番则是彻底愕然了,一瞬之间,心痛、厌恶、绝望、愤怒……不期而至,搅得他心中一片混乱,兵无列,马非行,怔然半晌,他才颤着声问道,“我,本该是几个孩儿的爹爹?”
    “三个……”
    清渊突感一阵晕眩,翻天覆地,眼前一黑便要倒下去,却被旁边斜插过来的一双颤抖罪过的手扶住,他知道那是谁,想着那双手竟沾满了他孩儿的血便觉心中恶心,当即将赛影推开,一路浑浑噩噩,却在猛然撞到门上时整个人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清渊静静地回过头,一头金丝极是凌乱,再衬着他那毫无血色的面容,甚是凄厉,却见他轻轻扯着嘴角笑了出来,心情愉悦地对着赛影说道,“我要你死。”
    赛影心神俱裂,不待反应,那个状若疯癫的大殿下已然大力地扯开了门,冲着外头便是一声声凄厉的吼叫,“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惊动而至的侍卫丫头又有何人见识过那个温文儒雅的大殿下这般疯狂绝望的模样,个个呆若木鸡,岂料竟是让大殿下趁机抬手抽走了身边那侍卫腰间的佩剑,瞧着大殿下摇摇晃晃地提剑进屋后,方才反应过来大殿下要杀的竟是侧妃娘娘,当即一通慌乱恐惧,合好几人之力堪堪制住大殿下,有个侍卫得了眼色,拔腿便往天鸾殿跑。
    诺山赶来听侍卫回复也是听得不清不楚,他们只知大殿下来找娘娘时方好好的,岂料突然便犯了疯癫,由不得任何人劝解,一定要杀了娘娘。
    诺山仔细地盯着赛影,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心中奇道,那个女人的疲惫绝望看着不似演给他看的,可清渊想的又是哪一出?
    诺山一番沉思后,方沉声道,“愣着作甚?还不照顾好大殿下,若是让他伤了自己,你们一个个如何担待?”
    随着诺山而来的侍卫上前,却不是将清渊送回屋子里,而是伙着另外一人将清渊的双手彻底制住。赛影见着不觉愤怒,抬眼看着诺山问道,“天君这是何意?怕是过于粗鲁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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