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得意味深长,眼底尽是不怀好意的狭促,带着暧昧的神色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许诺恶寒,身子往外挪了挪:“我问你这么靠谱的问题,你能靠谱点儿地回答我吗?”
“我哪儿不靠谱儿了?许诺,你是猪脑子是不是?鸿逸的事要是解决了,我以后就待这了你明白吗?既然待这儿了,我干嘛还回美国过年?”
“哦哦。”女人懵懵懂懂地点头,表情有些呆滞。忘了及时地接话,隔了几分钟的沉寂,她才发觉车里静得不像话,作为刚刚那个的问题的延续,这样的沉默来的太不是时候,有些问题就不太好开口。
咱们来理一理。她刚刚问了男人,是否并无回美国的打算。他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接着女人沉默,不短的时间。女人的沉默分很多种,可以是思考,可以是回忆,可以是尴尬,可以是性格使然,也可以当无话可说,甚至可以当做某种情绪到了爆破点的边缘除了沉默她无言以对。但在男人的眼里,女人的沉默只有一种,就是情绪低落。她不敢保证是不是这样的沉默在盛扬的眼里就是对于他上个问题无声的延续,这也是她没办法问下一个问题的原因。
如果不回国你老婆怎么办?
她甚至还可以声情并茂地加上一句,她一直在等着你回去。
这像极了试探,隐约仍有背后的一层意思在。这样的对话如果发生在他们身上,就是别样的味道了。到时候这张俊俏的脸上不知又要溢出多少绵里藏针的笑。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但此时此刻,她仍是张口,每一个字都吐得相当费力:“有家的人为什么过年不回家?”
过往每一年的春节,在她看来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天,某种程度上犹比平日更凄冷。当然这都要归功于他人门庭若市她却形单影只的强烈对比。但这样孤零零的守岁也算是一种成全,至少这一天,她可以褪下红装,醉在酣畅淋漓的孤单里——不用向任何人交待。
“听起来不错,”男人一个完美的倒转,车稳稳当当地停靠在岸,“也很有诱惑力,可是,许诺,你忘了我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她有些发懵,什么时候她的身价上升到“我们”这个档次了?
他看她走得艰难,干脆一手把她捞进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有力地环住,让她有支撑的力量行走。许诺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手上的温热透过厚厚的羽绒大衣传到肌肤的最里层,严冬的深夜被突如其来的温暖隔开了一个空间,两个人在空间里走着,有温度回升的错觉。
她在他怀里走的很稳妥:“我还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都活在深不见底的迷渊里,见证一颗鲜活的心在岁月里颓败直至死亡,可能会有不灭的信仰,但它只因为遥不可及而被我们在远处观望。比如家。”
她点头:“我还记得以前刚上大学那会儿,离家太远,每年到了年关,火车票就特别难买。春运呗,有时候订不到卧铺,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就只能坐着,又想想总比站着好。车厢里站着的大多都是去城里打工的农民工,一身的脏污和异味儿,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没地儿坐的时候就爱挤别人的座儿,我就被挤过好几次,心里老不乐意了,抱怨得厉害。”
他呼呼地喘着气儿,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神情丝毫没有厌烦,看起来倒挺有兴致:“还别说,搁着我也挺讨厌的。”
“可他们要回家过年啊,”女人突然有些惆怅,“那些男人,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他们辛苦了一年,就要回去和在家做小本买卖的妻子还有正在上学的孩子团圆了,他们是生活在底层的人民,他们做世间最劳累的活儿,他们有最容易满足的愿望,他们的幸福也来得这样容易——那时候我不明白,现在想起来,我大概才是最招人烦的那一个。”
“真是个容易悲春伤秋的姑娘。”他捏捏她的脸,又说,“回去把脸上这些粉洗洗,一摸一层白,这厚度跟楼下的积雪都有的一拼。”
她掏出钥匙开门,一串稀里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在这样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温馨,她像每一个下班归家的妇人那样,手中的动作很快,仿佛是迫不及待进厨房洗手作羹汤:“真奇了怪了,当初是谁冷着一张脸跟我说必须得这么打扮,我看这些年你也很享受啊。”
“人总会变,你就当我的口味变了吧。”
“哟呵,”许诺进了厨房,寻思着有什么是可以吃的,“只听过有人从小清新变成重口味的,就没见有人从重口味变小清新的,浪子要转性了?”
他目光流转间,无意中瞥见她白皙的手腕:“过几天我送你块表吧,你这表戴了有好几年,早该换换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下看:“我觉得挺好啊,时间越久的东西越好用知不知道?”
“包括女人吗?”
她瞪他,柔软的褐色卷发在背后轻漾,像一个妻子对丈夫酒醉晚归的嗔怒。
他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有异样的浮动,无从说起,他干脆不说,只想起来一件事:“许诺。”
“嗯?”女人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熟练地磕碰搅碎,筷子搅动蛋黄发出连续不断的碰撞声,清脆急促,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油炸声,一切声音按部就班地响起,像受了指挥训练有素的乐队,演绎出一首优美动听的乐章。
“鸿逸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男人靠在门边,模样很是散漫,双眸里是柔和的笑意,她垂下眼,很少见到这个男人浸满柔意的淡笑,她有一时的怔忡:“没什么,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你不用担心盛氏会对我……”
“你真的愿意?”
她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这样不好吗?”
他点烟,吐雾,不再看她。
深夜十一点。
女人把灯光调至最暗,只留淡淡的光晕用来照清病床上老妇人的脸。有蹒跚的人影走近,脚步轻微而虚浮,她转脸,语气放到最柔:“爸,您回去睡吧,我在这守着就行。”
“好闺女,”他拍拍她的肩,“你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眼睛都肿起来了,照顾你妈不容易,你回去歇着,让我来吧。”
“您就让我在这吧,”有些事情羞于出口,她难受得不知如何摒弃这些过激的心理波动,听到喉咙里她破碎得字不成句的话语,声音很小,已掩盖过她心里的喧嚣,“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这个家不会弄成这样,妈也不会一直躺在这里,仔细想想不会有比我更不孝顺的女儿了。”
“胡说,”老人家严肃地板起脸,语气却疼爱至极,“谁说你不孝顺了,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我女儿更孝顺的了……*事儿不怨你,你妹妹本来就活不过20,玉琢那孩子,只能说是我们太过强求……你妹妹……命里没有……”
女人像回到幼时坐在父亲的怀里被保护的那一刻,这些年的林林总总被一页一页地揭开,所有的软弱都像找到了一个容纳所,被狠狠地释放。
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当所有人都看着你的时候,你突如其来的勇气将瘫软一地的软弱,委屈,悲恸一一拾捡起来,作为支撑你坚硬的外壳,可一旦有人开始轻声细哄,将你视若珍宝时,那一声“轰隆”的响声,让你措手不及地惊慌,你坚硬的外壳被震得粉碎,涌出你最真实的情绪。
女人倒在老人家的怀里,呜呜地哭出声来。
“乖孩子……”老父亲语带心疼地抚上她的右颊,“还疼吗?”
她摇头,将头轻轻搁在父亲的腿上:“不疼,早就不疼了。我没怪过您,真的。”
“婉清,”老父亲的表情又严谨起来,语气十分不确定,又信自带着一份笃定,“我好像……好到了小兮。”
唐婉清把头抬起来:“爸,您开什么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我自己的闺女还能认错!”老父亲已近呵斥,“那次我来医院,远远地就在大门口见着了她,可惜我一把老骨头,走到跟前儿的时候,人就不在了,像,真像……”
“爸,你是不是认错了,”唐婉清沉思,“我有一个朋友……”
“我不会认错的……”老父亲打断她的话,“那模样就是我的兮儿啊,那双眼里清清楚楚地透着一份同她母亲一样的倔强和执拗,就算长相有偏差,但眼神儿绝不会相似到这个地步……”
“爸,我想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回头我来查查,但是你要清楚,小兮已经去了六年了,您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有些人的有些话就是准得可怕。这个周末果然是暖阳高照,柔和却不刺眼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身上,干爽舒适。连续多天雨夹雪的坏天气,已经彻底用阴寒和潮湿给这个城市涂上了一层厚厚的外衣。这样的艳阳四射,朦胧间就成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强烈征兆和预告。
男人一身黑衣,手中的花正配合着悬空高挂的暖阳开得精神抖擞,台阶一层一层从他脚下蔓延伸展至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一排一排序列整齐的墓碑正无声控诉着这个世界的冰冷寂寥。
他又往下走了十几级台阶,目光所能及的那个位置已有人早早地恭候在此。
许诺刚把花放下,心里的战鼓敲得震天响,她镇了镇心神,看向他手中的白玫瑰:“听说今天是唐家二小姐的忌日。”
谭玉琢点头,把花放在墓前的地砖上,开始动手清理墓旁的水渍,还有残落一地凌乱肮脏的碎花瓣:“在这儿看见你,的确让我意外。”
☆、第三十章 棋错
“你可以当我是好奇吧。不过很少看见有人忌日送玫瑰的。”她这话说的足够委婉,根本不会有人会在忌日送亡人娇艳欲滴的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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