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匠

“我不回去！”福生怀里抱着个大书篓子，一双细眼瞪得老大，躲在里屋的帘子后面，只露出了个脑袋。
    小竹伸手拉了拉他，比划着手脚，“你出来，两个月了！家里，会着急！”他指指屋外，“回去！”口气有点硬，一双细眉倔强的扭起。
    福生把头一扭，空出手来拽住房门帘子，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她跟着萧澜回来了，如今知道了大哥过得很好，心里踏实了，但现在让她回家去，打死她算了！天知道娘要是知道了她被书院赶了出来，会不会被气死！
    小竹抿着嘴，小脸气得鼓鼓的，有点红肿了的眼眶又含了点泪，但他从来没与人说过什么重话，此刻也心疼着福生，更是说不出什么了。他把头一转，瘪着嘴把一旁的萧澜看着，黑黝黝的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样子。
    ……
    萧澜还是让福生先留下，养好了身上的伤再把她送回学堂，福生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她既然有决心出来了，就没想过要再回去，堂堂女子在世，怎样不能存活！
    萧澜看她那般模样，也只是一笑了之。
    年少轻狂，都有这么个时候的。
    晚间萧澜见小竹还未回房睡觉，便走到隔壁房间，推开门便见小竹坐在福生床边，就着如豆灯火静静看着小妹的睡相，红了眼眶……
    ……
    “睡了？”见小竹挑了帘子进来，萧澜接过了他手上的油灯。
    小竹扬起唇角点了点头，看萧澜放了灯火，就突然偎到她怀里，环上了她的腰，“我也有很多人疼啊。”他仰着头，眯着眼感慨，隐去了眸中的一丝水光。
    “嗯。”萧澜顿了顿，然后揽着他的腰，低头用唇碰上他的额头，“福生进书院的事，我来处理，不用着急。”
    不过有很多人疼却还是将你疼成当初那般模样，以后还是我一个人就好。
    小竹眯着眼感受她的亲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都不懂，但看着今天白日妻主那般悠闲的模样，他便一点也不着急了，这种不自觉的依赖，都是被她惯出来的。
    简单擦了下身子，两人便上了床，萧澜把他揽在怀里，感觉他也没睡着，想着冬天要来了，有些事得跟他说一下，便可有可无的跟他聊起来。
    拉过他的手握在手心，沿着每一寸骨节游走，她的声音也静了下来，“小竹。”知道他睁着大眼仰头看着她，便也低下头，“今年过年，我不会在家。”
    小竹眨了下眼，“出门？”心里撞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失落，萧澜就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嗯，出门。”她低头吻了吻他唇角，“一位贵人生辰，我要押了礼品，亲自送过去。”她对上他的眼，仔细的跟他说道。既然把他纳为了另一半，什么事，即使他还不太懂，她也想跟他说说。他需要一点点接近她的生活。
    “贵人啊——”他嘟着嘴，语气明显缓了下来，眼帘也垂了下来，似乎在想点什么，“能，让别人送吗？”话绕到嗓子眼，他还是咬了咬唇，没说出口，只是微微抬头，也吻了吻悬在上方的那一抹绯唇，“我会，照顾好家里的。”他大力的点了点头，像是在为自己鼓气，却不敢对上萧澜的眼，他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了，一闪而过了许多念头，但他还是习惯性的不去反驳，妻主做的都是大事啊，他怎样也不能拖她后腿的！
    “嗯？怎么照顾？”萧澜似饶有兴趣的嗯了一声，声音中淡含了点笑意，“每天给你那些宝贝鸡喂食？用哪种粗粮？”她轻轻拖过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
    “啊？鸡？”小竹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让她托过下巴，还被在唇上轻啃了口，“唔，”他手忙脚乱的推着她在下面也作乱的手，“好——痒！”他眯起眼笑了起来，“照顾院子，房子，哈哈，还有小姑姑和姑父，唔，还有雯儿。”他扭着身子，笑不出声来，只是张开小嘴呼出暖暖的气息。
    “呵，”萧澜见他小泥鳅似的乱蹭，赶紧缩了手，“你一个人能照顾得来？”轻轻用身子压住他，不让他乱动。
    小竹大口呼了气，点点头，“能！”他把小手从被子里抽出，对上萧澜含笑的眼，一个个掰着指头数给他听，“我会，打扫院子，收拾房子，”他伸出一根指头在萧澜眼前晃悠，“会给，小姑姑卷烟叶，给小姑父煮饭，洗衣，”又伸了根指头，“还能，和雯儿玩——”他两小眼珠一转，“玩丢房子！”他知道了游戏名称，瞪大了眼道，眼神亮晶晶的，有几分小得意的模样。
    萧澜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晃的三根细长指头，还有那得意的小模样，菲薄的唇角弧度便更是上翘了起来，只是心里却有了点微微的泛酸，一个人在家，怎么不说你还要挑水劈材，还要到后山去捡柴禾呢？便又叹了口气，不再逗他，“小傻瓜！”她在眼前的细长指头上轻咬了一口，小竹手一缩，瞪大了眼看她，还咬人！
    “我是说我们两一起出门去！”她见他缩了手，便追上去咬他小鼻尖。
    “真的？”他躲着她的袭击，一反映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立时开心了，放开掩护自家鼻子的手给她咬，只是伸了手拉着大手握紧确认。
    “嗯。我们入冬了过段时间就去，一路上，我带你看看别的地方，别的人，”萧澜停了下来，给他拉好衣服，深沉的眼眸对上他的，开始变得辽阔，“知不知道，鲁阳郡的人说话是什么模样？就是在我们北边的人。”看他小小喘息，眼里闪着好奇，萧澜有意让他忽略离家的不安。
    “鲁阳？”小竹果然眨着大眼跟着她的思路跑，其实只要是跟着妻主走，他倒是没考虑这么多的，对于远离家乡，离开多远多久，他也是没什么概念的。“什么样？”他问，虽然还是不知道妻主口中的北方在哪里。
    萧澜低头抵上他的额头，轻笑，“唱歌儿似的，一串一串的说，中间都不带喘气。”
    ……
    “那里有成群结队的牛羊，看不到边的草地，和一座座白色的帐篷……”
    ……
    夜语暖暖融融，渐渐低至无声，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
    半夜，萧澜卧房隔壁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黑夜中的人影缓缓关上门，转头深深望了眼萧澜卧房大门，便浅浅叹了口气，背好了背后的大书篓，向院子门口走去。
    大哥现在过得好，她也就稍微安心了点，虽说还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对大哥好的，但起码现在，他生活得还不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去看看明月。之前总觉得明月个性倔强霸道，不需要保护，现在才发现，再坚强，他也只是个男儿家，都是要家人庇护的。
    转身，福生依旧一身学生打扮，大步往门口走去。从这里走到天亮，应该就能到那个什么员外家了。
    院子里，一颗枣子树一个大水缸，其余的，便只剩下了初冬寒冷的风声和大片的黑暗。
    她紧了紧衣领，打个了哆嗦。
    推开院子门，舒了口气。
    “去哪里？”黑夜里，萧澜的声音突然响起，福生关门的手一抖，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福生赶紧往院子里瞧了瞧，见没惊动小竹，才转身对萧澜低吼。
    “去哪里？”萧澜有些不耐烦的再次低声问道，一手还把耳旁睡乱的发丝拉了拉。
    “不要——哎呀，你别管！你好好照顾我大哥就行了，”被抓了个现行，刚想说“不要你管”，又觉得语气不太好，好歹是学礼的读书之人，没什么火气是时候，狠话还真是说不出来。她不自在的掂了掂身后的背篓，眼神却不敢对上萧澜的，“你就当没看见我吧，今后只要你对我大哥好，我是不会再找你麻烦的。”她语气有点闷闷的，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被院长赶了出来，又没脸回家，她除了惦记着兄弟，心里其实也不好过。
    “放心了大哥，所以现在要去找明月？”这点小心思，萧澜随口说了出来，见福生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萧澜打了个哈欠，伸手指指上后山的那条路，“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真，真的？”福生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哎，等等我！”
    关好了院子门，福生赶紧跟了上去。
    萧澜剑眉一挑，还知道心疼人呢！
    “着大红嫁衣入门，洞房当晚，他被罚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