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匠

47 第四十七章


半夜屋外呼呼的刮起了大风,没什么高山高楼的阻挡,屋外的风由田野刮到村舍,又贴在墙上屋顶上狠狠的刮过,在房子之间的缝隙中狂乱的吹着高音的哨子,屋里人听着,似远似近,只是迷迷糊糊的,美梦正酣,不愿醒来。
    屋里,宽大的大红棉被上绣着喜庆的百子图,还是大半年前成婚之时小姑夫给绣的,被子里的棉花厚重实在,小竹梦里觉得热热的闷闷的,被萧澜压住的脚丫子就又难耐的动了动,毫无意识的往被子边沿挪着,觉得被子外凉丝丝的冷气,碰在脚上实在是舒服。小竹稍一动,那放在小人儿腰间的大手便稍稍收紧,又将人牢牢的贴在了自己怀里,等怀里人儿又开始挣动的时候,大手便松了松,任他迷迷糊糊的挪到了被子边缘,只不消一刻,有些凉气的人儿又摸摸索索的滚了回来,虫子一般迷迷瞪瞪的往身边热源上爬,小脑袋一歪趴到了身下人颈窝,不动了,却又似有什么挂心的事,小家伙迷迷糊糊却没睡着,等了片刻身下热源还没什么动静,吸热的小虫子在那人身上扭了扭,冻红了的小鼻子一抽一抽,都快要哼出声来,那大手才又伸出来,轻轻在身上人小屁股上拍了一下,给他揉了揉红红的鼻子,又将他搂紧嵌在怀里,身上人才踢踢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天才蒙蒙亮,小竹便用细细的白面蒸了馒头,等灶台上的蒸笼已经冒起蒸蒸腾腾的白气,他便睁大了杏眼盯着萧澜将之前装酱菜的坛子搬出来,萧澜慢慢挽了湖蓝的袖子,眯着凤眸,用修长白净的手指一点点将坛子上的封泥掰了下来,不同以往的清甜酱菜香味一点点冒了出来,小竹那黑黝黝的眸子便一点点晶亮了起来,水色荡漾。萧澜看着,精细的瞳眸里也满是笑意,好似这香味如同清酒一般醉人。
    两人就着喷香的酱白菜吃了细软的白面馒头,萧澜便将小竹送到了小姑姑家,顺便带去了半簸箕的馒头和大碗的酱白菜。
    临走小竹又用干净的棉布包了两颗滴溜溜的大胖馒头,让萧澜带到做工的地方去吃,萧澜便提着两颗馒头,勾着唇角一路飘到第一匠去了。
    北上在即,萧澜也只是去第一匠转了一圈,将一些任务分派下去。第一匠这几年早已形成了惯例,一入冬便开始准备北上祝寿,几员大将徒弟都被分派了出去,余下的,能受命接管第一匠的各项调度的,便是接下来要重用的,由于各项权利相互牵制,倒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乱子,何况每年都留了好些老人旁加指点,以防万一。
    众人中午在饭厅用餐,几位年已花甲的老者落在首座,萧澜陪在下侧,却是等萧澜执筷方才吃开,其他桌倒是热热闹闹早就吃开了,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各自谈着技艺谈着趣事,匠人都不是什么轻言细语的小秀才,一开口就能在宽阔的饭厅里传个遍,一群人开口,更是轰隆隆如打雷一般,在近十丈长方的饭厅里,竟还能听到回声。偶尔最靠门口那桌的,站起来大声嚷一句,便能隔着十几桌人直接开起萧澜的玩笑,萧澜这时才会停了筷,接过一旁小厮递过来的绸帕,拭嘴轻笑,对那人点了点头,那人便哈哈笑着对旁人大声嚷道:“你们看,我说是吧!”众人笑一阵,接着又是轰隆隆的雷声,只比谁嗓门大。
    萧澜只在一些稍特殊的日子才在饭厅中与众人吃饭,倒不是觉得碍了身份,只是一起用餐难免与人交涉,萧澜能免则免。所以第一匠能有今天和谐欢闹的局面,实实在在是得益于秦先生乐于调侃的性格。
    众人虽对萧澜既敬且畏,但难得逮到萧澜,一些豪爽点的大女子便喜欢与萧澜逗逗笑,更何况大家也都渐渐了解,只要事情做好任务完成,萧澜从来只浅言轻笑,未曾红过脸,几个月前秦老板在时,萧澜更是对诸事一概不过问,老板当得可称得上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小小匠人一枚,更是喜欢逮她说笑。
    萧澜笑着将帕子放下,执了面前透亮的白玉杯慢慢站起,墨色凤眸一一扫过在座各人,“萧澜此去,来年开春方能归来,第一匠便仰仗各位了”声音不大,却清清朗朗,平平静静音线笔直的传入各人耳中,竟是比身旁之人说话还要清楚,众人连连停下话茬举杯站起,见萧澜满饮了杯中酒,便参差不齐的道了“必当尽力”、“萧师傅保重”之类的话,再纷纷豪爽的吞了酒,一时青衣满目,酒香四溢。
    萧澜敬了酒,与上座的几位老者聊了几句,便出了饭厅,刚出来便听里面有人大喊“好酒!老酒鬼我的酒虫都跑出来了,快快上大碗呀!”众人更是哈哈大笑起来,附和笑骂之声,直直传到了廉江河上。
    闹的时间久了些,萧澜安排了一应事情,直到冬日昏沉的太阳落了山才回去。
    在小姑姑家吃了晚饭,听了老俩口的叮嘱,方才回家,临走小姑父还是拉着小竹,却转头对着萧澜苦口婆心:“澜儿啊,我看你还是听小姑父一句,就把你夫郎留在北村,小姑父给你看着,定不会少了他一根头发。去京城路恁般远,你夫郎瘦瘦巴巴的,颠着了可怎么办。”说着一手拉着小竹,一手捏捏小竹胳膊上的肉,满心满眼都是忧,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可怎么生的出孩子,生了又拿什么喂养?大半年的没听着音讯,小姑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急的,唯恐侄女婿儿时在家吃苦坏了身子,如今又不注意将养,将来怕是难以生育。何况萧澜去京城不过三个月,他趁着这段时日好好给小竹调养一番,等萧澜回来便等着抱孙女,该是多称心如意。
    自从小姑父上次空欢喜一场以后,这事就一直挂在心上,前段时日又是秋收又是担心大女儿赶考,也就没空筹划,只想着萧澜每年这个时日必然是要去京都的,到时小竹一个男人家,少不得他要经常去照看,也好顺道弄些土方子给小竹调理调理。平日里这小俩口总黏糊,他又不是正经公公,实在不好多话。再说老萧家如今就萧澜成了婚,传宗接代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可哪里知道,萧澜竟然要带着侄女婿到京都去,小姑父有些话不能直说,绕来绕去劝了好几次了,萧澜只说她以后在第一匠有大用,小竹也得见见世面才行。小姑姑也说这是正理,不能让男人家拖了咱女人的后腿。小姑父半气的瞪了小姑姑一眼,临走还是没放弃说服。
    几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小姑父大着嗓门抱怨:“这门口大冷的风,你是要孩子们还没上路就寒着了还是怎的?一晚上说不完的话,离出发还好几日,够你说的了。”说着便不耐烦的朝萧澜两人挥挥手,“走吧走吧,别听你姑父磨叽”萧澜还笑着没接上话,小姑姑就转身进门去了。
    晚上小姑父一直面朝着墙面睡,一动不动。
    小姑姑用大脚踢了踢小姑父,嘟嘟囔囔的:“就你小心思,萧澜那混丫头什么时候听过人劝?他们俩一块去,说不定你还能快点抱孙女。她恁般宝贝她夫郎,要你瞎操什么心。”看被子盖得严实的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又叹了口气道:“我看你还是留点精神,等老大回来给她把婚事办了才是正经。”那被子便一下子翻了过来,“是啊!这茬可不能再耽误了,老大比澜儿还大了半岁,那刘家儿子…….”小姑姑越讲越精神,只没讲一会儿,耳边便响起了轰隆隆的呼噜声。
    老伴儿讲话,只消听不消回,小姑姑梦里睡的那叫一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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