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后情感报告

第39章


他可能不知道,而我更不知道——因为我听到自己茫然机械地点点头,“好。”
  我想我一定疯了。
  咏诚捧着我的脸,细细地看我,可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又能看出什么来?如果不去想前情往事,亦不去想未来可能,这一刻,我不是不感动的,甚至有些感伤,眼角涩涩的快要流泪,我想避过脸去,却被他牢牢握着不能动,于是泪水不受控制地慢慢盈满,溢出。咏诚心疼地一一吻去我脸上的泪珠儿,“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哭了?”
  “没事……”我轻轻叹息,回吻住他,便尝到自己的眼泪,吞下去,咸咸的,并且苦涩。我想起那个初夏湿漉漉的午后,庄唯说,如果硬币向上的是正面,你嫁给我,反面呢,我嫁给你,如果硬币站着,那我们将来就结婚吧;多年以后,我穿着学位服漫步校园,欧阳山从签证处发来短信说,我看得心痒痒的,要不我们也结婚得了;不久以前,漫天鞭炮声夹杂着年夜饭香的辰州除夕,栩卿说,等我们三十岁,如果你还没男友,我也没女友,咱俩凑合结婚吧;而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清波荡漾的天池旁,咏诚说,等我来娶你。一个个镜头切过,我泪如雨下,激烈的唇舌交缠中,往事历历如昨。咏诚被我止不住的泪水吓住了,手忙脚乱地擦着,“新月,新月,相信我,我不是一时冲动,我都想好了,回北京,我就去处理……”
  听到北京两个字,我不由自主皱眉。咏诚望着瑟缩的我,默然片刻,缓缓问道,“新月,告诉我,明天我们回到北京以后,你还会在我身边,对不对?在青海的这些天,只是一个开始,就算我们离开这里,也没有结束,对不对?”
  我微笑,带着满脸眼泪,轻轻点头。因为不想在一团没有希望的混沌爱情中困死,我选择结束和西毒七年的感情,本以为自此海阔天空,没想到才走出沼泽,又一脚踏入泥泞。和咏诚的感情,开始得这么突然,这么莽撞,不辨是非,不问东西,我就像一个瞎子走在悬崖峭壁,本该就地蹲下,慢慢爬回原点,却冲昏了头,无所依傍也要跌跌撞撞往前走。为什么我变得这样饥不择食?寂寞太久,封闭太久,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唤着爱情?那又为何不是别人而是他关咏诚,我的硬壳外面并非空无一人,但我闭关锁国,拒绝一切尝试,不相信任何可能,唯独在他叩门的时候破茧而出,迫不及待地纵身跃入——我无法回答这太复杂也太尖锐的问题,那就这样吧,让命运决定我将去向何方,而在这一刻,先让我贪图一下他的拥抱和亲吻,他的诺言与温柔。我双手环上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前,泪水不止,洇湿了他的衣襟,不管了,哪怕是一错再错,“咏诚,我会等你。”
  哭过一场,反而清醒平和许多,我一边下山,一边听咏诚说他的“情史”。我没有追究拷问的意思,他却不管光明阴暗一股脑儿和盘托出,我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冷冷不爱多事的男人,竟然也数度风流。初中和高中的几段暧昧牵手就不必提了,大一时,和一个远在湖北的网友谈起了时髦的网恋,还在假期独自去了女孩家里,而相距千里的网络恋情毫无意外地在见光以后慢慢无疾而终。大二时,被同系师妹童桦倒追到手,本应和大多数校园情侣一样,在一起去食堂,一起上自习中平平淡淡走到毕业,却不曾想,两个人因为另一个师妹的介入而数度分分合合……他说的平淡,语气尽量客观,我却不免想象,要有怎样深切的爱恋,才能让童桦如此奋不顾身,要有怎样的压抑,才能让他反复逃离,背叛与回归之间,又是何等的曲折与伤害。我忍不住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他,“从当初到现在,你真正爱过她吗?”
  咏诚沉吟了许久,转过脸看我,“你爱过他吗?”
  我没有说话。咏诚自己说下去,“不算中间分开的那些时候,我们在一起六年,说不爱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一直在逃避,可能从一开始她就不是我要的那个人,但我不懂,等我终于明白过来时,在一起已经成了习惯,我曾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又有多少婚姻是彼此深爱的?”
  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如此回顾自己六年的爱情,任谁听到都会觉得凉薄,可我不得不说,那种无可奈何又不敢不愿壮士断腕的懦弱,我真是太熟悉了。七年来,我和西毒之间何尝不是如此,从一开始,我对他,只是少了那么一点点最原始的爱恋,原以为这一切可以用时间慢慢弥补,用习惯逐渐加固,但我始终没能走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却怪他不够勇敢,不够担当,不够爱我。在他身边的七年里,我关心他,陪伴他,哪怕是非典陪他去人人走避的校医院,我也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可那是因为我疼他爱他,为他感同身受任何危险和痛苦吗?!不,不是的,那是一种下意识的责任与道义,一种被教育和被强加的爱——我爱他,因为我是他的女友——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顺序,每个女孩都只能先爱一个人,所以才成为他的女友。
  “新月,我知道,我很对不起童桦,我也没有什么借口,只能说,我应该早一点做出决断。”咏诚停住了脚步,注视着我,语气凝重,“但是我绝不后悔,你是这辈子第一个让我想成家的女孩子,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晚才出现——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出现了。我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其实,我们在一起以后,也许你会发现,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用了六年才认清童桦不是你要的那个人,你会不会在几年以后发现,我也不是。”虽然我已决定放手赌一次,但不得不承认,我们带着原罪的开始,注定要给我压上难以磨灭的心灵包袱。
  “我知道,那些事是我的责任,我没法替自己开脱,我只能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证明这一次我没看错。”
  “这些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是我们俩的责任。”我伸手握住他的手,“那就让我们一起去面对吧。”
  我拉着他,继续向山下走去,走向那不可知的未来。
  星期一,飞机载着我和咏诚离开青海,离开了这个改变我们俩一生的地方。我不禁想起沈从文的那句话,我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咏诚,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那个人,而同样的,他会是我的那个人吗。窗外北京城的棋盘格局逐渐显山露水,我努力给自己一个微笑,明天,我还有更多的人和事需要面对。
  周二中午,我跟西毒约好在盛期大厦旁边的米罗咖啡吃晚饭。我让咏诚先回去,他却不肯,一定要留在办公室等我。和旧男友吃完分手饭让新男友接回家,我无法多想,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但再艰难的等待也有熬过去的一天,当多日不见的西毒向我走来时,我发现自己还能保持镇定,还能不露痕迹地微笑请他坐下,米罗的灯光昏暗,音乐低迷,我给两人各点了一个套餐,又立即买了单,只想万一待会儿场面不可收拾,至少落荒而逃时不至于被人拉住。
  我突然觉得自己理智极了。
  “这是我平常解决午饭晚饭的地方之一,你还没来过吧,今天让你来了解了解我们的生活。”我的演技远比想象的好,服务小姐上好了菜,我伸手帮她摆盘,纹丝不乱,“其实也就一上岛咖啡,凑合吃吧。”
  “不会啊,很好吃,比多大的中国菜好吃多了。”西毒无辜而纯洁地看着我,胃口很好地一勺一勺往嘴里送。我不忍看,低头吃自己的饭,一会儿就饱了,弃了筷子,又不知该看哪,只能用汤匙不停搅拌那盅早已凉掉的例汤。
  “我觉得你过得还挺滋润的。”西毒边吃边兴致勃勃地说,“离公司这么近,可以走路上班,每天吃吃喝喝,都是很不错的馆子,隔三差五出个国,就算是在国内也都去好地方玩,多好啊。”
  “表象啦,风光背后熬夜到两点准备ppt的时候你没看到而已。”我尽量鼓起勇气,去直视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带上最职业性最坚实虚伪的微笑——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吧,我们之间的对话竟这么客气了,他亦与有荣焉,我替自己开脱。就这么寒暄着直到他也放下餐具,我又招招手让服务员清理桌面。
  我真不是在拖延时间,我只是想,我只想把这个本来就讽刺而难堪的场面打扫干净一点,然后,我握着柠檬水杯,转着,透过玻璃看他。音乐换了一首,卢巧音和王力宏的《好心分手》。
  我在心里凄苦地笑自己,还有比这个更巧的么。
  “青海好玩吗?”西毒笑吟吟地开口,音乐声中他的嗓音愈发温柔单纯,我放下杯子,以最大的力气将目光定在他脸上不移开,“其实,今天来,我是想对你说,我们,分手吧。”
第四十二章 珍重与感谢
更新时间2011-12-1 18:09:30  字数:3198
 西毒愣住了,我两膝紧贴在一起,坐得笔直,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我们不要再彼此耽误下去了,还是分开比较好。”
  他缓缓将头别过去,看着窗外已经浓黑的夜色,许久才低语,“是的,你说的没错。”
  其实,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吧。
  我悲哀地认清这个现实,我们早都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双方都在逃避,假装我们还有未来,宁可自欺欺人地消耗着岁月,也不抽身做那个先开口的坏人——终于我受不了先提出了,是解脱我,也是解脱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