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眉月说情殇

第7章


你的儿子得伤寒,没钱吃药。是老郑跑到安家求救救孩子一命,安老爷子没说二话,给了你二两银子,一担粮食,这份情不能忘。今天安老爷子也过世了,二儿子也误伤过世,尸骨未寒。你家孙子也是在打斗中不幸去世,也就两清了。”
  围拢的乡亲们也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也有沉默的。
  撕打父亲的老妇人停下了手,大吼道:“放你的狗臭屁,怎么能两清!我的孙子是破除迷信,除掉思想大毒草的战士,他却被打死了。安老爷子是病逝。他二儿子不但拒绝交出毒害人心的烂书,而且还杀了我的孙子,是杀人凶手。必须一命抵一命。”
  山羊胡子的老者听到老夫的恶毒话后羞得脸红红的,说:“罢了,你们自己处理。”从围拢的人群里偷偷地溜走了。
  一帮学生附和着:“我们的同学不能白死,一命抵一命。”
  聚集的人群,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他们看似关心,实则只是演戏,没有立场,没有是非,只有浅薄的议论。他们毫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只是参与,只是在别人的痛苦里或喜或悲。
  父亲又爬起来继续走到叔叔的身边,用枯枝似的手擦去了叔叔脸上的灰尘,轻轻的合了叔叔的眼,可左眼就是合不上。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抽搐着,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却没有哭声。
  他慢慢的起身,把叔叔挪到了爷爷躺着的地方,一字摆开。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撞的地面咚咚的响。他对着天长号:“老天爷,我安家几代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平日里烧香拜佛,行善救困,可今天就是没有人为我们说句话。我们做地主时没亏待一个老百姓,可今天就因为我们家是地主,就被打上了杀人犯的罪名,这样的颠倒黑白老天爷你如何看过去。”
  在这个时候,一个留着八字胡,穿一件土灰色的上衣,口袋里装着一枝钢笔,年纪四十左右的男子走进来。他脚步稳健,不慌不忙,瞧了眼躺在地上的叔叔,跪在爷爷身边的父亲,干咳清了一下嗓子,慢条斯理的说:“刚刚我才知道,老郑家的大孙子给打了,现在怎么样了?”
  肥胖的老太太说:“村长你可要为我老郑家做主,他老安家的老三打死了我家三代单传的大孙子有福,这是要让我们老郑家绝后啊!”有福的父母在旁边也哭啼的随声附和。
  我的母亲和婶婶对村长说:“我家老三爱书成痴,这大家都知道。这些学生砸了我家里的家具,烧了我家房子,俺爹也活活气死了。可他们还不罢休,非要烧了老三的书。老三起初,只是想把火里的书救出来,可学生就用木棒猛捶他的头,血流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他们还是不住手。老三快被打死了,才拿起地上的石头,想让他们住手,谁知石头偏偏打中了有福的脑袋。国家有政策,可也没说要打死人。这些学生这么做,就是杀人。我们今天已经有两个人去世了,他老郑家怎么不说?”
  老郑家的老太太听了母亲的话,急的跳起来骂道:“地主婆,你颠倒黑白。明明是学生们收书,你家老三不给,又拿起石头打人,砸死了我的有福。”
  村长见母亲说的有理有据对母亲说:“我刚才不在,不知道情况。我问问乡亲们,了解一下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母亲对着老郑家的老太太说:“你老人家看到了吗?你不是后来才来的吗?怎么会看到刚才的一幕?”
  老太太脸上一红一白,吞吞吐吐的说:“是老李家的二小子勇勇说的。他送有福去村里的医院的。在医院里,他亲口告诉我是你家老三先打人,打死了有福。”
  村长扯着嗓子喊:“你们先不要争了,人命关天,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已经派人去找镇上所长了。不久他来了,自会处理的。”他看了看堵在门口的乡亲,接着说:“大伙儿,刚刚都看见了,一会让大家做证人。没事不要离开。”
  我的父亲跪在爷爷的身边,一言不发,头也不抬。
  门口成堆的乡亲们又纷纷议论,三三两两扎成堆。有说学生做的不对的,又说该拦住学生大人的,也有说郑家人不对的,也有人说老安家的老三太奇怪,为几本破书搭上一条命,太不值得的。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大家伙在等镇上的刘所长,想瞧瞧这件案子怎么处理。一顿饭的功夫,也不见所长来。村长安慰大家,再等等,不久就来。
  快等到太阳下山了,女人们纷纷要求食堂开饭。底下的的孩子哭着闹着喊着要吃饭。
  村长见所长迟迟不来,就吩咐食堂准备开饭,今晚的伙食要搞的油水大一点。见村长发话,伙食也不错,也就不再嚷嚷,安抚自己的孩子。
  所长久等不来,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就像是一层层的黑纱包裹一样。西边的天空就像是水墨画,近处的树木、山石、房屋,墨色浓稠,远处的山峰、林木,墨色稀淡。这样的风景,带着淡淡的哀愁。祖屋的大火慢慢的减小,只有风吹过时,看见忽明忽暗的火苗。不久食堂的师傅已经派人催了好几回,大家在院子里争执了一番,最终决定抽签,抽到签的留下来看守父亲。大家有说有笑的抽签,一些抽中签的年轻人嘴里说着脏话,极不情愿的的留了下来。于是大伙有说有笑的去吃饭。只留下几个年轻人,看着父亲,以及现场。
  ------题外话------
  麻烦编辑通过一下,我的第九章在八章前
☆、第十章 父亲:无辜的受害者
  院子里渐渐的黑起来了,只要祖屋还没熄灭的火苗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中,跪着的父亲像一座石碑,一动不动。躲在墙角哭泣的母亲和婶婶看不清楚,只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不久,村里的大多数男人,又来到了院子里,捡了柴草,生气了篝火。院子里又亮起来了,一张张兴奋的脸,鼻子上的油光泛着明晃晃的黄光。这件案子似乎为枯燥的生活制造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氛。女人们劳作了一天,带着孩子也就睡去了,只有几个年老的婆婆们还在议论着是非。他们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事情与他们无关,无法体验。他们带着兴奋的心情来看看戏,只做明日茶余饭后,田间地头的谈资。
  不久村长等人来到了院子里,簇拥的人群七嘴八舌的问着所长的情况,以及案子处理的事情。
  村长扯着嗓子大声的说:“乡亲们安静一下,刘所长日理万机,来不了了,派了钱警官,到我们这里查案。”
  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穿一件草绿色军装,神情严肃的走到了爷爷的身边,拿着一个黑色报批的笔记本在记录案情。走到了叔叔身边,翻动了叔叔的尸体,仔细的查看了身上的伤口后,找了几个老人做了一下笔录。
  找到了有福的父母后,询问了一会。
  过了不久,穿军装的男子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说:“这个案子,我已经仔细查看,也做了笔录,回到所里跟刘所长商量过后,再做处理。案子的家属就由村里代管,不要让他逃跑。”
  不一会院子里开始议论如何看管我父亲以及母亲、婶婶,有说关在柴房里的,又说绑起来的。又是一次混乱的争吵。
  村长最后决定说:“把老安家的老大绑在大门外的大树上,其余家人关柴房里。学生们暂时由家长带回家。”
  人群像受了惊的牛群,四处逃散,急忙回家。村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狗的狂吠声,不久又安静了。
  门外的大柳树长得有三人腰粗,枝干在半空中散开,月亮挂在柳树枝上。月光洒在我父亲的脸上,像有一层寒气,让我发冷。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手腕用手指粗的麻绳紧紧捆住,腰间也被麻绳馋了三四圈。他的头靠在开裂了的柳树躯干上,眼睛里有着绝望的漠然。
  我偷偷的走到父亲的身边。看守父亲的年轻人,没有察觉,呼噜声不绝于耳,正睡的香。
  父亲慢慢的睁开眼睛,小声的对我说:“兰兰,爸爸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你。以后就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我的眼泪在眼睛里大转,可就是强忍着不落泪,不出声。我点点了点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一地。
  父亲说:“我一辈子清清白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也要记得清清白白,不要学坏。”
  父亲故意声音放高说:“你爷爷在以前,就把咱家的五十根金条藏在了咱家祖屋地基下面。”
  父亲说完后看了看周围,不一会就感觉到附近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偷偷的在我耳边对我说:“这些人对咱家的黄金垂涎,其实黄金藏在祖坟石桌下。等你长达以后,日子太平了就可以拿出来用了。千万不要现在拿出来,无论如何。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一定要记得我的话。”
  父亲让我赶紧回到柴房,悄悄的说:“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今晚没出来过。记得不知道有黄金一回事。实在不行,就回答说在祖屋里。”
  父亲让我赶紧回到柴房,以防被人发现。我偷偷地在父亲脸上亲了一下。他暗自笑了一下。我悄悄的溜进柴,没有被人发现。我在黑暗里摸着墙壁,一只柔软的手一把抓住了我。我知道,母亲也没有睡。她让我把头贴着她的肚皮躺着。她对我幽幽的说:“兰兰如果你爸离开了,我也离开了,你要坚强的活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我的眼泪又开始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温温的,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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