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边杏花白

2 纺线


因墨清昏迷了六天,醒后不宜直接吃主食,午饭也就喝了些肉汤,吃了些野菜糊糊。
    叔叔上山打猎,中午一般不会回家,今天也不例外。吃午饭时,墨清看到了墨栋小弟弟,长得白白胖胖的,人又机灵,听婆婆说要叫墨清“姐姐”,他便“姐姐、姐姐”叫个不停,小嘴很甜,墨清很是喜欢这个小弟弟。
    吃完午饭后,奶奶带着墨清在家中转了一圈,让她熟悉熟悉家中的格局。奶奶家中有六间石室,两件卧室,一间堂屋,一间厨房,厨房后面用木板隔出一小间,用来洗澡。还有一间空房,是墨栋小弟弟以后的卧室,以及一间杂物间,里面放着一架织布机和两个纺线圈,以及许多干肉毛皮。至于茅房,出门左转走几步有一间小茅屋就是了。
    墨清看着织布机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摸不着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只能默不作声按下这种感觉。
    熟悉家中环境后,奶奶带着墨清去族长家,婶婶则留在家织布及照看弟弟。
    一出院子,墨清眼珠四下乱转,打量着墨谷的景色。此时正值仲春,满眼都是新绿常绿色。新绿色是由无数颗正在枝头冒出的嫩芽,常绿则是冬天都不会掉叶子的常青松柏。
    两种绿之间夹杂着或红或白的野花,很是好看。在这些野花当中有一种粉红色的花如云如雾般浮在山间,比其他的野花都要夺人眼球。
    越往前走,视野越开阔,墨清发现墨谷名副其实是个山谷。墨谷南坡山腰处有一个面积很大,形状狭长的平台,墨族人就住在这个平台上。南坡向阳,此刻墨清就沐浴在春日暖阳中,欣赏着谷中的美景,十分的惬意。
    奶奶一路上不停给墨清介绍墨谷中的景致以及走向方位,见墨清眼光时常流连于山间粉色的云雾,便道:“那粉色的是杏花,墨谷中最多的就是此花了,秋天到了就有美味多汁的杏子吃。”
    又能给人带来美的视觉享受,又能有美味的果子吃,墨清顿时觉得做人就要向杏树一般,要中看又中用才好。
    一路上贪看风光,很快就到了族长家。
    族长的家和奶奶家别无二致,都是住在三面石壁,一面木墙的石室里,不过单间石室的面积要比奶奶家的大。至于石室的数量,墨清就不得而知,她总不能把族长家逛个遍,那多失礼呀。墨清跟着奶奶去族长家的途中,发现墨族人都是住在这样的石室里。
    族长约莫60多岁的样子,搭着脚坐在炕上,拿着烟杆吞云吐雾,模样很是威严,墨清透过缭绕的烟雾,觉得族长此时的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墨清给族长磕了三个头,感谢墨族救她的命,并收留她的恩情。奶奶告诉了族长自己为墨清起了名字以及她的生肖后,族长点了点头道:“骨牌做好后差人送过去。”奶奶便带着墨清离开。
    骨牌相当于墨族人的身份证,每个人都有一块,刻着本人的生肖和名字。族长既然给墨清骨牌,就是承认她是墨族的一份子。
    刚从族长家出来,墨清一行就迎面遇上了一个穿着雪白的细麻衣,穿着鹿皮背心的小女娃,看上去玉雪可爱,神气十足,年纪瞧着和墨清一般大小。
    奶奶笑眯眯的向小女娃介绍墨清,那小女娃对奶奶也恭恭敬敬的问好,又转过头来对墨清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动作和族长别无二致,只是比多了些倨傲的神色。
    小女娃用眼神瞥了瞥墨清,见她干干瘦瘦,皮肤还泛着苍白。穿的也是细麻布,不过有些泛黄,身上那件羊皮褂子也是半旧的。明白了此人就是前些天族中叔叔们带回来的外族女,随即有些显摆的问道:“你可会织布?”墨族世世代代在墨谷扎根以来,从来没有外族人踏足过,他们也就不知道外族人是什么样子,但小女娃一直觉得外族女子是肯定不会织布的,就算会那也肯定比不上墨族的姑娘们,也没有墨族那么好的织布机。
    墨清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这个女娃倨傲的神色。
    外族的女子果然不会织布,小女娃只觉得不出自己所料,更加高傲起来:“那你可要好好加油学了,我都学会织布半年多了。”
    墨清低下头不回答,奶奶则夸了些小女娃心灵手巧之类的话圆场,小女娃才满意的走开了。这个高傲的小女娃可能不会想到,当初她看不起的外族女会成为她以后人生的最大对手。
    去族医家的路上,墨清忍不住问起那个倨傲的小女娃。奶奶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那是族长最小的孙女,叫墨蓉。蓉丫头那个性子都是叫你勇叔叔和倩婶婶宠的。她从小聪明伶俐,人又生的可爱,纺线织布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连有比她大一些的丫头都比不过她。要不是你叔叔是个打猎好手,婶婶织布技艺又不错,她对我可不会那么恭敬。”墨勇和墨倩是墨蓉的老爹老妈,而墨族里,一个家庭在族里的地位,取决于男人的狩猎本领和女人的织布技艺。
    怪不得墨蓉如此骄傲,看来人家确实又骄傲的资本。但墨清又觉得一个人不能因为自己某方面厉害,就可以颐指气使,总之,她非常不喜欢墨蓉这副做派。
    奶奶顿了顿又道:“我们清丫头以后决计不会比蓉丫头差。”
    墨清知道奶奶这句话多少有些安慰的成分,她还没纺过线织过布呢,谁知道这方面的天分如何。不过她还是懂事的点点头,表明自己一定不让奶奶失望。
    到了族医家,墨清照着族长的例给族医磕头,族医是个慈祥的老人,和族长年纪差不多大。族医笑眯眯的问了她可还有不舒服,又给墨清复诊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族医夫人就捧着山腰上杏子做的蜜饯给墨清吃。吃人家嘴软,墨清十分喜欢族医奶奶,一声声甜甜的“奶奶”,直叫到族医奶奶的心里去了。结果就是墨清捧着一大包蜜饯,高高兴兴跟着奶奶一起回家去了。
    到家时,墨栋小弟弟已经去午睡了,婶婶正摇着纺车纺麻线。
    麻这种植物,在墨谷中很常见,墨族人的衣服都是麻布做的。但是同是麻布,也有区别的。若是家中媳妇女儿纺线织布技艺好,那么织出来的布结实、匀称,十分美观,做出来的衣服也漂亮;若是技艺不好,织出来的布稀疏易碎、布的经纬粗细不一,就不好看了,做出来的衣服就更不用说。可以说,织布技艺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整个家的脸面问题。族中的小伙子们选妻子首先也是要看女子织布技艺,所以墨族人是十分重视家中未婚女子织布技艺的,而织布的初级课程,就是纺线。
    织学里是不教纺线的,女孩子们的纺线技艺都是由奶奶或者母亲教授。而教墨清纺线这一重任便落到了墨遥婶婶的肩上。
    婶婶先教墨清认识麻,这步十分简单,只要见过麻是什么样的,上了山就不会认错。再就是把纺线用的麻皮从麻中扒出来,扒下来晾干就能用了。墨清看着婶婶的示范,心想这也没什么难的,不就是扒皮嘛。关键是扒皮的过程中得戴一双麻布手套,要不然双手就会被麻叶上的小绒刺刺得有红又痒。墨清是新来人口,自然没有合适的手套,只能戴着婶婶的手套将就将就,虽然有些不方便,扒麻皮这么简单的事还是不碍的。
    等到墨清上手扒皮时,才发现根本不像想象中的简单。婶婶扒麻皮,手一扬,一撕,麻皮就从头到尾,毫不间断的扒下。而墨清要么是扒的过厚,要么扒得过薄,从中间断掉。小小一个扒皮的步骤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操作者熟能生巧。墨清再也不敢小觑纺线织布,难怪墨蓉向她炫耀自己织布技艺,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做好的事情呀。
    这个下午,墨清就在不停的扒麻皮,看着那堆被她浪费掉的麻和扒残的麻皮,她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不禁有些灰心。婶婶就笑着安慰她,墨族的女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就连织布技艺最好的织娘也不是一下午就能熟练掌握扒皮的技巧,都要练2、3天呢。
    听了安慰,墨清心里便不灰心了,转念又开始可怜那些被她糟蹋的麻来,2、3天这得浪费多少麻呀,万一她笨得很,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学会,那墨族的麻岂不是要被她扒绝种了吗?这样一来罪过可就大了呀。
    墨清看着婶婶笑吟吟的脸,终究还是按捺下了这个担忧没说。后来墨清才知道,割麻时只要不连根拔起,留得老桩在,过一两天就会有新的植株长出来,再过10天左右就长大了。所以墨清担心绝种完全是杞人忧天,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婶婶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宣布今日的课程结束,起身去厨房做晚饭。墨清揉揉有些酸痛的手臂手腕,进屋发现婆婆正在织布,栋弟弟抱了个木人在旁边玩,见墨清进来就要上前去缠着她。
    墨清忙把在族医奶奶那得到的蜜饯给墨栋,他果然十分喜欢,就专心吃去了。摆脱了小麻烦,墨清就站在一边默默看奶奶织布。
    奶奶坐在织布机上,在她双手麻利而又熟练的操作机器下,一摞摞麻线就织成了漂亮紧实的麻布。墨清看得十分羡慕,奶奶中午夸婶婶织的布好,此时看来奶奶也很厉害。她原本对墨族女子的必修课并不感兴趣,但看到嗡嗡作响的织布机,那种熟悉感又来了,巴不得早点学织布。
    吃晚饭时,墨清见到了打猎归来的墨毅叔叔。叔叔长得高大健壮,皮肤黝黑,一进屋就如一座小山,让墨清觉得有一种压迫感。
    但随后墨清又发现,叔叔看着气势吓人,但却是个好父亲好叔叔。比如叔叔会把栋弟弟高高抛起,会让栋弟弟骑在他的肩上满院子转。又比如他会指着给墨清说收获的猎物哪只是兔子哪知是野鸡,会解答她关于墨族春天为什么还会打猎,原因是墨族人已经掌握了山间各种动物的□□时间,一旦过了这个时间,他们就可以上山打猎,但是只能抓公的。
    打猎果然是个技术活呀,墨清感慨。
    等到墨清躺到炕上时,她已经很喜欢这个家了,虽然心里对于身世还是有疑问,但她要离开的念头以及被打消得差不多了。墨清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学会织布,说不定织着织着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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