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蔚蓝

一下午我都在钻研那本书，大致是和成仙渡劫受天雷有关的。如此，我一个人真的不好检验成果。眼见日头西斜，我靠在桃花树下闭眼休息。他……应该快来了吧。
    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如今好不容易只有我和他了，怎么着都不能够让现在的来之不易就这么被雷打散了，况且，这点雷电算什么？头顶的桃花瓣簌簌落下，我睁开眼睛，果真师尊已经站在了几米之外。
    起身站好，“师尊！”
    倪墨临二话不说，幻出剑便向我刺了过来。
    我闪身躲过，耳边发丝掉了三根……“师尊，那本书里面没有要用剑法的地方……”意思就是说，他不应该用剑攻击我。
    倪墨临不做声，手上速度加快，剑花飞转。
    见他不回答，我想，他大概是不想和我说话了，那为何还要特地过来？心底一片荒凉。
    “身为师傅，剑法仙诀指导，只是分内的事情。”倪墨临说完收剑站定，眼神斜睨着正脸红气喘的我道，“实在是太差劲了。”
    “三个月后，你就要渡天劫升仙，届时会有81道天雷。这三个月，我会指导你剑法仙诀。剑法并不只是为了刺和杀，修炼到最高境界，剑法可以倒转天雷。”
    我张口欲问他到时能不能找人帮忙。他转开视线，冷声道“你若想成为有实力的仙，就不要老想着找人帮忙。”
    那你呢？
    “我不会帮你。”
    我垂头丧气‘哦’了一声，他便消失了，没说合格或者不合格。但，这样是不是就代表，其实，我合格了？
    如果，他要的是师徒的正常交流，如果，他不喜欢我碰他，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了，对吧，于蓝，其实，相比于外门弟子来说，现在能够得到他亲自指导的你，还是很幸运的，不是么？
    三个月，对神仙来说，是一眨眼的功夫吧？那又如何，至少对还是人类的我而言，三个月还是很长的。但三个月真的很长吗？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倪墨临就过来了，我睡眼惺忪穿好衣服站在他面前，听他讲解今天课程的主要内容。
    “晔蓝，我刚刚讲了什么？”
    闻言，我一个激灵瞪大双眼，看着他，支支吾吾道，“额……等下围着仙山跑一……七圈，之后开始复习以前的剑法仙诀，要不使用法术，不运功，能够站在半空中自由行走……最后，和师尊一起去人间玩？”
    听到自己说的最后一个字，我的瞌睡全部都醒了，顿时眼冒金星盯着那个满脸漠然的师尊。突然觉得，其实，这漠然也不是那么吓人了。好亲切，好有爱哦，师尊要带我出去玩……
    “你可以去跑圈了，别忘了是‘七’圈！”
    “好！”我立正站好，只差敬礼喊YES,MYKING。
    只是，很快我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等我花了一上午时间只跑了一半的时候，我开始想，自己早上是不是猜错了，会不会倪墨临其实说的是‘一’圈。顿时欲哭无泪，还得咬牙继续跑。
    倪墨临坐在仙山顶，手执书卷正在看书，时不时往山下的那个粉色身影瞟一瞟。他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会一时心血来潮说要指导她三个月。即使她是他的徒弟，但，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这一天就在我气喘吁吁的跑圈之中结束了。因为，倪墨临告诉我，没有跑完，后面的取消。
    这一晚，我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因着有前一天的经历，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聚精会神听着倪墨临的发言，脑袋里恨不能将他的每个字都拆开分解，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隐含的陷阱，但，似乎是我多想了。这一天的课程内容和前一天大致差不多。说差不多，是因为只改变了前一项，将跑步变成了倪墨临指导剑法，我学一套剑法。后面的就没有变动。这意味着，我今天只要将剑法学会，我就能够和他去人间……玩！！！
    只是，师尊亲自指导啊……我怎么可能会不分心？
    每当无意中和师尊身体接触，我就静不下心，最后倪墨临索性放下木剑，不再手把手教导，改为在旁边示意。并且前言提示：“只此最后一遍示范。”说着行云流水，丝毫不停顿，收剑走人，留我独自在桃花林摸爬滚打。
    因此，第二天我仍旧没能和师尊一起去人间。并且，因为长时间没有用剑，到了晚上的时候，我的手上都已经被桃木剑柄磨出了泡，疼得我咬牙切齿只差掉眼泪喊爹娘了。
    俗话说，经验是在一次次失败中总结出来的。当第三天倪墨临再说什么的时候，我开始举手发言，问他今天的学习内容如果按照我目前的状况能完成几成。奈何，倪墨临每次都俾倪我一眼，淡淡道：“一成。”
    此后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一直都徘徊在三成到六成之间，好不容易有一次到了第八成，我弱弱地问：“师尊，今天完成八成了，已经及格加优秀了，能不能下山去人间？”
    倪墨临坐在桃花树上，笑得淡然：“可以。那我走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自己练习吧。”
    所以，我泪流满面，并且那面是心脏表面，苦水直咽……但，这段时间除了剑法仙诀的飞速成长以外，另一个重大收获就是，师尊他老人家终于肯对我笑了，虽然那笑和曾经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至少不再是冰冻千尺了，还有，他也终于开始玩点文字游戏，捉弄下已经被他折腾到只差口吐白沫双腿一蹬倒地不起的徒弟了。我是不是欠虐啊……
    如是如是，我每天起得更早，更有时候一天一夜都不睡觉，因为渐渐地我发现，那所有的东西都是层层递进的，只有巩固了前面的，后面的才能够很好的把握。这样，终于我可以更进一步，迈向了优秀学生的队伍，不再徘徊在及格线上，终日为水上还是水下着急了。可是，眼看着只剩下三天了，我却一点都不能再往前了。
    一直保持在九成，就是没有多一分，只要再往前一分，最后的零点九成就是师尊陪我去人间完成了。可，我现在是遇到了所谓的瓶颈时段了，急死人！
    倒数第三天，师尊一改往日的魔鬼集训式风格，让我隔空单脚站在山顶的石尖尖上。晃一分就很有可能掉下山，摔成爹娘不认得的碎面。
    “静心！”倪墨临坐在松树下，沏茶看书，随意轻松而惬意。
    头顶直冒汗，有汗珠要掉进眼睛里了……我眨了眨眼睛，下一刻身形就晃了一下。连忙念清心咒稳住。唔……偶滴个神哦……给我一张床让我倒下去吧！
    咔嚓……一道雷劈下，劈倒了对面山顶的树，那树晃了两下，拦腰从山顶倒下，片刻之后才听到树枝摔断的声音。
    咽了下口水，我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嗓音问：“师尊，时间到了吗？”
    倪墨临挑眉看看日头，明显时间早就已经过了，但他却悠哉道，“没，再坚持一刻钟。”
    之后，之后，我倒了……被太阳晒的。
    倒数第二天，倪墨临让我将前面所有学过的东西全部复习一遍……前面二十多天的东西，现在让我一天搞完。情形可想而知，我一会儿在半山腰，一会儿在仙山顶，一会儿在水里，一会儿在天上，人就像是永不休眠的机器一般，永远活力无限，时时刻刻精神力意志力体力都是高强度的集中运作。所以，我完成了，也倒下了，再没有力气嚷嚷着师尊要他带我去人间了。而我，也没有任何抱怨，只是躺在床上发呆。
    我不相信，我们不能一起去人间！
    最后一天，倪墨临什么也没有安排，直接带着我去了人间。可是去了人间，我却什么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洪水，地震，森林火灾，蝗虫……各种自然灾害齐齐上阵，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搞得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死人，身上散发着腐尸的恶臭。流民四窜。我默不作声跟在倪墨临身后，穿行在马革裹尸的大街小巷。
    忍了许久，还是吐了出来。我手扶在颓圮的墙上，一阵接一阵反胃，吐了一次又一次，吐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我捂着嘴，用眼神询问师尊哪里有水？
    倪墨临摇摇头，“这里的人，也没有水喝。他们连能够吐的东西都没有。”
    我低头，“师尊，我们回去吧，晔蓝，玩够了。”
    倪墨临二话没说，腾云驾雾带着我不到一刻钟就回了仙山，将我送回仙山，他便走了，仍旧什么也没有说。而我回了仙山才注意到，现在日头还在东边。
    这最后一天，便什么也没有做。
    但却是我这三十天以来最累的一天。至少之前修炼累了，我可以睡觉，可现在，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部都是人间路有饿殍，马革裹尸，尸横遍野的场景，怎么都睡不着。
    次日的天雷，比我想象中要来的急切而猛烈，但它也正像所有的雷电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一场暴风雨。而，我在暴风雨中，什么伤也没有受，它就挥挥衣袖走了。我甚至怀疑，这只是普通的打雷闪电。
    但，我不知道的是，即使是普通的打雷闪电，正常人也承受不了。我能承受，只因为我本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