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夭夭

第22章


  
  “现在有请神秘嘉宾为我们的寿星献上一曲《windflowers》。”
  
  “顾玦。”就在顾玦随着众人一起要朝钢琴架那边看去的时候,有人拉住她的手腕。
  
  “?”她转头,看见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墨衫,墨衫眼里似乎密布着风雨欲来前的乌云,柔软的秀发下耳边的耳钉闪烁着冷然的光泽,冰凉彻骨寒。但他看她的时候眉眼里倾尽全力地转向柔和。
  
  “我们逃吧。”
  
  “?”顾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墨衫已经将她拥护在怀里,嘴巴上说着“抱歉,借过。”他们穿过五颜六色的礼服,在众人一瞬间的迷惑中除了大厅,奔跑像沉沉夜色中。
  
  耳边传来windflower的钢琴曲,钢琴声尽管有麦克风对着,企图绕梁三日。而隔着层层人群,却像是隔了关山迢遥的距离,微不可闻。跨出中庭的那一瞬间,顾玦仍然感到盘旋在耳旁的微弱琴音,仿佛一多败落的风信子,凄迷哀婉。
  
  “……”白色的跟陷在沙滩里,顾玦拐了脚,像前跌去。墨衫感受到身边人前倾的惯性,他抱着她,两人在沙滩里滚了几圈。软绵绵的沙子摩擦过彼此的背,墨衫护着她,而她最终是压在墨衫的身上,两人停止了翻滚。
  
  这一天的月光是冷柔的,她看到他黑软的秀发上带了沙子的颗粒,笑了出来。冲塌身上怕来来,“你头发都是沙子了呢。”
  
  他们两个并肩而坐,顾玦掩嘴偷笑。离开热闹的人群不过是一瞬间,前一秒还在为这这样突兀的离去是不是不太妥而担心愧疚,后一秒看到一样冷漠的墨衫这样的狼狈,她忍俊不禁地笑了。
  
  墨衫从她长长发丝上摸下几颗沙子,伸到前方,摊开口,细细的沙子瞬间掉路咱沙滩不知去向。
  
  “你不也是。”墨衫哑然失笑。
  
  两人对视一眼对方,漆黑的眸子里都弥漫着笑意,忽而笑不可抑。
  
  “墨衫,你要我和你逃,可是我们能逃去哪里呢?”顾玦的笑永远是无声的,甚至连婴儿不会说话时发出“咯咯”的笑声都没有。她就这细软的沙子,两手交叠在脑后,躺了下去。
  
  风在耳边咆哮,临近的一月已经让这个城市陷入了寒冷,他看着冷月在海潮上面粼粼地闪动,褪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顾玦身上。
  
  “我不知道,可是自觉告诉我你会同我一起逃离那些无聊的人群。”
  
  “哦,这么说来我们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顾玦看着海风吹得墨衫白色衬衫咕咕作响,想要把西装外套还给他,却被他坚定的一个目光制止。
  
  “墨衫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嗯。”墨衫点点头。
  
  “你和白晓念是什么关系?”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头有些害怕,害怕侵犯了墨衫。说到底她还是不能确定自己和墨衫的关系是否到达了一个不用担心对方因为自己一个问题就此疏离的境界。
  
  墨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手上指着遥远的天际,“记不记得地理老师给我们介绍过九大行星其实只有八个?”
  
  顾玦想起他们拿到的高一必修上的地理教科书第一章节是在讲述宇宙、银河系、太阳系以及与他们休戚相关的地球。记得老师是这么告诉他们,纠正他们在还处于初一年被告知有九大行星的错误认知。冥王星曾被认为是大行星,但随着一颗比冥王星更大、更远的天体的发现,零六年召开的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将其定义为矮行星。
  
  “对于白家而言我一直都是零六年前的那颗冥王星。”
  
  顾玦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委实太低了,她今天先后遇到的三个人都没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好在墨衫还在她身边,她有足够的时间听他对她一一道来。
  
  “顾玦,白晓念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却不是我亲爸爸。”墨衫知道这样的说法有些可笑,可是正是个事实,不容否认。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亲,一直是跟着母亲还有外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患病过世了。而后白叔叔也就是白晓念的父亲来到我家。他和外婆商量后,我就被带到白家。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原先和妈妈住的那个小区成了生命中的过客。到如今,我一年也只有寒暑假得了空才能坐三四个小时的火车去看外婆。”
  
  墨衫看了一眼浩瀚的夜空,寂寥而又自嘲,“我身上的名牌装束,甚至那一辆德国进口的自行车全部都是白家的。顾玦你有没觉得很可笑?”
  
  顾玦在听他简短的讲述中,想起在shopping center里看到的两个人,心里突然涌起疼痛,她也曾从他们彼此姓白上揣测过他们是兄妹,而今才知晓墨衫的生活不是赫云推测的那样风光满面。而自己的,自己是不是比墨衫幸福多了,她的薄琅爱她,宠她,家里没有多出一个人同她争宠。而她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的,而墨衫呢,时时刻刻还要接受白晓念的冷嘲热讽。
  
  “墨衫,不要这么想。”顾玦摇了摇头,她怎么会看不起他呢?多少人的生活都由不得人选呢。
  
  “白叔叔从接走我的第一天就让我叫他爸爸。那个时候的我太软弱,太渴望父爱。我叫出口是那样的自然而然,而到了白家这一切成了荒谬。那里有一个比我母亲年轻高贵的女人和一个小公主一样的女孩。爸爸让我叫她们母亲和妹妹。我从小女孩的眼里看到了鄙夷,从新的妈妈眼里看到了厌恶。”
  
  “前年,也就是初二那年白阿姨因为空难过世了。我甚至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顾玦你说是不是很冷血?”
  上一代人的爱恨尽管刻骨铭心却成就了下一代人成长路上的磕磕碰碰。墨衫在多次旁敲侧击中从白叔叔和外婆的空中把关于自己的身世和母亲与白叔叔那一段遗憾的感情拼凑了出来。
  
  墨衫的父亲岑耀祖是博士出身,是墨衫母亲叶诗文的大学导师。那个时候的诗文不过比现在的顾玦和墨衫大几岁,她在大一新生晚会的认识了大他一届的白远詹,两人对彼此都产生了好感,而后也顺理成章的交往。三年的校园朝夕相处与长达六个月企业实习他们彼此都走过。
  
  诗文一直等待远詹履行他去实习前的诺言,他曾允诺她,等到他们毕业之际,他会向她求婚。她不怕苦,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需要一个声势浩大,张灯结彩的结婚仪式,她甚至不奢求他有房有车。哪怕只是骑着载她穿越校园与大街小巷各个角落的凤凰自行车来娶她,她都是满心欢喜的。
  
  可是忙于毕业论文的白远詹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父亲已经以一个刽子手的身份出现在岑耀祖导师为她与几个研究生腾出的一间办公室里了。
  
  据外婆追忆,那个时候明明是二月末却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午休时候,其他几个研究生都趁着中午是最为温暖的时间,去澡堂洗漱去了。整个办公室就只有她与悉心指导她毕业论文的岑导师。
  
  白老来到教室二话不说甩下一叠钱,他高姿态地俯视慌慌张张从椅凳上站起来的诗文,“我派人调查过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叶诗文。啊詹没有远詹选了你这个身家清贫的人,只会成为他开拓事业的绊脚石。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请你离开他。我已经为他说了一门婚事。就等啊詹毕业后结婚。”
  
  “如果你还有点廉耻之心的心拿着这些钱离他远远的,我听说你毕业后想考研,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也可以托人说一下,你现在大可以在家里等消息。”
  
  那一天是怎样结束的诗文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向温和,以学院里最好脾气著称的岑导师愤怒地将白老请除了办公室,而后她失魂落魄地夺门而出,他在学校结冰的湖泊旁的一角里找到瑟瑟发抖的她。
  
  而后的而后,她与白远詹的生活生生裂出了口子,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顶着滔天的舆论嫁给了岑耀祖,她的导师。
  
  白远詹在多次质问诗文无果后,心灰意冷后,接受了家人的安排娶了白晓念的母亲,张静玫。而后墨衫一岁时岑耀祖自愿去了西部支教,为了营救泥石流中山区孩子壮烈牺牲后,孤苦伶仃的母子回到墨衫外婆身边。
  
  几年后他们在一次大学同学聚会再碰面时,他们都已经身为人母和人父。诗文承受不住对面频频看来的幽怨的眼神提早离了席,雨点浩大中往月台去,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终究回到家,看着孩子安详入睡的稚颜,伏在母亲的腿上痛哭,泣不成声。
  
  诗文的苦衷,远詹是从同诗文一起备考研究生的舍友林春华那儿听来的,他似乎被人当头一棒打醒。彼时的他正与被张家宠坏了的张静玫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去找诗文想要和她破镜重圆。可是诗文以白晓念需要一个家庭为由,选择退出。
  
  她的墨衫已经时常被人嘲笑为没有父亲的孩子,她如何能让远詹的孩子陷入那样的境地呢
  
  “墨衫,莞夏老师总是同我说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成为时代的奴隶,任由命运宰割。墨衫一直都很厉害呢,玦玦相信你一定会走出这个窘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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