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歌

墨语静静的站在那儿，如同一座雕像般浑身绕着冰冷的气息，屋子内气氛沉默了很久，久到他甚至以为她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时候。
    墨语只是微微一笑。
    那抹笑容看起来如此亲切，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忽然有些后悔这样直接的询问。
    墨语似乎并不在意，看着他面色有些愧疚的样子，把手中素色的瓷碗端了过来，递给他，细细嘱咐道："慢慢喝。”
    如亲人一般温和的姐姐，清峥心底一暖，自己已经没了亲人，却有一个这样救了自己还照顾自己的姐姐，眼框微湿。
    清峥一口饮尽那碧色的奇异药汁，望向墨语清澈的双眸，小心翼翼的探询般问道，"姐姐，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眼底的希翼仿佛一碰即碎。
    "嗯。"墨语看到那孤独无助的目光，也是疼惜不已，摸摸他的脑袋似安抚般，她不忍心拒绝一个孩子这般的渴求，他已经没了依靠，可是自己却也无法成为别人的依靠。
    清峥将头蹭着墨语的肩膀，目光飘渺望着窗外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良久才说："我家有一个祖传的宝物，正因为这宝物，所以这次才招来了灭门之祸。”
    墨语静静的听着他说着，如同一个良好的倾听者。
    "那物什叫九转清音铃，也不知道是什么劳什子玩意，居然被一群妖怪给盯了上来。"清峥说到此处，回想起当日灭门，眼底的恨意一览无遗。
    清峥从衣袖里摸索出了一串银色小巧的手链，声音悦耳清脆，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微的光泽，细看的话，一点点云雾萦绕着手链，不曾消散。
    墨语视线落在九转清音铃上，忽的眼神多了几分莫名的复杂，却也只是这样呆呆的看着清峥手心里的铃铛，思绪已然飘向了何方不知所踪。
    清峥握紧拳头，捏着这串铃铛，越是仔细看越是讨厌，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劳什子东西把自己的家全给毁了，心下一狠，手一扬，作势便要丢了出去。
    "等下，"墨语拉住了他的手腕，"这东西你还是自己收起来得好。”
    "为何？"这样招来祸害的东西难道不应该丢掉么？清峥厌恶的看着手中的物什。
    "九转清音铃，虽然用处不大，但这原本是仙物孕育着一股仙气，是修仙练道之人所求之物，倘若流落至妖怪手中，妖怪作怪，便会发生更多跟你一样惨案，以后切莫说今天这般任性的话。"墨语看着他，轻叹了一声。
    清峥摊开手，看着手心的九转清音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果然这东西是个祸害。
    "以后你准备做什么呢？"墨语视线落在了清峥日渐消瘦的面容上。
    "我要去云雾山。"清峥想了一会，墨色的瞳孔带着一丝坚定，看着墨语回答道："我的堂姐皇甫清音在云雾山拜师学艺，我现在大概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吧，我想去见她。”
    "那我们明日便走吧。"墨语依旧是那清清冷冷的模样，一下子便答应了下来，仿佛没有世间的离别并不能影响她的情绪分毫。
    清峥看着墨语离去的背影，心底还是夹杂着一丝苦涩。
    ***
    初春，山上的桃花才刚含羞待放，云锦城中，云理石纹铺成的大道两侧开得热闹的桃花在微风中打着转儿，散落了一地的残红，为此增添了不少的春意，刚过青石板桥头，便是云锦护河池，荡漾着一池碧波，清澈的看到水底的鱼儿穿梭其中，碧绿的水草在水里肆意的舒长着叶蔓。
    墨语带着一身布衣的清峥来到城门口，看着面容尚稚嫩的他在青石板的桥头庄重的烧了三炷香，清峥肃然的神情默默的朝着自家的宅子方向跪拜、三磕头，然后看了云锦城最后一眼，眼眶有些泛红，努力的吸着鼻子，不让自己眼眶蓄积里的泪水滑落下来。
    还记得以前母亲曾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他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只会在父母怀里撒娇哭闹的孩子了，此情此景恍若昨天一般。自此以后，他便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的路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清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是清冷的一片，再也看不到软弱脆弱这样的情绪，仿佛刚刚还沉浸在悲伤中的他只是一个幻影。这样急剧的转变让墨语有了微微的惊讶，灭门惨案，已经让这个孩子过早的成长了起来，伪装出的坚强确实令人有种揪心的疼痛，但她也无可奈何。
    一路上，清峥很是安静，平常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是活泼的在街头与同龄的稚子一起玩耍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失去了他的家。
    路边的花草开得茂盛，阳光也是合适的暖意，一缕一缕透过密密层层的枝桠树叶，照在前面徐徐走着的墨语身上，恍惚间，那素白色的身影像是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看人看不清楚轮廓，好似下一秒就会消散不见，清峥对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匆匆的走了上去，与墨语并肩同行。
    "墨语姐姐，你这是要往哪去？"清峥跟随着墨语的脚步，打量着自己并不熟悉的地方。
    "先去清水镇，我身上银两不多，要先想法子赚钱。"墨语指了指山的另一边，浅笑着对他说道，完全没有钱囊羞涩的扭捏之意。
    清峥看着眼前这个笑着看起来很是舒适的女孩子，其实光从面容上看来她跟他应该差不多一般大，甚至从身高上来说，他反而比墨语略高一些，但是墨语身上那种清冷的气质，不动声色的察言观色，让他觉得她或许比她外表上要更加成熟许多。
    我还有些银两，清峥刚欲脱口而出，转念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赚钱？”
    "赚钱呀。"墨语似有些苦恼的样子，黛眉微蹙愁眉苦脸，随即又宛然一笑："其实我可以治病的。”
    这下轮到清峥无话可说了，人家就算要请大夫也是那将近耄耋之年开药馆的白发苍苍老大夫，谁会请一个看起来如此清秀稚嫩的女子？
    到了清水镇，虽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却是通往云锦城的必经之路，不少商户官人贸易往来，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是热闹，一旁摆摊的卖的各种小巧的玩意很是让墨语欢喜，清峥生在大户人家什么东西没见过，何况是这些小玩意，但是看着墨语欣喜的样子，心情也开始变得愉悦了。
    "你这是第一次出来玩么？"清峥看着她拿着一个小型的红色拨拉鼓，上面画着喜庆的娃娃，娇憨可人的样子，很是讨人喜欢。
    "对啊，第一次来看到这些呢。"墨语从这个小摊看看又跑到另外一个小摊上瞧瞧，忙得不可开交。倘若是以前清峥看到有人这样喜欢这些小玩意只会觉得不屑，现在看着墨语欢喜的模样突然有了一种想帮她把这些统统买下来的冲动。
    渐渐的，待阳光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它最后一丝余晖，街边的花灯也一盏盏的被点亮，转眼间整条街道灯火通明。
    墨语仔细算了算手中的银子，带着清峥询问了一下临近几个客栈的价格，很可惜已经穷得连一间房也住不上，清水镇处于道路要处所以价格贵得让人有些咂舌，便打听了几家便不了了之。
    两人无处可去便游荡在大街上，看着夜色渐暗，街上投下两个长长的影子徐徐移动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镇门口。
    "让开！让开！"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拿着棍棒，把人群疏散开来留出一条一人可行的道路。一个穿着靛蓝色锦缎的中年男子踱步来到了城门口，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贴在过往的栈道墙上，众人见这人衣裳华美，定然是大户人家，皆蜂拥而至，看罢皆面露难色摇摇头走开来，一会，原本拥挤的人群一下子没了踪迹，就剩下墨语和清峥两人。
    墨语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贴得高高的，用上好的厚重宣纸做成公告，还没等清峥反应过来，便伸手撕了下来。顿时，清峥直接抢过她手中那一层宣纸，看完之后，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然后看着墨语那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出声问道："你有把握治好？”
    墨语眨巴眨巴眼睛状似无辜的说道："不然我们今天晚上要睡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