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影移

第27章


她一再地嘱咐我,要懂事,要大度,两人之间没有过不去的桥。在她看来,这事肯定是我犟在哪个胡同眼里出不来。
中秋节我没回去,我整天窝在家里,希望听到开门声,但是没有。母亲打电话埋怨说,你们两个怎么啦,平时不回来也就罢了,中秋节都不回来,酒不办了就不办了,中秋节总得回来看看吧。我只得说宁小君接了个大案子,中秋节还在外面出差没回来,而我新上班,很多东西还要学习,抽不出时间,这才躲过母亲的咄咄逼问。
日子就这样悠悠地过。
正在我越过越不知所措时,我接到了哥哥丁然的电话,哥哥说他已经从家里出发,让我到火车站接他。
当我看到哥哥时,眼睛有点发红,恨不能扑进他怀里,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好好哭给他听。
哥哥的脸铁青,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我只轻轻叫了声:“哥哥。”不知他为何如此怒发冲冠。
哥哥什么也没说,甩手给了我一个大红请帖,说:“妈一直催我来看看,这是昨天收到的,还没来得及给她看,你自己先看看!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宁小君,他是忘恩负义还是喜新厌旧?”
我看着那鎏金烫字的大红帖子,脑子里出现短暂的晕厥,急慌慌地打开它,只见上面写着:谨订于公历2008年9月27日(星期六)农历八月二十八日为宁小君、蓝子怡举行婚礼,恭请丁兰女士携家眷光临凯美瑞大酒店。地点:延安中路128号三楼。时间:十二点恭候,一点入席。
他竟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谁?是我还是她?我望着那些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字,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八月二十八,我们原定于八月初八摆酒的呀,这是怎样一种讽刺。他们的结婚日期就是今天!我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迎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笑话。
老天,我含着泪,这么快,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是啊,是该迫不及待的。
我想起我在医院里说的那番话,蓝子怡迫不急待地还了我一个大大的耳括。
我抬起头,哥哥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好远。
我追在后面,虽然胸口很痛很沉,可我还是追了上去。哥哥是个火爆筒子,他要见了宁小君真不知会弄出什么事来!
是谁把请帖寄到了家里?不会是宁小君,他不会蠢到去伤害我及我的家人。这些天他连我都不见,不就是想瞒着这件事吗?那么一定是蓝子怡了,她思虑得真周到啊!没想到原本用来增进友谊的家庭地址竟成了她伤害我的工具。
宁小君绝不会想到她会这么做吧,这等于断了他的后路,我能够原谅他的一切,但家里人呢?家乡人呢?
我眼看着哥哥钻进一辆出租车,我忙拦住后面一辆,说:“师傅,跟住前面那辆车。”
我们几乎是同时下的车。我一直很想拦住前面那辆车,催师傅开快点,超到前面去,但前面的车好像知道有车在追一样开得飞快,而且一直稳稳地挡在我们前面。
我冲过去拉住哥哥的手求道:“哥,你走吧,别管我们的事了。”
哥哥一甩手,我一个趔趄松开了。就在这一瞬间,他走到了酒店门口,眼睛在招牌上停留了片刻,冷笑一声,向门口的迎宾说了句什么,便进去了。
我没有时间伤心,追在哥哥身后,尾随他上了三楼。
我一眼就看到了身穿黑色西服打着银色领带的宁小君,他的胸口别着一朵红色小花,昂然站在那里,看到哥哥和我时他愣了。
身穿白色婚纱脸上挂着笑容的蓝子怡婷婷地站在他身边,她的脸上眼里都是笑,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夸张。这样一种胜利的笑容使原本应该显得幸福和谐的他们失了原有的味道透出点无力的苍白。
她努力地夸张地冲我笑,婷婷地保持着高贵典雅的姿态,但我看得出那笑里多少有点笑不由衷的僵硬。
哥哥上前一步说:“你就是蓝子怡。”似是询问,更是一种肯定。
她“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因为她看出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她打量着哥哥那张线条坚硬似刀削般的脸。
“哼,”哥哥用鼻子哼道,透着明显的轻蔑和不屑,“果然长就一张狐狸脸,连我妹妹的男人都抢,不要脸!”哥哥啐道。
哥哥的声音大而粗嘎,迅速传遍宴席的四周八角,喧闹的大厅瞬间静了下来,都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蓝子怡的笑容挂在脸上,凝成一缕冰冻。
宁小君直勾勾地看着我,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难道想瞒我一辈子?”我把攥紧的大红请帖拍到他手上。
“不,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他急慌慌地解释。
“不是我看到的这样,难道你让我以为你们摆这么隆重的酒席是过家家?”头昏,心痛,但我努力让嘴角绽出一朵美丽的鲜花。
他看着手里的大红请帖,转头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我……”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是答应你不再伤害她,但今天这样的大好日子不该请她和她的家人来贺一贺吗?”蓝子怡绽出甜甜的笑容,一字一句慢慢地吐出来,声音不大,刚好站在面前的几个人能听到,态度则端庄大方,不失新人的风范。
他迅速地翻开请帖,脸上不禁青一阵白一阵地难看,他气恨恨地道:“你……”
“老公,”她娇滴滴地柔声叫道,伸手揽住了他的胳膊,“难道为了这个前任女友,你要责骂我吗?”她把“前任女友”几个字咬得极重,厅里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哦”声,接着是窃窃私语的议论。
哥哥已经被我们的一番话惊住了,他本来是要大闹宴席大打宁小君的,此时却怔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宁小君,不知该怎么办。
宁小君一把攥住我:“兰兰,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他在人前一般不这样叫我,这次可真是急了。
我拂开他的手,很想表现得端庄大方一点,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我站在那里,大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我,我说:“你说过你爱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我们爱了二十几年,你却突然走了,跑到这里来跟别的女人结婚。”
“你说过,等你做完一件大事就跟我结婚,你告诉我,你做那件事要多少时间,五年?十年?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不在乎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不在乎你是不是跟她们上床,但是我求你,求你不要跟别的女人结婚!”有一种空洞的绝望,从此后我一无所有了。
蓝子怡看着我这样甚是得意,她揽着宁小君的胳膊:“老公!”声音大而黏稠,抹了蜂蜜般的甜和娇腻。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转身,正对上蓝天翔威而严肃的脸。
蓝子怡像一只小鸟般飞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说:“爸爸,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今天这样大好的日子爸爸不会不出席的。”她笑得很烂漫。
蓝天翔爱怜地拍拍她的手背,刚才那威严的面孔此时竟露出和煦的笑,他转脸对我说:“丁老师,很高兴你来参加小女的婚礼。”他那么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仿佛我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参加婚礼的宾客。
“老师,她竟然是老师,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是啊,竟然到前男友的婚礼上来闹!”
“既然已经分手,再闹又有什么意思。”
大厅里一阵喧闹,指责我的声音此起彼伏。
哥哥把我拉到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到我前面:“你们别欺人太甚,明明是你抢了我妹妹的男朋友,”哥哥手指蓝子怡,“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十八岁那年他们就订了婚。”
哥哥此话一出,大厅又静了下来,只睁大眼睛看着我们。
“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本来定于八月初八结婚,家里什么东西都备下了,你却横着中间插一杠子。”哥哥的声音极大。蓝子怡脸上虽然涂着脂粉看不出什么变化,但那笑却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了,只冷着张脸不吭声。
“宁小君,你就是这样对我妹妹的!想当初,你爸爸瘫痪在床,是谁不离不弃地跟着你?”哥哥说着说着就生了气,一把拧住宁小君的衣服领带,恶狠狠地说,“送你读书,帮你照顾你爸,是谁?你忘了你发过的誓言了吗?你说你要一生一世照顾她,现在,你竟这样对她!”哥哥越说越恨心,目眦欲裂,直要滴出血来。
“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还有脸解释!”哥哥一拳打在他脸上。他摔了个大马趴,挣扎着站起来,鼻血流了出来,他伸手一抹,脸被抹成了大花脸。
“我打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哥哥挥手又是一拳,这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可能力道不轻,他弓着身子一直没有站起来。
“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婚不结了!否则一切解释都是徒劳。”哥哥气愤愤地指着他嚷。
“怎么打人了?”这时有人反应过来。“快叫保安!”有人拖住了哥哥。很多人围了过来。哥哥又愤然踢出一脚,被人拉住了,没踢着。
蓝子怡冲过去扶起他来:“你怎么能打人呢?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她气急败坏地对着哥哥吼。
他站了起来,抬头看我。我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一对,他说:“相依为命,不离不弃。”我窘迫地问:“你是真的爱我吗?”他那么真心实意地说:“我真的爱你。”因了这一句,我没头没脑地欢喜了好久。我们曾经一日日地坐在新买的阳台上看江景,即使一句话也不说,有他在身边,那也是一种美好。眼里不觉含了泪水,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哥哥还在怒号,他是个火爆脾气。
“哥,你别管我们。”我攀上哥哥的手,哀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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