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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蜀锦拿出来,我们小姐要看新货。”
三姨太和女儿韩意柳倨傲的巡视着店里,不愧是灵州城最大的衣坊,布料色泽手感都听很好,只是颜色素了点,韩意柳一边挑剔的拨弄着布匹,一边跟三姨太抱怨。
“娘,这些我还挺喜欢的,为什么不可以多挑几匹,可以给我做好多更漂亮的衣服啊?”
“傻孩子,现在府里的银子也不宽裕,不然你爹又该说了,能让你挑这几匹已经很好了,我会再找极好的师傅给你做的漂亮点,不也一样穿得开心吗?”
三姨太小声的哄着女儿,家里拮据的事还不想让人听了去。
韩意柳惊讶道:“家里真的穷到了这个份儿上啊?之前爹不是收了好多银子吗?还给咱们买了那么些好东西,这才几个月就成了这样啦。”
冷哼一声,三姨太的眉目微蹙,露出讥讽的眼神,讽刺道:“还不是桑榆那个死丫头,你当你爹为什么能收那么多银子?还不是马上要跟将军府攀上亲家。如今这死丫头红杏出墙,还被薛家退亲,这要是传出去,别说你爹捞不到银子,就是现在的乌纱帽保不保得住还有的说,所以你爹虽然赶紧捞一笔,但也不敢做得太过,以免将来被人反咬一口。”
也因为关系到自己个儿的利益,所以这才三姨太才闭嘴,轻易让桑榆这件事翻页。
不然,当初桑榆一被赶出韩家,跟安成珏住在一起,肯定会被韩家那几房的人传了个遍。
韩意柳重重的放下布匹,一副不服输的口吻,“哼,又是她,就知道是这个扫把星害的。不过也怪她活该,她就没有嫁进好人家的命,偏偏天生犯贱喜欢这种寒门子弟,我比她漂亮多了,爹也更疼我,一定会把我嫁的更好,娘,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要让韩家以我为荣。”
无比宠溺的抚摸着女儿的俏脸,三姨太满眼的骄傲,心里也这么认为。
女儿是她另一个资本,而韩家现在由她掌家,自然会留些好嫁妆背着,只等着寻个好人家,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出嫁,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扬眉吐气。
“女儿,你就放心的选这些好料子,今天你可以买个够。”
一想到将来的好日子,三姨太信心十足,心情一好,就对女儿格外大方,将女儿打扮的漂亮些,不是更好找好人家吗?
“娘,你怎么突然又变了,这回不怕爹说了?”
三姨太笑着,她自有打算,悄悄跟女儿耳语。
“大房那边的月钱扣出来,省着给你多买几件衣衫,不好吗?反正那个女人已经毫无用处,老爷也嫌弃她,女儿也被赶出家门,她一个人活着也是受罪,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韩意柳捂着嘴,偷笑着,“娘,还是你聪明,我也这么觉得。”
母女俩这边算计着别人,那边她们的话全被一个小姑娘偷听了去,她慌忙放下手中的物件,往店铺后面走去。
云儿一五一十的将听到的话,全说给桑榆听,包括她母亲被冷待的事。
桑榆狠狠的攥住手心,很后悔,很自责。
当初她走出韩家,就该将母亲也接出来,不管母亲愿不愿意,总比呆在韩家受苦强。
偷偷看着那对母女,桑榆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母亲接出来,尽管她现在不太方便。
“云儿,后门的车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不过小姐,从后门走,要饶了好大一圈,而且还经过一个山坡,我刚才出去看天色不太好,要是下雨了,山路不好走可怎么办?”
云儿有点担心她们的安全,这次出来她就被陈妈叮嘱了好久,出了事她兜不住。
“既然快下雨了,那就快点走吧。”
桑榆没多心,只想着赶紧回去,现在的她太容易疲倦,就想找个地方躺一下。
……
骏马快速前行,马蹄一声声响彻耳际。
桑榆她们不得不加紧脚步,天边的浓云不知何时遮住了天空,风刮在脸上,带来的湿意让他们知道雨势很快要来了。
“轰、轰、轰!”几声低沉的闷雷滚过天际,风越来越急,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两个护卫抓紧马绳,警觉的观察着四周,不一会儿,有冰凉的水滴滴落在脸上,这雨终究还是下了。
桑榆猛然推开马车内的车窗,看着外面渐渐变大的雨势,心里颤颤的。
不会真的出事吧?
这里的山路不太好走,风一吹,泥巴混着雨水往下掉,更加堵塞了前面的路。
这种泥泞的路况没办法走,护卫跑到马车前,请示桑榆,“小姐,前面路不好走,要不我们转回去绕道,即使晚点回去,也比冒着山路坍塌的危险强。”
“好。”桑榆也看出了路况的不稳定,也怕出事,索性再次转回头。
真的很倒霉,今天如果没碰到韩家的人,她也不会绕路经过这里。
可更倒霉的是,往后走的路居然也是泥泞一片,而且上面的山石不断的滚落,险些砸到骑着马的护卫,他们现在相当危险。
“小姐,属下有个主意,这路不好走,您也不能冒险,我快马加鞭赶回去找将军求助,等人马赶到,大家就有救了。”
护卫铿锵低沉的声音传进马车内,手心已经汗湿了,桑榆也没得好办法,只好同意。
这种时候,她也不好太逞强,求助薛少宗也没什么丢人的,她不敢顶着滑落的山石泥土硬闯过去,薛少宗也肯定不会让她冒这种险。
她只好同意将马车赶到相对安全的路边上,看着护卫迎着那么大的雨势,策马奔去。
“小姐,多披着点衣服吧,小心感冒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不好受。”
云儿将马车上原先放置的衣服披在桑榆身上,另一边眼神也颇为焦虑的看了看窗外,怎么还没人来啊?
“砰——”的一声,一个较大的石块从山上滑落,外面守着的护卫换乱的拿刀劈过去,巨石成了两半,但是散落的石头还是砸到了马脖子,马立刻受惊,狂奔起来。
“啊——”车上的桑榆和云儿惊叫连连,死命的抓住马车的边沿,不敢放松。
“小姐,小心,抓紧点!”
身后已经淋得透心凉的护卫还是乘着马追来,险些快追上来,马车却侧翻了。
“桑榆——”一声惊呼好似天籁,焦急的赶来。
等的人终于来了,桑榆在翻车时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在听到这声呼唤之后,则是如释重负,下意识的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抓紧窗沿,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感觉到一旁的云儿趁势压在她身上护住她,然后所有的感觉就是车子沿着轨道不住的滑落,整个眼前都在旋转,翻滚,还有碰壁。
昏睡过去之前,桑榆隐约看到外面的雨势听了,渐渐出现了彩虹,在一片霞光照耀下,她看到了薛少宗那张脸。
薛少宗一定不知道他此刻很像天神吧?而且还是踩着祥云,腾云驾雾而来的那种。
还好,她不会死在这荒郊野外都没人知道。
心中,很庆幸,感恩。
……
清晨,空气里还散发着雨后的清新湿润,闻着这种令人神清气爽的味道醒来,桑榆摸摸肚子,还是很肯定的相信,孩子是没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肯定,但是孩子一旦出事,她会有感觉的,而且很强烈,这个她深有体会。
而且如果她真的出事,房间里不会这么安静,薛少宗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收回心神,她缓缓起身,正准备下床,房间的门被推开。
“小姐,你醒了!”
陈妈端着碗药走进来,拿出软垫放在她的腰后,让她舒服的靠着。
“你舒服了点吗?头还痛吗?肚子疼吗?有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桑榆被陈妈一连串的问题说的头不晕也晕了,无奈的叫道:“陈妈,我没事,一切都好,我的孩子也没事,对吧?”
“对,大夫说福大命大,而且云儿姑娘护着小姐,小姐没磕碰着哪里,这次是万幸。”
“那云儿呢?”她这次记起当时云儿舍身护着她的情景,云儿不会出事吧?
“没事,她就是擦伤了额头,将军让她回房休息了。来,小姐,这碗药也凉了,赶紧喝吧,大夫说你醒了就喝一碗压压惊。”
捏着嗓子,喝完了整碗药,桑榆一直觉得嘴巴苦苦的。
一小盘蜜饯端到她面前,桑榆看着陈妈这么有心,开心的拿起两个塞到嘴里,压制住嘴巴里的甘苦。
“小姐。”陈妈踌躇着,好像有话要问。
“说吧,陈妈。”桑榆看出来了,大方的示意陈妈问出来。
“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怒了少将军?我看将军把你抱回来后,样子好像很生气,所以提前提醒你,待会儿他来看你,你千万别耍性子。”
跟桑榆在一起呆多了,陈妈还是很喜欢她的个性,也就不拘身份,多多警醒桑榆。
可桑榆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难道他知道了她这次出去是为了给成珏寄信?
她顿时有些愧疚,如果因为这样,薛少宗确实可以生气。
因为他已经警告过她,而她不但触犯了他的逆鳞,还差点闯祸,让他们的孩子处于危险的境地。
桑榆的样子让人难免不会往心虚的方面想,包括刚出现在房间门口的薛少宗。
薛少宗觉得有些好笑,他赶来就是为了看到这些?他都感觉到自己心里沸腾的声音,然后蔓延至全身,跟着一起发热发烫。
昨天接到护卫的求助,他马不停蹄的赶过去,不顾自己的脚伤将她抱回来,居然打听到这种结果,她还是想着法子也要联系上安成珏,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
真的就这么爱吗?
“啊,少将军来了。”
就在薛少宗的目光渐渐下沉时,陈妈瞄到了他,起身恭敬的行礼。
薛少宗并没太多话,只是目光一直放在从他进门就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桑榆身上。
“少将军,小姐刚睡醒,可能心情不太好,我再去给她煮点适合她喝的汤吧。”
看着薛少宗面无表情,陈妈担忧的告退。
“心情不好?”
他反复说着这个词,也颇有意味的看着桑榆的表情。
“是因为没见到他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怀着我的孩子急着跑去找他?”
他的语气很平常,甚至连目光都平静无波,可眼底下的汹涌骗不了人。
桑榆看出,他此刻很火大,而且他的脸颊有些发红,是气的吗?
“你到底有没有作为孕妇的自觉,挺着个肚子,绕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看那个破茅屋一眼?你的狗屁爱情真的比你孩子的一条命还重要?”
破茅屋?
“难道不是吗?你出事的那条山路,不正是可以绕道去往甘泉寺上的茅屋?你不就是因为我不让你回信,才去那里睹物思人的吗?”
薛少宗原本因为她刚醒来,也想忍住,可是看到她的无动于衷,还有那抹心虚之后,他的眼眸渐渐转暗,终于知道自己的抑制力真的很差,尤其是在被桑榆拱起火来的时候,简直整个人都快气炸。
原来如此,他误会的是另一件事,所以他还没发现寄信的事?
“不是这样的。”可是除了这句,桑榆编不出其他理由,毕竟她今天真的有私心,虽然不是薛少宗误会的那样。
“那是怎样?难道是因为那边路程近?”
这是什么烂理由,那条路可都是山路,下那么大雨,随时可能滑坡,就非得走那条路?
“是因为碰到了韩家的人。”桑榆幽幽的说,模样怪可怜的,她知道自己有错,而且有求于人,她必须不能再惹他生气,“韩家也有人来那家衣坊,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怀着孩子,所以我就走了后门。”
虽然这种说法依然无法说服他,可比之前他猜测的原因,让人怒气消退不少。
但是——
“薛少,你是不是还没跟韩家说退亲的事?”
她想起三姨太母女的对话,感觉好像韩家的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消息怎么会没传开,而她爹还能用将军府亲家的身份捞钱?
他不自觉的将眼睛微眯,心中苦笑,可面上还是笑不出来。
“这几天有事太忙,怎么,你很着急将退亲的事公之于众?”
这还真是他孤陋寡闻,有哪个女人盼着自己被退亲,她就真的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这几天跟关山在查事情,最后顺便送玲珑一程,忙的要死,哪儿有功夫去应付韩家那群人?
“你能早点跟他们说清楚吗?这样能断了他们的念头,对薛家也好,至少将来不会被我爹拖累。”
她不好说的太详细,毕竟不想对韩家做得太过,但是她有必要提醒他早点解决。
“你还真有心。”他笑的很讽刺。
桑榆捕捉到他讥讽的笑容,有些苦涩,他好像又误会了。
现在他们真的不能好好说话了吗?这次是她太莽撞,可是他也很过分,她需要呼吸,需要平静的对待,他一直这么冷淡,他们还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我能求你件事吗?”
虽然心里不舒服,她还是开口求他。
“说吧。”
她今天这么平静,是因为有事相求吗?
“我跟韩家脱离了关系,只是我爹一直没有公开,估计也是怕闹大了丢脸,可是我娘就可怜了,她没跟我一起出来,现在在韩家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你能帮我把她救出来吗?”
“救出她?你还真把韩家说成了狼窝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确定你娘肯跟着我出来?你爹跟你撕破脸都怕丢脸,家里的妻子跑了就不怕丢脸吗?”
他不是办不到,只是他为什么要帮她?
以前,她说什么,他都当圣旨一样对待,甚至她要照顾相恋多年的安成珏,他都忍了,可这样的冤大头做法,只会助涨她的气焰,证明自己是个笨蛋而已。
所以,他既然答应跟韩家撇清关系,也就不想插手韩家的事。
他这意思,是帮不了,还是他不愿意帮?
一口气被堵在胸口,她难受的想吐,火气自然也上来了。
“薛少,你对我有气就尽管发作,别这样阴测测的口气,你不想帮就算了,当我没说。”
求人不如求己,她不再对他抱有希望,只是仍然不爽他的态度。
“是你说我们必须同住一个屋檐下,那就好好相处,你这样浑身带刺的,让我怎么开心的起来?”
她受够了,孕妇本来就很敏感,可他还非得刺激她的情绪,这样还不如他们其中一个搬出去住,眼不见为净。
薛少宗也是一凛,为她的怒气,也为自己的变化,而惊讶的失了神。
他始终无法淡然的面对她,而她做出对安成珏的理所当然的事,在他看来,会更受刺激,这是因为他还没忘情吗?
他不知道,但希望不是,那种糟糕的感情一次就够了。
“你以为我愿意吗?”久久,他才倾吐出这句疲惫的话语。
两个人相对而坐,如今不经意的形成了这样怒目相视的局面,多少有些无奈吧。
他们或许都有错,可谁又愿意走到这一步?
……
那天之后,薛少宗又玩起了失踪,一直都没回过庄园。
不过他的脚倒是慢慢好起来,下地走路都不用拐杖,所以才能这样到处走动,却再也没回到这里。
桑榆也仅在第一天有过失落,之后也都释怀了,这里原本也不是他的家,他自有去处,她又何必担心呢?
她每天只需照顾好肚子的小东西,他就不会来找她麻烦了吧。
每天除了绣点小孩子的玩意,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她压根都不用动手,闲来无事就想睡觉,越睡越困,害的她整天一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同样感觉不太好的还有薛少宗,这天晚上,桑榆睡不着,隐约听到外面窸窣走动的声音,她披着衣服起床,打开窗户,看到烛光是薛少宗那边投射过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大晚上的跑过来?
“小姐,不好啦!少将军在发烧,而且烧的很厉害。”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的门外叫着,已经完全顾不得礼数和现在的时候不对,桑榆打开门,看到来报信的是薛少宗那边院落的小厮福贵。
“福贵,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少将军原本有些不舒服,可今天他的下属出了点事,少将军还是去泉塘帮下属求情,结果被那些村民缠了一天,灌了好多酒,回来的路上就吐了,这才发现他身体好烫,我们只好就近将人送到庄园里来,而且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可这大晚上的,恐怕要等好久,少爷现在就有些不对劲。”
桑榆心一惊,顾不得这么多,衣服都没穿戴好,套着件外衣就跑了出去。
怎么会突然发烧?他这样的体魄不是向来很好嘛?
当她赶过来看到他时,才确定他的状况真的不太好,脸上的绯红那么明显,她的手摸上他的额头,真的好烫。
他老早就不舒服,难道是那天下雨救她的时候造成的吗?
因为她记起来,隔天他来见她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太好,脸颊泛红。
什么都记起来了,也才让桑榆更加确定他的病因,愧疚不已,他病成这样,她要负很大的责任吧?
握着他的手,那种浑身发热的滚烫让桑榆的手心也不停的冒汗,她急的有些不知所措。
“福贵,大夫还有多久才到?”
没有办法,她只好催促着大夫赶快来。
“已经去催了,应该很快。”
不行,他这种高烧恐怕已经拖了好几天,再烧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她只好自己动手。
隐约记得以前学过煮姜汤的方法,将姜片和葱片放进砂锅里,放少许凉水一起煮开,再端到房间,趁热喂给薛少宗喝,然后盖上被子,让他发发虚汗。
夜色一点点散开,眼看着折腾了大半夜,桑榆不停的搓着他的手心,一边朝着门外看。
大夫终于赶来了,话没多说就开始瞧病,确定只是感冒发热,桑榆才放心不少。
在来之前,大夫听到描述,就大概判断这种病状,还带来了几味药,这次正好对症下药。
喝了姜汤,又喝了些药,出了一身汗,他的烧才慢慢的退了,而他还是一直昏睡着,其他人已经渐渐离开,只剩下她安静的守在身边。
这个时候,天色已渐亮,她仍然没有睡意。
薛少宗睡了好久,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于是转醒。
“你头还痛吗?身子还是不舒服吗?”
他才醒来,一个很柔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轻轻的叨问。
他蹙眉,因为感觉到他的手正被一双柔软的小手包裹着,轻轻的抚着他的手心,像是在挑逗他,但也像在安抚他。
这是什么该死的状况?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还是难受?”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似乎很不舒服。
他的确难受,浑身发臭,却被她这么近距离的关切着,这让他觉得很尴尬,想要摆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离我远点。”他一出口,就是这样伤人的话。
可他的本意不是这样,不过他不会解释。
桑榆握着他的手一僵,很尴尬的低下头,掩住自己的失望,才没被他的冷酷冻伤。
一股难堪,刺痛全都涌上心头,他还是这样可恶,她依然有些受伤。
这种尴尬的寂静,就像一个魔咒,箍在两个人头上,都窒不过气。
“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感冒了,你是个孕妇,感染了对孩子不好,而且我身上出了很多汗。”这回,他还是不忍心,颇不自在的解释。
虽然话里仍别别扭扭的,但是桑榆已经很高兴了,抬起头冲着笑,笑着眼泪都快流出来。
“没事,我会小心的,我去给你打点温水来擦身。”
转身,走出房间,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身体转好,而且不对她凶,她就满足了。
温水端上来,她很自然的去解他的衣服,被他摁住。
“你干什么?”他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她这样暧昧的举动。
“不干什么……帮你擦身体……你不是说出汗了吗?”
他干嘛一副黄花闺男被她调戏的样子?本来挺自然的事情都弄得大家都尴尬。
“不用,我自己来,把毛巾给我。”他伸出手,表示自己来。
桑榆仍攥着毛巾不给,“可是你的身体……”
“我已经好了,替自己擦身体的力气还有。”
他的身体底子厚实,只是之前病拖得久了,再喝点酒才会病情发作,现在出了汗,人也好多了,所以他还是自己来。
她在你平静的眼神中,默默的将毛巾递过去,又在他眼神示意下,转过身,给她留出空间,自己照顾自己。
他不是故意凶她,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他。
不想自作多情,也不想再次承受幻想破灭的难受,所以他只能推开她,这算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吧。
等他擦拭完,桑榆已经帮他找来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他的床边。
“既然出了汗,那就换件衣服吧。”
她又一次主动退出房间,他继续拖着衣服,再换上衣服。
算好了时间,她端了碗药,再次回到房间。
“这是你的药,趁热喝了吧。”
薛少宗没有多问,直接灌了下去。
喝完了要,她仍然没有出去,而他也不说话,所以房间里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
似乎在心里百转千回的思索一番,桑榆才慢慢开口,“薛少,我们重新做回朋友,可以吗?”她语带恳求的询问他。
她想了很久,过去都是她的错。
没有好好结束自己的上一段感情,就冲动的答应了他的追求,最后弄得他们不欢而散。
原本她不想答应他,就是不想出现这种局面,她很珍惜他们的友情,不想让这种友情参杂着暧昧的爱情,因为那样会更负责,会变得无法挽回。
他们的结束也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些她错在先,他是该怪她的。
可是她就是受不了他突然变成这样,他们要这么冷漠的相处。
没有了爱情,他们连正常的相处都做不到了吗?
这次他生病了,她知道自己还是很想关心他,即使不是成珏生病时,那种恐慌绝望的着急,她也着实的替他担心过。
所以她很确定,她想好好跟他相处,起码为了孩子,她想争取一个更轻松的环境。
“重新做朋友?你什么意思?理由呢?”
他不是没有发现桑榆的怪异,可是她说出重新做朋友的想法,还是让他又惊又怒。
惊的是,她还想跟他做朋友,他还以为她不想看到他。
怒的是,她能接受的只是重新回到朋友的位置,这或许就是她对他最后定义的印象吧。
“我们以前关系就还不错,起码作为朋友,相处挺好的,不是吗?”她试图勾起他的回忆,将他们的关系拉回恋爱之前。
“现在我们住在一起,却将关系弄成这样,这不是不可以扭转的,只要我们肯努力,而且我也需要一个平和的生活环境,如果我每天都那么紧张生气,不知道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是个受气包,你根本都不关心孩子的吧?”
他觉得很好笑,因为她求和的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不算错。
问过一些有生孩子经验的产婆,都说除了要养好孕妇的身体,也要让孕妇保持好心情,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会健康聪明且活蹦乱跳。
所以她的说法,他会听进去。
或许是他不够洒脱,还没有放下,在她已经能够平静对他的时候,他只能选择冷漠或者更激烈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这些大多是他的问题。
如今答不答应她,只在于他的心态。
“好,我答应你,我们好好相处,我不会给你脸色看,你也要保持好心情,但我们仅此而已,做不做回朋友,看缘分吧。”
他听她的劝,不吵架,因为他也不想孩子生下来,愁眉苦脸的跟包子褶一样,他不要他的孩子长得像包子。
但他也依然固执的认为,他不可能跟自己爱着的女人再做回朋友,至少他现在做不到。
“……谢谢。”
如释重负的笑着,虽然仍有一点遗憾,但是她不能贪心。
“那你现在还渴吗?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么?”既然说要好好相处,那就从照顾他开始,也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
“……有点。”他微动着嘴皮子,不适应的发出两个字。
一下子不能适应她这样温柔关切的对待,却又不能拂了她的意,只能别扭的应答。
“好,那我去给你准备。”她扭头笑着离开。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薛少宗拉过被子,又躺下来,沉下那颗心,不许再多想。
……
“早。”那张逐渐恢复神采的脸淡淡的向桑榆打招呼。
桑榆迎上他的目光,心里松弛下来,总算康复了,而她居然在躺椅上睡着了,真丢人。
她赶紧起来,稍稍整理好妆容衣衫,尴尬的回应他,“早,对不起,又在这儿睡着了。”
“让你早点回房睡,你又不听,最近你都这么犯困吗?”
薛少宗看着她有些萎靡的样子,不知是昨天照顾他而受累,还是因为孕妇的必然反应。
“还好,我总是晚上不睡,白天却睡个没够,习惯了。”
“那就多补补,出去吃饭吧。”
这不是在询问她,而是直接带着她去客厅吃早饭。
走到外面后,他牵住她的手,小心的走过楼梯,石子路,却一直没防守。
她硬生生压下那股怪异,让自己尽量自然的任由他牵着走路。
两人共同出现在一处吃饭,在这座庄园里,还是颇为少见的场景,几个侍女默默地布置着餐具,给桑榆摆放时,还用眼神打探了她几下。
桑榆有些尴尬,但看到薛少宗扬起的嘴角,她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是她说要好好相处,所以她不能主动破坏气氛。
最近,府里一直都气氛紧张,如今他们能和睦的用餐,佣人当然会惊讶的吧,所以她不能扫兴,而且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吃得惯吗?”他轻声问。
桌上摆放的是灌汤包,豆腐蒸蛋,还有一盘刀切馒头和几碟小菜,吃的很普通,但也是他平时喜欢吃的,没料到今天会跟她一起吃饭,所以没让特意准备。
“嗯,我不忌口,而且我不能吃的东西,我都记着。”
“你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吃的方面怎么样?还吃得下吗?我听说一般前三个月会吐得厉害,不想吃东西,你也一样吗?”
之前,这些问题他好想问,可是他们关系那样,他只能通过下人看着她,盯着她的饮食,今天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了。
“吃的还行,也没怎么吐,这点我也奇怪,可能孩子会体谅人,不忍心我太受累。”
这种说法,两个人心里都很欢喜。
尤其是薛少宗,头一次听说这个,直觉认为这个是乖巧的女孩子,他很喜欢。
如果不是有下人在,他很想摸摸她的肚子。
两个人静静的吃完这顿饭,他一直强忍着,突然很有这股冲动。
人一旦有了执念,而且无法达到,就会越来越强烈。
薛少宗尤其会这样。
心痒难耐的一阵子之后,他还是走进了桑榆所在的丰竹园,敲开了她的门。
“少……少将军,快,快请进。”
来给他开门的是云儿,看着他好久,才意识过来,以前他很少过来看她,难怪这些下人跟见了鬼一样。
“桑榆在吗?”他巡视了一圈,看着里屋的帘布拉下来了,估计她就在里面。
“在,小姐在里屋睡觉呢。”
才刚吃晚饭就睡觉?看来她很困啊。
考虑要不要换个时间再来,却听到里面传来她的声音,“云儿,是谁来了?”
她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她这屋向来安静,很少有人来打扰她,所以立刻就醒了。
“哦,是少将军,他来看小姐,小姐要不要出来看看。”云儿生怕薛少宗走了,扬声对里面的桑榆喊道,撺掇她赶紧出来。
“薛少?哦,那等一会儿吧。”
屋里的人如此回应,想必是要出来见人,果真不一会儿,她就从里屋出来。
“你来干什么?”迷迷糊糊的,脱口而出这句话。
幸好他今天心情好,不再对她的话挑刺,只是尽量控制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你不是说我以前不关心孩子吗?所以,今天有空,我来陪陪孩子。”
他一坐下,眼睛就瞄了一眼她的肚子,看着像慢慢凸出来,肚子开始大了吧?
“云儿,你去小厨房准备些五香杏仁,雪山梅和糯米凉糕来。”
五香杏仁和糯米凉糕是他爱吃的,雪山梅是她自己爱吃的,这些她都还记着。
支走了云儿,他们说话也轻松些,毕竟他们现在的相处,还是显得很拘谨。
“你的肚子大了一些,现在慢慢看得出来了。”
他开口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孩子,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安全话题。
桑榆摸着肚子,笑得很甜,“嗯,四个多月了,是要慢慢显怀了,陈妈说以后就稳定多了,多注意每日的膳食,还有多走动就行了。”
知道他很关心孩子,说他不在乎孩子之类的都是气话,尽管他们关系这么僵的时候,他还是会隔三差五的让大夫过来诊脉,想知道她肚子里的情况,而她也知道陈妈总是会将她的一切禀报给他,他会依据陈妈的建议,改善她的膳食,还将屋子里影响到她走动的摆设和路况都休整一遍,这些她不是不知道,之所以还跟他怄气,或许是因为他的冷淡,对她的不关心让她有些憋闷吧。
但其实,他关心孩子是正常的,对她不闻不问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他们如今已经不适合那种热情关切的关系,是她自己心有不甘而已,这样真的不对。
“能让我摸摸你的肚子吗?”他问的很自然,却满怀期待。
没想到他来这里,所谓的关心孩子,会是这样的要求,她开始有点僵,但是这个要求并没有不合理,她每天不就很喜欢摸着肚子才能心境平和一些嘛。
“好啊。”她挤出这两个字,就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他慢慢挪到她身边,将手伸过去,罩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柔柔的摩挲着微微凸起的点。
她整个人僵的说不出话,一直紧张的不敢大声呼吸,他的手很轻很暖,一直在她肚子上来回抚摸,却不是让人觉得色情的那种。
他的表情很柔和,真的比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都要柔和专注的多。
她都看到他坚毅的五官线条软了不少,眼神放出的光芒让她很感动,这就是血缘亲情吧。
突然,他的手掌被突的踢了一下,他大叫。
“啊——你感觉到没有?”惊愕的张大嘴,大声的问她。
她一阵错愕,刚才都在关注他的表情,没注意他的说什么,“怎么啦?”
“刚才你的肚子好像动了几下,是孩子在动吗?我有感觉,真的。”
他极震撼,极惊喜的大声惊叫,虽然极其轻微的动,但是他就是感觉到了。
“是吗?我看看。”
桑榆闻言,也摸了摸肚子,很遗憾,这会儿小家伙很乖,没再动弹。
她遗憾的错过了,最近她是有些感觉,肚子总有轻微的浮动,陈妈说那是胎动,孩子正活泼的长身体,她该高兴才是。
是啊,她很高兴,这证明孩子很健康。
而且这次胎动让他也感受到了,两个人第一次为这个孩子的真实存在而兴奋。
“我没有摸到啊,不过最近确实感觉肚子有了动静,陈妈说这样的孩子很健康。”
他的手再次摸上去,嘴巴已经笑得合不拢,“是吗?很乖很健康,而且我先感受到了他,不愧是我的孩子。”
这是跟他有缘吗?所以他能在胎动的瞬间感觉到了。
“孩子,你要快点长大,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你。”他靠近她的肚子,低低的跟孩子说着悄悄话。
因为他的靠近,她整个人都呆滞了。
看着一个沉浸在为人父的喜悦之中的男人,她百感交集,这种情形要是没有发生某些意外,会不会更加纯粹一点,她也会更加开心一些?
他只盯着她的肚子傻乐,对于她的呆滞,没有察觉分毫。
……
新的环境里,有着一种让人向上好学的氛围,他初来这里求学,自然格外小心和努力。
“安成珏,听说徐夫子今天夸你的文章有见解,立意也好,你很开心吧。”
同一个学院的学生凑过来问他,表情多少有些羡慕。
“还好,是夫子教得好。”
他衷心的夸赞徐昌宗的教学,虽然他的资质确实还行,但是他不想出风头,他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也不是恃才傲物的狂妄之徒,知道怎么样是犯忌讳的,况且来这里学习的都是世家子弟,他已经不同往日的身份,不会抢这种虚荣。
可这些子弟之间,要的就是比别人强,图的就是在众人之间树立威名。
这对他们的交际,对以后的科举考试的顺畅都会有影响,况且还关注到家族的声誉,有些傲气的学子怎么可能不介意这些?
“得了吧,夫子从来吝于夸人,能夸你就说明你很不错了,你这样谦虚,是反驳夫子的眼光,还是看不起我们,怕我们超过你啊?”
他右边的另一个学子听到他的话,讥讽出声。
讥讽的话语过大,引得其他人侧目,却也没帮腔。
毕竟,这些人都基本赞同这些话,安成珏虽然够低调,但是他的文章受过几次表扬,人长得又招蜂引蝶,一起出行的时候,经常引得偷看,完全无视了他们,这让他们怎么不会心里有意见?
“没有,大家都是来求学,总有自己擅长的,今天我运气而已。”他蹙眉,不想有口角之争,这对他的影响并不好。
他没有傲人的家世,也不是学识出众到可以压制住所有人的地步,更何况,谢家保举他进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他的本事,不光是学识方面,更多的恐怕也是想磨练他的性子。
所以,他只能抓住谢家这个依靠,努力做好本分就是。
“安成珏,刘夫子叫你。”
众人还要争辩,可听到安成珏被召见,也就不找他麻烦。
安成珏整理一下仪容,走到刘夫子的门前,敲门。
“还不快进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他轻轻走进来,并不为刚才的怒吼而生气,因为深知这就是刘夫子的性格。
当初来到这里,他就摸清了这几个夫子的性格,虽然刘夫子没怎么教他,但是他跟自己的恩师徐夫子交情好,有时候也叫上他去赏画作画,所以刘夫子总会对他提点一些。
“你自己看看,你这画的什么东西,我要的是草原上辽阔无尽,粗犷奔放的感觉,你这太柔软无力,一副小儿女的样子,画的什么东西。”
他一副受教的姿态,道歉:“对不起,夫子,我最近可能状态不好,画的太差了。”
最近,他太想念桑榆了,感情的思念很折磨人。
所以心里眼里满是柔情蜜意的女儿之情,也难怪画出来的东西不对劲。
“我不管你什么状态,可这张画就是废了,本来还想带你出去见识一下,跟别人切磋切磋,这下看来还是算了,免得砸了老徐的招牌。”
刘夫子很生气,骂了他两句,就让他出去。
“我会努力的,这次很对不起。”他鞠躬道歉,小心的关上门,离开。
他知道,谢家也打点这些夫子,但也不好插手太多,而他自己也很努力,所以才得这些人的厚爱,时不时带他露面,结识更多的人,只是他现在还没准备好,所以也经常出纰漏。
徐夫子的学识很好,人也宽厚,刘夫子则脾气暴躁的多。
他能获得他们的赏识,也是因为他的态度够谦和,而且对夫子的指导很受教,所以他们愿意给他机会,这些他都记在心里。
他总是安慰自己,要慢慢来,来日方长。
可也知道自己不得不着急,因为他对这次科举考试寄托太多希望,他承诺过桑榆,他们再也等不起了。
回到会馆,门口有谢家的人候着,他踱步过去。
“安公子,您可回来了,小姐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还说明日让你去府里一趟,有事要同你说。”
安成珏看到那信封上的名字,惊喜的接过来,打开看。
果真是桑榆的回信,心里只说自己很好,说的更多的都是叮嘱他的话,虽然没有太多甜言蜜语,但是足以安抚他的心。
曾经他的心对她竖起高墙,现在被她一点点征服之后,他的心里满满都是她。
见不到面的日子里,只能不断的作画来抚慰他的感情。
画她的笑,画她在生气,一颦一笑都在他的纸上鲜活了,他才会有一种她在身边的满足感。
不知道身在灵州的桑榆可好,他很想她。
以前是他做得不够好,现在他不会再隐藏自己的感情,急速的回到家,拿出宣纸,给桑榆写了封回信。
第二天,从学堂里出来,他就直奔谢家。
昨天听到有说谢梓涵找他,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目前不能得罪她。
如果可以,其实他挺想避开她。
因为谢梓涵的目的太明显,而她也毫不忌讳的在他刚到谢家之后,就表现出对他的爱意,并让他好好求学,考取功名,这样才不枉费她的等待。
天知道,他根本没让她等着自己,躲都来不及。
可是谢梓涵似乎很坚持,除了帮他打理好学堂的一些事,就会趁着空闲,找他来谢家谈些境况,他有求于人,不得不从。
谢梓涵没有在客厅里见他,也没有往她的院子里走,而是直接让人领着他去了另一间别院。
“成珏,你来了。”谢梓涵徐徐的起身,在他面前两步的距离站住,微微笑着。
安成珏向她行礼,谦和的回应着:“是,不知小姐找我来有何事。”
谢梓涵神秘的一笑,领着他走进一间厢房,低着声音说:“你自己看吧,里面住着什么人。”
他慢慢走进去,果然是很意外的惊喜。
“爹,娘,你们还好吗?”
一句惊喜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会出现在谢家的别院,而且他们还可以任意走动。
当初他来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圈禁他爹娘的地方探了一圈,压根没法见到面,而谢家也只是说早就安排好他爹娘的事,不用他操心。
毕竟是他有求于人,既然谢家都这样说了,他不好太过要求,只能压抑自己,将精力用于苦读诗书方面,还好,现在能让他大感进步,又能再一次见到父母。
“珏儿,儿啊,娘终于能见到你了,可想死娘了,为娘好哭啊。”
安母一见到安成珏就抱头痛哭,消瘦粗糙的一双手捧着他的脸,好好的瞧个够,眼泪那是怎么也止不住。
“珏儿,你可真是瘦多了,这几年可吃够了苦吧?”
“娘,吃苦的是你们,是我不孝,没办法救你们出来,你们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安正远这几年也苍老了许多,辛苦的劳作已经消磨了他大半的意志,变得很沉默寡言,不过该有的礼仪规矩他还是照做。
在看到跟儿子一起进来的谢梓涵时,他首先行了个大礼,才起身跟儿子对谈。
“我们身体已经好了些,至于落在根里的病痛那就没办法了,只能以后好好调理,如今我们不用太辛苦,甚至能出来,都是谢家的恩典,尤其是这位谢大小姐,所以珏儿,你要多感谢别人。”
安成珏这才意识到,父母这是正式出来了吗?
“谢小姐,这是……”
谢梓涵微扬着唇,走到他们这激动不已的一家人之间,对他一笑,“你不是牵挂你父母吗?所以我就给你接了出来,以后都不用被人看管,不好吗?”
“好,好,只是这是怎么回事?我爹娘真的彻底没事了吗?”
他还是难以置信,当年那些人是多么凶恶的抓走他爹娘,这些年他又听到很多爹娘受苦受难的消息,听得他愁肠百结,恨不得去代他们受苦。
可是他知道,他的力量是多微不足道,压根改变不了任何局面,甚至谢家动动手指都比他奔走半天要强,如今谢家这何止是动动手指。
知道他还有疑惑,但是有些话就不方便在两位老人面前说,所以谢梓涵应付了两句。
“我说真的就是真的,令尊他们在那次瘟疫之后还立了功呢,要救他们也不会有多难,不过,你们肯定有好些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诶谢小姐,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安母还想留下谢梓涵,可见儿子一副不搭理的样子,她又想跟儿子多说些话,想着来日方长,就憋住了话。
“爹,谢小姐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立了什么功?”他太过意外,很诧异的问。
安正远顿了顿,回想起那些事,也是有些惊险。
“当时我和你娘都感染上了疫病,那些兵差点要将我们全脱去活埋,以免传染开了,有些人怕自己会死,就合伙闹事,想要冲出去,那样真的会将疫病传染开,我就是劝阻了他们,在朝廷来人诊治之前,算是平息了他们的怒火,争取到了时间,所以后来治愈后,他们很给我面子,才帮我说了几句好话,皇上念在我有功,加上朝廷里有人为我们求情,这才将我们放出来,我也是出来后,才知道这都是谢将军的恩德。”
安母也深有同感,不停的嘱咐安成珏,“而且谢大小姐人心善,将我们安置在这里,说等大夫将我们彻底诊治之后,再送出府休养,珏儿,你真的要好好歇歇她,她待我们真心是很好,可人家这家世也不图我们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
安成珏一时哑然,原因他当然知道,但是不想对父母说起。
“爹,娘,能出来就是万幸,不要想太多了,谢家我一定会去致谢,你们还是将自己照顾好要紧。”
“我们好的很,以前那些旧伤好的差不多了,这多亏谢小姐找来的大夫高明,而且肯舍得花那么多银子买最好的药,你说这谢小姐人长得那么漂亮,家世也好,对我们也是极好的,这真是有心了,可这样不明不白的帮忙,咱心里还是有愧,孩子。”
又绕了回来,相比起父亲的寡言,他明显感觉到母亲对这事的兴趣甚浓。
一向知道母亲强势,对这种事也上心,他如果不说清楚,母亲只会更加乱猜,只能如实回答。
“娘,你不必担心,谢家也是看中了儿子,想要保举我明年参加会试,将来如果高中也能为谢家出分力,所以他们才会愿意帮忙。”
安家父母闻言,皆感震惊,之后则是狂喜。
“真的吗儿子?那太好了,咱们安家就靠你了,我就说我儿子本事大。”安母激动的都想哭,对着儿子一通念叨。
安父虽然历经朝廷官场的沉浮,也该知道这很不易,可骨子里的观念改不掉,仍然极为支持儿子。
“珏儿,如此甚好,不过你也要努力,谢家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你有真才实学,你要脚踏实地为好。”
“哎呀,儿子已经很用功了,你不要那么啰嗦,有谢家撑腰,咱还怕什么。”安母不以为然,拉着安成珏的手,继续说着母子俩的悄悄话。
安成珏陪着二老说了好久,天都黑透了,才从谢家出来。
一路走着,一路想起谢梓涵的话。
没错,他知道谢梓涵做这些是为什么,可是他只有感激,不能有其他。
“我不要你的感谢,你要记得我的付出就行,自己好好努力,才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安公子,实话告诉你,谢家对你远没有那么重视,但是你对于我是不同的,我至少也被你救过,所以我很感恩,现在我看好你,也希望你能对我所有回报。”
谢梓涵就是这样自信且直白的人,这让一向沉默内敛的他有些招架不住。
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无法回应她,桑榆已经将他的心里占得满满的。
“谢谢小姐关爱,我一定努力,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
很果断但又不那么直接的拒绝,算是给谢梓涵面子。
谢梓涵愣了一会儿,才悠悠的笑了出来,“好,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干脆和执着,没关系,我可以等。”
安成珏觉得很头痛,他没要她等,她根本不必这样。
谢梓涵的容貌和家世足以让谢家被踏平了求亲的门槛,他没那么多情,会认为对方能等他多久,况且是这样的家庭,必定要门当户对,他还差得太远。
他坚信,她等不起的。
因为,他有更有力的理由,就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
薛少宗最近被俗事缠身,缠的他都没法回去看孩子。
薛家最近被皇上嘉奖,来薛家祝贺的人甭提有多少了,薛将军也是个不爱应酬的人,将这些事甩给儿子,自己跑去了练兵,更自在些。
可一直因为养伤留在家里的薛少宗就烦死了,不过他爹说过要好好招待这些人,他又不能太甩脸子,但对于更加出格的巴结就人不了。
有人将凌云寺里求来的佛祖尊像送给薛夫人,被薛夫人拒绝了,虽然信佛,也知道只是个贵重的东西,可是这样的东西沾不得,不好坏了老爷的名声。
薛少宗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听那强烈推荐那些什么菩萨很灵验,求仁得仁的鬼话时,他还是心动了。
最近,他最牵挂的就是桑榆的肚子。
眼看着都快五个月了,肚子也一点点大起来,应该越来越好的时候,桑榆却脸色很差,精神头儿也不是很好,夜里更是睡不着,幸亏孩子很乖,要不然更受罪。
他不懂这些,可想着如果到庙里拜拜,让高僧给桑榆和孩子算一卦,沾沾灵气也不错。
于是,他将这主意跟桑榆提了,桑榆有些犹豫。
“那个寺庙会不会太多人,我去会碰到熟人吗?”
现在肚子显怀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大着肚子,她真的很怕暴漏。
薛少宗知道她的顾忌,“放心,大不了到时候我让住持清场,我们只去比较清静的地方就好。”
“那你的腿,好全了吗?那么高的山是要一步步爬上去才显得虔诚吧。”
“放心,那几节山路还难不倒我,我腿早好利索了,去磕个头,为孩子烧香祈福,也是我们的心意。”
桑榆也心动了,再也没顾忌,毕竟她也同样希望能为孩子好。
隔天,薛少宗只带了几个护卫,骑着马守护在马车旁,而桑榆坐在马车内,一行人奔着凌云寺而去。
车内的陈设布置都很贴心,她的软枕和熏香都带上了,问着馨香,垫着软枕,她能睡得踏实点,还有云儿在一旁服侍,这一路上还算顺风顺水。
“小时候我爹常年在外征战,我娘一个人在家,因为迟迟怀不上孩子,她是见了寺庙就烧香祈福,祈求能怀上子嗣,结果还真让她如愿了,所以有些时候你还这别不信这些,我听说这个凌云寺挺灵的,咱们一会儿要好好磕个头。”
他一边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一边在她耳边叨叨着。
他们好久没有这般亲近,如今这路途不好走,他担心她会累,扶着她走,本没有什么,是她觉得怪异拘束罢了。
稳住呼吸,忘掉一些杂乱,随他一起往上走。
这里的山路还算好走,一路上看到好多满脸虔诚的人来拜拜,热闹的她心里也有些向往。
凌云寺很快到了,薛少宗并没有带着桑榆走正门,就担心里面人太多,太拥挤,对她也不好,所以特意提早知会了住持,给开了个侧门,进到大殿里。
桑榆刚走进去,就看到院子中央拜访着一个巨大的香炉,上面插满了别人供奉的香火,再走近看,就是凌云寺的正殿,里面供奉的就是大家都很信奉的菩萨。
他拉住她的手,笑着说:“我们也买些高香拜拜吧,这光用眼睛看,也看不出花儿来。”
他在取笑她光顾着看了,她也不理会他,菩萨面前哪儿能跟着他胡说。
小声的说:“那还不赶紧去买。”
这外面就有卖的,他着下属去拿了些回来,分给桑榆一些,随即两个人都虔诚的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才将高香插入香炉中。
薛少宗许的愿望自然全是为了桑榆肚子里的孩子,希望能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生下来,睁开眼后,发现桑榆还在认真的跪拜着,嘴里念念有词,说的可不止一点心愿,她还真贪心,也不知道她求得愿望里除了孩子,还有什么。
这些他不想去想,在看到外面的摊位时,他走了过去。
桑榆拜完佛后,才发现他不在身边,左右望过去,才发现他在问卦。
她站在一边等着,看他面色沉郁的回来,好奇的上前,问他。
“怎么了?”
他才回过神,脸上犹有些不快,“没事,这里也逛得差不多了,看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还是先走吧。”
“好。”
他们出了正殿,来到后面准备的厢房里,他说要吃过寺里的斋饭,休息一会儿再走。
恰好她也感觉有些累,就在自己的房里躺了一会儿。
午饭时候,他和身后端着斋饭的云儿一起进来,两个人坐在桌前,静静的吃饭。
席间,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面还贴着“福”字。
“这个是给你和孩子求得护身符,是经过寺里的高僧法师开过光的,带着可以保平安,一定要常常带着。”
说完,就硬是给挂在桑榆腰间的腰带上,重重的打了个结,心里才算舒坦。
“桑榆,你说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对吧?”
他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桑榆吓了一跳。
“你胡说什么,孩子当然会平安,我的孩子我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薛少宗也觉得自己在胡说,信个什么江湖术士,这些他以前还不是太迷信,现在是被这孩子搞魔怔了,确实有些糊涂。
“我自己打嘴,算我没说。”
……
“你会被孩子所牵累,能不能逃脱,也要看着孩子的命数。”
算卦的术士是这样为他解签的。
他听了之后,差点没把摊子给掀了,心里挺烦躁的。
知道这种东西不可尽信,但却是不可不信。
所以,他才在安顿好桑榆住进厢房后,独自去寺里求了附身符,以求心安。
他们下山的时候,还看到陆续不少人往山上走,都是一些虔诚的人吧。
桑榆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跟身边的薛少宗说:“还真让你说对了,这里的香客真的挺多的,说明真的很灵验,我们以后多来拜拜,说不定以后孩子不但健康活泼,还能聪明灵巧呢。”
她也不是迷信,只是为人父母的共同心愿大多如此。
只是听在他的耳里,有些荒唐,笑着说:“你还真信这套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桑榆冷着脸,轻拍了一下搀扶着她的手,“你可别胡说,我们这还没走远呢,别被佛祖听到了,你若不信,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得了,他又说错话了。
本来也想相信,可是听了算卦的话,心里总是不舒服,连带着这地方也不想来,所以才说了这一嘴。
她不爱听,他就不说。
两个人沿着山路走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你说孩子就叫薛子安,怎么样?”
她差点闪着腰,顿时脚步,愣怔的望着他,他说的是孩子的名字?
“到底怎么样?你也说说看,或许你有更好的名字?”
“挺好的。”
平平安安,听起来不错,而且取名向来是父亲的事,她又能有什么意见?
况且一想到这孩子以后都不属于她,她也没心情再顾忌这些,只想好好关心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每一天。
“我也觉得挺好。”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不管男女,以后就叫子安,母子平安,子嗣平安,这是他的期望。
……
安成珏陪着父母看过了大夫,也顺便找了好几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他如今虽然能力尚且不足,买不起京城的房子,但是租住一间尚可的房子还是没问题。
在谢家住了几天,他想要将父母接出来住。
待在谢家总不是个事儿,而且他每每去探望父母,总能见到谢梓涵跟母亲聊的很投机,他就很尴尬,索性横下心,谢过谢梓涵的招待后,他将父母接了出来。
陪着父母走了一圈,在离他的房子不远的西南方租下一间四合院房子,东家人很和善,而且要价公道,打扫的都很干净,安成珏和安正远都很满意。
只是这安母——
“这里比起谢家差远了,珏儿,咱们为什么不继续呆在那儿,人家又不怕多加两双筷子,还能将我们照顾的这样好,现在搬到这里来,离你那儿又远,我们没个说话的人,多无趣啊。”
安成珏知道母亲怕孤单无聊,而他除了大部分的读书时间,能陪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不常有,这也让他惭愧。
“娘,我知道你们过去吃了很多苦,如今能回来颐养天年,原本我该侍奉左右,可儿子还总是忙着自己的事,陪着您的时间太少,我也觉得惭愧,日后一定多陪陪你。”
见到儿子这么诚恳,安正远也开口帮腔,“你别瞎折腾了,这里可比从前好多了,不用劳作,不用担惊受怕,还有儿子孝顺,你就知足吧。儿子如今是要考状元的人,你让他天天围着我们转,哪儿还有时间读书啊。”
安母也很委屈,抽泣的嘟囔着,“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儿子辛苦,也希望他好好读书,在这儿住就住吧,我只是怕咱们没个说话的伴儿,儿子这么拒绝人家谢小姐的好意,人家日后都不来探望咱们,那我不是更没人说话了嘛。”
人在老的时候,害怕孤独,做儿女的应该谅解。
所以,安成珏尽管知道母亲另有他意,还是耐心的安抚她。
“娘,我会多陪陪你,您没事,也可以和街坊走动走动,而且还可以请人到家里来说说话都行,不会闷着您的,谢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但人家也忙,我们不好再劳烦别人。”
安母扬扬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法开口。
儿子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头子也不支持她,她只好迁就他们。
反正,来日方长。
她看得出来,那位谢小姐看上了她儿子,不然不会这么殷勤的招待他们。
一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这一切等的都值得,当初吃得苦都能忘记了,她一定要慢慢熬,等着看儿子高中状元,看儿子娶了这么个漂亮媳妇儿的那一天。
安成珏看着父母平静的过日子,也没见再说无趣的样子,而且还时不时找人来家里说说话,以为他们总算安定了下来。
可没想到,他居然在家里看到了映雪!
“儿子,你总算回来了,你想不到今天有谁来看我们吧,快来看看。”安母一眼就瞅到儿子回来,赶紧拉着他过来见见故人。
她没想到,在这京城里还能见到梅映雪,以前两家相熟,梅映雪简直是她半个女儿,人很乖巧,很合她的心意,甚至在安家遭难的时候,还花钱买通了官兵,让儿子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所以,她跟映雪还是一日从前般亲热。
安成珏蹙眉看着她们俩的亲近,一语不发。
梅映雪袅袅婷婷的起身,向他微微一笑,“成珏,好久不见,听说你来京城,而且还见到了伯父伯母,所以来看看。”
这样落落大方且诚恳的样子,让他也说不出不情愿的话。
“来了多久,不打扰你的时间吧?”
“这谈什么打不打扰,伯父伯母以前一向待我很好,如今回来了,我来看看也是应该,况且我现在就是个闲人,还谈什么耽误时间哪。”
安母也觉得儿子太过生疏,埋怨他:“你说这些干什么,映雪好不容易来看我们,别再说这么生疏的话,快去找你爹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一家人。
这个字眼对于安成珏来说,有些敏感,想解释清楚,可又不想扫了兴。
梅映雪倒是对这个说法,很是高兴,一直噙着笑看向他。
他无奈,只能先出来,到棋社去找他爹,他知道最近父亲喜欢在那儿会会朋友。
之后,一顿饭吃完,梅映雪也回去了,他才有空跟安母聊起这个。
“哦,你说映雪啊,我们就在谢家见过一次面,没想到她也跟谢家人很相熟,我看她走动的很勤快,这次我们搬出来都没跟她打招呼,她自己找过来见我,我还怪不好意思的。你们以前不是很要好嘛,怎么现在看你见到她,这么冷淡啊。”
他冷凝着脸,蹙眉说道:“她已经成亲了。”
并且找的还是谢家一个副将,给人做妾,他无意贬低映雪,但是还是不想太过亲近。
这股别扭,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对映雪的生疏,不知是他心里看开了,还是受桑榆的影响,反正都已成为过去,就不必再亲亲热热。
安母看着儿子的反应,愣了几秒,随即道:“我知道啊,珏儿,你这个样子,不会是还惦记着她吧?”
“没有——”他几乎脱口而出的反应。
他怎么会还惦记着映雪?她已经嫁人,而他也有了心上人了呀。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还怕什么,她怎么说也对咱们家不错,丈夫也是个干事的人,还能想起我,陪我多聊聊,我又没什么让人家有所图的。”
他该怎么说呢?
母亲还是太孤单了,所以才会念旧,跟映雪来往吧?
算了,只要没什么事,他不介意母亲多个说话的人。
只是让他毫不意外的是,梅映雪还真有事找上他。
就在梅映雪天天来陪安母聊天之后,消失了几天,让安母一直念叨。
结果,在安成珏来看安母的时候,梅映雪匆匆跑进来,跟安母问了安后,就示意他出去说话。
“映雪,有事吗?”他淡淡的问。
梅映雪局促了一下,尴尬的问:“听说你跟谢家走得很近……”
他刚刚还不错的心情,因为她这句话,冻住了他的笑意。
“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
当初他怎么跟谢梓涵纠缠在一起,又有何会跟他们有瓜葛,她不是一直见证这吗?
经他这么一说,梅映雪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而且听出他话里的戒备,惨淡一笑。
“直说了吧,我相公最近犯了点事,被谢将军罚了,眼看着要下大狱,这事情就知道有多严重,我才不得不求求你,你跟谢小姐关系好,而且谢家也看重你,能不能帮我向谢家求求情,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家了。”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他的夫家指责她,说她是扫把星。
的确,两任丈夫都有了牢狱之灾,现在可能牵连到家人,可这些能怪她吗?
是他们贪心,是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做了贪便宜的事,现在被人查出来,也只能认栽。
她不甘心,为什么这些人都指责她?她也太命苦了。
可她忘了,这些男人或多或少是被她唆使,或者为了满足她富贵的欲望,欲望难平,可不就会做出糊涂事嘛。
安成珏没想到又是这样的事,这又一次让他想到当初,映雪让他去求谢梓涵的时候,那时候他心软了,所以伤害了桑榆。
这一次,他又要答应吗?
“能问问为什么吗?你相公到底犯了什么事?”
如果真是太过分,他真的无能为力,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他不能再糊涂,映雪应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还不都是他好赌嘛,他是个校尉,却拿着买军用物资的钱去赌,越赌越输,结果填不了漏洞,被人发现了,就下了大牢,前几天就被人带走了,我们找了好多人都没用,所以才想求你找谢家说说情,我不能再失去这个丈夫,不然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他冷脸,他犹豫,可还是硬不下心对待她。
偏偏她还苦苦哀求着:“成珏,你就当可怜我吧,我真是太命苦了,遇到的男人都是这样,明明是他们的错,可总是将错算在我头上,如今我的夫家说要休了我,说我是扫把星,可我有什么错?所以我跟他们保证,我丈夫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我一定要救他出来,不然我就真的坐实了这个名声,以后就算休了我,谁又敢娶我呢?就看在我们从小的份儿,为了疼我的伯母,你不能救救我吗?”
还能怎么办?他确实不能不管她。
可再也不想有下次,他真的不想再跟她有牵扯。
桑榆说得对,他一日不跟映雪断绝关系,就永远没法做到真正的解脱。
不能怪他自私,他对映雪的感觉终于被她消耗殆尽。
“好,我帮你,但是这笔钱你们家要填补出来,还有,我父母身体不好,这些不太好的事情我也不想让他们听到,所以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从此不来往,让她自己面对困境,或许她才能成长,他才能解脱。
可梅映雪压碎了牙忍着,只能默默的苦笑,含泪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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