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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不太确定的未来,办法有很多,捂住眼睛不去想象,做鸵鸟也算是一种选择吧。
虽然会被不少人耻笑,但有时候真的不失为好办法。
毕竟你不能掌控未来,尤其自己毫无能力争取和改变的时候,这样也是保护自己的方式,尽管该来的还是会来。
桑榆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心思。
所以,跟薛少宗从凌云寺回来后,她就一直不想再去想孩子的归属,想他的未来。
自从住进了这里,不就代表她答应了薛少宗的要求,生完孩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而孩子,是她最无法回避的痛。
以前无法体会母亲的心情,可现在随着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她都能听到孩子的动静,还怎么能说到放弃他,而还不留恋呢?
薛少宗给予的关怀,也只是一时。
他可怜她,所以让她知道孩子的名字,也关怀她的身体,为她安排好了后路。
这一切看来,已经很好了,她可以不留后患的跟成珏过以后的人生。
她还有什么好不快的呢?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必然要承受它所带来的一切,好与坏,是与非皆是。
就这样吧。
或许,鱼和熊掌,从来都是一个难选的问题。
她太笨,永远学不会平衡自己的心,所以只能做回鸵鸟。
摸着肚子,做着美梦,告诉自己:安安,你要慢点长,娘还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睡了一个午觉后,她舒舒服服的起床,自己为自己随意梳了个发髻,整个人清爽的走房间。
现在是观赏落日晚霞的最美时候,她喜欢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
这些日日升起落下的晚霞,何尝不是如同她的心情一般,起起伏伏,却总想怀着希望,希望来日再能重来。
而且,孕妇的心情总是这样,起伏较大,多看看自然的美景,能让她的心境更加开阔些。
薛少宗这天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对着落日感叹,仿佛有无限哀愁,无限空虚的情绪无处释放,只能孔叹。
可是最近他们的关系不是缓和了吗?她还在愁什么?
回想着她的这种反常,想来是那天从凌云寺回来才有的吧。
不行,不管怎样,总这样苦着脸,苦了她自己,也让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受。
“在看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他悄然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被他那样看着,她越发局促,低头玩着手指。
手立刻被他抓住,见她终于肯抬头看着他,他低笑着说:“既然不开心,那就带你去个能让你开心的地方,跟我来。”
她错愕,还来不及反应,就任由他牵着走,走出庄园。
他们从未在家里如此亲密,所以当他牵着她的手,一路从家里踏步走出去时,佣人还是有些很窘迫惊愕,却又不敢多言,桑榆多少有些羞涩的跟上他的步伐,走出府中,才想到要问的话,这天都快黑了,他要带她去哪儿?
夕阳落山后,这郊外的广阔大地上,有一种落日后的宁静祥和。
桑榆被眼前的青山,河流,还有那望不到边的草地给勾起了兴趣。
“怎么样,这里比玲珑家的牧场大吗?”
何止是大好多,这天地之宽广,满眼绿意盎然,看得人心醉神往。
薛少宗带她来这里,来看这塞外落日之美,是来对地方了,比在家里那一眼望到头的窄小世界里,这里的视野宽广,人也平静多了。
“你走南闯北,肯定看过不少这样的地方吧,广阔天地任遨游,真令人羡慕。”桑榆由衷的感叹,对这样的人生倒也向往不已。
他倒不以为然,常年在外走惯了,确实能让身心更自由些,也能经历更多,可人终归希望有个安定的落脚地,想要一个家和家人的念头也就越来越强烈。
可愿望之所以是愿望,不就因为它代表着美好,却难以实现吗?
他曾经差点就组成了一个新的家,有了更想真爱的家人,如今人虽然在身边,可心却远离了他,这样的梦想就会更加遥远。
想要他们自如的相处,就要忘记这些不快,可是那样又谈何容易?
不提也罢,今天是带她出来兜风,他却如此感想,岂不枉费他的心意嘛。
“到处走走吧,那边的风景会更好看。”
天边最后的一抹晚霞从远处漫过来,桑榆看着就像头顶着祥云一般,晚风拂过脸颊,这种感觉惬意极了。
他们并肩而行,没有侍卫跟随,没有俗事困扰,唯有两人踏步在这安详的天地之间,随着天色渐黑,心境越平和,人也越走越近。
当天色已经黑透了,薛少宗才问起她,“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这再走回去,还真的会累。
他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含笑指着远处的屋顶,说道:“不会让你真的走那么远,看到那里的人家了么?那里会有好东西招待我们的,快过去吧。”
远处的屋顶上,确实已经看到炊烟升起,微弱的灯火一一亮起,可以借宿的人家还挺多。
可他怎么确定,这些人肯热那个他们借宿?
他牵着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可赶巧了,他们一来到村子里,那些人仿佛认识他一样,大大的欢迎他们的突然到访,有些热情的人家还端出刚煮好的热汤,说让他们暖暖身子,这山上到了夜里会转凉,她也觉得冷,也就不客气的端过来喝着。
更多的人则围着薛少宗转,问他什么时候带来苍南的谷物和牛毛制品,她诧异,难怪他说要来这里,原来他早跟这里的人有交情。
他嬉笑着应付了这些人后,就见到桑榆被一群女人们围上了,各个都盯着她的肚子瞧,她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好过去帮忙解围。
“说什么呢?”他轻轻的搂着她的肩,将她拉进自己身边。
桑榆也自动往他身边靠,却不答话。
有个嘴快的妇人就问了他们,“大将军,这是您的夫人吧?看着真漂亮,孩子都这么大了,上次来怎么没跟我们说啊,我也好准备点给孩子的贺礼。”
“呵呵,王大婶,不用这么客套,家里孩子东西多的都快堆不下了,你们的好意心领了,我这次是带她出来转转,你将上次拿给我喝的牛乳给她尝尝,我就高兴了。”
妇人赶紧高兴的回去准备,他继而跟她解释,“上次我发烧还被灌了酒,就是在这里被他们放倒的,这些人真的很热情,也有通情达理,有个弟兄嘴馋,宰杀了他们几头羊被抓了,我来赔罪,没想到最后还能喝到一块儿去,不过他们这里的牛乳真不错,你喝喝看。”
桑榆这次想起了所有的事,轻声道:“这些人倒真是热情,你肯定没少来这里蹭吃蹭喝的吧?”
看那些人见到薛少宗,就恨不得将家里的好东西都送给他似的,他每次来肯定是连吃带拿的,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别冤枉我啊,我们也是守本分的,自然不能拿他们的东西,是我的兄弟还算走南闯北的有见识,知道点农田耕作的好办法,传授给了他们,他们获利了,自然对我热情有加,唉我们别说这些,有吃有喝的就行了,过去坐吧。”
他们的到来,让这些人像过节一样,原本都在自家吃饭的人们,端着桌子在街上排成排,各家的美食都端上桌,弄得像流水席一样,兴致高的男人们则是热衷于灌酒,有的人已经朝着薛少宗这边走来。
她立马瞧出端倪,偷偷提醒他:“你可别像上次那样喝多了啊,那样伤身体。”
而且他喝多了,他们怎么回去?
然而,他起身向灌酒的人摆手,笑着摇头,“这次不行啦,身边的女人不让喝,她不能喝,我也跟着要戒酒,你们就体谅一下吧。”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也让桑榆窘迫的不行。
他这什么意思,干嘛拿她说事,看那些人笑话她的眼神,她简直都抬不起头。
“那是那是,家里女人的话还是要听的,尤其是夫人还怀着孩子,就更要听着啦。”
“我看夫人这肚子那么大,肯定怀的是个男娃,而且还很壮实,我怀我们家阿宝的时候就差不多……”
这些都是赞美她还有她的孩子的话。虽然大多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但是真诚朴素的祝福,她还是感受到了。
偏偏他还当真了,笑的见牙不见眼,问道:“真的吗?这孩子真的很壮实,还能看的出来男女?”
“是真的,你看我家阿宝是不是很怪很壮实,生下来的时候足足有八斤多,我婆婆和公公都乐疯了……”
他还真就信了,略显激动的拉着她的胳膊,语带骄傲的说:“听到他们说的嘛,孩子真的会健康平安的出生,我们求得心愿肯定会灵的……”
桑榆暗地里掐了他手心一下,阻止他太过外露的情绪,像个傻子一样见人就问,可好像没多大用,还害得他们被更多人盘问。
“大将军,这孩子什么时候能生啊,我们到时候肯定准备好好多好多贺礼,可别嫌弃咱们的东西啊。”
“哪儿会,她可能明年四月生产,到时候肯定谢谢你们的吉言。”
她的生产日子他记得很清楚,可她都不敢记这些,因为那会是她和孩子分别的日子。
可这一说高兴了,偏偏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夫人,你可真有福气,看将军这么喜欢孩子,你要是给他生了个儿子,以后相公儿子都有了,你的好日子就要来咯。”
桑榆正埋头喝着牛乳,被这么一问,直接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他知道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只是此刻想不了太多,只顾着给她擦嘴。
“慢慢的,顺顺气。”
一边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看着她的脸色。
看到她嘴边喷溅的奶渍,没多想的就帮抹去它,指尖摩擦到她咳得颤抖不住的唇瓣,仿佛只是无意的触碰,却像带着静电一样,一丝暧昧的电光火石闪过。
她原本因为咳嗽而红润的双颊,立刻变得更加绯红,在他呆滞的几秒之间,她避开了他的手。
顷刻之间,他收手,她低下头。
周围的人好像没发现他们的怪异,大家只顾着喝酒聊天。
这样也好,不然刚才的假象被拆穿,他们只会更尴尬。
她没有故意隐瞒跟他的关系,而他也从没肯定过她的身份,只是故意避过乡亲们的问话,顺其自然而已。
他们都有心事,又都不想立刻面对。
因为怕再度陷入进去,那必定又是一幕悲剧。
她注定要对不住他,也注定要与孩子无缘,所以只能当鸵鸟,因为她不能对不起成珏。
原本出来散心,这下心情又回到原点。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过去。
酒过三巡,有些村民喝多了,就直接回家,而薛少宗也谢绝了大家的好意,带着桑榆独自回家。
他早料到今晚不会留宿,所以嘱咐了属下在什么时辰来接他。
此刻,马车已经赶到,他扶着她上了马车,也跟着坐了进去。
“今天吃得开心吗?”
他将软垫放在她身后,让她依靠,再将马车里备好的薄毯盖在她身上,才坐回原位。
她点点头,含笑看着外头的夜色。
“很开心,以前还没这么闲散的时候,就希望能在这样的田间地里走走,我还想过要在乡下买个宅子,以后悠闲地养老呢。”
如果是从前,他可以大胆的向她许诺,他可以给她这样的生活,带她遨游四方,最后回归宁静的太平日子,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
有些时候,一些爱的回忆,不愿回想,是因为会受伤。
有些时候,对未来的承诺,不能给与,是因为会更加无望。
这一整晚,他们都在回避那些往事,明知道以后的路会更艰难,还是想将烦恼抛开,哪怕只享受片刻的宁静和无忧。
桑榆将头瞥向窗外,只觉得这夜色虽美,却也让人渐生冷意。
她不能再祈求他的付出,也不能奢望孩子的未来有她的参与,一切都是那么无能为力。
思及此,她的眼角也不禁淌出泪。
不是没看到她的沉默和苦楚,他也很想拥住她。
可是,两个受伤的人,还怎么互相给与对方温暖和力量?
默默的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攥着,目光深邃温柔,“既然今天我让你过得开心,你也随了我一个愿望吧。”
“什么愿望?”只要不是太过分,她愿意配合。
“再过两天就是我的生辰,你怎么也得给我准备点礼物吧,我到时候应酬完家里,就会过来你这边,我很期待的。”
她愕然,这一点她真没想到,不过既然他要求了,她会努力准备的。
……
他生辰当天,桑榆早早的起床。
既然答应了他,她就会尽心的准备。
他说白天暂时不能来这边,因为家里有一大帮人帮着他庆祝。
她理解,这种日子也是母亲的受难日,她自己切身体会,所以叮嘱他在家里多跟薛夫人说几句好话,玩的开心点。
他没来,倒是给她留了充足的时间准备。
整个庄园里都稍微简单的布置喜庆一点,尤其是她的房间里,彩带灯笼全挂好后,不知云儿从哪儿弄来一颗小小的松柏,这还是她昨天跟她们念叨时想要准备的,虽然不是她说的云杉树,但也可以凑活一下。
她将香包挂上去,也将绣的小娃娃人偶,小孩子的鞋子,虎头帽子等小物件全挂上去。
没挂一样东西,她心里的幸福感都满满的。
也不知道是在为他庆生,还是为孩子祈福。
就当她提前为这两父子做这些吧。
不多想,维持简单的幸福,也是不错的。
她虽然身体不方便,身边人又看得紧,大事上做不了太多,一些小点心还是想亲手尝试一番。
一大早,她就让陈妈将厨房收拾出来,将要准备的食材都列出了清单。
一些鱼啊虾啊之类的活儿让厨房的伙计干,她的身子不方便,再说陈妈也总说,这些事她做不吉利。
她将鸡蛋,面粉,白砂糖之类的材料准备好,放在桌案上,开始调理作料,将蛋黄和蛋白区分开,将蛋白搅拌均匀后再放入白糖,继续搅拌,再将蛋黄打散,加入糖,牛奶,油一起搅拌,然后一点点的加入面粉,将蛋白打到起泡,再加入糖和醋,继续打。
周围人都不明白她在干什么,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好久没做蛋糕,早已经生疏,这东西又没有人可以帮忙,是好是坏,能不能吃就只能看薛少宗的运气了。
将蛋糕糊放在早已准备的模块里,再放进一个大蒸锅里,高温加热。
到了时间,终于闻到阔别已久的香味,她很欣慰。
一个忐忑不安的下午,终于将成品做出来了。
夜幕降临,桌上摆好的饭菜都已经冷却。
她让人将菜再热了一遍,还是静静的等着。
“小姐,要不要再去将军府催催,这菜都热了好几回了。”云儿在一旁提醒着她。
“不用,再等等,离将军府那么远,现在天黑了不好再让人跑来跑去,或许他被家里人拖住了。”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大厅里一阵吵闹声。
“桑榆,桑榆,我回来了,我很守承诺,还是赶回来了,你有没有等我啊……”
一个醉鬼颤颤巍巍的被副将扶着,走进了她的院子。
这还有谁,当然是今天的寿星薛少宗。
“你怎么喝这么多?都走不动路了就在家里歇着吧。”她赶紧让人准备醒酒茶,再让人将他扶到她的卧榻上躺着。
“那不行,我答应来了就必须到,再说我还等着你的礼物了。”
“有呢有呢,等会儿,先喝点醒酒汤吧。”
喝了之后,他也慢慢醒过神,扶着她的手,来到桌前。
在进门的时候,他就瞄到了这一桌子菜,虽然在家里已经吃过一圈,早已经没什么胃口,可是这些菜做的还真挺有食欲,他以前就赞过她的厨艺,可惜又不舍得她太辛苦,只有嘴馋的时候才让她偷偷做几道点心来尝尝。
现在,这样的机会恐怕越来越少,他如何不高兴?
所以怎么也得捧她的场。
夹起一块蒸蛋饺,就觉得别致多了,今天大鱼大肉吃多了腻歪,只想找点点心来尝尝。
就见她逃出门外,不一会儿,她又回来,手上还端着一个圆形的糕点,身后的云儿端着一碗长寿面,也跟着进来。
“这是给我准备的?”他显然更好奇她手中的糕点。
她温柔的点点头,用很轻的声音对他说:“你的生辰礼物之一,有些地方就是这么吃的,挺好玩的,尝尝吧。”
在他的惊讶中,她拿起蛋糕上的一个草莓塞到嘴里,很甜的味道。
唇齿留香,她希望记住这个味道。
也拿起一个给他,他顺从的张嘴,一样的味道,甜甜的。
这是今天第一次感到做寿的感觉,很惊喜,很甜蜜。
他瞧了瞧这个大糕点,看着很大很精致,上面点缀的水果各种色彩,看得出花了些心思。
虽然不爱吃甜的,但还是勺了一口入嘴,不甜不腻,很好吃。
“怎么样?”她睁着大眼,等待他的反馈。
“很好吃,这是你做的?”
“嗯,不然还能上哪儿买?来,还有长寿面,这也是一定要吃的。”
中西方过生日的习俗不能免,她一心只希望他能记住这种日子。
“谢谢。”他面上没显露什么,但还是默默的,仔细的尝着她的手艺,尽管肚子再饱,他也能将这些都吃完,胃里暖暖的,心里就舒坦。
他刚吃完,就见她拿出一对荷包,很羞涩的递给他。
“对不起,时间太赶了,我光顾着想怎么给你做吃的,也只有时间给你做这个荷包,以后带着希望能保你平安。”
其实,她想做的还有好多好多,只是有些因为她的身体笨重,容易劳累,就放弃了,有些想法,也就仅仅是个想法,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他看着这荷包上绣着的娃娃头,还有平安的字样,就已经很喜欢了。
“这个小娃娃不会是你给想象中的孩子的模样吧?”
“嗯,算是吧,我喜欢小眼睛,高鼻梁的孩子,这样绣你喜欢吗?”
“嗯,很喜欢,尤其是这个娃娃,以后你可以多给我做几个。”
“那这边就有好多,你可以都拿回去带着。”
她指着松柏树上挂着的娃娃人偶,那是她想象着小孩子的喜怒哀乐做的,男娃女娃都有,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
那些人偶上喜庆的笑脸也照亮了他们的笑容,昏暗的灯光下,她红彤彤的笑脸美极了,他尴尬的别开眼。
这样的她,让人有一种冲动。
一颗心被吊在空中,感觉揪紧的心都快不能呼吸,他一定是喝多了,酒还没醒。
他们的关系让他不能再做任何联想。
可是眼睛不受控制的,只想看着她,早前那尖尖的下吧已经变得丰腴,这段日子的进补没白费,而她那醉人心尘般的眼睛,红艳饱满的樱唇,以及严重倾泻出的柔柔浓情,都硬生生的刻进他的脑子里,再也拔不出来。
他狠狠吸进一口气,一股熟悉的感觉喷涌而出。
沙哑着声音,揽住她的双肩,“桑榆,我想吻你。”
“啊!”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对他的要求无法反抗。
就见他先闭上眼,缓缓的靠近她,直到唇落在她的双唇上,那种触觉莫名的熟悉。
她冷抽一口气,紧张的托住肚子,不知作何反应。
而他也仅仅只是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唇,没有下一步的举动,温柔的能让她快要瘫软。
要死了,要死了,他从来不会这样吻她,今天这是中了什么邪,她居然这么投入?
也许是夜色太过迷人,也许是气氛正好对了,反正他不后悔。
只是她想起另一个人,反应很大的推开他,正想躲开,刚才两个人别在腰间的荷包缠在一起,使得她被拉回来,撞向他的胸膛,差点没摔着。
真是无语透了,这简直是投怀送抱。
“呵呵,别动,你头发也被缠上去了。”
他小心的分开她的头上,也解开纠缠在一起的荷包和玉佩,可无奈的是刚送给他的荷包脱线了。
“没事,我帮你缝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桑榆虽然尴尬,但看到他这么珍视这个荷包,也就开口帮他缝好。
“针线在我房间的盒子里,我去拿。”
他赶紧拦住她,扶着她坐回去,“你还是老实坐着吧,我去拿。”
刚才看她差点摔倒,捂着肚子,他怕她又会出什么差错,这点小事我去做。
找到她说的盒子,里面只有一些小手势,一个大大的针线包,另外还有一些纸……
镇定神色,他若无其事的放回原处,再回到客厅。
她静静的缝制荷包,而他也难得不在多说话,此刻好像酒劲儿上来了,他斜躺在卧榻上,眯眼睡着。
“好了,我给你带上吧。”
帮他将东西别在腰间,抬起头,却发现他好像睡着了。
“喂,薛少,你醒醒!真的睡着了?可你不能在我这儿睡啊……”
怎么也叫不醒,桑榆毫无办法,不好让外面的人进来搬走他吧,这样动静也太大了。
只能找来厚一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自己也累了,回房睡去。
榻上睡着的人,隐隐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又沉沉的睡去。
……
“小姐,你醒了吗?”
云儿早起来叫醒桑榆,桑榆也就顺势起床。
为她梳洗,稍稍打扮完后,云儿悄悄的走过来,将袖子里的信递到她面上。
“这是早上小李送过来的,让我立马交给你。”
将信交给她,云儿就自觉地退出房间。
信封上是成珏的字,她紧张的接过来,急忙放在袖子里,一时不敢打开看。
走到门口,看到客厅榻上还在酣睡的薛少宗,她才敢回到房间,打开信来看。
这一眼,让桑榆绷紧了神经,简直石化了。
桑榆,麻烦你一件事,我要将父母送到灵州来养老,托付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是我最信任最在乎的人,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好好照顾父母,房子我已经找好了,只希望你能多陪陪他们,让他们适应灵州的生活,我相信你,还有,我想你。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这幅样子怎么还能见成珏的父母?这一见面不就穿帮了吗?
急的六神无主,却又不敢惊扰了外面正睡着的人。
她早该知道会是这种局面,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老天一定是看她脚踩两只船,最近过的太随心所欲了,所以来报应她了,成珏会知道这些事吗?
桑榆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安成珏想了很久的决定。
虽然他厚着脸皮找上了谢梓涵,她也很痛快的答应帮忙,可他始终觉得不妥。
为了梅映雪,他已经欠了谢梓涵不少人情,这笔债他都快还不清了,而更让他不堪的是,梅映雪的相公被放出来后,两口子一道来感谢他,却是在他父母的家中相遇的。
他们完全无视他的劝告,他已经不想再跟映雪以及他们全家有任何往来,偏偏他们还是凑上来,商量着求他引荐,让他介绍一些子弟跟他们做生意,为了避免他们提出更离谱的要求,他冷着脸将他们轰了出去。
对于映雪,他早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如今连厌恶之情都懒得给与。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将日子过成这样,他也不好再劝映雪什么。
惹不起,他躲得起,只是此刻他怎么也躲不起,只能将父母送离京城,让映雪再也找不到他们,也就不会再骚扰他。
他最放心的,自然是桑榆,而且父母也在灵州为官过一阵子,不会陌生,更深一层是他想让父母见到桑榆,体会到桑榆的好,将来他能如愿娶得桑榆回家。
他的苦衷桑榆明白,也愿意为他分担这种责任。
她也是前几次从他的来信中得知,他的父母因有功,被皇上特赦放了出来,住在京城有一些日子,可惜住不惯,而成珏也很繁忙,无法孝敬父母身边让他很愧疚,她也时常回信安慰他。
如今这种责任分摊到她头上,她理该义不容辞的答应。
这是个孝敬未来公公婆婆的机会,她何尝不知道?
可是……。
“你在干什么?不出去吃早饭吗?”
一个她疏忽已久的声音从她身后,由远而近的传来,桑榆彻底僵住了。
在他靠近她的身旁时,她将来不及藏匿的信封塞进袖子里,这种慌张的表情和举止,让人不怀疑都难。
薛少宗没想到,他一觉醒来,只是想问候她一句,却得到这样的反应。
她很反常,太反常了。
直觉告诉他,她肯定有心事,而且是她不愿意让他知道的心事。
昨晚还好好地,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想走近一步,却被她条件翻身的后退躲开了,她不知道,这种举动在他看来,有多么欲盖弥彰,多么伤人。
不再看她,却无意间瞟到了她的梳妆台上的一个信封。
他眼疾手快的抢过来,安成珏!
这个名字真是阴魂不散,昨晚还意犹未尽的喜悦,如今就像被人浇了一头的冷水,剩下的,只是心凉。
“薛少……”她很害怕,害怕他慢慢变冷的眼神。
“给我看。”他将手伸向她,她该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她顾不得他此刻已经铁青的脸色,着急的解释:“你无权看我的信,而且,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怎样?你怀着我的孩子,却跟他情意绵绵的信件往来,你这又是什么道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他愤怒的反问,已经无法再跟她讲道理。
直接扯住她的手腕,信的半页纸早已露了出来,迅速的扯出来。
慢慢读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又一次该面临现实了。
“你打算真的接他父母过来照顾?”
事情已经说穿了,她也无法再隐瞒,刚才发愣的时候,她的心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对,这是他的父母,我不能不照顾。”
因为要和安成珏同甘共苦,所以他的父母必然也是她的责任。
再说,两个老人这几年也算吃尽了苦头,她不能不管。
他突然很有大笑的冲动,从昨晚的世外桃源终于回到了“人间”。
她给的冷酷“人间”,对他来说,与地狱无异。
因为她就像个侩子手,每次总会给予他一点希望,让他获得百倍的幸福感之后,再亲手斩断他的幻想,让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
“薛少,成珏他很辛苦,那么用功苦读也只是为了光耀门楣,接回父母,如今完成了一半夙愿,我怎么能不帮他……”
她还没说完,就已经在他的怒瞪下,说不下去。
他承认,他之前真的很有种冲动,即使强留她在身边,也要得到她。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组成一个美满的家,不是很好嘛?
再说,她会这样对他,代表她并不是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吧?
所以,尽管他看了信,也希望她能给出否定的回应,他在给自己留一份最后的奢望。
他不想对他们的感情太过失望,可惜,她早已经舍弃了这份感情很久了。
该醒醒了,她不但没有否认,还为了安成珏争辩,满嘴都是为他着想,为他们的未来打算,那他们之前的相处又算什么?
是他又一次自作多情?
够了,真的够了。
他的胸口起伏着,再也无法听她说出这样伤他的话,怒吼出声。
“我不准你去!你别忘了,你还怀着我的孩子,你想让他们知道,我不介意,可是你想两地奔波,当牛做马的伺候别人的父母,却让我的孩子受罪,我决不答应。”
桑榆惊惧的看着他,不敢置信。
虽然这些矛盾她也想到了,可是完全有办法解决的,他凭什么不许?
“我不会累着自己,不是还有人帮我嘛,成珏已经为父母找好了房子,这些压根不用我操心,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们的生活,这和我的孩子并不冲突。”
他不是笨蛋,不会再做这种心软的事。
别人的事就是别人的事,他管不着,可她也不能怀着他的孩子到处跑,他给她开了方便之门,只会让她更加得寸进尺。
他走到她的梳妆台前,猛地抽出她的盒子,里面有许多封安成珏写来的信。
“这是他写给你的吧?尽管我不让你出去送信,你还是有本事收到他的信,你们真是情深意重,怀着孩子你还能这样谈情说爱,我真是佩服,可你这样不累吗?”
他突然的动作,让她错愕,他居然知道她这些信件。
可他讥讽的语气,也让她忍受不了,没来由的脾气见长。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我跟成珏本来就答应过要经常写信,只是交代近况报平安,这跟我怀不怀着孩子有什么影响?你不能真把我当囚犯一样,再说写这些也累不着什么,我不会伤害到你的孩子!”
这也是她的孩子,她会保护好肚子,他太多心了。
“桑榆,如今的你已经不值得我的信任,经验告诉我,太过相信一个人,换来的只是无止境的失望,所以这次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安成珏的父母让他自己找人照顾,你不行,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来回奔波,要是伤到了我的孩子,我会找安成珏算账。”
这一番话,是他心寒的真实感受,却也冻住了她。
她知道他会反对,所以才会心慌,可是没想到他的反应强到如此地步,他的狠话让她知道,他已经对她失望透顶。
眼泪,不由自主的一颗颗掉落,她都来不及控制。
“薛少,不要这样……”
今天之前的所有努力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加不堪,他们只能这样互相伤害吗?
女人的眼泪就是她们的武器,他不要看到她流眼泪。
不能心软,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将这里的人给我看起来,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准出去,听到了吗?”
门外,是他厉声的吩咐手下,那样的咬牙切齿。
门内,她听到了这个命令,马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匆匆跑到门外,“薛少,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软禁,你没有这个权利!”
她真的被人拦住了,还没等他的侍卫出手,她院子里的小厮就动手拦住了。
真是糊涂,她大概忘了这些人都是他挑的,自然听他的话。
即使跟着她再久,也成不了她的人,她这下彻底孤立无援,成了一只分不出去的小鸟。
怎么办,按照成珏的说法,还有四五天,他的父母就要来到灵州,她连出去都不可能了,还谈什么帮他们准备一切?
“凭我是孩子的父亲,凭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说不让你出去,你就必须给我好好待着安胎。”他断然扔下一句话,离开了她的院子。
“薛少——”她激动的想要追出去,却差点在门框出绊倒,幸好有人扶住她。
万幸,万幸,她有些后怕。
不能冲动,不能激动。
一手摸着心口,一手摸着肚子,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能生气,不然孩子会长成爱生气的小老头的。
她绝望的回到房间,关上门,不再搭理任何人。
……
一天过去了,桑榆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
以往因为孩子大人两张嘴,她吃的还挺多,即使不饿,她也没让自己嘴巴闲着。
可是今天,她硬是饿了一天,这可急坏了陈妈。
薛少宗听到消息,直愣愣的在椅子上坐了好久,苦笑。
她居然用这种办法逼他认输?
她说他没权利,他用孩子来威胁她,可说到底,他真的有自信能拦得住她吗?
他终究被自己的怒气,还有嫉妒冲昏了头,昨天他太冲动了。
“少将军,能听我说两句吗?”陈妈默默的走到他面前,犹豫着想要劝一劝这两个突然闹翻的年轻人。
他的沉默,也就在默许她开口。
“少将军,我老妇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可我看得出小姐挺关心您的,前天为您的生辰准备了一天,什么都是亲手做的,您也吃得很开心,所以两个人就互相体谅,没什么好吵架的。再说,小姐还怀着孩子,心情不好也会影响到孩子,为了这个您也该忍着点。”
他依然沉默,可是却有了些松动,他真的是气糊涂了,都快忘了她的肚子。
昨天还听侍卫说,她差点摔倒,一直捂着肚子不肯走出来,这是在用孩子来赌气吗?
“少将军,多担待着吧,孕妇的心情总会多变的,必须得哄着。你们能相处也是缘分,都有了孩子,能忍则忍,不要伤了孩子啊。”
他们的相处是因为缘分吗?不,她说过,他们有缘无分。
将他们再次牵扯在一起的,只有孩子,从来都不是感情。
孩子,孩子,他们之间的牵挂只有孩子。
他永远都不会是被顾及的那个人,为了孩子,所以他永远都是妥协的一方。
算了,她要去就去吧。
如果孩子真的有什么意外,他再也不用受她的威胁,也再也不用这样痛苦。
孩子,是他对她容忍的底线。
他不会再去哀求她什么,这辈子就这样吧,就做她说的有缘无分。
……
“小姐,对不起,您自由了。”
侍卫恭敬的站在门外,向桑榆说明了本意,就带着其他人离开,彻底解除了她的门禁。
桑榆慢悠悠的走出来,不明所以,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想通了?
事实告诉她,他真的放她自由,而且是绝对的自由。
自此,她出门再也没有人跟随保护着她,她要去哪儿,带个丫鬟就行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那天之后,他真的走了,将近一周都没有再回过庄园。
起初,桑榆没有时间想他的事,成珏的父母就要来了,她要好好准备,按照成珏给的地址,派人将房子里外打扫了一遍,之后她就拉着丫鬟各处选购家具,生活用品,甚至小到房间内摆放的饰品,几个地方跑下来,她真的很累。
托着已经五个多月的肚子,这么多地方跑下来,怎么可能不累?
所以,他的顾忌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她真的没办法随了他的想法,这是成珏的父母啊。
她花了三天时间将房子布置一新,就等着这两天伯父伯母的到来。
当然,她也知道,她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说辞她都想好了,她娘的老家里的姐妹,也就是她的姨母病了,她娘没法过去帮忙,所以她代替母亲过去照顾,自然没法出现在二老面前。
说实话,她也知道撒谎不对,可眼前的形势,她毫无办法。
她也不担心韩家会揭穿她,毕竟韩世忠冷落了母亲多年,怎么还会记得她老家的事?而安伯父他们也不会主动去韩家找她,她已经跟母亲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这些准备做足之后,她才有些踏实,只希望一切都不要穿帮。
几天的忙碌之后,她才慢慢意识到薛少宗已经消失了好久。
不是赌气的那种,而是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院子里派给她的守卫都换走了。
叹了口气,对着镜子稍微抹了点胭脂,遮住惨白的脸色,和脂粉下一张焦虑不安的脸。
他或许真的生气了,离开了,彻底给她自由,也放自己自由。
只是,为什么一闭上眼睛,他挥汗如雨的耍弄兵器,或者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就总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呢?
前一种情况,让她心酸,他总是这样有气没处撒,就耍弄功夫,发泄自己的郁闷。
若是后一种情形,她想该闷的人,就会是她了。
一想起这种画面,她的心会有憋闷,可这样表示很正常嘛,难道要他单身一辈子吗?她可是明白薛夫人有多想给儿子找个媳妇儿疼着,如今他们的婚事告吹,难道他再去交往别的人,不是很合情理吗?
她到底在怕什么?怕他真的不会再给与宽容和耐心吗?怕他不会再回到这里?
可如今给与她这样安宁和自由的生活,不是她向往的嘛?
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整天这样胡思乱想?
孕妇真的容易这样情绪反复,时晴时雨吗?
安成珏的父母也终于到达了灵州,她派陈妈和几个小厮去帮忙接待了两位老人,陈妈他们回来时虽然没说什么,但也告诉她,二老貌似有些不太高兴。
是因为不满意儿子的安排吗?因为她听成珏在心里说,原本将二老从京城送到这里,他们不大乐意。
又或者因为她的不出现?可她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心力交瘁的忙完了老人的事,她才迷迷糊糊的回到床上躺着,就真的只是躺着,她最近失眠,已经不怎么睡得着觉了。
以前一天要补好几次觉,可现在即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果然,心里的焦躁是骗不了自己的,身体的本能在抗议她的自欺欺人。
她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打听过薛少宗,只知道他随弟兄们出去了,可能又有任务了吧?
对她毫无交代的离开,是已经对她失望了,压根不必让她知道他的行踪吗?
想要关心他,却又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种矛盾真的很折磨人。
认真的爱情,给与她无穷的力量,所以才能对成珏执着那么多年。
游戏的爱情,让她变成了胆小鬼,坏女人,想要付出,却又怕自己受到伤害,想要任性的得到他的关注,却又知道自己没有这个立场要求他。
现在,安成珏就是她那段认真的爱恋里的弱点,可以相守,却没有从前的那种炙热。
而薛少宗就是她的游戏爱情里的心魔,弃之不得,而又欲罢不能。
每次,他给与她的感动和关怀,那些往事的一幕一幕,浮现在脑子里,总会让她动容。
他就像一个心灵的港湾,总在她特别彷徨的时候,陪在她身边,替她拿主意,让她不必面对纷繁的困扰,孤独的抉择。
在他身边,她会感觉到踏实,会想要依靠他。
这难道就是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吗?
难道她仅仅只是在利用他来抚慰自己的情伤?
不,她不想当坏女人,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她选择的也是成珏,他们都会有各自的生活,她不能总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所以,就这样吧,放他自由,她也只需安心的养胎,生下他期盼已久的孩子。
……
两个月后,已至腊月。
马上就要过年了,陈妈和府里的几个丫头一起起来做年糕,煮汤圆,包饺子,各种集市上买来的小菜摆满桌,看着让人觉得又有食欲,又有过年的气氛。
可桑榆的心里总透着股哀怨和烦躁,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滋生,成长,到现在已经有点让她透不过气。
安成珏两个月里不断地给她写信,言辞里看得出,他真的很快活。
能在自己熟悉的天地里奋斗,这种朝着希望忙碌的情绪她理解,因为她也曾为他们的未来,这样努力过。
所以他开心,她也高兴。
只是,另一个人消失很久了。
薛少宗也有两个月未露面了吧,他真的很忙啊。
听说他又立功了,现在正在京城陪着父亲面见圣上,怎么会有空回来?
这个年,注定她一个人过,如今七个月的肚子怎么也遮掩不住,她是不可能回韩家过年了,没有了她的维护,她娘现在在韩家一定很艰辛吧?
她很不孝,没能帮到母亲,起初求过薛少宗,他不理会,她就没再指望他。她有将银子塞给小陶她们,希望母亲不至于被三姨太欺负的太狠,如此拮据。
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这样一家人团圆的日子里,她格外想念母亲。
外面漫天风雪,比起早上更大了一些,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整个院子,一片洁白。
而桑榆的房内,升起里炉火,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冷。
不过外人进到屋里,这冷暖骤然的交替,还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冷颤,所以陈妈总跟她叨叨,没事别出去,不然冻感冒了,又不能乱吃药,只会让自己和孩子受罪,所以她乖乖的听从。
只是,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这个年过的有点冷清。
除夕夜,她吃完年夜饭,还没等到守完岁,就困的不行,索性早早的去睡觉。
难得她犯困,没有等来任何人的问候,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只能埋头睡觉。
新年来到,她许的愿望是所有人都能如愿以偿,她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大年初二,灵州又下了一场薄雪,没到下午,就已经融的干净。
雪后的天空露出了太阳的影子,虽然依然寒冷,但是这种明媚阳光照在外面的地上,雪开始融化,那种美景还是吸引了桑榆,她不顾寒冷,走了出去。
积雪还没未化开,可露出的花花草草仍然顽强的傲然挺立,她看着也欢喜。
虽然知道现在大家都在奔走拜年,街上肯定很热闹,但是她实在忍不住走出门外,她只想看看外面的景致,不会走远。
陈妈熬不过她,只能给她穿上厚厚的衣裳和披风,搀扶着已然大肚子的她,小心的走出去。
开始时,她真的是很认真在赏雪看风景。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时,她就按耐不住了。
那辆马车她太熟悉了,是经常接送他的车!
她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那辆马车,没有再继续前行。
云儿见她忽然停下来,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是少将军!”
一声惊呼,也终于让马车内的人掀开了门帘,果然是他。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却又很快的转移开,云儿扶着脑子有些空白的桑榆走了过去,主动跟薛少宗打招呼,作揖道:“奴婢恭祝少将军新年吉祥,少将军,您怎么才来啊?”
薛少宗只是淡淡的笑着,没有回答她们。
深呼吸一口气,她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淡定,“你……是路过?”
如今的他,又戴上了他们第一次重逢时的冷漠面具,对她不但不闻不问,连话都好像吝于说出口。
“不是。”他没有撒谎,今天来是因为有事要说。
“那进来坐坐吧,小姐今天出来也很久了,这外面挺冷的,别再冻着了。”
他看到桑榆有些冻红的鼻尖,即使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还是冷成这样,确实不适合在外面久站。
走在她身后,看着她越来越笨重的身子,慢慢的挪着步子,他下意识的想要扶着她,却在靠近她的时候,止住了。
她已经有人搀扶了,不会需要他的出手。
“你先坐,我去换件衣服,让陈妈给你泡杯热茶。”
走进房里,确实暖和不少,她紧张的脱着披风,偷偷的望着房外客厅里的他。
他今天怎么来了?
来的好意外,而她今天恰好有心思出去赏雪,也凑巧的遇上了。
如果她不出去,他是不是就不会想着要进来?
对了,他说不是路过,那是有事要说?
薛少宗坐在大厅里,这里跟两个月前一模一样,只是多了点新年的点缀,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只有真正的坐在这里,他才知道这段日子里,他其实是不断想起的地方还是这里。
桑榆的肚子也渐渐大了,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撤了守卫,但这里都是他的人,想要知道她的事,又有什么难的?
只是这样分开,没有期望,没有冲突,淡淡的,挺好。
尤其是这次在京城过年,在百官聚集的场合,他居然看到了安成珏,还真有点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都知道对方眼里的意思,互瞪了几秒,他就移开眼,再然后,就索性离开了那个枯燥的地方。
安成珏混的不错,这还没高中就能出入这种场合,他以前怎么会觉得那个笨蛋的性格呆呆的,不适合官场呢?人都是会变得,他明显看得出安成珏在迎合那群人,不是令人作呕的那种奉承,却用学识和态度让人家对他多看一眼,这就是安成珏的本事。
这样的安成珏还真不可小觑,等到马上到来的科举考试,他会是风光无限,还是名落孙山?
相信有了谢家的庇护,还有他自己的本事,要考取功名并不难吧?
到那时候,安成珏就有了迎娶桑榆的资本,他们会实现彼此的诺言,幸福的在一起。
只是,为什么想到这种情况,他还是不能大方的祝福?
“喝杯茶吧,你来有什么事吗?”她将热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另一杯端在手上,也顺势坐在他身边。
“这次去京城,我见到了安成珏。”
不知怎么的,原本没想说这个,他却从这个话题聊起。
“额?”她愕然,“你们见过面啦?”
“是,但是没说话,只是在张丞相家的孙儿满月酒宴上见过,他变得很不同,自信淡定,做事进退得宜,据说很得他老师的喜欢,这样看来,他今年的科举应该不在话下,你应该感到欣慰。”
这是他的实话,只是听的人十分惶恐。
桑榆确实对安成珏能有这样的成就,十分高兴,可是薛少宗关注他,将他告诉她,是因为什么?他不是讨厌安成珏,不喜欢她总将成珏挂在嘴边吗?
“好了,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等待没有白费,他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你将来可有福了。”所以,她以后真的不用他来操心了,他连不爽的机会都没有了。
“薛少,你不用这样说话。”她怎么觉得他在讽刺她?
“瞧,你又不高兴了,我还是那么不会说话,那就说个我该高兴的事吧。这次去京城,皇上告诉我,九王爷家的郡主到了婚配的年龄,九王爷属意我为女婿,皇上没对这事表态,但问我的意见,你说我该答应吗?”
其实,如果这事真确定了,皇上压根用不着顾忌他的意见,所以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他很想知道桑榆的想法,他承认,他在试探她。
“……”她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佯装淡定的笑着,“这是你的事,怎么来问我?你爹娘应该更操心这个。”
“我爹娘顺着我的意思,可我还是犹豫,你作为朋友,不该给我点建议吗?”
他的语气温和,却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汹涌。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暗涌,灼热的茶水溅在她的手背上,反而不觉得疼。
“皇命不可违,能娶到金枝玉叶也不错,干娘应该很喜欢这个郡主吧,她期待你成亲已经很久了。”
好假,连她自己都觉得假透了。
她明明对他的赐婚很慌乱,甚至反感,为什么还要说出祝福的假话?
瞧,连她的孩子都在反对她的假话,在她的肚子里大闹天宫呢。
不敢看他,她只好低下头,轻轻的抚了抚肚子,孩子,乖啊,别闹,娘也不想这样。
只是她这样“淡定”的神情,彻底让薛少宗沉默了。
这算是他自找的吧,何必再问她的想法,她更好的未来和爱恋,不正前途似锦的等着她吗?
人的大多数痛苦真的不是别人造成的,大多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他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执着的找罪受,这就是典型的自作自受。
这两个月来,不就是想习惯没有她的日子,想让自己彻底解脱吗?
如今,他自己又钻回了这个怪圈,真是头疼。
他站了起来,心中的疙瘩算是解开了。
“时候不早了,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大踏步,没有多说一句,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们总共说的话,没有超过十句。
桑榆呆滞的看着他走远,就像永远不再回头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她特别想冲上去,不想永远只对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先离开。
可是笨重的肚子,混乱的脑子,都让她没有骨气勇气。
她不是一个人,她做不到这样的洒脱。
……
新年头几天过去了,桑榆一直派去韩家送新年礼物的人总是告诉她,见不到人。
真是奇怪,为什么她娘不在韩家?
她让人向韩家的下人打听,结果才得知她娘跟随韩世忠,还有三姨太那一房人到外省探亲去了。
可奇怪的是,他们去的是三姨太的娘家,让她娘跟着去干吗?
她想说服自己没什么怪异,可心里始终无法静下来。
一次午睡,梦到了她娘满脸是血的样子,吓得哭醒了,不能再继续等,她让人再去韩家问问,这次问出的消息,更让她如同五雷轰顶。
她娘还有韩世忠那群人被山贼绑架了!
她不想着急,她不能慌,她现在是两个人的身子,可是为什么,她就是停不下来,肚子好痛!
“少将军,庄园那边传来话,说桑榆小姐昏过去了。”
薛少宗心一惊,立刻骑上他的快马,朝着郊外的庄园奔去。
当他敲开门的时候,桑榆房间内的侍女已经忙成了一团。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昏倒?”他直接问的是经验老道的陈妈。
陈妈一脸焦躁的说:“刚才有个小厮进来,跟小姐说了几句话,小姐就成了这样,我问过那个小厮,好像是小姐的家里出了点事,小姐受惊就晕过去了,不过将军放心,大夫看过了,只是受了惊,只要好好卧床休息就没事。”
“那个小厮人呢?”他要亲自问问,韩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能让桑榆成了这样。
小厮被惊恐的带到大厅,一见到薛少宗就什么都招了。
“将军,真不关我的事,小姐让我打听消息的,我只是照实说,她听了就昏倒了。”
“少说废话,直接说到底韩家出了什么事?”
“小姐的爹娘回家探亲的途中,遇到了山贼,就被绑回了寨子里,那些山贼跟韩家放话要五百两银子的赎金才放人。”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桑榆会急成这样。
“将军,小姐醒了。”
厢房内,侍女的呼叫让他立刻赶了过去,桑榆人已经醒了,可是情绪不太稳定。
“薛少,怎么办?我娘她有危险了。”
被土匪绑架就够危险了,可偏偏还跟韩世忠他们一起被绑,她不确定韩世忠会不会保护好她娘,她娘有没有收到惊吓,这些问题越想,她就越头疼。
“我知道我知道,你冷静点,我们将事情一点点弄清楚,再想办法解决,你现在最不能受惊忧虑,要多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我知道孩子要紧,可我没法冷静,我恨不得现在就赶过去看看,不知道我娘现在会不会有事,她如果有个不测,我该怎么办?”
“你疯了,你现在这么大的肚子跑那种山沟里去干什么?”
他难以置信,桑榆有时候无理取闹起来,真是让人不可想象。
她怀着七个月的肚子,跑几公里以外的荒山野岭,跟土匪见面,他怎么可能同意?
“那该怎么办,我能相信我爹吗?他从来都是个懦弱的人,遇到这种事逃还来不及,况且还有他最疼爱的三姨太一家子,怎么还会顾及到我娘?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没完。”
她是自己的梦吓到了,不想去回想,可完全控制不住。
“桑榆,冷静点,将这个药喝了,压压惊,我来替你想办法。”
他将碗凑到她的嘴边,她已经无法端得了杯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喝完了药,他放下碗,安慰着她:“别担心,既然土匪要的是银子,就不会伤及性命,不然人财两失,他们也捞不到好处。”
她惊恐的眼眸,在注视到他眼底的镇定和沉稳时,才能找到一点让自己不那么慌张的力量。
“薛少,我能抱抱你吗?”
她小声的恳求他,模样甚是可怜,她需要借助他的怀抱,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有犹豫,他张开双手,将她拉进怀里。
这么冷的天,她穿的很多,抱起来软软的,可此时她哭的毫不节制,让他也没有心情感叹这些。
“你别哭了,再哭孩子也不消停,我说过这件事我来想办法,男人就是这种时候才体现出作用,你一个孕妇就别跟着瞎着急了。”
在他的安抚下,她渐渐镇定下来。
可是——
薛少宗找来韩家接应土匪消息的下人,仔细询问。
“山贼那边现在有消息吗?除了五百两银子之外,有没有其他要求,人质有没有受伤?”
他锐利的眼神让韩家下人不敢说漏一句。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人暂时没说有问题,那些土匪只要五百两,一分不能少,这次抓了五个人,说一人换一百两银子,如果不从就不好说了。”
“银子的事情好说,对方是在哪座山头,什么地形,那地方最近的衙门有多远?”
“老爷他们是在郴州的地界上,路过一个叫少华山的山路上被抓的,什么地形我还真不太清楚,反正他们跑的挺快的,那地界的衙门压根不肯管,说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也管不了,所以我们才回来筹银子。”
“你确定,当时韩夫人没有被为难,安然无恙的被带走的吗?”
这是桑榆在插话,没办法,薛少宗劝不住她,只能让她跟着一起听着。
“韩夫人?说的是大夫人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问的谁?”
真是很恼火,这韩家虽然三姨太在管家,三姨太也已经被抬为平妻,可是大夫人仍然是她娘柳含烟,这些人居然连这都有疑问,可见三姨太有多横,多么无视她娘。
“没……没有,当时大家都吓坏了,都没有反抗,跟着被押走了。”
“我再问你,这次为什么去三姨太娘家探亲?往年他们从来没去过,而且为什么要带着大夫人一起去?”
她早就察觉不对劲,再加上去的这些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甚至都怀疑,这是不是三姨太那些人的计谋,故意害她娘。
这人怯懦的说:“三小姐据说要许一门好人家,三夫人看中了娘家那边巡抚的公子,这次回去只是以探亲为民,带着三小姐还有老爷去见见对方,至于大夫人……三夫人一向喜欢欺负大夫人,总让她干些下人的活儿,这次带着大夫人去,据三夫人说也是让大夫人服侍她,更想让大夫人见识一下她的未来女婿,说大夫人做不到的事,她和她女儿一定能办成,其余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桑榆觉得自己快要气爆了!
这个女人一向喜欢欺辱他娘,她爹韩世忠更是为虎作伥,两个人合起火来作践她娘,这回连命都要被他们祸害了,要是让她救出娘亲,她肯定不会跟这两个人善罢甘休。
她死命的硬撑着,才没让自己对父亲口出恶言。
她和娘亲隐忍多年,一直只是个大房的空壳,从来没有得到哪怕一丁点尊重,这还是要拜韩世忠的薄幸所致,可她娘都懒得憎恨了,她也就不想浪费时间怨恨韩世忠。
可没想到,现在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娘也要受到这种糟践。
韩世忠的不作为,就是一种纵容,无限期的消耗掉别人的耐心,这叫人如何不愤怒?
心里的仇恨再也关不住,她没有一刻像这样想杀人!
如果她娘真的如噩梦中那样,她一定要这些人偿命!
……
将她送回房间,又让大夫细心的把过脉,听到没有影响到胎气,他才彻底放心。
她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但是她知道,她又害他担心了。
这次昏厥差点影响到孩子,她又做错事了,虽然这次他没有责怪她,但是她也后怕。
这一整天里,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最后,他索性只留在庄园里,有什么事情全都吩咐给属下去办。
没办法,她害怕,她无时无刻都想向他确认事情的进展。
还好,他已经知会了郴州的知府县衙,也调集了一些兵力跟随他一起去到出事的地方,这些他都明白的让她知道,让她安心。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累了一天了,你不想补补觉啊?”
她不动,也不困。
他没办法,只有强制性的将她抱回床上躺着,盖好被子,轻轻的问她:“你现在相信我的能力,一定会救出你娘他们,对吗?”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不怀疑他的能力,而且他也有这种热诚,更重要的是,现在她只能相信他。
“我已经部署好了一切,明天就能出发,我一定能将事情解决,你还担心什么呢?”
担心她娘,担心他的安危,还是其他的不确定?
她说不清楚,“我就是怕。”
“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和坚定,只有自己给自己信心,才不会让自己的精神先崩溃,你自己挺住了,就没人能打倒你,相信我,也给与自己信心,不要想太多。”
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像是被他传递了力量一样,在心里默念着,会好起来的。
他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肚子,这手感越来越好,他已经错过了两个月的时间,这肚子就大成这个样子,肯定是个健康的孩子,他越想越欢喜。
“我怎么再也等不到像上次那样的胎动了?孩子已经睡着了吗?”
他摸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桑榆的全副精力都在想着娘亲的事,被他这么一搅和,注意力也被岔开了。
痴痴的笑他:“那当然,孩子闹了一天,总也有累的时候。”
孩子在她肚子里越来越活泼,什么时候闹腾,什么时候安静,她都能细数出来。
他将头趴下来,贴在她的肚皮上,静静的听着,“我听说这样能听到孩子的声音,我听听看。”
“刚说你傻,你这又犯了,孩子都睡着了,你能听到他什么声音啊。”
“我就是听听,哪怕听听睡觉的呼噜声也好。”
如果犯傻能让她不那么担心,能让他多跟孩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愿意天天这么做。
可是他知道不可能。
桑榆看着他,温柔的贴在她的肚子上,身上散发着一种光芒,连嘴角都上扬到最高处,她知道,那是一种父爱的力量。
这种父爱的光芒晃了她的眼,击中了她的心,逃避的躲开眼睛。
更是要逃避掉这种感觉,可为什么这种情动的心悸越来越强烈?
……
第二天一大早,薛少宗一身另类打扮,来到桑榆的房间,跟她告别。
“你,你怎么这个打扮?”桑榆扶着腰,惊讶的指着他,嘴角一抽。
他穿着粗布麻衣,脸上贴着一块刀疤,下巴处沾满了络腮胡子,头上顶着个大帽子,不仔细看,真的快认不出是他。
“惊讶什么,这乔装是必要的,这次只是个小山贼,我不好出动太多军营里的人,只好带着一队最得力的兄弟过去,再让当地熟悉地形的衙役带路,能混进去最好,如果可以智取,自然更好,都不想伤亡嘛。你放心,我一定将你母亲带回家,为了孩子能见到外婆,我这次也必须成功。”
昨晚摸着她的肚子,他就在想,怎么能不让我的孩子见到外婆呢。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她担心她娘,但也不想他出事,他本事再厉害,也总会怕个万一。
“好啦,我走了,等我的好消息。”
不再与她缠绵,更加坚定的走出去,带着弟兄们正式出发。
他走后的整个下午里,她焦急的踱着步子,一直没等来任何消息。
她知道她太心急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该做的就是等。
第二天来临了,她依然没有等到任何消息,整个庄园都寂静的让人心慌。
终于在第二天的夜里,她接到了薛少宗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以及她期盼的好消息——
她娘终于得救了。
信里说,现在暂时不能回来,那边衙门里还有事情交代,隔天,他会带着她娘还有其他人一起赶回来。
他心里的语气很诚恳,她不该怀疑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安,他为什么不立刻就带着她娘一起赶紧回来?他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自己安慰自己,他已经够累了,能做到这样,她不该强求太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她不敢去想,是她娘受伤了,还是他受伤了。
终于等来了他说的日子,她已经等不及,早早的站在门外候着。
“桑榆。”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果然是薛少宗,正风尘仆仆的策马跑过来,身后的视为赶着马车,也奔走而来。
他回来了,真的完好如初的回来了,她挺着肚子迎接过去,眼眶涌出一阵热气。
“你没事就好,真的都平安回来了吗?”
可他的脸色不太自然,只是一个劲儿的说,“不要着急,你自己要稳住,现在是个双身子的人,不能动了胎气。”
可他越这样说,她就越慌,心惊肉跳的听着每一个字,不敢再让他往下说。
“到底怎么了,我娘呢?”
“在后面的马车里,现在身体不方便,所以我让人在里面添置了一张床,过去看看吧。”
他扶着她走过去,她确实看到这个马车像被改装了一样,加长了许多。
她双拳不自觉的紧握,颤微微的拉开帘子。
那里面躺着的人,简直让她不敢置信。
“薛少,告诉我,这是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怎么会成了这幅样子。
他扶住她的双肩,支撑着她缓缓坠下的身子,强忍着告诉她。
“对不起,我还是没来得及,闯进山寨的时候你娘就成了这样,据那些人说她是自残,而且是要自杀来保护自己的,我之所以迟了一天回来,也是找了好多大夫医治她,确定她不会有生命危险,才带她回来,让你看着安心。”
他不会忘记,当他在众人抱头逃窜的时候,看到地上躺着的血人,他那一刻的冲动让他很想杀光寨子里的所有人。
“可我娘为什么要自杀,她的脸怎么毁成了这样?”
那是她娘。
只是双颊用一层层的白布包裹着,到现在白布上还渗着血,而她娘的身上更是缠着厚厚的一层布,就那样毫无生气的躺在里面的卧床上,可以想象,薛少宗见到她娘时,该是多么惊惧的一幕。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只有她娘受伤吗?其他人呢?
“为什么我娘要自杀,她的脸怎么毁成了这样?”
她凄厉的大喊,却又赶紧捂住嘴,不敢惊扰了车内的母亲。
“你别激动,这地方不适合说话,这地方太冷了,我扶着你进去,你娘现在也需要躺下来,我再慢慢跟你说。”
是啊,她现在脑子都乱了,这些都没顾及到,只能听由他来安排。
他的几个属下小心的用竹床将柳含烟抬进了桑榆的房间,并更加小心翼翼的抬上床,整个过程都没敢伤到病人分毫。
桑榆直直的站在床前,发呆,眼睛里的泪水怎么也断不了。
怎么会?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她完全不敢碰娘身上的伤口,可光盯着脸看,也够吓人的,这脸颊两边的绷带缠的那么厚实,可见里头的伤有多深。
“别太过担心,这些伤口都擦的是最好的药材,大夫说只要不大动作,不会撕裂伤口,再静养几天,肯定会慢慢愈合的。”
“只要不大动作就不会有事吗?那得伤成什么样子才会这样小心?我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如果要知道事情经过,我们还是出来说吧。”
她依然没有动作,拉着她娘的手,不敢松开,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薛少宗无奈的劝解她,“你娘现在还是有知觉的,让她听到了总归不好。”
她慢慢的松开手,被他托住腰部,扶着往大厅里走。
“先坐会儿吧,我会跟你慢慢说。”他沙哑着声音说。
这时,她才发现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这幅样子一定没休息好吧?
她很惭愧,不知道自己要拖累他到什么时候?不管以前自己怎么惹他生气,一到关键时刻,他还是会帮她,再不识好歹,她也是会感恩和愧疚。
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转换,他只想着怎么斟酌话语,才好将事情告诉她。
“你娘身上的伤确实是自己弄的,这个无论是山贼,还是你爹他们,都是这样说,我到的时候她就已经伤成了这样,手里确实还拿着把匕首,其他人被我以性命要挟,也不敢说谎,所以我只能先看伤势,想要最快速的抢救你娘,再来审问那些山贼。”
她抬眸,满眼的疑惑,“我娘为什么自杀?”
他回避了一下眼神,眼底闪烁着鄙夷的冷光,不得不承认,他很不屑讲出这段事实。
能为什么自杀?
当然是因为绝望,冷到极点的绝望。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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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现在入v了,那就坚持到底,早日将文更完,马甲有存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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