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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前,韩家一家子被山贼抓到的时候,惊魂未定,尤其是韩世忠被抓到后,韩家妇孺跟天塌了一样,失去了希望,三姨太的女儿还有随行的侍女,几个女人叫的让人心慌,被山贼严厉的呵斥了一顿,才消停下来。
一群人被粗鲁的绑着,拉扯着上了山,不管男女,都被踢打,只为了能快速到达山贼的洞穴,那里才是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
到了山洞里,所有人都像粽子一样,被捆成了一团。
三姨太和女儿被惊吓的想要尖叫,又拼命的捂着嘴巴,吓得瑟瑟发抖,用眼神不时的求助一家之主。
韩世忠虽然懦弱,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软弱,即使不为这一家子人,也要为自己的小命搏一搏,不然只能任人予取予求。
他踌躇着怎么跟山贼开口,直觉以为这些人无非为了银子,只要他们放了他的妻儿,银子他一定会给。
“老大,他们真的很有钱,你看这些全是珠宝首饰。”远处一群人看着手里的财宝,眼神发亮,声音无限窃喜的冲着土匪头子喊道。
几个山贼喽啰早就将韩家人随身带着的包袱洗劫一空,一看全都是银两珠宝,总算逮到一群可以宰杀的肥羊。
三姨太闻言,心里懊悔的想吐血,差点跳起来,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
这都是她辛苦攒的东西,为了这次跟巡抚一家的见面不至于太寒碜,她带了好多银两和珠宝,将女儿打扮的光鲜亮丽,好让这次的相亲能成。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看得出来对方也很满意她的女儿意柳,这眼看着就要达成的心愿,怎么就会出了这样的意外?
“银子你们已经拿到了,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三姨太颤声的问道。
见到这些人欢喜的数着银子,三姨太心里的怨毒都快漫道嗓子眼了,可是她不敢反抗他们,只想着赶快逃离,不然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后脊背全是冷汗。
“放你走?哼,做梦,这只是小意思,抛开这些下人,你们光主子就有四五个,怎么也得一人一百两的赎金才够本哪。”山贼们狮子大开口,耻笑这个女人的痴心妄想。
一百两?那就是总共要五百两赎金?
天哪,这对爱钱如命的韩世忠夫妻俩来说,简直是要了命了。
可是能怎么办?这钱再好,也没有命重要。
看着这些山贼对着一个哭哭啼啼的侍女,甩手就是一耳光,那狠劲儿他们看着都觉得疼,就更不敢讨价还价,说一个不字。
一天过去了,山贼们放出的话有了效果,韩家立刻派人送来消息。
韩家说银子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不伤人性命,会愿意私了。
山贼见这些人这么好说话,还懊悔说要价少了,连韩世忠夫妻也觉得惊讶,他们家虽然也捞了不少,可现在主家的是二房,他们知道的银子能有多少?怎么会拿得出那么些银子来赎人?会不会是他们故意答应,然后没钱赎人,故意惹怒这些土匪?
两人真是绝配,光用眼神示意,就能将对方的意思猜出个七七八八。
可后来一细想,韩世忠再怎么样也是韩家唯一的当家人,这些女人再大胆,也不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心里顿时有点底气。
能被赎出去就好,他们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如今,就只等着韩家人送赎金。
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出现了意外。
“老大,这个女的长得好漂亮……”那群围坐在一起的山贼里,有个人突然色眯眯的说了这么一句。
三姨太警觉的往后挪,顺势挡着身后的女儿,千万不能让他们盯上。
韩意柳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身子向后挪了挪,已经克制不住的颤抖,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嚣张劲儿,用微弱的声音对她娘说:“娘,救救我……”
三姨太也害怕,可是作为母亲,还是不想让女儿涉险,而且韩意柳如果完蛋了,她的美梦也就要泡汤了。
“老大,我也觉得那个小妞不错,就给我们一点时间尝尝鲜吧,反正待会儿银子到手了就行,我保证不搞出人命。”
这群山贼喽啰也不断的怂恿着,眼光都快粘在韩意柳身上,让被注视的人瑟瑟发抖。
被唤作老大的刀疤男人坐在炕上,看着那群被捆的人,啐了一口,手指着几个人嚷嚷着:“就让你们爽一下,但是记住,别搞出人命,那就不值钱了。”
这个说法让韩意柳顿时瘫软在地,哭的眼泪婆娑的向她娘身边靠拢,“娘……救救我……不要……不要过来。”
眼看着女儿要被人凌辱,三姨太都快急哭了,对着韩世忠就是一顿哀求,“老爷,你不能不管柳儿啊,她还没嫁人,要是被他们糟蹋了,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啊,那巡抚不是挺喜欢柳儿的嘛,以后说不定我们还能靠着柳儿过好日子,你不能看着不管啊……”
韩世忠也着急,可再急都没自己的命要紧,他也怕的要命。
“你们不能这样,我女儿不是你们能碰的,她可是李巡抚家属意的人,要是动了她,你们等着被通缉吧,还有我们老爷,他可是灵州城的县丞,官府的人你们也敢动,迟早会遭报应的。”眼见着女儿的衣服被人扯开,三姨太急了,满眼通红的喊着。
看到韩世忠这么不中用,三姨太也不管不顾了,扯着嗓子叫骂威胁这些土匪,给自己壮胆。
可这些人开始还愣怔了一下,立马大笑起来。
“你们是官府的人啊,好怕哦,我们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正好跟官府对着干,所以能睡了狗官的女儿,那就更爽啦。”
简直怕什么来什么,三姨太没想到这样恐吓,他们不但不害怕,还更来劲。
铁了心的要染指韩意柳,韩意柳吓得直往里躲,三姨太挣扎着往女儿身上压过去,手上绑着绳子,压根推不开这些人。
“你们给我滚开,不然我要你们的狗命……”
“啪”的一声响,三姨太被重重的掴了一巴掌,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的。
“再吵,老子连你也一起奸了,母女俩的滋味肯定很棒,哈哈哈。”那个甩巴掌的男人居然不顾廉耻的喝出这种话,吓得三姨太母女连骨头都软了。
“哈哈哈,说了让你们不要反抗,我们爽了自然会放过所有人,要听话哦。”另一个男人也凑了上来,大笑着就要按倒韩意柳。
韩意柳就差叫破喉咙了,可是没人能上前搭救,连三姨太都被人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正当几个人给韩意柳松绑,撕开她的衣服的时候,“啊”的一声,男人痛苦万分的哀嚎响彻整个山洞。
在众人没注意的地方,柳含烟攥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悄悄的割开了手上并不粗的绳子,在男人将手伸向韩意柳的时候,她也将那个石头用力的滑向他的背部,鲜血流淌出来,那些男人才跳开。
所有人都没想到,从被抓进来开始,就一直一声不吭的瘦弱女人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出手,将男人们弄得血流不止。
柳含烟也怕,非常怕,可是她也是个做母亲的人,眼看着韩意柳被人糟蹋,她没法无动于衷,韩家的大难临头,女人比命还重要的贞洁,都让她无法坐以待毙,所以她出手了。
当大家反应过来时,老大爆喝一声,“你们这群废物,被一个妇人搞成这样,我们还怎么混!还不快给我把人绑咯,找更结实的绳子来!”
一群人立刻将柳含烟按住,另一个男人去找绳子。
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居然能将他们伤成这样,想到这,这些男人也没手软,使得劲儿差点捏断柳含烟的手腕。
“老爷,救我,老爷——”柳含烟唯一的一次求助,将目光投向她的男人。
她即使对韩家人再失望,还是希望韩世忠能念旧情,刚才她那一搏,也是为了拯救韩家女儿的清白,这一刻,她希望他们也能救救她。
可,韩世忠居然扭转头,一声不吭。
更令她绝望的是,三姨太这个时候居然落井下石。
“各位爷,这个人是老爷的夫人,她一直不受老爷宠爱,你们怎么她都没关系,求你们不要动我的女儿,如果你们答应我,我会让家里再送两百两银子给你们。”
这些话,简直每一句都在凌迟着柳含烟,她没想到人心真的会邪恶到这种地步。
她救了韩意柳,韩意柳的娘却要害了她的性命,农夫与蛇的故事真是永远都在上演。
更关键的是,柳含烟的求救眼神,被韩世忠忽视的彻彻底底,这样的反应等于是默认了三姨太的话,这些土匪可就来劲了。
柳含烟虽然已经是三十几岁的女人,可是少妇的风韵和清冷也是很得某些男人的胃口。
这群男人刚才被这么个弱小的娘们儿给撂倒了,心里的那股子恨意和征服感,让他们真的将脏手伸到柳含烟的身上。
她想挣扎,可是手腕被人狠狠的踩在地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压根动不了分毫。
“韩世忠,你好狠的心肠——”
绝望之际,一向懦弱的柳含烟忿恨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以为这个名字会一生刻在她的心里,此刻她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将这个耻辱的名字,从她的人生里抹去。
韩世忠有些动摇,可身旁的三姨太小声的叮咛他,“老爷,你要是不让这些人出出气,他们就会对柳儿动手,难道你真的忍心柳儿遭此横祸吗?”
果真,他们这边一片平静。
柳含烟绝望了,真的绝望了,可她不认输。
认了一辈子命,换了这种耻辱的结果,还要被人毁去清白,她真的太痛苦了。
她忍着手骨折的疼痛,拼命的厮打着压在她身上的臭男人。
指甲刮破了男人的脸,又一次挑起了男人的怒火,愤怒的找来匕首,抵着他的喉咙。
“臭娘们儿,你再动试试,老子碰你是给你面子,你男人都不要你了,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这种悍妇。”
脸一歪,柳含烟的左脸立刻血流如注。
“山子……有血……”那些男人也傻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柳含烟奋力的撑起完好的右手,快速的抢过匕首,对准那些男人。
“你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韩世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在腹部,那样的决绝,那样的绝望,已经生无可恋。
那些男人看到她的样子,即使恶贯满盈的人也会忍不住发憷。
韩世忠和三姨太脚软的不敢看着那摊血,和躺在血水里的人,自知有愧。
“老大,不好了,山下有不少的官兵攻打过来了。”
一阵兵荒马乱,该抓的抓了,该放的放了,该救的人,却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
桑榆窒在当场,那种被冲击的心情,绝非言语能够形容。
一种让人浑身发寒的冰冷。
许久之后,本以为会发怒,会哭泣的她,反常的说出一句:“薛少,我要代替我娘,向韩世忠提出和离。”
对,是和离,不是休妻,是夫妻之间平等的一刀两断。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代替母亲休夫。
可这个狗屁世道,是不会允许她这样大逆不道的做法。
薛少宗沉声问道:“你想好了?”
知道桑榆的脾气,在一些事上很糊涂,可有些事上,又是冷静的可怕。
现在,她这种仇恨到冷漠的眼神,仿佛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韩世忠和韩家人,怎么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被她一动不动的冰冷眼神吓到,他紧紧的捏了一把她的手心,冰冷入骨,想必是恨透了韩世忠,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
“好,我会替你向韩家提出和离,你看起来没有休息好,还是去躺一会儿吧。”
看着她眼下的乌青,他有些心疼,况且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住这样一夜夜的熬着,和这让人心寒的家庭变故。
可桑榆不肯,摇的头都快掉了。
“不,不用你出面,这次我自己找韩世忠要说法,如果他不答应,我就跟韩家同归于尽,我也不想休息,娘没有醒过来,我就没法闭上眼睛。”
他紧张的捏了把汗,大呼道:“你不要冲动!”
什么同归于尽?这种说法想都不要想,他不会允许,韩家人也不值得她这样。
桑榆冷冷的扯动嘴角,愤恨的闭上眼,“放心,韩家还不够资格让我拼上性命去斗,那样太便宜他们了,他们不是怕穷,怕名声不好吗?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同意和离。”
一天之后,灵州城内传出韩家苛待大夫人,任由三姨太联合其他小妾陷害大房的母女,不但将大女儿赶出家门,还将大夫人打成重伤,差点命丧下人之手,而韩世忠居然任由这种宠妻灭妻的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不闻不问,纵容默认。
这本来算是旧闻了,谁都知道县丞家的大夫人就是个摆设,连带着女儿也不受宠爱。
可谁也没想到,这小妾也能将长房长女给赶出家门,更将正妻夫人给欺负成这样,偏偏这事儿还发生在县丞家里,有了这么个糊涂的县丞,老百姓不议论才怪。
议论也没什么,可韩家时常传出闹鬼,几个房的妻妾频频遭遇恶鬼的光顾,全都吓得半夜不敢出门,府里的下人也更加人心惶惶。
这嘴巴管不住的人,到外头这么一传,那些妻妾就成了做贼心虚的典范,连老天都看不过这些女人做的孽。
更有意思的是,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天天堵在韩家大门口,喊着叫着要让韩家三小姐出来对峙,可就是任由街上的路上怎么问,就是不说三小姐怎么他们了,这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五花八门的传闻就更多了。
就几天的时间,韩家内院的事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让韩家人没脸出门,却让桑榆觉得还不解气。
“还在气?你真不值得为他们这样,要想让他们不好过,我出手就可以了,保证让你觉得解恨,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为这种人动气多不值得,得为孩子积福。”
“不,现在还不需要你出面,这太抬举他们了,而且这是我的家事,我不会让我的手上沾满血腥,我只是想让他们一辈子的不安和噩梦,带着不能如愿的悔恨,好好的活着,活的长长久久。”
桑榆也知道,要这些人偿命,她不能做,也做不到。
可是让这些人痛苦的活着,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不但为了她娘这次的遭遇,也为了这么多年,她们在韩家所受的屈辱。
当初她就不该大意的让娘留在韩家,就应该带着她娘跟她一起走,这样就不会受到这种对待,又或许她早就该对韩家人反击,这样一味的隐忍,才纵容了这些人的无耻。
“所以,薛少,不要再劝我,我只有做点事情,才能让我平复我此刻的心情,我必须为我自己和我娘争口气。”
她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声,这种坚决的心,是薛少宗劝解不了的,所以也就随了她的心思。
只要她解气了,这事才算过去。
薛少宗答应不出面插手韩家的事,可是桑榆想要借助的力量,和达成的心愿,他都会默许,帮着推波助澜。
“小姐,你要找的丫头,我给你带来了。”
侍卫将小陶和阿碧带了进来,两个丫头看到桑榆,痛哭的不能自抑。
桑榆也红了眼眶,笑着安慰她们,“好啦,我们难得见面,不要总是这样哭吗?来,坐这里,我找你们来,是有事要你们帮忙。”
小陶率先止住哭泣,却十分讶异的指着桑榆的肚子,“小姐,你这……”
所以,这就是小姐一直给她银子来照顾夫人,却不自己露面的原因?
桑榆满怀母性光芒的灿烂笑容,注视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骄傲的告诉小陶她们。
“对,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下他,所以这段日子才不能回家看娘和你们,才会让我娘发生这种意外。”
阿碧也擦擦眼泪,哽咽的说:“小姐,是我们不好,我们没有照顾好夫人,本来我们也想跟着去伺候夫人,可是三夫人硬是不让我们去,没曾想夫人真的出了这种意外,是我们没用……”
抓紧她们的手,郑重的对她们说:“听着,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们自责也于事无补,现在更该做的是报仇,受了这么多年的气,也该让他们尝尝滋味。”
“小姐,你想怎么做?”
不是没想过让韩家的人吃一次亏,她们跟着桑榆母女也受了不少气,这次看到桑榆信心满满的眼神,也坚定了报仇的意念。
桑榆让她们附耳过来,细细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在韩家多年,韩家那些人的把柄还是知道一些,不需要各个击破,但是让那些妾氏的心尖尖尝尝人言可畏的滋味,也算是小惩大诫。
二房的女儿韩梦梅看上了当地巨贾的长子,还私下写了不少暧昧情诗,让贴身丫鬟送出去,这事被阿碧碰见过一次,于是这几天,街头热议的就是韩梦梅的情意绵绵的诗词。
四房的长子韩文麒,跟韩世忠如出一辙,才十六的年纪就已时常流连烟花场所,无限的享受美人美酒的艳福,可惜因为跟人争夺美人的一夜良宵,失手打死了人,这事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本来早已被韩世忠压了下来,可如今县丞之子嚣张打死无辜百姓,却被其父庇佑,逍遥法外的流言甚嚣尘上,再加上韩家之前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老百姓已经不是起初的看热闹心态,对这种闹出人命的事情愤慨异常。
如今的韩世忠,一个头两个大,他不知道韩家惹上了哪位大仙,居然接连出现这么多倒霉事,一个都没解决,另一件麻烦随之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最近被他的妻妾哭诉的声音闹得只想躲,本想找他宠爱的三姨太帮忙拿主意,可是被土匪那么一番折腾,三姨太和女儿韩意柳吓得不轻,再加上对他当时的懦弱无能,心里有恨,谁也不想搭理他。
韩世忠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急的整夜睡不着觉。
“老爷,小姐让我给你带封信。”
小陶趁着无人的时刻,偷偷来到大厅里正忧愁的韩世忠面前,递给他一封信。
韩世忠一边接过信,一边怔怔的问:“小姐,哪个小姐?”
被小陶成为小姐,那就是他的女儿,他的哪个女儿还需要给他写信?
或许,他真的将桑榆遗忘的很久很久。
低着头,小陶不屑的鄙视着他的健忘,“好心”的提醒着:“就是我们的大小姐,桑榆小姐啊。”
“她……她能有什么话跟我说?”
他渐渐想起一种可能,对于某个女人,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小陶不回答他,任由他打开信,看到了内容之后,就等着他的暴怒。
“混账,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说法,简直是不孝。”
果然,小姐说的真没错,老爷就是这样的反应。
“那个不孝女呢?她什么时候让你给我看这种信的?你让她自己过来跟我说!”
心里冷哼一声,小陶面上依然平静的回答:“回禀老爷,小姐现在在照顾夫人,夫人伤势那么重,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哪儿有时间回府来看老爷啊,所以她才托人带给您这封信。”
辜负了一辈子的女人,如今重伤在床,但凡是有一点良心,韩世忠也该对柳含烟有一些惭愧吧。
韩世忠确实面色尴尬的将信塞回信封,沉着脸质问小陶。
“夫人如今怎样?桑榆在哪儿照顾她?让她抽个时间回来见见我,这封信我就当没看到。”
“老爷,小姐说不想再回到韩家,她想说的话全都写在信里,如果老爷不答应,她会另找办法,让别人主持公道,到时候如果事情闹大了,对韩家名声不太好,所以还是希望老爷能多想想。”
“放肆,这是她这个做女儿该说的话吗?她想干什么?”
他震怒的吼着小陶,仿佛将她当成桑榆一样在训斥,以此来维护他父亲的微弱尊严。
哪有这样的事,自己的女儿居然替母亲来跟他这个父亲提出和离!
他曾经是有过休妻的打算,可并不是这个多事之秋,而且也不是和离这种方式。
这简直是对他的藐视,是桑榆在挑战他的权威!
小陶轻扯嘴角,低眉敛眼的回答:“小姐说了,夫人弄成这样,韩家难辞其咎,但是如今韩家祸事不断,不想再增添您的麻烦,如果老爷也能替她们想想,这件事或许就能平静的解决,但是如果老爷不答应,反正韩家也不怕闹大这件事,她会让大家来评评理。”
韩世忠心中泛起阵阵的慌乱,这个脾气古怪的大女儿让他最难捉摸。
“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以为韩家现在这样,我就会怕了她吗?”
“小姐说,她听说三小姐被山贼抓去的时候,差点被人玷污,如果这事传了出去,恐怕韩家的脸面也不好过,而且夫人是怎么受的伤,三姨太母女又是怎么对待夫人的,您都看到了,如果这些事让别人来评评理,不知道老爷您会被外面的人说成什么样。”
小陶也义愤填膺的在心里数落着三姨太母女的卑鄙行径,就差没当面骂出声。
夫人是为了救三姨太她们母女才伤成这样,她们不但不感恩,居然还陷害夫人,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
话已经带到,小陶最后将桑榆的警告传递给韩世忠。
“老爷,夫人和小姐现在正在将军府里安养,韩家的所作所为,将军夫人都知道了,包括您之前利用薛家敛财的事情,也被一些您要挟过的人告知了薛将军,他们很震怒,要不是小姐拦着他们,此刻您的乌纱帽早就没了,可能还会蹲大牢,小姐是念在最后的一点父女之情,希望你能放过她们母女,顺利签下和离书,从来不相往来,小姐也可以让将军他们不追究您之前的罪责。”
一番话下来,韩世忠早已经瘫软在座椅上,深深的后怕。
他干的这些事情就算不掉脑袋,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本以为没人知道,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下真的完了,他的仕途……
小陶连同阿碧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庄园,同时也带回来韩世忠签下的和离书。
“小姐,这下我们都可以离开那个污秽之地了,我们终于可以来侍奉小姐了。”
伴随着韩世忠的和离书,还有桑榆帮这两个丫头赎身,彻底摆脱韩家,来到她身边。
桑榆惊喜的拿着和离书,放在母亲的床头,眼泪漫漫的低语:“娘,您睁开眼看看,这是您最想要的东西,您自由了。”
阿碧激动的大叫,“小姐,你看,夫人有反应了,有反应了。”
柳含烟的眼角渗出一滴泪,苦涩又心酸,她终于解脱了。
……
柳含烟醒了,在昏迷了那么多天,连大夫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昏迷如此之久的时候,奇迹般的醒了,这或多或少就是天意。
桑榆将刚拿到的和离书放在她的床头,被柳含烟无数次的捧着它,泪眼弥漫。
“女儿啊,我这一生就是这么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替娘拭去泪水,桑榆低低的趴在她的身前,“娘,既然不值得,那就不要想,我已经小小的教训过他们了,起码这些日子不会再作怪,如果他们还有闲工夫折腾人,我不介意跟他们没完。”
她的身体不适,薛少宗又整天对她和孩子提心吊胆的,所以她才点到为止。
况且现在娘已经醒了,她的心思都放在这里,自然顾及不到韩家那些事,只知道这以后,韩家的生活简直是一地鸡毛,可这些都与她无关。
柳含烟不是不明白女儿说的这些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娘,没什么比你活着更让我高兴,所以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我很需要你,你别再为了那样的人伤心,这对你的身体恢复并不好,答应我,好吗?”
桑榆劝了好久,才渐渐让娘停止了啜泣。
而稍后,得到消息的薛少宗带着大夫前来问诊,桑榆将娘的手交给大夫,静静的等待诊断的结果。
“夫人之前失血过多,身子较虚,我开几贴补品,每日照三餐的次数服用即可,至于脸上的伤,用的药都是上乘的,所以会很快愈合,但是可能会留疤。”
大夫说的还不算太坏的消息,桑榆算是松了口气,而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柳含烟,更是不甚在意自己的容貌,手捂着包扎的严严实实的纱布,冷淡的撇嘴,“命都不在乎了,要这容貌干什么,留疤就留疤吧。”
没有多言,大夫跟着侍女一起出去开药,抓药,留下桑榆和薛少宗两个人,守候在床前。
连桑榆也感觉出来,这次打击之后,娘的性情都有些不同。
但凡女人经历了这样的背叛,或许都会迸发一股绝望,要么决绝,要么重生吧。
“桑榆,别光站着了,过去坐坐,我来照顾伯母吧。”
看着她站在这儿大半天了,既然人已经醒了,还是去休息吧,她最近人特别憔悴,整个人却胖了一圈,脚浮肿的厉害,这种身体状况有些反常,他不得不多个心眼儿,提放着她多休息。
桑榆这时候没法安心,想让他先回去,却在转身的时候,被瞧出了肚子的蹊跷。
“桑榆,你这肚子……怎么会这样……”
柳含烟睁大着双眼,很突兀的看到她厚重的衣服下,那圆滚滚的,挡也挡不住的肚子,眼里无视掩饰的震惊,直直的望着桑榆。
在她的注视下,桑榆愣愣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种事情迟早要面对,只是说她怀了薛少宗的孩子,却为了安成珏跟家里决裂,这样也太奇怪,太分裂,她不好开口。
事实上,她一直都有这样的困惑和纠结。
薛少宗见这突然冷却的气氛,默默的上前,扶住她的腰,暗自使劲儿,让她挺起精神。
“伯母,这孩子是我的,之前没告诉您,是觉得事情还没定下来,没打算公开。”
这话说的有点心虚,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柳含烟更是差点要起身,被桑榆眼疾手快的搀扶着躺下去,“娘,别动,免得伤口裂开了。”
“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怎么孩子都有了,多大了?”
“七……七个月啦。”定定的看着母亲,生怕她再次被自己气的大动干戈。
可柳含烟沉默了,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桑榆的肚子,手下的力道轻柔至极。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事已至此,即使再震惊保守,也无济于事,还是想为女儿的将来多想想。
她记得,薛少宗来家里提过亲,至于为什么突然搁置了,那个理由桑榆这么说,她也就只能这样信,可是后来发生了安成珏的事,她才觉得女儿真是有够糊涂。
她并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只是看着薛家对桑榆疼爱成这样,人心都是肉长的,怎能不喜欢?
如今,这都怀上孩子了,难道他们还想一直搁置婚事?
桑榆好紧张,这些天她忙着韩家的事,都选择性的忽视了跟薛少宗谈论该怎么向母亲解释孩子的事情,如今事到临头,她不敢回应这个问题,他的回应能让母亲满意吗?
薛少宗郑重的站在床前,回答道:“如今战事连连,我的事情比较多,所以耽误了桑榆,我对不起她,等到孩子出生后,我会给她一个答复。”
这话说的留有余地,是不想让她误会太多。
就他的个性,他也想随了伯母的意思,可是她肯吗?难道他总要这样强人所难?
的确,桑榆很矛盾,如果他给予母亲承诺,这不是欺骗吗?那她置成珏于何地?
没曾想过,一再逃避的现实,却怎么也躲不过去。
她好混乱,好烦扰。
柳含烟以为他答应了亲事,自然没有为难他们,此刻说话都费劲,也就闭上眼,平复心情。
“桑榆,伯母都累了,你也别留在这儿,小陶和阿碧守着就行。”他强硬的拉着她起身。
桑榆的精神确实有些不足,见母亲睡着了,也就不再强撑着,被他搀扶着回到另一间他准备的客房住着。
按说,她娘对于孩子是这样的反应,桑榆应该可以放了心,可她总是感觉心发慌,也不敢跟薛少宗说,怕他干着急。
而他自从跟母亲做了那种保证之后,比起之前,对她也更显温柔和耐心。
或许只源于那日,母亲叫他到房里,特意叮嘱了他,关于女人怀孩子的不易,还有容易出现的问题,她娘对他的印象还是极好的,这样的嘱咐就基本认定了他,而忽略了不在身边的安成珏。
他乖乖的听着嘱托,对她也多加照顾,可是两个人就是没人挑破这最后的结局。
因为,结局早在他们决心留下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
十来天过去了。
柳含烟从最初的不能下地,连说几句话都容易晕眩气喘,到现在的逐渐恢复精神,治愈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幸好,脱离了韩家,她有女儿陪伴在身边,没有了其他女人的刁难,府里的下人对她毕恭毕敬,照顾有加,整个人都从心底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舒坦,当然恢复速度惊人。
只是这躺在床上的日子没有太多变化,也挺无聊的。
不过,这几天说没有任何边哈,也不尽然。
比如,柳含烟对薛少宗的感觉和认可,与日俱增。
柳含烟由于腹部的刀口较深,内脏伤的有点重,大夫嘱咐过不能乱动,甚至轻微的挪动身体都要费半天劲。
可总得换药,总会有生理排泄的问题,柳含烟再轻也是个有点重量的人,其他人帮忙翻动她身体的时候,都怕碰到伤口,或者力量不够,更折腾人。
桑榆倒是不怕,可是她挺着个大肚子,自己行动都有些不便,更加不好照顾母亲这些。
所以,在场唯一的男人薛少宗就揽下这个任务。
每次将柳含烟抱进抱出的时候,柳含烟母女都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柳含烟,总觉得这孩子太实诚,一个将军那么大的官,却为她跑前跑后,这能为了什么呀,偏偏那个傻丫头总是无视掉这些。
一天,柳含烟的伤势好转,差不多能下地走动,他就抗进来一个木制的轮椅。
“伯母,现在外面阳光不错,有了这个,就可以多出去逛逛,来,我抱你下来走走。”
能出去看看,这个想法还真让柳含烟心动,被抱着坐上轮椅,让人在背后推一把,就能自如的走动,这真是很用心的主意。
“少宗,真是谢谢你了,我就算有儿子,都未必有你这份心。”
几天的相处,柳含烟跟薛少宗倒拉进不少距离,甚至应他的要求,直呼他的名字。
他抹了把汗,笑道:“这算什么,找懂的人问问,买一个就是了,我顶多费点力气搬过来,这真不值得你这么夸。”
桑榆赶紧给他端了杯茶,解解渴,感激他的用心,“谢谢。”
说真的,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超乎她的预料,也早已超出了他该做的范畴。
他的每一次用心的表现,都让她倍受感动,也深感压力。
他们之前可是冷战了很久,一向对孩子那么尽心的他,为了这口气,都对她不闻不问了两个月啊。
可现在她出事了,他不但主动帮忙,还帮到这个份儿上。
看得出,他并不是在讨好她或者她娘。
他是真的跟她娘同仇敌忾,帮她出气,帮她康复,是真心诚意愿意给予帮助。
这点,她以为就知道,所以他们在超越朋友的界限之前,才会一直相处的那么好。
她并不是不识好歹,也知道娘越来越喜欢他,所以才会越来越挣扎。
“桑榆,推我出去走走吧。”
看到薛少宗有事先走了,柳含烟让她跟着出去转转,她推着母亲来到后花园,虽然积雪未化,但冬日的暖阳映照在身上,还是能让人绽放出很纯粹很舒服的笑容。
最近,陈妈将自家的小孙子也带到庄园里玩,几个侍女喜欢逗他玩,小孩子特别活泼的跟着嬉闹,欢笑声中,所有人脸上的线条也跟着渐渐柔和。
柳含烟更是,因为脸颊上的伤渐渐伤愈,但是疤痕难以消除,一直都用纱巾裹着脸,所以她很少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能这样健康的跑跑跳跳,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柳含烟看到桑榆止不住的笑容,突然感慨的跟她聊起来。
桑榆不是不清楚母亲要聊什么,可也不得不赞同她的话,点头,“嗯,我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慢慢长大,能在我肚子里玩耍,健康好动,我真的很激动很幸福。”
“那你还不想着要给孩子一个好的环境长大啊,我看人家少宗对你挺上心的,虽然原本该成亲的两个人闹成这样,我是不想看到你现在大着肚子,可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原谅少宗,对他好点,难道你还惦记着安公子?”
柳含烟不允许女儿这样朝三暮四,刚想起这种可能,差点激动地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
“哎哟,娘,你别激动,大夫说你不能这样。”
将娘赶紧按着坐回轮椅上,她笨拙的在娘面前蹲下身,解释道:“有些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我跟薛少会处理好的,与其担心那些太遥远的事,我操心一下你的伤势更实际。”
“我就不用你管了,这里不是有佣人嘛。”
柳含烟立刻催促她,恨不得她马上去薛少宗道歉。
“少宗真是个好人,你错过了他就等着后悔吧,还不快跟他好好说说。”
……
“伯母,什么事找我这么急?”
他匆匆赶回来,当时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没做完,硬是赶着跑回来。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几个女人应付不了,结果回来一看,这满屋子女人的喜庆表情,哪儿像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桑榆意会过来,好像今天找他找的太急,让他误会了,看他这满头大汗。
真心歉意的说:“对不起,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娘觉得大家照顾她这么久,想做些饭菜让大家品尝,真心感谢下大家,尤其是你。”
他松了一口气,转而笑意爬上脸庞,闲散的转悠到餐桌前,还真是不错的菜色。
“那我今天是有口福了,现在可以吃了吗?”
他今天高兴,所以就不讲究什么尊卑,让桑榆房里比较累的几个人陈妈,云儿,小陶和阿碧也都跟着坐下来吃饭。
柳含烟招呼着大家坐下,喜滋滋的说:“当然可以,就等着你呢,我身体还没好,不能陪你喝酒,以茶代酒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不是你收留我跟桑榆,我们从韩家出来之后,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容身之所,伯母真的很感激你。”
他也笔直的站着,举起酒杯,露出满足的笑容。
“您客气了,不说桑榆跟我,跟薛家的关系,就单单您这样的遭遇,我也不会不管,没办法,天生喜欢多管闲事,您在这里住多久都没关系,我在这里也预祝您早日康复。”
一杯酒很快见底,他喝得酒劲儿正上头,跟大伙儿聊得就更尽兴。
说的正高兴,柳含烟很语重心长的向薛少宗保证,“孩子,你是个好孩子,是我们桑榆没福分,太较真,都闹到这个份儿上还这么不懂事,你多担待着她,如果她再不识好歹,我就不认她。”
这将桑榆好一顿数落,幸亏之前有心理准备,她没怎么尴尬。
低着头吃饭,也顺便帮他续杯酒,递递毛巾。
“放心,等孩子出生了,你们的好日子也就近了,她现在闹点小情绪,也只是因为怀孩子的女人容易情绪反复,你多包容她啊。”
柳含烟今天话特别多,一直叮嘱着他,希望他们能“终成眷属”。
柳含烟何尝不明白桑榆的心情,跟大多女孩子一样,年轻时候容易将爱情看的高于一切,这个她自己都深刻的经历过。
可也正是因为她的经历,所以才希望女儿在爱过痛过之后,能够学会珍惜和反省,毕竟爱情过后,是真实的生活,得找个疼爱的男人才能让她这做娘的放心。
安成珏,她始终觉得不是个良人,起码是跟薛少宗对比之后,会有这样的感觉,女儿需要的是一个引导她,包容她的男人,所以柳含烟才会感激薛少宗一直以来的扶持和陪伴,这对每一个母亲来讲,有什么比找到这样的女婿更值得骄傲呢?
说实话,刚开始吃着喝着,他确实高兴,可看这番语重心长的叮嘱,心里不免苦涩。
他跟桑榆,这两家长辈都看着对方顺眼,如此天时地利的情况,为什么他们总难以做到人和呢?仅仅只因为他晚了几年,所以无论怎么做,他都没机会了吗?
可是论相遇,他在桑榆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就已经跟她共同患难过。
这种缘分,又该怎么算?
说来说去,都是一团乱麻,几杯酒下肚,他原本就乱的脑子更是一团浆糊。
整晚,他只听着柳含烟的肺腑之言,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再看看桑榆,压低着眼帘,不敢回应他的眼神,这还不明显吗?
这段日子,他们两人都在逃避,已经够久了,难道要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
显然,他的心情急转直下,而桑榆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直在冒虚汗的桑榆,肿胀着腿,不知是紧张还是抽筋,隐隐发疼。
还好,在她的脊背快要僵掉的时候,他才让大家都散了。
“少宗,我身体不舒服,就不送你们了,麻烦你将桑榆送回房吧。”
柳含烟极力的撮合他们,甚至想现在就将他们的事情定下来。
他无所谓,点头答应。
不知是被今晚柳含烟的话影响了,还是突然安静下来,都开始面对自己的内心,两个人都有点沉默,相对无言。
连日来他们太忙,离别了两个月,又因为母亲的事情聚在一起,却没时间也不敢面对彼此的内心,以至于现在独处之后,格外的沉默。
被他搀扶着手臂,一路向她的客房走着,她忍不住偷偷瞄着他的侧颜。
如果没有成珏,她应该会选他吧。
如果他不是做到这种份儿上,她应该不会这样纠结吧,毕竟她不想做个三心两意的女人,她是爱成珏的。
但是,就算没有如果,她的心配得上他吗?
他太过真挚执着,而她没有将心里的位置腾出来,又怎么奢望跟他继续走下去?
她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而她也正让他体会这种滋味,所以她很内疚,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困境,连她自己都很茫然。
“你到了。”最终,还是他来打破这尴尬的平静。
陷入了沉思,桑榆还没发现已经站在了房内,愣怔了片刻,就主动提出邀约,“还早呢,你这是要回将军府吗?”
最近他很少在庄园里过夜,即使呆了一晚,也会在第二天很早就离开,他真的好忙,却还一直惦记着她们母女。
“今天就不了,我喝了点酒,回去只会叨扰到我娘。”
他知道他们都有话要说,所以特地留下来。
“你……”到了此刻,她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去那边坐下来歇会儿吧,你站的久了,这脚也会累。”
刚才在饭桌上,就瞄到她老捶腿,明明是坐着,怎么腿也会累?
被按着坐在椅子上,桑榆也不知是不是这股子情绪上来,反拽着他的手,“坐下来说会儿吧,我好乱。”
“你在乱什么?别瞎想那些没用的。”
语气有些冲,连他只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的由来,或许她的乱,也正是他目前的状态,都不太愿意面对吧。
虽然桑榆也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这样紧张,但是事情好像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顺利,接下来他们的对话,让她陷入了无比的纠结之中,一时半会儿无法回答。
“薛少,一直都没好好的跟你说声感谢,虽然即使说了,也太微不足道,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你,没有你的帮忙,我娘真的不堪设想。”
如果他没赶到,以韩世忠的绝情,她娘迟早会死在那些土匪手里。
如果不是他的相助,她是没可能找到这么好的大夫,得到这么好的药材,她娘也不会回复的这么快,她应该感激的。
“所以呢,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他的眼睛黝黑,眼里深藏的情感连他自己都快压抑不住,可总想在她的眼里,捕捉到同样的神采,可惜,他没有如愿。
她紧张的拉着他的手,慢慢的靠近她,不是她的肚子,而是她的胸前。
掌下的柔软让他整个脑子都快停摆,无法思考。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脸快滴出血来,桑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所以我很感激你,但是无以为报,我……”没脸再继续说下去,她只好用做的。
发泄一样的猛地冲上去,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因为惊讶微张的嘴。
牙齿磕到唇瓣的痛楚并不好受,可是她仍学着轻柔的舔着,吸吮着他的唇,用手臂框住了他欲退开的身体,紧紧的缠在一起。
两个人的身体都在紧张,抽搐般的紧张。
欲望来的太快,可他却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这样很怪。
他有时候真的冷静过头了。
痴缠的两个人,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都感觉到她肚子里的动静。
孩子在她肚子里踢了一脚,贴的这么近的他也感受到了,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他本该高兴,可是这种时候捣乱,看来连孩子都在抗议他们。
他将桑榆推离自己,直直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再也不敢有所动作的她。
“说吧,为什么这么做?觉得无以为报,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补偿?”
桑榆沉默,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很无耻对吧?
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他以前不是很喜欢这样纠缠她嘛,所以她……
“你这是以身相许,还是只想一夜放纵,用身体还债?你这脑子就只能想出这个来?”
他努力的压下心中的不快,眉心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语气也更加严厉了些,可心里的火又一次被她挑了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告诉你,帮你只是因为我想帮,我见不得你这样,可我还不至于要让你这种报答我。我是对你还没忘情,可帮你不是图你什么,你这样太看低我了。”
他的话,犹如炸雷一般在她的脑海中炸响,炸的她魂飞魄散。
就知道,就知道他会生气,可是这样震怒的他,还是好陌生。
用身体还债,这几个字眼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以前她不也是这样骂过安成珏吗?
现在她同样这样对待薛少,她怎么这么糊涂,这么无耻?
“对不起……”她现在只会说这句话。
薛少宗觉得很讽刺,那么辛苦的追求,掏心掏肺,即使用孩子都绑不住她的人,却因为他的出手相助,轻易的对他敞开心房,如此峰回路转的情势,不是很讽刺吗?
谁都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报恩,为了不想对他有亏欠。
这样做,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好,而正是因为不想欠他,所以想这样补偿。
倘若相爱,难道不会觉得他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嘛?
果然,爱与不爱是骗不了人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是对不起你甩了我,仍然忘记不了你的爱情,还是对不起我无法回应我的感情,所以只能这样肉偿的方式来跟我划清界限?”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带着丝丝的冷淡。
“桑榆,你真的爱我吗?”
他不想再继续纠缠,只想知道在她的心理,他到底算什么。
她的心里一直坚持爱着的是别的男人,却要为他孕育孩子,真的只是因为他的逼迫?
猛地抬起头,微张着嘴,却怎么也没法直白的回答他。
她是喜欢过他的,在最难熬的日子里,有他还有玲珑薛夫人的照顾,她是深深的记在脑子里的。
他是个好人,能够包容她的笨,她的固执,她该知足的。
可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这中间多了一个人,一切就变得复杂。
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语,难道她真的那么水性杨花,能同时爱着两个男人吗?
不,她不愿意这样,不想撒谎,却又不想用实话伤他,就是这么为难。
她愤恨的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手,很小的一个动作,却被他精准的捕捉到了。
压下眼底汹涌的情绪,竭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没有回答,一点都没掩饰的抗拒他的问题,即使是谎言,她都没办法对他点头。
“你看,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还要为难自己来取悦我,桑榆,不要将我的感情看得那么脆弱,你如果只是想要补偿我,让我好受一点,就不要这样践踏我们的过去,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我的感情一文不值。”
无言以对,羞愧万分,这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针扎一样,刻进了她的心里,很疼,为他而疼。
她知道薛少宗还是喜欢她,甚至是爱她的,所以他才会想要补偿。
可这样随意的对待他们的感情,只为了对另一份感情负责,就这样纠结的一个女人,最终错失了把握幸福的机会,而她也因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不想为难他们自己。
“你自己也知道勉强自己接受不爱的人,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别把自己看的太轻,也别轻视我的感情,我是想最后争取你一次,但不是这种方式,所以在你爱上我之前,我并不想再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如果你想补偿,就好好对我的孩子,将他安全的生下来,在这之前,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要想,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是的,他还没有死心。
在她还是需要他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依然为她狂跳的的心。
对他而言,所有的东西都比不上她爱他。
所以他想赌,赌她最后会不会爱上他,会不会最终舍不得他和孩子,很显然,她现在还无法做到,所以他在等。
说完这番话,他却没法轻松,无与伦比的严肃让桑榆想抓住他的手,却因为不敢,又垂下了手。
这样的薛少宗是陌生的,至少对她而言,所以他今天是真的动怒了。
他这样认真的拒绝,她怎么好意思再舔着脸说补偿?
知道她一直在伤害他,也一直在尽力避免这种伤害。
可是她的意识,和所作的事,真的是倍道而行,她很苦恼。
“知道了,对不起,我会好好对待孩子,这也是我的孩子。”
轻叹口气,他挪了挪脚步,准备离开。
“那就好,早点睡吧,我也累了,回去了。”
灯灭,转身离开,两颗烦乱的心,终归于平静。
……
深夜的灯火中,另一个人同样很烦躁不安。
一直很用功的安成珏,即使再累也会熬夜读书,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坐在书桌前发呆。
桑榆很久没有给他写过信了,最近一封信还是过年时候。
他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就写信给父母,向他们间接打探桑榆的消息。
可没想到,他的父母尤其是母亲,会对桑榆有那么大的成见。
只因为他们回去了三个月了,却没见桑榆去看过他们一次,之前他跟父母一再保证过桑榆的人品,他很喜欢她,所以想让父母也认可她。
可好像事与愿违,桑榆家里有事,已经跟他解释过,他能理解,可他的父母理解不了。
他很想化解他们之间的僵局,可今天收到父母的信,才得知桑榆家里出了事。
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可是韩家的传闻沸沸扬扬,一向爱惜名声的父母怎么会允许这样家庭的女儿嫁给他?
他很为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有事,桑榆为什么不跟他说,他们可以一同承担,难道因为相距甚远,他帮不了吗?
一颗心再也无法定下来,书里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只想着远在一方的桑榆。
这种惆怅的情绪一直困扰着安成珏。
愁肠百结的他即使跟着老师出来散心,也没能展露笑颜。
其他人以为他会科举考试而发愁,都在安慰他,可他只是淡笑着回应,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
谢梓涵也是在这样的巧合下,看到了他深思迷惘的站在船头,独自哀伤的一幕。
淡淡的风掠过他的发,他的衣衫,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离世的孤傲感。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他这个样子呢?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开始,她或许只是觊觎他的相貌,可是她自己也是一副好皮囊,并没有太过沉迷,可由于他的专情和忠贞,她的视线开始渐渐离不开他。
无论是梅映雪,还是桑榆,他好像都会不惧任何外在因素,一往情深的对待着眼前人。
这种专注,对于什么都不缺的她来说,难能可贵。
尤其是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他却能看的很淡,这点她更加欣赏,比如她的相貌,她的家世,再比如她对他的青睐有加。
被他拒绝多了,也就无所谓伤不伤自尊,反而挺欣赏他的傲骨和执着。
现在,她就是看上他了,跟他耗定了。
撇下友人,她徒步登上那艘船,悄悄走到他的身后。
安成珏在外面吹够了冷风,正收回目光,准备回到船里,转过身,才看到身后正凝视着他的谢梓涵。
稳住心神,他淡淡的行礼:“谢小姐。”
真的好冷淡好冷淡,这要是以前,她肯定会生气。
“你就这么不愿跟我说话?每次见面,你跟我说话能超过十句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步步紧逼,好奇的质问他。
只不过,这不是生气,只是在试探,在逗他。
果然,他红了脸,紧张的后退一步,才淡然的否认,“不,不是,我没有讨厌谢小姐,相反,我很感激你。”
这是他的心里话,她给了他接近梦想的机会,凭这个,他也不会讨厌她。
“哦!”拖长音调,她悠然靠近,“那干嘛那么怕见到我,更不敢跟我说话?”
“谢小姐是千金之躯,又是女儿家,我必须谨慎本分,不能失礼才好。”
好一个谨守本分!
先前,他这样谨慎,她和爷爷还很赏识,觉得是可造之材,能花心思培养,可现在,作为一个女人,她就见不得他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她能吃了他不成?
感觉到她的怒气,安成珏也还是冷冷的低着头,当做没看到。
最近,关于他和谢梓涵的传闻偶有耳闻,而她好像在人前没有太多避讳和否认,这就更给了别人口实的机会,他不想让误会继续,所以只能退避三舍。
“听说,你将你父母送回乡下休养了?”
聪明的谢梓涵不想给自己找气受,果然的转移话题。
“是的,他们在京城里住不太习惯,我想让他们多静养一下,所以去了比较安静的地方。”
他也懂得分寸,她愿意回避尴尬,那么他就很好配合,据实回答。
“京城里住不惯?可伯母跟我说,她很喜欢这里,该不会是你的主意吧?哦,我想到了,你的心上人也在那里,这是想让父母和她提前相处?”
她故意试探,又兜回到敏感话题上来。
她承认,她依然不死心,也知道他还有个心上人等着他,恰好她还认识这个人,在她眼里,桑榆完全比不上她,所以她不担心。
早就让谢礼怀调查了桑榆的一切境况,想到那个地方最近出现的奇怪事,她就更加期待,他要是知道了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他被猜中心事,也没太多表情,默认了这种说法。
除了梅映雪的纠缠,他不想让父母受到影响,更是因为他为跟桑榆的将来考虑,父母对桑榆的意见,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他希望他们能够和平相处。
“谢小姐知道的挺多的,我确实有这个初衷,将来我们会成为一家人,所以让她跟我父母相处,也没什么不对。”
他已经将自己和桑榆的未来放在一起考虑,自然会有一家人的感觉。
所以他才会这样努力,希望能够出人头地,给予她更好的未来。
他要让她的家人,还有其他人看到,他是有能力让桑榆过上好日子,她的选择是值得的。
“你确定桑榆姑娘能跟你父母相处的融洽?他们如果不合,你会怎么办?”
她很坏心眼的想要告诉他一切,可是这个恶人不应该由她来做,反正他早晚会知道。
安成珏脸一沉,又一阵沉默。
确实又被说中了,他父母写来的信中,表明了跟桑榆的关系不好,甚至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他父母就已经对桑榆有着不好的观感。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可他还是想坚持说服父母。
“人分很多种,没有谁一开始就一定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好,会相处的愉快,只要尽力就好,我相信努力能改变结果。”
安成珏坚持自己的信念,言语中带着不经意的倔强。
他对桑榆的感情,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这样的坚持,丝毫不动摇,还真让人沮丧啊,谢梓涵浅浅一笑。
她知道适可而止,不再多纠缠,相信会有事实让他改变想法。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希望你将更多心思用在读书上,离会试的时间不多了,我还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知道,我会努力。”
即使不为谢家的厚待,也要为他的未来打拼,他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桑榆在等着他,他不能让她失望。
……
“小姐,大夫来请脉了,现在请他进来吗?”
云儿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身后,她轻嘘了一声,回望了一眼还在安睡的母亲,轻轻的走出房间,“让大夫进来吧。”
吴大夫是薛少宗请来专门给她诊脉的大夫,以前不想太折腾,总是半个月才看一次,可是肚子越来越大,月份也越来越大的时候,薛少宗就强制的要求她隔个三五天就要查看一次,他很紧张,她没办法,只好配合。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师傅被领进门,从看到她就绽开笑颜,乐呵呵的向她问安。
“哎哟,吴大夫,我算什么小姐,您这么大岁数了还跟我客套这个,咱还是先看看孩子再说吧。”
她干脆的伸出手,静等着他的诊断,吴大夫只是弯着眼睛说:“你这爽朗的性子就该多笑笑,这样孩子生下来也会很爱笑,这样多好。”
他很喜欢给桑榆一些建议,关于怎么养胎,怎么调试身体和心情,不但医术靠谱,更让人从身心上觉得愉快,所以桑榆很喜欢跟他说话。
摸着脉象好一会儿,吴大夫慈祥的说:“还好,脉象很平稳,不过你这身体是不是最近火气有点旺,脚容易水肿?”
“对对,我现在腿肿的有些穿不进鞋子了。”桑榆立刻像说到心坎里了,急于向吴大夫讨教办法。
“哈哈,这也算正常,肚子都那么大了,母体承重大,下半身自然受到压迫,阻止了血液回流,脚确实容易水肿,平时多注意休息,少喝点水,更少碰过咸的食物,保持心情的愉快,肯定会慢慢消肿的。”
她不放心,还是追问:“真的吗?可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心发慌,手心出汗,这只是因为我太紧张的缘故吗?”
吴大夫收拾好药箱,端坐在她身旁,语重心长的劝解她。
“也算是吧,头一胎都会紧张,而且也没有经验,心里会很没底,坚强点,会好起来的。你看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还是要想着怎么更愉快更轻松更久的活着,你年纪还小,怎么就不能克服呢?想想关心你的和,想想你的父母,也相信你对孩子的心,这种爱是很奇妙的,它会让你看到奇迹。”
听了这些话,她的心里才算有了底气。
她和孩子都会平安的,只是她太紧张了。
送走了吴大夫,她看到门外的云儿轻轻的,却挺着急的走进来。
“怎么了?”
“小姐,安家那边传来消息,张妈说安老爷生病了,咳嗽不止,今天早上甚至都吐了血,找大夫来也只是开了些药方,说要静养,别的什么都没说,安夫人不信,总害怕还有什么病情没说出来,正在家里闹呢,张妈抵不住,所以传话过来,让您想想办法。”
桑榆心一惊,怎么会突然生病?这是多久的事了?
“另外请了大夫看过安伯父了吗?他这样子有多长时间了?”
“有两天了吧,也请了其他大夫,还是一样,所以安夫人才不信,总觉得我们在敷衍她,小姐,安夫人这样是不是不信任我们啊?”
云儿替桑榆不值,小姐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为他们这样忙碌,怎么还被埋怨呢?
当初桑榆多么用心的布置安家的房子,还找好了佣人,连云儿自己都被桑榆不时的派去那边打探消息,二老一有点头疼脑热,缺什么东西的,桑榆一准立马安排好,就这样还捞不到他们的好话。
桑榆知道安家二老心里因为什么而不舒服,可是她无能为力。
她可以尽心的为他们做到最好,让他们过得舒适,可是成珏希望的是,她能跟他的父母相处融洽,她连出现在他父母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相处愉快,这会被长辈视为无理不敬,所以他们生她的气,她完全能够理解。
“不要再说这些了,能治好病是最重要的,安伯父开的药方你知道有哪些药吗?”
“有,我让张妈给了我一份,她说所有大夫都这么写的,可安夫人不信,所以让我拿来给你看看,这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桑榆找来大夫问过,这药方确实没问题,甚至有一些还是挺贵的药材,所以很可能是安伯母过于紧张。
她心里有愧,所以尽管身体不便,她还是想亲自去帮安伯父抓药。
“小姐,你不必这样吧,你身体不方便,大家都能谅解,况且即使你做了这么多,他们也未必领情,这些药我们来抓,一定不会搞错了,您还是呆在家里休息比较好。”
可桑榆哪儿会放心,这是成珏的父母啊,她必须要做到最用心。
“走吧,哪儿那么多话,娘的药也快吃完了,我也要帮她买的,而且我好久没走出去了,顺便逛街买点东西,不正好吗?”
来到药铺,桑榆很用心很细致的跟掌柜对了一遍药材,确定不会弄错,才让店里的小厮包好。
没办法,以前弄错过,这样的经历让她不敢再有闪失。
何况这是给成珏父亲的药,自然更要用心。
步向里屋,准备去看给她娘的配药时,她听到门外走来一个妇人,很焦急又很沮丧的跟掌柜在交涉。
她没有多停留,还是去到里屋,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飘散。
她闻了一下,很香的味道。
“小姐,您要的药材给您配好了,我派人给您送到前头包好,您看行吗?”
桑榆点点头,顺便问道:“这是什么花,挺香的。”
她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是很精通,但很喜欢这样漂亮的生命。
“哦,这是风信子,一种稀少的品种,我们这儿的师傅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香味很浓吧?我也觉得挺好闻的。”
她点点头,多看了几眼这形状怪异的花朵,笑着走出去。
“小姐,我们的药已经好了,咱们走吧。”
在外面一直守着的云儿过来跟她说话,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可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以至于这一面的恶缘,后来会对桑榆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等等。”背后一声怒吼。
她没意识到这是在对她说话,所以继续往前走,直到有人上前拉住她,她差点趔趄。
幸好,云儿手脚快速的扶住她,她条件发射的护住肚子,愤怒的瞪向那个鲁莽的人,没想到是个妇人。
“大娘,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脸也有点沉了下来。
难道没看到她是个有身子的人,不知道这样鲁莽会伤害到她的孩子?
可对方似乎没看到她的怒视一样,指着云儿手里的药包。
“你拿了我的药,都没说一声,就想走,这等同于偷,你知道吗?”对方说的很严重,丝毫不怕把事闹大。
桑榆气急,她从小到大还没人说她偷过东西。
“请你把话说清楚,这样污蔑人很没有教养,你的药怎么会在我的手里?”
对方撇了一下嘴,显然也毫不客气的回击。
“掌柜的将我的药配好,就放在前台桌上,我就走开一会儿,回来就没有了,正好看到你身边这个丫头拿着一包药走了,不是你们拿的,那是谁?”
“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明明是我们的药,还是掌柜亲手拿给我的。”云儿怒斥,转而对桑榆说道:“小姐,你相信我,我不会连这个都弄错。”
她轻拍着云儿的手背,示意她放心,转头对那位大娘尽量耐心的劝诫。
“大娘,这铺子里的药包的都一样,你怎么就确定我拿的是你的呢?要不我们请掌柜来打开看看这药的成分?看看是你的,还是我的?”
她之所以确定是她的,不但是因为同时包在一起的,还有她娘的药,这点她不会弄错,而且那药力问着一股味,不是药味,而是香味,是刚才在后面闻到的,就更加确定是那位捣药的小哥包给她的。
“问就问,赶紧叫掌柜的过来验验。”
妇人也不惧怕,更是仗着老资历,不想被这个小姑娘给比了下去。
原本以为一目了然的事情,叫来师傅验过药就好,可她们得到的答案是,她们两人领取的药是相同的,也说不好是谁拿的睡的。
“怎么会这样?这明明是我的,云儿,把药方给他们看看,你们说过是按着药方抓药,难道又给我弄出差错?”
桑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却仍难免有些焦躁,一种她最近难以控制的焦躁。
“还看什么?这明明就是我的药,我没时间跟你耗在这儿,我们家还有人等着煎药来喝。”
妇人抢过她手中的药,就想走,却被身后赶来的掌柜和小厮连连叫住。
“安夫人,请留步,对不住您了,这次真是我们的失误,我这个徒弟将您的药跟别人混在一起拿走了,所以您才没拿到药。”
没错,这位蛮不讲理,跟桑榆一直在争执的妇人,就是安成珏的母亲。
家里老爷病了,赶紧出来买药,这不因为心里着急了点,跟人闹了这么个误会嘛。
被人当场解释误会,安夫人的老脸挂不住,想到刚才跟桑榆的对峙,怕丢人,索性不吭声。
桑榆也懒得理她,见掌柜出来解释清楚,没多说什么,拿着她自己的药,就走了出去。
安夫人讪讪的跟着掌柜走进里厅,讨要个说话。
掌柜的很痛快,知道这位夫人脾气急,这次他们错了,就主动赔礼道歉,还主动送了几位补药,才让安夫人没话说。
正要赶着回家跟老伴儿煎药,没想到又在门口,跟桑榆撞了个满怀。
安夫人当时就被撞倒在地,桑榆也好不到哪儿去,直接跌到在身后的云儿身上,云儿成了个人肉垫子,才免于让桑榆重重摔到地上。
这一下子,可把桑榆吓坏了,生怕孩子有个闪失。
刚才是她太冒失了,可为什么她每次出门,总能见到这样见鬼的情形?
她就怕这种局面,碰到熟人就跟见了鬼一样,很怕肚子会暴露。
可是这次见到的是薛夫人,除了她娘,最疼爱她的长辈啊,她跑什么?
见到薛夫人的马车驶过街道,甚至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差点停止了心跳,迅速低下头,往回跑,这才跟人撞了。
可看清被她撞倒的人,天哪,今天到底是什么黄历,她怎么总这么倒霉。
“夫人,对不起,我扶您起来。”
这次换成她有错,所以她主动示好,被云儿扶起来后,就赶紧搀扶着安夫人。
“你走开,不用你多事,你故意的吧?报复我刚才误会了你?小小年纪这么记仇,真是没家教。”
狠狠的推开桑榆,安夫人别扭的从地上爬起来,腰好像扭到了,不得劲,只能强撑着站起来。
桑榆叹气,这也是个倔强的人,既然人家不稀罕她的道歉,那她只好旁观。
“你怎么回事?撞了人还这么无动于衷,心肠也忒狠毒了。”
嘴里一直唠叨个没完,药铺里其他人都望向她这边,桑榆莫名的觉得今天真是灾难日。
“对不起,夫人,如果您觉得身体不适,这里就是药铺,可以抓点药回去吃,我来付钱。”
本是很正常的道歉,可安夫人偏偏曲解了她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觉得我买不起药?我看你才该多吃点药。”
安夫人的回嘴一点也不客气,口气里的不屑和不满更是达到了极点。
“大娘,你也太过了点吧?别得理不饶人,刚才你污蔑我们是小偷,我们也没计较,这次撞倒了你,我们也道过歉,也愿意出钱给你买药看病,你还想怎样?你刚才那么一撞,还差点伤到我们小姐的孩子呢,万一有个好歹,你肯定没跑了,还能这样污蔑人吗?”
云儿先于桑榆发火了,她不许别人这样对待小姐。
“你别胡说八道,她不是好好的,孩子如果真的没了,关我什么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讹我?”
安夫人不接受这样的指控,原先的不满和焦急到了极点,所以口气更加不客气。
“夫人,你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她气的有些发抖,一忍再忍,居然得到更加毒舌的反击。
说她就够了,居然连她的孩子也诅咒。
她万万听不得这样的说法,即使是假设也不行。
拍拍灰尘,安夫人也不再搭理她,眼神讥讽的看了她一眼,独自走了出去。
“小姐别生气,这样无理取闹的妇人,咱不跟她一般见识,还是孩子要紧,你千万不能动气。”
对啊,为了孩子,她更不该因为陌生人的话置气,因为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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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又来了,马甲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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