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错爱千金

第九十五章 不能承受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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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白天的插曲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晚上,薛少宗来找她,好像听说了白天的事。
    “你今天跟人吵架了?很生气吗?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也很生气,很闹腾?”
    他一连问了好多,这让已经准备睡觉的桑榆不知该从何回答。
    “没事没事啦。”她急忙摆手,“跟那种人吵架不值得,我知道的,孩子在那一刻是很生气,还踢了我一脚,我跟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安静下来,你放心。”
    孩子最近真的很不乖,之前的安静的脾气彻底掉了个个一样,在她的肚子里很闹腾,她经常被半夜踢醒了,就整个人都睡不着。
    她好像跟孩子感同身受一样,孩子不乖,她也跟着心浮气躁。
    薛少宗听了她的话,也觉得不能为不值得的人生气,要不是听说她跌了一跤,他也不至于这么心慌,还好她没事。
    “那你过来坐下,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吗?”他想起吴大夫的话,心里又再次蒙上阴影。
    她的心肺功能好像不太好,经常容易出现胸闷眩晕,而且吴大夫说她最近经常烦闷不安。
    她到底在不安什么?
    他或许心里清楚,但涉及到另一个男人,他不想考虑太多,不然他也会跟着胸闷。
    但是又很紧张她的反应,这样的身体还怎么孕育出健康的孩子?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临盆了,他最近老是做些奇怪的梦,不想太迷信,但总觉得有些不安,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桑榆摸摸肚子,再摸摸心口,实话实说。
    “就是觉得心跳得很快,喘不上气的感觉,吴大夫说我太紧张了,我会好好调整的。”
    他掀开她的衣裙,看着她快穿不进鞋的脚,“你这脚肿的也很厉害吧?”
    “嗯,是有点,都穿不了鞋子了,吴大夫让我多休息,少走动。”
    “你赶紧坐好,等我一下。”
    他快速跑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一盆水进来。
    “来,吴大夫说你应该多用温水泡泡脚,多捏几下就能好点。”
    他执起她的脚,脱下鞋袜,却被反应过来的桑榆猛地收回去。
    她结巴的摇头,“不……不用了……你不用这样。”
    开玩笑,他是个男人,在这样的年代,怎么能给一个女人洗脚?
    而且她也会觉得很怪异。
    可他仍然强硬的将她的脚按进盆子里,一边给她的脚淋水,一边说:“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你只要想着这都是为了孩子,只要你能平安的生下孩子,做这些就算不了什么。”
    好吧,为了孩子,他们都是为了孩子。
    可当他轻柔的执起她的脚,静静的洗,轻轻的捏着她的脚时,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交握着。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响。
    是跟最近心慌的感觉不一样的快速跳动。
    薛少,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真的会放不开手。
    “好点了吗?”他问她。
    她怔怔的点头,其实哪儿那么快见效,只是温水泡着脚,好像还放了点药材,这样泡起来确实舒服了一些。
    他满意的做着后续的事,将她的脚擦干净,却没有给她套上鞋子,而是直接将她抱回床上,塞进被子里。
    “以后我都这样给你泡脚,脚就不会肿成这样。”
    他自顾自的嘀咕,似乎在跟她说话,又似乎是自己暗下决定,压根连问都没问过她。
    “你,最近都不忙吗?总往我这里跑,夫人会怀疑吧?”
    她还是没有忍住的问了出来。
    想起白天偶然碰到薛夫人,她吓坏了,这种被人掐着脖子的紧张感,让她很怕露馅。
    怎么可能不忙?可是谁都没他的孩子重要。
    都快生了,他再忙也得抽出时间,况且大夫说她的身体出现了临盆前的问题,他就更加紧张,真怕出现什么意外,当然要多往这边跑。
    “你最近是不是很害怕,但又好期待?”
    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反问她。
    “嗯?”她有点转不过弯。
    “孩子快要生了,你难道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吗?心里满满都是孩子的事情,哪儿还有工夫管别人怎么想。”
    说到孩子,她的心里很暖,很柔。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失而复得的孩子,她当然珍惜,很期待他的出生。
    这种时候,孕妇多少都会有些怕吧?
    可他放下一切,来陪着她,这让她该如何应对?
    “看吧,你也有这种感觉。”他看着她柔化的眼神,立刻觉得找到同感,“所以不要再管我啦,我也想陪陪孩子,多点相处的机会,不过今天真的很晚了,你需要休息,早点睡吧。”
    他俯下身,在她凸出最高的肚皮上,亲吻的一下。
    这种满满的幸福感,真的很容易让人觉得很美好。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幸福会有多久。
    他们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好像等着孩子出生,这些疑问才能解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按住心口,想让自己不再想着他,可他的身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
    弥漫在桑榆和薛少宗之间的这种不安的幸福感,不是没有原因。
    尽管两个人想和谐相处,还是会出现些小意外,甚至大惊喜,让他们措手不及。
    今天,薛少宗又来她的房间,看着她在睡觉,脚下还垫着他送给她的软枕。
    大夫说她脚肿,脚下垫着这个会舒服点,也没那么容易肿,捏了捏她的脚踝,还真有效果。
    由于他的动作,一向浅眠的桑榆醒了过来。
    “你来啦,现在什么时辰了?”
    睡眼惺忪,压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现在过得就是猪一样的生活,整个人都跟个球一样的迅速胖起来,而他这个个养猪的,还老取笑她。
    “太阳都下山了,我来叫你吃晚饭的,你可真能睡。”
    白了他一眼,她拿着衣服,当着他的面穿起来。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因为孩子,他们话题很多,已经熟到在他面前穿衣服,她都不会觉得脸红。
    可今天,他看着她穿上衣服的样子,一阵局促的笑容。
    “你笑什么?”她看了眼自己,没穿错衣服吧。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很漂亮。”
    今天的衣服漂亮,大着肚子的她更加漂亮。
    脸一红,她转过身,准备到梳妆台前梳理一番,却因为太过慌张,踩到裙角,差点被绊倒。
    “你小心点,安安会被吓到的。”他眼疾手快的搂过她胖胖的腰身,责备她。
    “安安?”
    “是啊,我不是说过我给孩子取名为薛子安吗?乳名叫安安,不好吗?”
    他现在只求他们母子平安,所以很喜欢这样叫。
    桑榆心里一暖,这个名字好,乳名叫着也让人舒坦。
    他们都有种吾家有子便是福,看什么都顺眼的感觉。
    可当两人吃完饭,桑榆接到一封信之后,气氛就彻底被扭转了。
    这是成珏寄来的信,薛少宗估计也看到了,最近他真的宽容很多,成珏寄给她的信,她都能如约收到。
    可就是这样,她好像太贪心了,这种给满是幸福感的他们突然浇了一盆水,才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信里写道:桑榆,我两天后悔来灵州看你了,我很想你。
    这对桑榆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怎么也想不到,安成珏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毫无预兆的回来了。
    科举考试在即,他不是在忙着备考吗?
    她整个人都慌了,想要劝他安心备考,好像都已经来不及,他已经在来灵州的路上了,她该怎么办?
    来看孩子的薛少宗,一眼就看到她这种惊慌失措的样子。
    “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他坐过去,直接就看到她手里的信。
    这回,他没有抢过来看,因为他看到信封就已经猜到是谁的来信。
    心在发沉,也只有那个男人才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吧?
    “他说了什么?”唇边略浮出苦涩。
    愣过神来的桑榆,又再次紧张的看着他,久久吐出一句,“他要回来了,说想见我。”
    “那你准备去见他吗?”
    声音依然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唇边多了一抹淡淡的嘲讽。
    “我,我还没想好,薛少,你别逼我!”
    她很乱,即使事到临头,她还是没法面对,这或许就是她之前逃避的惩罚,永远都那么措手不及,举棋不定。
    薛少宗看到她的挣扎,觉得很可笑。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居然还这样犹豫,难道她还指望生下孩子后,真的甩下他和孩子,跟别的男人双宿双栖?
    即使安成珏不介意她已非处子,更能忍下她生过孩子,可他能同意?
    让他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失去母亲,让他再去适应其它女人,这绝对不可能。
    “桑榆,究竟是我逼你,还是你在逼我?难道你还看不清现实吗?就算我放你去见他,你敢吗?他会容忍你怀着我的孩子,继续跟你亲亲我我?”他怒了。
    积累了几个月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即使再爱,他的感情,也不可能永远让她这么忽视和糟蹋。
    就算不谈感情,可想到孩子,他仍然无法放手。
    他太了解那种书呆子的想法,恪守礼教,看不起他这种粗人。
    即使克服了这种束缚,单纯从男人的立场想,安成珏能容忍他的孩子吗?
    难道又要桑榆为了安成珏,放弃掉他的孩子?
    不,他决不允许。
    她好久没见到他这样生气,被安成珏带来的震撼,一下子因为因为他的怒气,被冲击的烟消云散。
    她好怕他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觉得他对她,好失望好失望。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救药了。
    可是怎么办?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她怎么可以在跟成珏有了新的开始之后,又跟薛少这样纠缠不清呢?
    “如果我想见到他呢?如果我敢去见他呢?”她幽幽的问:“这次见面很不容易,我只是想见他,我不会暴露自己的。”
    安成珏就要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出错,她也不能。
    难得他这次按耐不住,回来看她,她想去给他鼓励,他很不容易,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接近梦想的机会。
    但是她不会出现,只是远远的观望他,这样也不行吗?
    闻言,他愣了一下,差点被她气笑了,她怎么会这么幼稚?
    曾经大夫说,让他多体谅桑榆,说孕妇怀着孩子很辛苦,脑子容易犯糊涂,情绪又容易反复,所以作为男人,他要多担待。
    是,因为这个,他一直在忍,可这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所以,你真的要大着肚子去见老情人?即使会被拆穿,也不怕?你是不是又再次打算要把孩子打掉?”
    真tm够了,他为什么要接受她这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他怎么会喜欢这么个脑子不开窍的女人?
    她起身拉住他,挣扎,不安,想要解释。
    “不,不是,我没有想要打掉孩子,我怎么会这么做,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的回去,只是想鼓励他而已。”
    越解释,越凌乱,也让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放心,她真的不会再放弃孩子了。
    安成珏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她,她已经找了那么多借口,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她还怎么能避而不见,让他带着遗憾回去应考呢?
    “没关系,你去吧。”他突然改口,一反常态。
    只是,神情很冷漠,“无所谓,你去见他吧,只要你记住孩子,不要让孩子出事,我什么都无所谓了。”
    在她眼里,安成珏的事从来都是大事,即使顶风冒雨也要赶过去,他和他的孩子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畴。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她的心不在这里,可如今才知道,他根本不能忍受她跟那个男人靠的太近,尤其是怀着他的孩子的情况下。
    久久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的问。
    “薛少,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吗?”她很担心他这样的反应,好像放弃了一切一样。
    他轻扯嘴角,像是对自己下定决心一般,冷淡的说道。
    “我说生气,你就能改变主意吗?不能是吧,那我做出任何反应,对你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想通了,希望自己活得不要那么束手束脚,患得患失。我曾经说过不想要强迫不喜欢我的女人做任何事,可在你这里,我没做到,所以我活该受罪,如今看淡了,也伤不起了,想及早抽身,我不会再介入你们之间,你们即使爱的天崩地裂,也与我无关,但是记住,我要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底线。”
    他在她身上下的赌注,现在看来,他毫无赢的可能,所以他不能赖场。
    所有幸福和温馨都是假的,安成珏一出现,他就会被打回原形。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够了,还是无法挽回她的执念,所以他只能做到这里。
    退出三个人的游戏,只要他的孩子就好。
    “薛少——”
    一声轻呼,也挽不回他离开的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看见一条无形的横沟,隔绝在她和薛少宗之间,不深,却相隔很远。
    ……
    安成珏从未有过这样的归心似箭的感觉。
    坐在马车上,看着快速向后远去的一切,他才感觉到终于要回去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谢梓涵给与的机会,只是前几天,谢梓涵突然跟他说,有一个机会可以回到灵州,她要去探亲,他可以跟着回去,问他是否愿意。
    他当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他的父母和挂念的女人都在那里,无时无刻不再盼着回去,怎么可能不愿意?
    所以,他就跟着谢家的车队,一路向灵州的车道赶着路。
    直到车队驶入灵州城内,他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终于回来了,以前不觉得,后来才知道他真的很想念这个地方。
    “安公子,我们要先去二叔家里拜会一下,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谢梓涵从马车里出来,看到他已经按耐不住的样子,唇角伴随着不易察觉的窃笑,姿态轻松的问他。
    “不,我还是不打扰各位了,我在客栈住下就行,况且我父母就住在这里。”
    他拒绝了谢梓涵的好意,准备先去找桑榆和他父母。
    可谢梓涵却转身,向身后的人示意,然后带出来两个老人。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安成珏惊喜的问道。
    安母首先冲到儿子面前,抱头苦嚎,“珏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这些天我真的太不容易了,我好怕你爹会撒手不管我了……”
    这一见面的抱头痛哭的劲儿,让安成珏晃了神。
    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让母亲这样激动,而一旁的父亲也憔悴了许多,静静的站在身后,不说话。
    谢梓涵上前,打断他们母子的长谈,笑盈盈的说:“好了,现在让你们一家团聚了,我也不用担心你的住处了,我还有事,你们先聊。”
    安母一把上前抓住谢梓涵的手,郑重的感谢:“谢小姐,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棒我们,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要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安母的心里有着判断,这次回到灵州,彻底落实了她心里的想法。
    谢梓涵这么好的人品相貌和家世,最难得是对她儿子的心意,她不是自夸,看的出来,谢梓涵喜欢她儿子,这样不正合她的心意吗?
    反倒是那个将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她倒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
    一个小小县丞家的女儿就狂妄成这样,等到她儿子高中之后,想要嫁到他们安家的女人都要排队,才不用稀罕这样的女人。
    谢梓涵很满意现在的局面,但不着急一蹴而就。
    所以婉言谢绝了安母的邀请,“伯母,真的不行,我二叔家的家宴也快开始了,我还要赶着过去,而且成珏他也挺想你们的,你们一家人聚聚,我就不搀和了,我先走了。”
    安母差点说出“大家都是一家人”的话,看着儿子躲闪的眼神,她只好咽下去。
    看着奢华的马车离去,安母的眼神久久回不来。
    这是多好的人家,多富贵的人啊,配他们家珏儿绝对合适。
    “娘,我们走吧,带我去看看咱的新家。”安成珏揽着母亲,也叫了辆马车,三个人回到了他买下的小屋。
    出乎他预料的干净和清新,看得出来桑榆是花了心思布置的,这样的心思如果用在以后,等他们俩有了新的家的时候,那该是多美好的事。
    “爹,娘,这房子不错吧,你们还住的惯吗?”
    安父点头,其实住在哪儿,也不是太讲究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他只要能做些喜欢的事,哪儿都能住,可他的老伴儿就不乐意了。
    “房子还是小了点,跟咱们在京城的房子没得比,再说也冷清,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周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还说有人来伺候我们,可人呢?我现在都没见到你说的那个桑榆姑娘,她的谱可真大。”
    安成珏眉头紧皱,不喜欢母亲这样贬低桑榆的口气,替桑榆辩护。
    “娘,桑榆她家里有事,要照顾亲戚也是常理,不能来照顾你们,可她不也请了些下人料理,这不是很好吗?”
    “哼,那谢小姐不也请过人照顾我们,比这个尽心多了,也没见你对谢小姐表示过感谢。儿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喜欢这么个女人,也太瞧不起咱们了,都这么久了,连个面都不露,前几天你爹病成那样,让人去求桑榆姑娘想办法,结果就给我们送几包药了事,这简直太可气了。”
    安母对于桑榆的成见已然很深,这让安成珏倍感意外。
    “爹,你生了什么病?现在好些了吗?”他只好转移话题,也确实看他爹的脸色不太好。
    安正远安静的坐在主桌旁,温和的答道:“只是感染了风寒,这种天气很常见,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吃了药好多了,你也不用特意赶回来,都要赶考的人了,好好读书才最为重要。”
    这样看来,不是什么大病,但是父母两人都对桑榆的反应,很冷淡。
    安成珏虽然理解桑榆的处境,可是父母这样的态度,他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久没出现。
    而且,他真的很想她,想要立刻见到她。
    ……
    桑榆一直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坐立难安。
    她好像在等着什么人,不时的冲着门外张望,脸上的表情焦急万分。
    半个时辰之后,她等的人果然回来了。
    “小姐,我等到人了,安公子真的回来了。”这是小陶很讶异的声音。
    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直在消化这个已经成事实的消息。
    “成珏跟你说了什么吗?”她幽幽的问。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成珏回来,她最多的感受不是高兴,而是慌乱,恐惧,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甜蜜和期待。
    这是因为她做贼心虚吗?
    小陶迟疑着说出实情,“我按照小姐的吩咐,在安家门外等了好久,才等到安公子出门,我立刻跑上去向他请安,他看到我很高兴,还说正要去韩家打探你的消息,这下见到我就直接问了,我按照小姐的意思说了,安公子也没表示怀疑,只说理解你,但是很想你,所以想见见你,而且还安排了你跟他家人的会面,他说想在离开之前,帮你和他父母化解误会,希望那天能够等到你。”
    她就知道事情会这样,成珏还是那样坚持,她该怎么办?
    原本只想远远的看他一眼,送上她的祝福就行了,可是现在要与他的父母见面,这怎么可能?
    她就是知道他回来后,势必要去找她,她才让小陶在安家门外守着,就怕他从韩家那里听到什么太出格的消息。
    她又一次让小陶传话,编造了一个亲戚重病,需要她留下来照顾的谎言来欺骗他,他还是信了。
    这个傻瓜,这样的信任她不配。
    当初勇敢的爱上他,跟着他离开家,是那样的不顾一切,坚定而执着。
    为什么?为什么几年后,她连见他一面,都那么顾虑重重?
    现在的她,再也说不出:成珏,我爱你,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我们会有更好的将来。
    她只是不停的在想,如果真相被揭穿,成珏真的能忍下这一切吗?如果可以,那她又真的能舍弃孩子,跟他远走高飞吗?
    况且,现在还有一直跟她冷战的薛少宗,他们共同制造了这个孩子,他更是对她好的没话说,她真的可以只为了跟成珏的感情,而抛下这一切吗?
    她的心,好乱。
    “小姐,你说话啊,安公子说了,等不到你的人,他不会离开的。”
    这次,安成珏似乎下了狠心,要见到她,更加重要的是想要知道她避而不见的真相。
    只是,这样的真相,他受得住吗?
    “你去跟他说,我会去的。”
    没有办法,成珏说会等,那就一定会等下去,她怎么能不去?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该说出实情了,不然耽误的,真的不止三个人。
    如果能再拖一拖,等到他考完乡试之后,该多好啊。
    他是个人才,会在官场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如果没有她的拖累,或许会更好,所以她不想耽误他,只要他等顺利考完,他想知道什么,她都告诉他。
    终于到了见面的那一天,她早早的起来,一宿没睡好。
    身上穿着厚重的衣服,一层一层的穿上,外面再披上披风,可即使这样,又怎么看不出她怀孕的大肚子呢?
    可她又能怎么办,完全是走进了死胡同。
    云儿她们替她穿好衣服,这时,柳含烟也走了进来,看着她的装扮,一脸的不赞同。
    “你真的要去吗?你这个样子,谁看不出来啊?”
    从知道她的决定开始,她娘就不认同她的做法,甚至一直唉声叹气,对还是住在一个庄园内的薛少宗就更加歉疚。
    桑榆裹紧衣服,拉着娘的手,苦涩的说:“娘,你以为我想去见吗?可成珏那人很固执,我已经躲了那么久,他父母肯定不高兴,给了他压力,他没见到我,肯定不会放弃寻找真相的,还不如我赌一把,就说我长胖了,我跟他说几句就回来,不会让他看出来的。”
    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虽然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可不相信又能怎样,但凡说了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这个谎。
    柳含烟看着她憔悴的神色,一阵心疼,替她拢了拢披风,坚定道:“如果你只是想跟安公子说清楚,我去说就行了,你这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你的名声就毁了。”
    “……可以吗?你去说,没问题吗?”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在这样的心情下,跟成珏见面,更不可能摊开事实。
    她只想等,等到合适的时机。
    柳含烟抚摸着女儿的脸,女儿这样子真让她有心,即使再没本事,也想要替女人分担。
    鼓起勇气,答道:“有什么问题?你不是已经有了不能去的理由吗?只是去见他的父母,我去正好合适,放心吧。”
    这样说,或许能稍微让他父母感觉到被尊重吧,只是成珏,肯定不太接受。
    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跟着母亲走出去,门外的马车已经备好,只是马车前站着的人,让她再次惊讶。
    “薛少,你在家啊。”
    他最近虽然呆在这里,可除了来看她的身体状况,就没再跟她闲扯什么其他的话,果真做到他说的退出,说实话,她没有想象的那样轻松,甚至挺失落的。
    她的预感很对,他真的已经对她失望透顶。
    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孩子吧。
    孩子,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出生了,那时,他们真的会一刀两断了吗?
    “伯母说你今天要去,那个茶楼人太多,我不放心,所以跟着一起去,不会出现在你和他面前,仅此而已,你不要有负担。”
    他的态度很客气,疏离,仿佛真的怕她误会了一样。
    想起谢梓涵说的话,提议他们两人联手拆散这对桑榆这对鸳鸯,他虽然喜欢桑榆,可对这样无聊的游戏,简直提不起一点兴趣。
    可谢梓涵有句话说得对,他不会让自己孩子的娘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所以即使不会配合谢梓涵的做法,他也必须看着她,还有他的孩子。
    她被噎的说不出话,心情也更堵得慌,还是娘催促她,才缓过劲来。
    “走吧,再不赶紧点,真的要迟了。”
    他先扶着柳含烟上了车,然后对着桑榆递出手臂,只是表情依然淡淡的。
    桑榆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确定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情绪的踪迹,她才确定他真的是无所谓了。
    慌乱之下,被他搀扶着上了马车,看着他前后奔忙着,心里挺感动,又似乎挺不是滋味的,看来他真的跟她划清界限了,连她去见谁,他都毫不在乎。
    到了安成珏指定的茶楼,薛少宗带着她直接上了二楼的厢房,那里可以直接看到斜对面房内的精致。
    安成珏和他父母已经等候在斜对面的那间房,他正对着她,他父母背对着窗户这边,而她就站在几米之外的窗内,紧张的注视着那边。
    她看到娘走进了房间,屋子里的人起身相迎。
    可是看得出来,他们谁都不高兴,成珏是因为她的缺席而失望,而他的父母更是愤怒吧?
    看来,即使她娘来出席,也还是不行。
    结果就是谁也不高兴,至少在她看来,成珏不高兴,一言不发,而安母有些激动的对着她娘就是一顿指手画脚,跟旁边的安伯父淡定从容的样子,形成对比。
    桑榆原本还在为她娘所受的委屈感到愧疚,可当那间房里的人起身走开,她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但很可怕的面孔。
    那是激动的妇人,就是成珏的母亲吗?
    天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那么针锋相对,脾气暴躁的妇人,居然是成珏的母亲,这简直是在她乌云朵朵的上空,再加上一道闪电,震惊极了。
    她一脸的不敢置信,悲愤,不安的情绪统统呈现在她的小脸上,看的一旁一直沉默的薛少宗也好奇不已。
    “怎么了?看到了什么?”
    他以为是那边房内出了事,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两家父母争执了起来,安成珏从中维护着,最后,柳含烟还是无奈的告别。
    一场见面,不欢而散。
    “娘,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这样对伯母?难道不能好好说话吗?”
    安成珏虽然很失望桑榆的缺席,可是更怕这种越来越糟的局面。
    可安母不在意,她从没为刚才失礼的行为惭愧,相反,能搅黄了这件事才好,她就是故意的,那个丫头配不上他儿子,要不是今天珏儿非逼得他们过来,她压根不想跑这一趟。
    不过不能跟珏儿硬顶,安母略带做戏的苦着脸,“珏儿,别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可能刚才太紧张了,水喝多了,我先去如厕了。”
    快速逃了出来,安母还为自己的小聪明而窃喜。
    这次这番闹腾,想必两家父母的印象已经坏了,这两个孩子也坚持不了多久,这样珏儿就能安心的回到京城,按照她期待的样子走下去。
    虽说是借口,可她也真的有点想去茅厕,打听了一下,走向长廊一头,却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她刚才骂走的柳含烟吗?她怎么还没走?
    悄悄跟着前面的身影,看着她走进了一间房,安母静静的跟了过去。
    柳含烟气馁的坐下来,喝了好几杯水,才勉强镇定下来。
    真是遇到不可理喻的人。
    桑榆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看到母亲不悦的脸色,也知道母亲为了她,受了委屈。
    “娘,对不起。”
    “桑榆,不是娘说你,这次真的算了吧,他们家的父母也太霸道了,你肯定会受不了的,咱们不能自找苦吃,娘也不会看着你这样受委屈的。”
    “娘……”
    她真的对娘感到抱歉,要让她娘忍受这样委屈,她何尝不知道成珏的母亲很难对付。
    那天在药铺里,那次相遇真的让她印象深刻,所以直到刚才,她还回不过神,成珏和安伯母都是那样温和的个性,怎么会有安伯母这样不可理喻的家人呢?
    没等她们娘俩说完,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
    桑榆脸色一变,看到进来的人,十分惶恐。
    安母在门外听到柳含烟的数落,气急败坏的推门而入。
    只是好奇的跟过来,不小心听到了桑榆就在这间茶楼的消息,可她却避而不见,还这样说他们安家,当然难以忍受。
    可在看到柳含烟身边的人时,安母同样愣住了。
    “你——你不是那个故意撞到我的女人吗?你是她的女儿?”安母大叫。
    桑榆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只是这种时候,再也无法否认。
    柳含烟替女儿做出了回答,“是的,她就是我女儿,刚才对你们撒了谎,很抱歉。”
    不是没有看到女儿惊恐的表情,可是如果说开了,断了女儿的后路,她是不是就能安心的跟少宗过下去?
    她不确定女儿的心思,可是眼前的局面,她不得不帮女儿作出决定。
    安母因为桑榆的身份怔住了,视线移到她的肚子,更加震惊,“你……你都有孩子了?你还来纠缠我儿子,你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房内死一样的寂静,只听到这些人,或紧张,或愤怒的喘气声。
    一直没有说话的薛少宗,居然笑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今天,大家都说清楚,也算他没有白来。
    桑榆眼神凝重的看着大受打击的安母,咽了下口水,眼中闪过一丝对自己的嘲讽,夹杂着些许痛楚,一闪而过。
    看吧,老天都帮她做出了抉择,让她在这种情况下,被撞破了她的真相。
    “伯母,我……”
    她想坦白,可是没有机会,怒火冲天的安母简直想撕烂她假惺惺的脸。
    “你别说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好狡猾的女人,居然骗了我儿子这么久,如果今天没有被我撞见,你还想骗我们多久?你一个姑娘家,还未出阁就被搞大肚子,这样的家教怎么配嫁进我们安家,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一想起她的珏儿深情不改的样子,安母就更加怒不可遏,绝对不能让这种女人进门。
    只是,她的这番怒骂,还没等桑榆反应,就被两外两个声音反驳道。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女儿?”
    “不许你这样说她!”
    柳含烟这脾气都快忍不了安母,紧紧的抱着桑榆,怕她难过。
    薛少宗也走进身,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伤心欲绝的表情,她还真是自虐,被这样侮辱都不还嘴,只因为这位是安成珏的母亲吗?
    “夫人,没人扒着你宝贝儿子不放,这次是他上杆子回来找桑榆,你如果这么忍受不了,也该管得住自己的儿子,别来横加指责别人。”
    他知道桑榆还是无法忘记安成珏,可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就不能怪他出手干预。
    为了他和孩子,他不介意做一回真正的恶人。
    只有断了她的后路,她才能安心留下家里生孩子。
    安母被他堵得气喘如牛,可看得出,这个男人的气势不一般,她暂时还惹不起。
    可是看他对桑榆的维护,她笑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这样最好,她可以彻底让儿子死心。
    薛少宗默认了,这种情形,否认有用吗?
    桑榆沉默了很久,才最终开口:“伯母,我不是有意欺骗成珏,事情的发展我也预料不及,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明白必须要跟他坦白,可是科举快到了,他不能受到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是关系到他前程的大事,不能耽误他,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她尽力的解释,事到如今,她再犹豫,就真的太不应该了。
    这样也好,成珏高中之后,就又会回到他原来的翩翩公子的位置上,和她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而饱读诗书的安家父母怎么会容忍她这样的儿媳妇?
    种种现实让她明白,即使再痛,她也必须该放手了。
    她跟安成珏,再也回不到从前,而这一次,她已然没有上一次的分离,那么痛楚。
    这样真的很好,下定决心后,她才能感觉到前所有未的轻松。
    只是她的话,让其他人都陷入沉思。
    薛少宗猜不透她这话的真实意愿,毕竟,她之前明明对安成珏一副非你不可的架势,怎么会因为被撞破真相,就突然放弃了?
    安母很想回呛桑榆,可是细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谁都比不上她儿子的前途重要,她虽然不喜欢桑榆,可是她儿子死活看上了,如果这个节骨眼儿上抖搂了真相,那她憧憬的一切很有可能就完了。
    “好,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在这之后,立刻远离他的身边,我会让我儿子看清你的真面目,彻底死心,可是我不相信你,你必须以你肚子里的孩子起誓,以后再也不会纠缠珏儿,否则你的孩子会遭报应。”
    “凭什么?你不要太过分。”
    愤怒的是薛少宗,他见不得自己的孩子被别人诅咒。
    桑榆也很愤怒,更加悲哀,成珏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安母的儿子是人,她的孩子就不是人吗?凭什么要一次又一次被她诅咒?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就算话,但我不会用我的孩子起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成珏该起疑了。”
    她提醒着安母,安母才咬咬牙,扭头离开。
    刹时间,她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软在母亲怀里。
    “桑榆,你没事吧?”柳含烟焦急的问。
    她没事,只是心好累,今天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她不想再想这些。
    薛少宗见不得她这样,要死不活的,愤怒出声,“回去吧,你不累,孩子也累了。”
    她一直呆呆的望着他,今天他真的好沉默,好冷淡。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关心的居然还是孩子,她好嫉妒。
    她那么辛苦的怀孕,心里一直在乎他的感受,难道他不能再多给她一次机会吗?
    心里不断的翻搅,各种情绪都在翻腾,以至于她越想越生气,在他过来扶着她上车的时候,生气的推开他,“不用你帮忙,你关心的又不是我。”
    闻言,他的脸色更不好看。
    是因为跟安成珏彻底没戏了,所以她将火气撒到他头上吗?
    “对,我只关心你的肚子,你又不是我的谁,别把气往我头上撒。”
    互呛下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柳含烟在一旁看着,心里焦急。
    ……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尘埃落定,所有的人都回到原来的轨道。
    她和安成珏几乎断了联系,她和薛少宗也变得更加冷淡,互不理睬,一时间,她身边的两个男人都离她而去。
    她接到消息,安成珏今天跟着谢梓涵的人马要回京城了。
    她不知道安母是怎么劝回安成珏的,总之,他不再坚持,只给她留了封信,让她等他回来,他会努力争取成功。
    是的,她相信他会成功,只是那时候,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算是为了祭奠这份感情吧,她曾经最悸动最坚持的初恋,她还是来送他一程,躲在了最为隐秘的地方,看着他跟众人告别,眼里还是不时的回头望。
    他在等她,她知道,可她不可能出现了。
    眼眶里泛起泪花,却强撑着没有落下,今天她要笑着看他离开,也乐见他真的成功。
    “还这么舍不得吗?”一声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她即使不回头,也知道是薛少宗。
    可她刚才明明看到他站在楼下城门处,在欢送谢梓涵一行人。
    薛少宗确实来送送谢梓涵,早在知道安成珏今天跟着离开时,他就知道桑榆会按耐不住,而他也早就看到她偷偷躲在这里,心里不是不嘲笑她的懦弱,可他自己又何尝能坚定的再也不管她呢?
    “我只是来送他一程,我今天很累,不想吵架。”
    最近,他们不是冷战,就是吵架,真是身心俱疲,都差点让她忘记跟成珏之间的伤痛,光顾着生闷气了。
    他隐忍的攥紧拳头,背在身后,没再接下话茬。
    总这么针锋相对,他也很累。
    站的久了,直到再也看不到安成珏那行人的车队,她才收回视线,准备离开房间。
    有时候,麻烦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
    他们俩只想默默地离开,可偏偏在退出房间后,碰到了匆匆走上楼的安母。
    她来这里干什么,桑榆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想要绕路离开,却被拦住去路。
    “你不是说不再纠缠珏儿吗?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安母开口就是质问,毫不隐藏的指责和厌恶。
    桑榆苦笑,她不受欢迎到这种程度,连来送最后一程都要被视为洪水猛兽。
    “伯母,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总是想目送他离开,这没违反我的承诺吧?”
    安母会不会管得太宽,连她的行踪也要管?
    薛少宗也觉得这种无理取闹的妇人没必要理会,环住她僵直的腰身,带她离开,“走吧,别理她,咱们回家。”
    安母嘴角一抽,直直的看着他们相拥着准备离开。
    这对狗男女已经堂而皇之的亲热成这样,还一直蒙骗她儿子,如果不是那天遇到,说不定珏儿还被骗到什么时候。
    看着薛少宗嫌弃的表情,安母咽不下这口气,“这位就是薛少将军吧?我们前两天还在谢家见过。”
    她得意洋洋的显摆自己被谢家邀请参加盛宴的事,也就是在那个场合,她才明白薛少宗的身份,当时就忿恨,桑榆这样的女人是什么运气,能找到这样家世的男人。
    不过她儿子也不差,至少那晚,谢小姐给了她底气,明确的向她传递了对她儿子的好感,还做出好些承诺,这让她怎么不底气十足,死活也要将桑榆踢出她儿子的生活?
    他用一张看神经病的眼神,注视着安母。
    那意思就是,不是早就见过吗,干嘛跟初见一样套近乎?
    可安母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气笑了。
    “看起来,将军跟谢小姐的关系很好,谢小姐说好喜欢我们珏儿,还说你既然也喜欢桑榆,她很愿意帮你,现在看来,少将军终于达成所愿。”
    安母很郁卒,自己的儿子被桑榆骗了那么久,结果她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当她在谢家晚宴上知道了薛少宗的身份,她的心情真是难以平复,要不是谢梓涵给了她底气,她也不敢到薛少宗面前来放肆。
    即使她的儿子跟桑榆断了,可一想到桑榆是在跟她儿子好的时候,就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所以才在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时,忍不住挑唆。不过她认为自己说的是实情,她确实听到过谢梓涵跟他商量过这件事,只不过他拒绝罢了。
    “你什么意思?”
    他直觉觉得,眼前这个妇人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可他希望将什么话都说清楚。
    因为,他看到桑榆的表情变化,明显将这话听进去了。
    “就是恭喜少将军的意思,我们珏儿托您的福,能得到谢小姐的眷顾,少将军自然能抱得美人归,而且还能一下子得两个,孩子应该快生了吧,你们瞒着我儿子好苦,这下子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了吧?”
    他黯着眼眸,转头看向桑榆,想听听看她的反应。
    这么明显的挑唆,他不会解释,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解释,这样没有信任的两人,不解释也罢。
    果然,桑榆听进去了,心情顿时沉重的无法负荷。
    他说要放开她的手,不再介入她和成珏之间,这让她很郁闷。
    可听安母的意思,他还是在乎她的,所以才会跟谢梓涵有这样的共识,不是吗?她原本也很怀疑谢梓涵为什么那么热络的帮成珏,这下子是不是可以有很好的解释?
    她很混乱,很不确定,所以急于向他寻求答案,“薛少,这是真的吗?”
    他的唇边,再也掩饰不住的讥讽,还有疲惫,一种透顶的失望席卷了他,眼神灼灼的凝视着她,这个他一再付出热情和希望的女人,彻底糟蹋了他的信任。
    他笑了,笑的很绝望,心里沉入深深的谷底,再也没法作践自己,神情冷漠的甩开她的手,一个字都懒得施舍给她,走下楼去。
    “薛少——”
    反应过来时,桑榆已经抓不住快速离去的薛少宗,他最后那一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嘲笑?讽刺?不屑?
    难道他那么做,不是想要挽回她吗?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可他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一句话都没说,是已经对她无话可说了吗?
    他最后离去的样子丝毫不拖泥带水,彻底让她的心乱成一片。
    扶着肚子想要追上去,但又怕摔跤,小心翼翼的扶着楼梯,可她忘了,现场还有安母。
    “看来这又是一个被你骗的男人,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就那么会做戏,你离了男人就没法活下去吗?”安母拦在她的面前,不依不饶起来。
    可桑榆已经无暇应付她,扭头走向另一边的楼梯,压根不屑跟安母吵。
    她只是悲哀,成珏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母亲,也为自己庆幸以后都不用面对这样的婆婆。
    安母蛮横的又一次拦住她,指着她的鼻子,让她发誓。
    “你没发誓以后不再找珏儿,我就不让你走。用你的孩子发誓,以后即使勾搭不上那个将军,也不能再来招惹我儿子。”
    她一定要杜绝桑榆再次找上门的可能,毕竟桑榆这样不安生的女人的话,她信不过。
    她的儿子太死心眼,压根对这个女人还没死心,不见到她就不回去,把他们做父母的急得要死,他们好说歹说才给劝回了京城,这要是被这个女人再使计纠缠,她儿子就毁了,跟谢小姐的姻缘就更不用指望。
    安母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可桑榆有何尝想跟他们纠缠呢?
    桑榆现在只想追上薛少,问清楚,眼前的人却死活拦着她,要她发誓。
    她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孩子发誓,更是会将安母视为蛮横的疯子,但她也担心,安母要是疯起来,会不会伤害到她的孩子,在楼梯口纠缠这些事,真的不是个好的选择。
    她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也不敢再继续追上前,对安母很是戒备。
    “伯母,你这样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我说过我不会再纠缠成珏,你为什么不信呢?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会拿你的孩子起誓吗?所以不要在这样闹下去了,请你让开,我要回家。”
    桑榆的语气很不耐烦,已经没有耐心再纠缠,眼看着楼下的小二端着盘子上来,她乖乖的让路。
    可被她挡住视线的安母没看到这一幕,只被她刚才训斥的语气拱起了火。
    想都没想,就过去拉了桑榆一把,没想到被大力拉扯的桑榆碰到了小二端着的盘子,滚烫的汤水溅到身上,不自觉地弹跳起来,可一地的油滑让她趔趄倒地。
    同样被热汤溅到的安母猛地松开手,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桑榆滚下了楼梯。
    疼!彻骨的疼!
    她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往下坠,他知道那是什么,可她一点都不希望那是真的。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她即使再怕,再躲也没用。
    可是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她还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楼梯口的安母。
    “救命——救救我……还有孩子。”
    虚弱的求救声,拉回了安母被惊呆的意识,还有一旁怕得要死的小二。
    “救——我——”
    一声声呼唤,也唤不来安母的半分动容。
    此时的安母,异常恐惧。
    她也害怕被桑榆赖上,可这不是她的错,她没想过推人,是桑榆自己掉下去的。
    对,这不是她的错。
    可当她看到桑榆的裙摆底下流出的血,再次震住了,这孩子算是没了?
    这是一条人命啊,孩子的爹那么位高权重,孩子没了,会不会把气撒到她头上?
    不,她不担这个名声,慌张的想要逃离,恰好碰到身后的小二。
    对了,让他担着就够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这是在你的店里出的事。”
    小二被一顿吼,也怕出事,哆哆嗦嗦的跑下楼,却不敢靠近桑榆,“你……你没事吧?”
    痛的浑身抽搐的桑榆,费力的睁开眼,恰恰看到的是安母惊慌失措的离开。
    很可恶,很可恶的漠视。
    可是她顾及不到这么多,扯出一只手拉着小二的衣角,“快……快送我回郊外的碧湖庄园……求求你,快……”
    她说不下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在强力的挣扎,她的五脏六腑都要搅在一块。
    好痛,好冷,好怕。
    “小姐——”一声惊呼,拉回了桑榆少许的意识。
    很好,终于等来了熟人。
    “小姐,你怎么了?我才刚出去买点东西,你怎么就成这样了?”云儿很慌乱的跪在她身边,也是不敢碰她,生怕一个使劲,会让她更痛。
    “云儿——送我回家——我要生了。”
    一阵兵荒马乱,茶楼里的人慢慢聚拢过来,看着下身不停流血的桑榆,也怕晦气,不敢靠近。
    “你们倒是救人啊,人在你们店里出事的,如果我们小姐有什么不测,我跟你们没玩!”
    云儿急坏了,没人帮忙,她的力气又不够。
    她求着这些人好久,最终都报出了薛家的名号,才说动这些人帮忙。
    桑榆已经痛得快要昏过去,对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已经没有太多感知。
    只知道她要忍着,要坚持住,不然孩子真的会憋死在肚子里。
    “夫人,夫人,快出来,小姐出事了——”
    云儿一回到庄园,就立刻喊着柳含烟,她已经六神无主了,一路上都被桑榆惨淡的脸色吓坏了,是她没有照顾好小姐。
    柳含烟急忙赶出来,看到桑榆的样子,一阵眩晕。
    勉强稳住心神,颤抖着声音叫着:“陈妈,快,快去叫产婆,桑榆要生了。”
    她不能晕倒,桑榆要生孩子了,她是唯一可以拿主意的人。
    桑榆被抬回自己的房间,一群人守候在房内,不断的给她换水,擦拭,鼓励她。
    产婆来了,掀开被子,看了下桑榆的下身,面色凝重。
    “产妇有些难产,孩子的胎位也有些不稳,要赶紧催生,不然大人小孩都会保不住。”
    众人都快吓哭了,都没这种准备,柳含烟急忙求着产婆赶紧抢救。
    她想到了孩子的父亲,立刻差人去找薛少宗。
    一定要找到他,他肯定有办法找来最好的产婆和大夫,一定能救活桑榆跟孩子的。
    桑榆的叫声响彻整个庄园,让人心里发毛。
    无论产婆怎么使劲儿,孩子就是出不来,桑榆感觉自己的下身快要被撕裂,火辣辣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叫出来。
    已经完全使不上劲儿,只是拼着一口气在挣扎。
    门外,薛少宗匆匆的赶了回来。
    因为跑得太急,额头上都是汗,声音里也掩饰不住的紧张。
    “怎么样?里头怎么样了,生了吗?”
    他很后悔,为什么刚才留下她一个人,她出了这种意外,他难辞其咎。
    “还没有,产婆说桑榆一点力气都没有,孩子被卡住了……”
    柳含烟说的都快哭了出来,还有更严重的可能,她不敢告诉薛少宗。
    薛少宗听到那一声尖叫之后,再也忍不住,直奔桑榆的房间,别人拉都拉不住。
    他才不管什么产房血腥不吉利的狗屁,现在桑榆那么痛,孩子那么难降生,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桑榆,你要坚持住。”
    他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额头的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生孩子会痛成这样。
    “怎么样了,她痛成这样,你们倒是想办法。”
    他忍不住吼着那些产婆,一个个都提前准备好了,怎么临头生孩子的关键时候,都跟个傻子一样。
    “将军,产妇的肚子被撞击,受到很大的惊吓,因为宫缩而流血,身体状况很差,这孩子难产,而且孩子现在卡在里面,生不出来,不然产妇也会有危险的。”
    “我不管,你们立刻给我想办法,我一定要母子平安。”
    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他开始变得蛮不讲理。
    他多恨自己当时的离开,造成现在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剧烈撞击,流血不止,如果他在场,这些意外就不会发生。
    “可是将军,即使用最激烈的办法生下孩子,也怕孩子将来活不了或者有缺陷,这样也要……”
    “不管怎样,我都要孩子活下去。”
    给桑榆含着参片,几个产婆联手推挤着桑榆的肚子,桑榆疼的已经完全喊不出来。
    模糊的眼睛看着薛少宗焦急的脸庞,看着这些人来来回回的奔忙。
    然后,亲眼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孩从她下身处被拿了出来。
    薛少宗激动的攥紧她的手,眼神却已飘忽到那个血糊糊的肉团身上。
    孩子的哭声那么响亮,这是个活的孩子,万幸。
    他们俩都笑了,当孩子被拿出来的那一刻,突然感觉世界都圆满了。
    桑榆很想要抱抱孩子,可是她真的好痛,好累,完全没有力气。
    听到房间里,产婆哄孩子的声音,婴孩啼哭的声音,还有他,很轻柔,很甜蜜的对着孩子说:“儿子,我爱你。”
    这一声声,都让她觉得今天所受的痛,都是值得的。
    于是,安心的沉入黑暗中。
    薛少宗逗弄完孩子,才想起今天的大功臣,他一直很愧疚的桑榆,她此刻已经累得睡着。
    可疲惫的嘴角,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也一样高兴,这样的生死关头,能顺利的生产,母子平安,他很庆幸。
    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辛苦了。
    可这样的幸福,在一瞬间扭转。
    “将……将军,你快过来看……”产婆惊慌的惊叫。
    吓得他赶紧跑过来,“小声点,别吵醒大人,怎么了?”
    顺着产婆手指的方向,他看到她的怀里,抱着的孩子薄如蝉翼的皮肤里,有斑点状的青紫色,微张着嘴,似乎想要呼吸,却很困难。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都在抖,不希望是他预料的那样残忍。
    有经验的产婆被他吼得心发颤,哆嗦的说道:“可能是孩子在肚子里呆的太久,喉咙被堵塞导致,看这孩子喘不了气就知道,我说过孩子难产太久生不下来,会出问题,即使生下来了也……”
    看着他的脸色,这几个人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薛少宗表情古怪的凝视着孩子,看着孩子的痛苦神色,心神俱裂。
    原来,即使逃过了一劫,也不意味着平安。
    这一切变化也太快了,原本哭的那么响亮,谁知道会再次经历这种生死关头?
    抱着孩子,把脸埋进那个小身体里,双手几不可闻的颤抖,从喉咙深处挣扎出一句话:“快,快救我的孩子,不管任何方式,任何代价,我一定要救活他。”
    那一夜,他所关心的人经历了无数回生死,他再也毫无任何理智。
    疯狂的抱着孩子去找名医,他要快点,要救活孩子。
    ……
    第二天正午,桑榆才幽幽转醒。
    满室的清香,一点都没有她之前闻到的血腥味,真好。
    想要坐起身,可是身体不给劲儿,正巧被进来的柳含烟给看到了,急忙阻止,“哎哟,你给我躺着,才刚醒不要乱动。”
    “娘——”她气若游丝的拉住娘亲的手。
    柳含烟坐在她的床前,端着一碗清粥,喂了她一口,“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吃点补补体力吧。”
    暖粥入胃,她也觉得舒服好多。
    没吃几口,她想到自醒来就惦记的一件事。
    “娘,孩子呢?什么时候抱来我看看?”轻轻挪动身子,十分向往的看着母亲。
    “孩子……还在睡……你别太着急……”
    快要说不下去,柳含烟急急的收回碗,想要逃离这个屋子,“你先睡会儿,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煎的药。”
    很奇怪,真的好奇怪。
    感觉娘在躲避着什么,而屋子里也太过安静,薛少和孩子都没见踪影。
    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她还需要吃什么药?
    没有人照顾,她决定自己去找孩子。
    不再管她现在不宜下地,也忍着撕扯般疼痛的伤口,她一步一步的挪出房间,急切的想要见到孩子的心,让她管不了许多,必须亲眼见到孩子。
    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这跟她昏睡前的气氛太不一样。
    他肯定将孩子抱走了,他很过分,她只是想看一眼,难道他连这么小小的要求都不让吗?
    一步一步走向薛少宗的房间,却也一步步走向残酷的真相。
    薛少宗的房间内。
    手下的副将看着神情抑郁的薛少宗,格外凝重的说:“少将军,风神医传了话过来,他说……”
    薛少宗的心,停滞了一下,强作镇定的说:“真的没救了吗?连风神医也救不了我的孩子……”
    他最后报以希望的风神医还是没能带给他奇迹,即使昨夜狂奔到风神医那儿,即使看到风神医不乐观的神情,他依然抱着一丝希望。
    此刻,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眼看着希望一点点燃起,却又再次跌入无底的深渊。
    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副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生生憋出一句话,“节哀顺变,孩子已经……去了……。”
    从椅子上滑落,弓身哀嚎,即使再冷静的薛少宗,也无法在手下面前保持镇定。
    副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少将军,冷静镇定果决的一个人,因为骨肉的离世,也成了这样悲哀绝望的样子。
    “将军,孩子让弟兄们给带了回来,您要看看吗?”
    副将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着沉浸在哀恸情绪中的薛少宗。
    “……好,带我去看看。”
    事到如今,他只能去见见孩子最后一面。
    可当他们踏出房间时,门外的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影。
    她就在那儿呆呆的抱膝蹲着,全身的力量像被抽走一样,软软的靠在墙上。
    “桑榆……”干涩的呼唤着她,连他自己都湿润了眼角。
    她还是知道了,他的心更痛,为孩子,也为她。
    直直的走到桑榆身边,用力的抱紧她,想要给她力量,其实,也是他们在互相取暖。
    只是两个人的心都凉透了,怎么可能暖的了对方?
    惨淡着笑容,桑榆喃喃的问道:“是真的吗?孩子真的没了吗?”
    即使心疼的喘不过气,他还是不得不告诉她实话,“……是,昨天突然发生的意外……”
    “我不相信,你骗我,孩子怎么可能死了?我昨天还听到他那么响亮的哭声,明明那么健康,你骗我!”
    完全不可置信的大声否认,脸上却是再也无法抑制的满脸泪水。
    薛少宗紧握拳头,红着眼眶,紧紧的箍住她,“要哭就痛快的哭吧,我也希望这是假的,可我找遍了神医,都没能救活,所以……”
    “哈哈哈哈哈……死了,真的死了……我的孩子……”
    桑榆再也忍受不住的大叫,之后,却在他的怀抱中,渐渐失去意识。
    ……
    所有人在她的床边守着,直到她再次醒来。
    这次重击之后,她没有再哭闹,只是眼神没有焦距的扫视着所有人,只提出一个要求。
    我要见孩子。
    她知道孩子已经死了,所以她要见得只是最后一面。
    柳含烟心疼她这个样子,怕她见到孩子的样子,会熬不住,可薛少宗知道她的不死心,抱着她来到庄园的里屋密室。
    那里放着大量的冰块,中间的冰层砸成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躯体。
    他们俩人就那么一定不定的看着,没有靠的太近,因为不敢。
    那是个男孩,很端正很坚毅的长相,很像他。
    可再像,他们跟这个孩子也没了缘分。
    她的心,痛的麻木了,再也哭不出来。
    他的心,疼的快破碎,却依然要坚强。
    因为,他不能垮,她还需要他。
    对着小生命沉默了良久,他们才走出密室。
    “能告诉我,孩子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吗?”她突然开口问。
    明明记得,孩子的哭声是那么响亮,这证明是健康的孩子啊。
    他晦涩的清清嗓子,一想到这个,同样无法面对,非常自责。
    “大夫说孩子是窒息而死,在肚子里憋了太久,生出来时都快没气了,那声最后的啼哭是正常反应而已,总之,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不该在你出现意外的时候,没有及时送你回来就医,我也找了不少名医救治,可都说太晚了……”
    现在再回想起那晚的奔走,想要为孩子争取最后一线生机,他还是会心疼的发颤。
    原来如此,那天所有恐怖的记忆回笼,她拼凑在一起,却无法再冷静。
    那天,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天,她跟安母起了争执,滑下楼梯,导致孩子提前出生。
    那天,她拼劲所有力气想要生下孩子,却被告知难产,孩子即使出来了也会……
    是的,所有都已经尘埃落定,她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可是她不甘心,她好恨,“是啊,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可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来承受这种错误的结果?为什么不是你们受到惩罚?”
    她的孩子何辜,要因为他们大人的恩怨,都不能看这个世界一眼。
    她好恨,恨他的无情。
    他真正决然的离开她,让她备受感情的煎熬,又受到身体痛楚的折磨。
    她更恨,恨安母的见死不救。
    那天,她明明向她求救,也一再的忍让,很怕发生意外,却还是躲不过这场灾难。
    “是啊,真正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我,是我强行让你生下孩子,又是我丢下你一个人,才会被那个疯妇推下楼,我才是最该死的人,你和孩子都很无辜。”
    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悔恨的悲伤罩住,却知道最无用的就是后悔。
    当初在凌云寺给孩子求得那一卦,就算出了孩子的坎坷,可他不信。
    仍然坚持要她生下来,想用这种办法留住她,也将孩子视为证明他们爱过的证据。
    他很自私,所以现在遭报应了。
    “你该死?可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你有伤心过吗?你关心过孩子吗?不然,你为什么要扔下我们?”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受伤了,也想一并将这种伤痛还给他。
    尽管看到他的懊悔,尽管知道他也为了孩子悲痛不已,可这些,她都不想看到。
    就让他们互相怨恨吧,没有了孩子的牵扯,他不再是她的谁,以后她就连怨恨他的理由都没有了,所以现在,她只想让两个人都痛。
    “桑榆,既然我该死,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我愿意承受。”
    “打你骂你有用吗?孩子能活过来吗?”
    她不浪费这个力气,如果要打,她也该被罚,这点即使很残忍,她也无法否认。
    如果她不是那么犹豫不决,就不会有跟成珏家人的矛盾,也就不会惹到安母这种疯子,她就不会被推下楼。
    如果不是她的摇摆不定,他就不会生她的气,也就不会失望的扔下她,她就不会遇到那样的意外。
    正因为看的明白,她才痛不欲生,这是她自己贪心导致的。
    “孩子跟我们无缘,但是确实是我间接害死的,我会补偿你,如果你愿意,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不管她多不愿意,不管她心里还有没有安成珏,他都要照顾她一辈子。
    只是,她非常冷淡的朝他笑。
    “干什么?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即使很怕他的离开,她还是不希望被他同情。
    这种同情不是爱,跟当初安成珏因为还债,而跟她在一起,又有什么分别?
    用一生的幸福来补偿,这种想法太无聊。
    被拒绝的薛少宗反常的笑了,他就知道她不会想要他的承诺。
    不说他这次所犯的错,让她无法原谅,单说她心里最后的归属,始终是另一个男人。
    原以为安成珏的母亲做出这样伤害她的事,她会跟安成珏一刀两断,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能原谅他的母亲,而拒绝了他。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他早已看透。
    只是这种看透,真的很打击人。
    也罢,或许没有了孩子的要挟和牵绊,她能跟安成珏更加没有负担的走到一起。
    当初他救回孩子的命,并以此要挟她,让他们这样不尴不尬的住在一起。
    现在孩子没了,她终于可以无牵无挂的离开。
    这一切的起因都因为他的霸道,所以受到了惩罚。
    现在,他不能再霸着她,这样会更加遭报应吧。
    “不需要我的同情,你会走向你的爱情吗?好,我成全你。”早就该愿赌服输,他赖场已经够久了,是该离场了。
    她错愕的回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有没有会错意?
    “没了孩子,你跟我就没了纠缠在一起的理由,我知道你恨我,你不要我的补偿,那就让爱情帮你走出这段伤。忘记孩子吧,一个人只要不再想要就什么都可以放下,希望你能早日走出来,我祝你幸福!”
    她呆愣在原地,反映了好久,才听懂他的意思。
    他这是要彻底跟她断绝关系,将她这个麻烦甩给别人?他之前所说的退出,对她做出的种种冷淡反应,是真的毫无眷恋的意思?
    忽然有种被人当场甩了一巴掌的耻辱感,她真的彻底被放弃了。
    而她居然毫无立场去找回这段感情。
    他这是恨死了她吗?不然怎么不费一刀一剑,就能让她遍体鳞伤?
    “所以,你这是要彻底扔下我,不管了吗?”
    惊恐和不安围绕着她,可她依然说不出挽留的话,所有的言语,都被咽回肚子里。
    是的,她没有资格反悔,当初是她自己说生下孩子后,就跟薛少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他只是遵守约定而已,她无权反悔。
    “你放心,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你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
    他以为,桑榆在担心这之后孤苦无依的生活。
    可他再心狠,也不会让她们母女流落街头,她们已经离开韩家,没有去处,早前他就说过要将这座庄园送给她,他会安顿好她们母女,也会让那个妇人闭上嘴,如果她还想跟安成珏好好过,他会帮她清除这些障碍。
    可桑榆对这样的安排,只能苦笑。
    一直没有流出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他果然大方,大方到将她退还给别的男人,也毫不犹豫,这样的他,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吧?
    无法再面对她神不守舍的样子,他快速帮她办好了一切,搬出了庄园。
    “你们,多保重。”对桑榆,对她娘,他都有无限的祝福。
    这一别,不知还能否再见,不管怎样,他都喜欢他们忘掉过去。
    桑榆站在门外,看着远去马背上的身影,泪流不止。
    他可真狠心,就这样毫不留恋的走了。
    这样的结局,让她心痛到窒息,心里一切都空了。
    就这样怔怔的坐着熬过一天有一天,等不来任何人的消息,她彻底被遗弃在自己的世界。
    如果她当初不是那么贪心,不是那样犹豫,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人生又怎会有如果?
    她的将来,也只会在这样的茫然,悔恨中度过了吧……
    ------题外话------
    最近赶稿子赶得眼发晕,争取明天完结,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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