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错爱千金

第九十六章 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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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跑,不断的奔跑,没有目标,闷头往前行。
    却在一声尖叫之时,回身看到一个满身鲜血的孩子,确切的说,是一个只有孩童的个子,却一脸阴鸷的,布满皱纹的脸孔的孩子。
    很恐怖的人影,很诡异的情景。
    孩子很痛苦的吼着,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丢下我?
    她大口的喘着气,面对这样的质问,却无法迈开步子。
    不是她想要丢下孩子,不,是她抛弃了孩子,她没有保护好孩子。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薛少!“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显示着门外人的不耐。
    大门很快打开,里面的小厮看到桑榆,立马露出笑脸。
    “姑娘,您来了。”
    怎能不对她恭敬有加,安成珏摆宴那天,对桑榆的呵护备至,眼里的情谊都快融化了女人的心,府里的人都揣测着新主人的心思,看到这一幕,看不上杆子巴结。
    桑榆没时间理会这些人的心思,立刻让小厮带她去找安成珏。
    在他的书房内,她看到了那张纯净的面孔。
    安成珏对于她能主动来找他,异常兴奋,腼腆的拉着她的手,扶着坐到他的书桌前。
    “你来了!看看我最近搜罗来的小人书。”
    他翻开自己的书橱,从最里面的大盒子里拿出一本本小人书,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翻开看看,喜欢吗?”
    桑榆有这种嗜好,其实当初她薛刺绣是为了糊口,而刺绣上大多数图案,就是她以前在小人书上看到的,所以也有收藏这种书的习惯。
    安成珏的个性,是从来只读圣人之言。
    这些书在他眼里,只能是玩物丧志。
    现在主动找来给她,只能说人是会变得,他的讨好,她有感觉。
    两年来,她刻意疏远他,他虽然想不通,可是不强求知道原因。
    只觉得自己以前亏待过她,这算是对他的惩罚,所以只会加倍对她好,对她低调的照顾,不让她反感,时不时送给她一些她喜欢的东西,从不让她缺东少西,真的算做的够好了。
    这也是桑榆犹豫了好久,即使再恨,也不想利用他来报复安母的原因。
    毕竟感情不在了,良知还是有的。
    “你不喜欢?”他看到桑榆紧皱的眉头,还以为他这次送错了礼物。
    桑榆摸了摸扉页,勉强一笑,“没有,我很喜欢。”
    想了一下,她还是问了。
    “听说你父母要回来了?”
    他尴尬一笑,“对,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回来的这么突然,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给他们的房间添置些东西,他们确实在外够久了,很辛苦。”
    他很孝顺,这点不用怀疑。
    她也不禁想到谢梓涵问过的,那么孝顺的他,会违背父母的意愿吗?
    如果是,那她就期待接下来的好戏了。
    “是嘛,他们回来了,那我就需要回避了,今天也来过了,我先回去了。”
    安成珏迅速按下她起身的气势,慌张的说:“你不用这样,我父母没那么可怕。”
    “不是可怕,而是我们不投缘,如果吵起来,终究只会让你为难,我不想这样。”
    她在为他着想吗?这点改变,已经让他兴奋不已。
    “不会,我会让他们接受你,他们之前那样,只是还不了解你,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他们知道了,会喜欢你的。”
    错,成珏,他们永远都不会喜欢她。
    而她,也不稀罕这种喜欢。
    “其实,今天自打你出现,我就想问你,你考虑清楚了吗?我愿意等你,也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桑榆知道他指的是那晚,她答应过要考虑两人的亲事。
    现在安母回来的消息,已经让她想再添一把火,彻底逼出她,但她不会马上答应,只能含糊应答,“等你父母回来再说吧,他们的意见很重要,我不想让长辈不开心。”
    没有直白的拒绝,这样为他着想,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好久没有这样开怀的笑,安成珏深深的搂住她,承诺道:“你放心,这件事由我来解决,我一定要让你跟我爹娘的误会解开。”
    桑榆木木的,没有回抱,没有主动,只有丝丝愧疚。
    成珏,原谅我,我必须利用你。
    他似乎没有看到她,更令她讶异的是,他已经娶妻生子,手里抱着的,就是他的孩子吧?
    哈哈哈,原来他早就有了新的孩子。
    他已经忘记了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吧?
    难道他没有回头看过,他们的那个“畸形”的孩子正伤心欲绝的看着他吗?
    孩子在哭,她也在呐喊,希望他能回头看看他们。
    可是没有,他抱着孩子,搂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走了……
    她怎么追赶,怎么跑都追不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才认命的停下脚步,蹲下来哭的声嘶力竭。
    这个时候,只有那个怪异的孩子陪着她,搂着她,安慰她。
    我陪你,不要怕。
    她正感到安慰时,孩子发狂一样的掐着她的脖子,怒吼道:为什么害死我?为什么不要我?我要你也下来陪我!
    “啊——”
    梦中的她尖叫,哭闹,终于在看到一束白光之后,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即使这温暖的天气里,她依然浑身湿透。
    这种恍若隔世一般的熟悉感,让她顿悟,她又做恶梦了。
    只是这个噩梦持续的时间好长,每次发梦之后,她都像死过一回一样。
    最近,做梦的次数增多了,是因为春天来了吗?
    她恐惧这个季节,更憎恨这样的日子。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她还是惧怕这样的季节带给她的阴冷和绝望。
    慢慢坐起身,从被子里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手腕上的疤痕,淡下眼眸。
    这个疤她永远记得,也是她软弱的见证。
    在孩子离世,薛少宗彻底消失的日子里,她恍惚的度过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日子。
    终于有天,她承受不住这样痛苦和思念的煎熬,她割腕了。
    很傻,很懦弱,是吧?
    其实,看着血液流出的时候,她也后悔了,不是她怕死,而是这样死了就太窝囊了。
    更何况救活了她之后,她娘哭成了那样,她更是自责。
    那段日子,她不好过,她娘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母女俩抱头痛哭之后,她算是缓了过来,也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和孤独的现状。
    是的,孤身一人的孤独。
    她没有像薛少宗希望的那样,回到安成珏身边,到现在,也都是一个人过。
    经历了那些事,她还怎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拾他们的爱情呢?
    她永远记得,安母冷漠离开的背影,也不会忘记她断然拒绝他的时候,他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她居然可耻的觉得,有一丝隐隐的痛快。
    当安成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苦苦哀求她的时候,她仍然无动于衷。
    成珏,你的前程似锦会让你得到更好的女人,别再纠缠我了。
    她不说破,却也不会给他任何希望,决绝的离开。
    ……
    明媚的阳光下,桑榆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衫,到了山上。
    手上捧着黄色的菊花,来到一个小山坡前,那里埋葬着她最爱的人。
    将手中的花放在坟前,静静的凝视着墓碑。
    整座后山上,只有她在这儿树立着一块墓碑,别人都相信风水,不认为这里是最好的,但她只喜欢这里。
    这里,最亲近她,最亲近神明,也最亲近大自然。
    这里就是凌云寺后山上被称为福地的地方。
    她又回到了凌云寺,因为相熟,住持没有芥蒂的对待她们母女,甚至听闻了她的故事后,同意她将孩子安葬在这里的后山上。
    住持师太说,那里是福地,能仰望佛祖的地方。
    她不太信这个,但为了孩子能够安息,她愿意相信。
    人都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太珍惜,现在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她当初放弃过孩子,对待孩子,是会疼爱,但知道终将会分别,所以不敢投入太多情感,以至于现在,她后悔不已。
    没有将全部的爱给予孩子,让他这样痛苦的死去,她真是该死。
    这种悔恨愧疚的心态,让她总是被噩梦缠绕,摆脱不了。
    所以,她会经常来到后山,靠在孩子的坟前,呆愣的跟孩子说说话,或者静静的坐一下午。
    也只有她的孩子在陪伴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我就知道,你又跑来这里。”一个怜惜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寂。
    这也是一个不会离开她的人,她的母亲。
    她抬眸,看向母亲,神情依然呆滞。
    柳含烟痛心的蹲下身,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孩子,听娘的劝,都过去了,把心敞开,忘掉过去,会好起来的,静云师太也说了忘了就是最好的解脱,你为什么不听呢?娘很担心你,知道吗?”
    一声声痛惜,让她回过神,才醒悟过来,她又让娘担心了。
    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该长大了。
    事实上,这两年,她一直变化很大。
    也只有在梦到孩子之后,才会这样。
    所以她不该这样,也不能再让唯一牵挂她的人担忧。
    “娘,对不起,我又做梦了,所以想来跟安安说说话。”
    柳含烟点点头,憋回眼泪,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免得再勾起女儿的伤痛。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就好,想说话了就过来说,但是要记得回来,现在都正午了,小陶她们做好了饭菜等着你,回去吧。”
    都是做母亲的人,她当然知道女儿对于孩子离世,有多伤心。
    所以,她能理解桑榆的痛,但不能任由她日渐消沉下去。
    回到房间,她一眼就看到桌上摆放的百合,还有一篮子鲜艳欲滴的荔枝。
    “他又来过了?”她神情冷淡的问。
    问的是小陶,小陶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他”是指谁。
    “对,小姐刚出去不就,安大人就送来了这个,说有空会再过来。”
    她就知道,也只有他还会坚持这样做。
    只是,这样的举动已经打动不了她。
    安成珏到底在坚持什么?已经功成名就的他,放着一直垂涎他的眉毛谢小姐不要,反而惦记着她这样的女人。
    难道这就是“得不到就是最好的”的心态?
    她以前是喜欢过荔枝,可现在,她只喜欢柚子。
    只因为怀着安安的时候,她很喜欢吃,这是安安的口味。
    但她不会告诉安成珏,因为没有必要,她不需要他了解她。
    “你们拿去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我先回房睡会儿,你们先吃吧。”
    没有了胃口,她不想再去想这些。
    看着女儿刚刚好起来的精神,又因为安成珏的到来,而显得萎靡,她也焦急的很。
    只有柳含烟自己知道,即使再怎么安抚女儿,都不会管用。
    她甚至发现女儿是真正把自己排斥在外了,她无法触到女儿的内心,当然也无法替女儿分担。
    现在的桑榆是如此坚强又倔强,倔强到将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里,将痛苦全都自己承担,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束手无策。
    其实,一路走来,桑榆也确实成长了。
    曾经,她不是没有为了安成珏折磨过自己,何尝不是经历过漫长的痛苦挣扎?
    可这都过去了,现在她不想跟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牵扯,她玩不起,所以固步自封。
    对于安成珏,她只能感到抱歉,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曾经那么炙热的痴迷爱恋,说没就没了,或许在某个时间里,她已经对他的感情淡然,有的只是一种执着,继而再经历安母那样的摧残之后,连最后的一丝感情执念都断的干干净净。
    所以,连安成珏那样的守候和请求,她都能无动于衷,狠下决断,不是一种成长吗?只是成长的代价大了点而已。
    拒绝安成珏求亲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掐灭了心里最后一丝期望。
    现在的她要坚强的为了自己,为了关心她的人,为了责任而努力过活,再也不会犯傻的触碰要人命的感情。
    而她这样的女人一旦决定之后,拒绝的毫不留情,才会让安成珏一直耿耿于怀吧?
    ……
    桑榆收到了一封请帖。
    没有署名,打开同请帖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件漂亮的华服。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请贴上表明,这是灵州城许多贵族参加的一个盛宴。
    可为什么会邀请她?而且谁会邀请他?
    她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安成珏犹犹豫豫的向她提出邀请时,她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晚上,她一如从前的时候,下山卖掉跟母亲做好的绣品,再买些必需品,等回到山上的时候,天都黑了。
    现在,她已经不再害怕走夜路。
    经历的多了,遇到能让自己有情绪波动的事情,还真不容易。
    只是,快要到达寺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前,昏暗的月光下,停伫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这种时候,这样的身形。
    她不做他想,只是这种时候,安成珏来找她做什么?
    “桑榆,你回来了?”他等了好久,终于能够见到她了。
    “你怎么过来了?”望着他冻的有点苍白的脸色,她的眉心皱成川字。
    以前,安成珏是冷是热,她都超乎寻常的关心,现在,她只觉得他何必呢。
    安成珏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满是兴奋的告诉她,“桑榆,我已经是升为知府,正式留任灵州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忍受分离之苦。”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桑榆扬眉,没有一秒的讶异,仿佛这些都与她无关。
    也的确无需她的喝彩,两年前的现在,安成珏会试第一名的成绩高中,名声大噪,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理所当然的成了状元。
    有了谢家的扶持,他的官途更加顺畅,只是没想到他没有留京,而是回到了灵州。
    她不知道安成珏为此花费了多少心思,顶着多么大的压力,跟谢家周旋了多久,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回来。
    可是物是人非,他回来见到她,得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分手。
    他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相当然的认为,这是他离开这么久的正常反应,还是想极力的挽回桑榆的感情。
    所以,心盲的他故意忽视了桑榆的冷淡,桑榆的漠视,桑榆的厌恶。
    可他毕竟不是神,那么深爱的女人突然不爱他了,这种滋味他忘记不了。
    他想挽回她,想拼命的留在她身边,所以他努力的周旋,跟谢家一次又一次的交易,才得到这个知府的留任。
    只是,她为什么还是这个反应?
    “对,我今天很忙,可我还是想亲自来告诉你,我想留在灵州,留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我们再也不分开,你回到我身边,行吗?”
    俊逸的他,说着神情的话,这本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幕。
    可她还是难以找到那种感觉,不仅如此,她真的不想再跟他纠缠。
    “成珏,不要再来找我了,你留不留任,我都不在乎。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你的离开。”真正的问题,她永远不会告诉他。
    “那……那是因为什么?”他艰难的问出声。
    他好久就想问了,可她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不想谈这个话题。
    “没什么,只是不爱了。”她淡淡的吐露。
    这是她一直忽略的问题,把执念当成了爱,或许那时的她,对他还是会有亲切温暖的感觉,可经历过孩子的离世,她就再也无法心无旁骛的爱下去。
    “不爱?只是因为不爱?不,我不信!”
    情绪急转直下,毫无之前的兴奋,可是他仍然压抑着自己,不想再吓坏她。
    因为他感觉的出来,每次她见到他时,一直很压抑着情绪,莫名其妙的悲伤让他想要安慰她,保护她,只是她一直不肯再给他这个机会。
    桑榆叹气,望着夜空,没办法。
    实话永远是最难听,最不被接受的。
    他从来喜欢掩耳盗铃,跟她之前的自欺欺人,如出一辙。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很晚了,你早点下山吧。”
    态度依然冷淡,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她扯住手。
    “这是请帖,后天来我新的府邸,参加我的调任的家宴,行吗?”
    他想在那一天,给她惊喜,圆他最后的心愿,所以,他很希望她能到场。
    桑榆看了一眼请帖,跟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她大概猜到之前那封是谁寄给她的。
    原本不愿理睬的事情,她突然有了一丝兴趣。
    只因为谢梓涵邀请了她,她自己也会到场。
    谢梓涵这是等不及了吗?
    该来的总是会来,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而她,也并不像逃避。
    “好,我去。”
    安成珏笑了,这是他当晚笑的最真诚,最灿烂的一次。
    ……
    安成珏的所谓宴请,还真不是一般的奢华。
    热闹无比的大厅内,所有人忙着寒暄,卯足了劲儿在恭维这个新上任的知府,而且也是灵州最年轻的知府。
    在这样虚伪的笑脸中,桑榆都快认不出安成珏那张面如冠玉的面孔里,还有多少真诚的笑意,他也开始学会官场上的虚与委蛇。
    人都是会变的,她自己不也一样吗?
    不去管这里有多热闹,她只站在寂静一角,隔着距离看着远处的热闹。
    夜里凉风习习,这寂静的角落里的微风更是吹得人心醉神怡,她正悠然自得享受着。
    只是,她的惬意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
    寂静的角落处,也走过来一个人,桑榆望过去,看到了一张美人如玉,艳光四射的美丽身影,这除了今夜最美的女客谢梓涵,还会是谁?
    她没有主动出声,只是在等待谢梓涵的开口。
    “真是稀客,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谢梓涵主动跟她打招呼。
    桑榆依旧没有动,微靠着长廊的柱子上,眼神有一下无一下的扫视着大美女,好像压根没将她的问候记在心上。
    谢梓涵被她这漫不经心到甚至有些轻蔑的表情气着了,艳丽的脸上有些冰冷的气息。
    她们所站的长廊处,另一头就是一座池,谢梓涵望向那边的动静时,神情就更是不悦,甚至眼底里有掩饰不住的怒火,可这样的大美人,即使是生气,都是美丽的。
    所以,桑榆并没有在意谢梓涵的情绪变化,只是淡淡的在欣赏美人发怒。
    至于,美女为何发怒,她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你是个小偷,是个强盗!”谢梓涵低声的怒骂她。
    桑榆诧异的望向她,不认为谢梓涵是在说她,而谢梓涵高昂着下巴,一副她心里有数的神情,真觉得她们俩是鸡同鸭讲。
    “谢小姐,我没听错吧?你在跟我说话?”她应声问道。
    “少装傻,我不是成珏,不吃你这一套。你跟成珏那些年的往事,我可以不计较,反正都忍了一个梅映雪,也不差一个同样没分量的你。所以,你跟梅映雪一样,最终都是失去成珏,他是我的,你不会从我身边抢走他。”
    原来如此,可她这虚名担的有些冤枉。
    大美女这些年的坚持,也着实让她够惊讶,可也正是发现了谢梓涵的痴缠,她才会不想随了谢梓涵的愿。
    “我抢走成珏?”她扬高声音,讥笑的看着她,“敢问谢大小姐,我有哪一点能与你比较,来抢本该属于你的男人?”
    她故意自贬,以前面对谢梓涵,她可能会有些自卑,但现在,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这也是个陷进爱情里的傻瓜女人罢了,跟她以前一样,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将自己弄得凄凄惨惨,完全没有初见时的聪明,几次接触下来,她并不想认为,她比这样的谢梓涵差。
    本该属于你的男人?
    这话听着就很讽刺,谢梓涵肯定,桑榆这话是在嘲笑她,怒不可遏。
    “你讽刺我?”
    桑榆好无辜的表情,如实回答:“哪有?你的样貌比我出众,家世更是比我显赫多了,人前人后夸得都是你,我怎么好和比你,抢你的男人啊?这是我的大实话。”
    看着谢梓涵被她说的一怔一怔的,她继续添油加醋,“所以要我,也不选择你的男人,是多么有眼无珠啊,只是,你确定成珏是你的‘男人’吗?”
    讽刺的如此明显,惹得谢梓涵彻底恼怒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只会耍心机,玩弄成珏,成珏也不会是你的!”
    伸出手,忽的就要呼过来,桑榆也不傻,从来不被动挨打,抓住她的手腕,轻扯一把,将两人拉到稍微有明亮光线的地方。
    她靠近谢梓涵,提醒着:“这样就生气了?但是你该比我更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看看那边,有人看过来哦。泼妇骂街,动手打人,只会有损你自己的身份,何况让人知道你为什么动怒,你可就更无地自容了。”
    谢梓涵心虚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群,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她才再次喝道:“打你确实脏了我的手,你这种女人,确实不配我动手。”
    “我这种女人?我是哪种女人?”她洗耳恭听。
    今晚都听见她说了好几回了,原来谢梓涵这么了解她。
    谢梓涵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不爱成珏了,可你偏偏喜拖着他,对他若即若离,就是为了报复他吧?他那么爱你,一切为你着想,有更好的机会不要,连这次调任都是为了你,可你呢?你为他做了什么,你就是拿报复来回报他吗?这样的你算什么东西!”
    桑榆的眼睛晕了晕,里面隐藏的情感随即消失,眼光继而眺望着远处的人群,微笑中带着揶揄,继续对谢梓涵说道。
    “谢小姐知道的还真多,可我为什么要报复他?即便是,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为了报复他,才没跟他在一起?况且我们不在一起,不是你所期望的吗?为了拆散我们,你没少使劲儿吧?你给了他的母亲那么些承诺,他们家当然以为会飞黄腾达,可不就想卯足了劲攀上你,所以闹成现在这样,你也逃脱不了干系,还有什么立场在这里指责我?”
    当初,她是知道谢梓涵看上了安成珏,可他说,他不会爱上谢梓涵。
    当初,她也知道安母对谢梓涵很满意,所以才会这样极力的拆散她和安成珏,即使他们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初谢梓涵答应了安母,如果安成珏高中,立马让她爷爷提拔安成珏,再让安家父母能够光明正大的上门求亲,安家从此能够东山再起,甚至更加辉煌,安母怎能不动心?
    更好笑的是,谢梓涵一次次的告诉安母,她跟薛少宗的关系,她和两个男人之间的纠缠,该怎么才能将她彻底踢出局,这样的处心积虑,她都要为谢梓涵鼓掌。
    要问她怎么知道这些的,很简单,因为薛少宗。
    他们自那之后,确实没了联系,可是她毕竟在庄园住过一段时间,虽然他将庄园留给了她,可她怎么可能还住得下去?她在那里孕育过孩子,处处都是她和孩子的场景,她不敢住,怕会发疯,所以她才回到了凌云寺,但是曾经照顾过她的陈妈和云儿还会来看她。
    不知是不是他属意的,云儿总会带给她一些消息,她才知道薛少宗一直在找安母的麻烦,她能明白他的做法,因为他们俩都不想这么放过安母。
    可是谢梓涵为安母做了掩护,所以即使薛家这样的阵仗,还是没能动安母分毫。
    但薛少宗也因此跟谢梓涵彻底闹翻,谢梓涵做过的一切自然也容易查到,云儿将这一切告诉了她,她当时是什么感受?
    只有恨,无尽的恨。
    她恨安母的贪婪和残忍,恨谢梓涵的心机和步步为营,恨薛少宗的抛弃,也恨安成珏的多情,才会招惹女人的觊觎,更可悲的是有这样的一个母亲,她始终无法忘记这样的事实。
    其实,她最无法原谅的是自己。
    再恨别人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有个活下去的理由,她内心深处是懊悔的。
    如果当初她没有摇摆不定,知道自己真正所爱,不再顾忌是否伤害到另一人,那么她是否就不会面临以后的种种痛苦?
    人生就是没有如果,她依然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和悔恨。
    可是即使她真的该死,为什么惩罚的是她的孩子?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不依不饶?
    所以,她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谢梓涵说的没错,她是恨安母,也恨安成珏有这样一个母亲,他是无辜,可也可恨,她起初不想伤害他,好聚好散是她唯一的坚持,可是他似乎并不这么想。
    如果他想一直这么纠缠,她也无可奈何,反正她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他想耗着,那就耗着吧,她要看看,他的父母能忍到几时。
    只是安家父母能忍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这眼前就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苦恋着安成珏,所以一直没嫁人,谢梓涵的婚事让家里人愁死了吧?
    可她就是非安成珏不嫁,生生给拖到了现在的“大龄”女人的份儿上,还不能如愿,这让谢梓涵怎么不着急?
    这不,人都从京城追到了灵州,可安成珏还是无动于衷。
    桑榆的回呛让谢梓涵火红了双眼,面色更加狰狞。
    “我就是有资格,我为了成珏付出了多少,还从来没有男人值得我这样做过,况且他父母都认可了我,我凭什么败给你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最无耻的是,你都怀了薛少宗的孩子,还要纠缠着成珏不放,果真是红杏出墙的女人,最不要脸。我只是如实告诉了安家,他们会怎么看待你,我怎么知道?你恨我,恨成珏,不就是因为你的孩子死了吗?可害死你孩子的罪魁祸首,不是你自己吗?”
    她狠毒了桑榆,也完全没有了风度,不停地拿话刺激桑榆。
    知道孩子是桑榆心中的最痛,她就是要让这个女人痛,不然她一个难受,就更可气。
    不得不说,她们两个这点上,还真像。
    尽管被谢梓涵当面指责这些事,她仍然心里一窒,可也立马缓了过来。
    这些年都自责过多少回了,她还不至于因为谢梓涵这几句话而崩溃。
    相反,他们害死了她的孩子,还拿孩子的死来刺激她,她怎能不恨?同样也会拖别人下水,不希望只有自己孤单的在挣扎。
    “是啊,我做错的事,我受到了惩罚,那么你们呢?你用这种手段来挑唆别人,难道就不该遭报应吗?现在你苦等这么多年,就是你该遭到的报应,你就慢慢受着吧。”
    不想再跟她啰嗦,这里的寂静也享受不到了,索性回到人潮涌动的大厅内。
    她这样直来直往的讽刺和报复,让谢梓涵咬碎了牙忍着。
    有什么办法?桑榆说的是实话,她确实遭报应了。
    当年护着安母,所以跟薛少宗结仇,至今不相往来,以为这样做感动了安家人,可最关键的安成珏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不敢让他知道真相。
    她的所有恨都汇集到了桑榆身上,如果不是她,成珏会爱上她的,也不会这样执迷不悟的追着一个早已经不干净的女人跑。
    这世界真是疯了,真是贱人当道。
    桑榆那样没姿色没家世的女人,居然让薛少宗和成珏追着她跑,这让她这样的将门千金的脸往哪儿搁?
    她费劲了心思帮安成珏高升,结果却被拒绝了,理由只是因为他想挽回感情,想回到这里跟旧情人在一起,这叫她如何不气?
    就像此刻,她眼睁睁地看着安成珏,一脸深情的走向桑榆。
    “你到哪儿去了,害的我找了你好久。”
    安成珏神采飞扬的走向她,语带责备,可面上的高兴是不言而喻的。
    今晚,是他的大喜日子,自然喜不自胜。
    他想将喜悦分给桑榆,这是他们共同期待过的日子,只是现在的桑榆少了很多欢乐,所以他想重新让她高兴起来。
    郑重的执起她的手,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深情地说:“我金榜题名的时候,你没有在场,无法与我分享这种成功,现在也算是一种补偿,以后我可以随时守候在你的身边,今夜,我要让你跟我一起高兴。”
    桑榆木然的看着他,高兴?她有多久没有这种心情了。
    况且他高升,她恭喜,却没有高兴,因为这已经跟她无关,他们的未来早已经无法联系在一起。
    在她直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他下定决心,郑重的对她说:“桑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我毕生的愿望,我想和你一起实现,你愿意吗?”
    问的很含蓄,可桑榆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要嫁给他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她过不去心里的这个坎。
    她刚想毫不犹豫的拒绝,就被他像看出来一样,率先堵住她要说的话。
    “桑榆,我以前很对不住你,也一直在弥补,可我知道我还还不够,但是你总要说出心里的不满,好让我改,我们才能走到一起,我们都熬到了这个年纪,你未嫁,我未娶,为什么不能走到一起?”
    真正的原因,她能说吗?他会听吗?
    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个原因,“你的父母不喜欢我,他们喜欢的是谢梓涵。”
    安成珏急忙解释,“这不是问题,我父母对你可能有误会,我已经解释过了,他们不是不喜欢你。”
    “那他们为什么两年来从来没有露过面?”
    她等了两年,可安成珏的身边一直孤零零一个人,即使在重逢的佳节,他的父母都没有回来,看来薛少宗当年的打击够狠,让安母吓坏了吧。
    “那是因为我父母身体不好,说找到个神医可以医治,就一直住在那儿,不想来打扰我。”
    他当初其实也很疑惑,想要在父母身边孝敬,可他们却死活不肯回来。
    所以这种借口不但他自己怀疑,桑榆更加不信。
    “既然是神医,怎么会治了两年都没好,你父母到底得的什么病?”
    恐怕是心病吧,那样一条无辜的生命,难道不会感到不安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我成亲了,他们一定会回来,所以你会答应我吗?”
    话题又绕回来了,可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可是,她还是不愿意。
    她曾经也想过,狠下心嫁给他,让他母亲一辈子面对她,无法摆脱,不是有人说过嘛,如果你痛恨谁,就生个女儿,下辈子嫁到他们家,祸害他们祖孙三代。
    可是细想之后,她还是觉得不值得。
    安成珏并没有太多过错,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她的目标只是安母,牺牲自己一辈子来跟一个女人斗,这种生活想想就恐怖。
    她的生活虽然已经了无生趣,可还不想让自己直接下地狱。
    所以,她还是想拒绝。
    “天哪,那些好漂亮,是什么?”
    一声惊呼,引得大家都看向他手指的地方,也彻底打断了桑榆要说的话。
    众人齐抬头,好热闹的天空,一盏盏天灯升上空,那么多的灯火,就像逐渐飞上天的星星一样亮眼,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能实现愿望的星星吧。
    民间不是有种说法,在天灯上写下心愿,那就一定能实现。
    因为天灯上的光亮,永不黯淡,是对愿望的永恒守望。
    可谁做出这么浪漫的举动,桑榆感觉到手被身边的人紧紧的捏住,回望过去,他深邃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冰冷的表情。
    可他不为所动,仍然柔情的对她说:“这是我补给你的七夕节,以后的每一个七夕,我都会陪你过,以前是我不好,现在我只想陪着你每一天,每一刻。”
    补给她的?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吧。
    那时的她,以安成珏为天,特别在意他的感受,可自己难免也有小女人的心思。
    这难得七夕节,怎么可能没有点浪漫的幻想呢?
    她曾听别人说在七夕当天,点天灯能实现你的心愿,而她只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所以她跟他提了这个愿望,可是他拒绝了,理由只是不想这么做,太招摇。
    招摇,那么现在就不招摇吗?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现在再来做这些,还有用吗?
    桑榆不觉得有什么用,可是目光触及到另一处,光彩夺目的谢梓涵落寞的身影,尤其恨毒而又绝望的眼神看着她和安成珏。
    安成珏背对着谢梓涵,可能感觉不到,可她全看到了。
    一个千金小姐被人无视成这样,这样高傲的人都将自尊送给别人践踏,这样看来,她当初傻成那样,也不孤单了,女人一旦要犯傻,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于是,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形成了。
    如果这样无尽的耗下去,她会累,安成珏也不会痛快。
    既然要了断,那就来个痛快点的。
    不做出好戏,谢梓涵不会真的感到人有多绝望,而她一直想找的安母也不会彻底露面吧。
    “你让我考虑考虑,还有,不管我们能不能走到一起,我不希望将来有人为了你来骚扰我,所以你得先说服你父母和身边的莺莺燕燕。”
    她给自己一点转圜的时间,将这出戏演的更逼真,她就不信这些人不会有所动作。
    安成珏闻言,激动万分,压根不觉得她的话有任何问题。
    “好,桑榆,我一定说服我父母,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她低眉,淡笑不语,她就等着他父母如何表达这种“喜欢”。
    ……
    桑榆站在院门口,等人。
    看着这凌云寺内人来人往的动静,她略感诧异。
    静云师太说过,今天有贵客来上香。
    所以大家格外忙碌,即使是这佛门清净地,也不能全然对这些接待礼节有所马虎。
    这不禁让她好奇,是什么贵客让人这么大费周章。
    无事可做的桑榆,也帮着大家搬动烛台,案桌,忙活了一上午,大家才消停下来,安静的等着贵客的到来。
    难得有兴致来打发时间的桑榆,跟大家一起等着,可在寺门打开,看到进来的人时,一瞬间什么热情都冷却了。
    这就是静云师太她们迎接的贵客?
    桑榆的嘴角都快抽搐了,她视力极佳的眼睛,居然看到了韩家三姨太,带着其他几房妾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她看到这些人的那一刻是机不高兴的,以至于她像是很失望一般,掉头就走。
    归根到底,桑榆是很记仇且固执的。
    不说她和娘在韩家所受的不公,就说她娘被韩世忠和三姨太害的命都差点没了,她也不会忘记这些人的狼心狗肺。
    对于她勉强可以接受的人,或者无感的路人,她都可以平静的相处,遇到不能忍的,直接无视就忍过去了,只因为这种人于她来说,不值得。但,对于已经仇恨上的人,她是一刻也不想多接触,免得给自己添堵。
    而如今的她,这样不对付的人,还真不少,尤其是看着好像她们是今天的贵客,她从心底里更是不顺。
    从脱离韩家后,她们母女俩就再也跟韩家人毫无瓜葛,倒是听了不少韩家的流言蜚语。
    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她倒是听着挺解恨。
    只是,今天她们来凌云寺干什么?她们又算哪门子贵客,需要静云师太这样郑重的对待,她还是知道静云师太的眼界和心胸的。
    不是她瞧不起这些人,这些人的身份自不必说,就算是县丞家的家眷,可她听说韩世忠这两年连续走霉运,官场上几乎一蹶不振,估计家里头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就上这儿来摆谱,显摆贵气的身份?
    那她们就尽情显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来,只不过以前是为了找茬,这次是为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别打扰她们母女的日子就好。
    三姨太拿着求来的签找大师详细解读,现在她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迷信的东西。
    可大师的说法,并不让人不乐观。
    “东边约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者亦闲言,此卦乃月被云遮之象,凡是都还未定,家宅恐不安啊。”
    一通云山雾罩的解释之后,几个女人更加困惑,急的不知所措。
    这要是三姨太以前的脾气,早骂这些臭要饭的,可是今世不同往日,韩家真的大不如从前了,所以才想赶紧想办法。
    “大仙,求求你帮忙,这听着不像是好事,该怎么化解啊?”
    大师依然不紧不慢的安抚她们,“这卦的意思虽然凶险,但也说过一切未定,还是有化解的可能,就是需要有智慧有贵气的人能够帮助化解灾难。”
    这虽然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是大家听着也还觉得有希望。
    有智慧有贵气的人,她们几个深宅里的女人上哪儿找啊?韩世忠一蹶不振后,就沉迷于纳妾的欢愉之中,早没了以前的人脉,否则她们也不会人见人躲的地步。
    “夫人,这还不好办吗?咱这寺里不就住着个大小姐,她不是跟少将军有牵扯,就是让当朝的状元郎痴缠不休,魅力大着呢,找她不就行了。”
    一个妾氏提醒之后,三姨太也正想到桑榆母女住在这寺庙里。
    可是想起当年的种种,这母女俩能帮她们吗?
    “能行吗?她们当年倒是聪明,早早的跑了,现在留下我们几个女人撑着。”
    “就是,大小姐那丫头心眼多,心气高,当年没少受气,咱们找上门,不是让她笑话吗?”
    “可是你不能否认她能找到那些当大官的人,就你们说的那个状元郎,当年桑榆舍了名声跟他私奔,这怎么也是很深厚的感情,让她求求如今的新知府又怎么样了,老爷毕竟是她爹,总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吧。”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吵起来,佛堂一角立刻不安定起来。
    “几位施主,打扰了,这佛堂内请勿喧哗,而且待会儿会有人来上香祈福,是不允许有人在这儿逗留,所以还请您赶紧下山。”
    “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也是来上香的,也是给过你们香油钱,难道人家比我们会摆谱,就非得让我们腾地方?”
    三姨太看这小尼姑的脸色,也知道即将来的是不好惹的人,现在她还不想找麻烦,只好问道:“劳烦问一句,桑榆姑娘是在哪间厢房里住,我们是她的家人,想去看看她。”
    不管怎样,如果桑榆能说动知府,即使让她暂时忍气吞声,也是值得。
    这一点,就是她比其他妾氏更讨韩世忠欢心的一点,懂得看眼色,能屈能伸。
    三姨太也没想到当年那次被劫之后,女儿意柳的婚事就一直不太顺畅,消息还是走漏了,所以韩意柳由原先的侧室直接沦为妾氏娶进门,她和女儿都憋屈的不行,可还是含恨答应了,哪知这嫁进去的日子也这么不太平,这真是一言难尽。
    而其他几房的境遇也好不了,不是遇人不淑,嫁给了败家子,将这个家都掏空了,就是儿子的名声早已坏透,娶进来的女人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这一家子闹腾的日子真是够了。
    最关键是,这家里是坐吃山空,眼看着大家花银子都花的那么拮据,自然都不会痛快。
    所以来找桑榆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至少是在听说安成珏成了状元之后,她们心里就一直忐忑着。
    怎么也想不到当初的穷书生会有这种狗屎运,更加嫉妒桑榆的运气。
    现在,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怎么也得搭上这个新任知府的顺风。
    小尼姑带着她们来到后山的菜园中,对着地里耕种的主仆几人喊道:“桑榆姑娘,有客人找您。”
    桑榆抬眼看过去,眼神滞住,这还真是躲都躲不掉了。
    扔下手中的锄头,压根不想让她们再来骚扰娘,勾起那些不堪的回忆,所以她向两个丫头示意,看好她娘,随即走向那群女人。
    几年不见,这些女人即使穿的再光鲜,也掩盖不了眉眼间的憔悴和无神。
    看来,即使她们走了,这些人的斗争也不见得消弭,果真是一场好戏。
    “找我什么事?”桑榆连请安的废话都懒得讲,直入主题。
    三姨太对她目无尊长的行为略微皱眉,可碍着今天有求于人,懒得计较。
    “怎么这么辛苦,还有自己下田里耕作,这双手弄得多粗糙啊,来,三娘送你点滋润双手的药膏,挺管用的。”
    桑榆只是笑着,并没有接过来,气氛一时变得尴尬。
    “三娘,你来找我可不是为了给我送东西吧,有什么事还是直说的好。”
    笑话,这么多年克扣她们母女的月银都来不及,还给送东西,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三姨太被当面呛的脸色有些难看,旁边的二姨太开始帮腔。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个脾气,我们真是为了你好,再说你爹年纪也大了,挺想你的,我们来是请你和你娘回去,大家始终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就是就是,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你爹身体不好,在家躺了一阵子,可是惦记你们好久了,所以我们还是回去吧。”
    桑榆已经很不耐烦,顶着这样的太阳,跟她们在这里废话。
    “不用假惺惺了,我们都是太了解对方的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然请回去,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磨。”
    几个女人被桑榆堵的脸色更加难看,也知道了这个丫头的臭脾气,这些年是越来越不长进,索性挑明了说。
    “桑榆,你好歹也是咱们韩家的女儿,现在韩家有难,你总得帮帮忙吧,你不是认识咱们新任知府吗?听说前几天他还特意为你办了一场家宴,真的好重视你,你如果跟他说说,帮帮你爹在官场上重振旗鼓,那肯定也不是问题,你爹就靠你了。”
    还真是让她一点意外都没有,真真的猜透了她们的心思。
    可她们还以为她是过去的桑榆吗?即使是过去的她,也没白痴到这种地步。
    “几个太太,你们是不是日子过舒坦了,所以健忘啊,我早已经被韩世忠赶出了韩家,还哪儿来的爹让我拯救,而且我跟安成珏也并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关系,他有的是女人可以挑,不差我一个,你们太看得起我了,如果不想再出丑,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我当没有听到过,你们回去吧,不送。”
    韩家的女人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差点让她们当面咆哮出声。
    偏偏桑榆还火上浇油道,“三娘,韩家那档子事你不嫌恶心,我还怕脏了我的耳朵,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们拿这种事来烦我,凌云寺是个清静的地方,由不得你们撒野。还有,我娘很不想见到你,所以你们赶紧走,慢了我可要轰人了。”
    对于这些人,她是万分之一的耐心都嫌多余,实在不想再被她们打破宁静的生活。
    一群人才忿恨的离开,嘴里冷哼不断。
    “哼,忘恩负义的东西,她怎么也是韩家养大的女儿,这么不识抬举,活该没人要。”
    “可不就是没人要,她自己都说了,新任知府有的是别的女人,看不上她也是活该。”
    这样的怒骂让一旁走过的人听了,驻足脚步。
    新任知府?再细看这些人,原来是韩家的人。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驻足的人再次提起脚步,走向的方向,是桑榆的那个小菜园子。
    “桑榆姑娘,有人找。”
    还有完没完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什么人都找上她了?
    放下锄头,她擦擦手,顺着刚才声音的方向走去,见到了要找她的人,立即失笑。
    看来,有人憋不住了。
    “谢小姐,有何贵干?”她不紧不慢的问着。
    谢梓涵直截了当的说:“那晚,成珏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桑榆愉快而满意的微笑着:“还在考虑当中,终身大事嘛,自然要谨慎些。”
    就知道这位大小姐憋不住了,来灵州快半年了,她都没找过桑榆。为了安成珏,她屡屡破例,都找到这个鬼地方来谈,真是痴情。
    可谢梓涵也不会让她玩这种拖延的把戏,分明是耍着人玩。
    “你跟成珏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他父母首先就是个坎,另一个坎,就是薛少宗,你别忘了,你们那段过去,一旦被爆出来,对成珏就是个巨大的耻辱,你怎么能让他陷入到这种境地?”
    谢梓涵的痛心疾首,她感受到了,但她对自己过去的轻视,她也同样察觉的到。
    她跟薛少宗怎样,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说。
    “你都说我是要报复成珏,他会怎么样,怎么会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再说,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我的过去,于你是个耻辱,对于我,不是,所以我没必要顾忌你们会怎么想。”
    谢梓涵的心,如蚂蚁啃噬般痛疼不已,对自己,也为成珏感到悲哀。
    这个桑榆油盐不进,吃定了成珏对她的真心,诚心折磨他们俩。
    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意味深长的对桑榆说道。
    “可你难道不想知道薛少宗的境况吗?他过得怎么样,对你就一点没有?你和他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他也丝毫影响不了你的情绪和决定吗?”
    她心头一刺,情绪定格在一瞬间,可也只是一瞬间,她便恢复自然,反击道。
    “他的境况与我何干,你也说了是曾经,那就不是我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所以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她刚才的一顿,还有这番隐含怒气的狡辩,已经出卖了她。
    谢梓涵很满意的微笑着,“果真如此的话,那我还真小看了你,原来是这么个狠心寡情的女人。对了,我今天陪薛夫人来上香,她很担心儿子,所以来祈福,要不要我过去为你们引荐一下,你们毕竟不陌生,应该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在谢梓涵非常“真诚”的笑容里,她只感觉到了毛骨悚然,不明白对方满含笑意的话语里,为何让她听出了讽刺和激将的味道。
    桑榆也笑,只是笑容里多了点意味不明的东西。
    “引荐就不必了,想必跟薛夫人的感情,你还不一定比得过我,我用得着你帮忙吗?而且我现在不想见到薛家的人,让你白费心思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讥讽,虽然还猜不透谢梓涵的用意,但不想顺了她得意。
    况且,她不敢也不愿再见到薛夫人。
    那会使她又想起在薛家的那段日子,跟薛少宗的过往又会浮上心头,那是她最温暖,但也最痛苦的一段回忆,那种感情难以言状,但至少此刻,她不太想去触及。
    谢梓涵被她讽刺回击,但也不恼,笑的越加灿烂。
    “那倒是,你都是差点成为薛家儿媳的人了,跟你相比,我当然没那么亲近。但是亲近的你也不知道,最近薛家发生了大事吧?你毕竟也受惠于薛家,难道对于薛家的劫难,也不闻不问吗?”
    虽然讨厌谢梓涵刻意装出来的亲切样子,但是她无法无视这个人的话。
    薛家出了什么事?难道跟今天薛夫人来寺里祈福有关?
    桑榆面色严肃的问道:“薛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即使落入了圈套,她还是必须要问,薛家对她而言,不必安成珏的父母,那是给与过她温暖的人家,她不能没良心。
    谢梓涵不理会她渗人的眼神,依旧慢悠悠的说道。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薛少宗单枪匹马的跑进了敌国的境内追踪敌寇,结果自己却下落不明,薛家军正全力搜救,可几天了都没找到人,所以薛夫人才忧心忡忡的来上香祈祷,不知道作为他曾经的女人,你听了有何感受?”
    桑榆有了短暂的沉默。
    脸上虽然没有丝毫异状,除了一双低垂的眼眸充满了波动,在一瞬间,佯装镇定。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告知,虽然知道你的本意不是如此。但是谢大小姐,你如果想要我离开安成珏,就拿出你自己的本事,自己让安成珏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你谢小姐还不屑于要这种心不在你身边的男人吧,我拭目以待。”
    说完,她再也不顾及谢梓涵的反应,转身回去。
    不可否认,谢梓涵有一点说对了,她受惠过薛家,怎么可能对这样的消息无动于衷。
    薛少宗,你真的出事了吗?
    虽然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可更不想听到这种噩耗。
    所以,希望不是,千万不要出事!
    ……
    西南边陲,是风景很美的地方,也是此刻最危险的地方。
    这一两个月内,有两拨人马在这里厮杀,起初是商旅部队集结在此,接着遇到盗匪打劫,僵持了一天之后,居然会出动两国边境的驻军队伍前来助战。
    一场混战打响之后,后续的队伍如过江之鲫一样厮杀过来,两方的人马才知道,这次征战非同小可,这样的战前准备恐怕不是一日之功,所以渐渐的,也都看的出来,这场仗迟早会打响。
    两方的厮杀过后,薛家军的气势更盛,保存下来最多的兵力。
    没错,这次主动围剿边境的敌国越境人马,薛少宗带领的薛家军是主力之中的主力。
    听说了敌国势力在这边陲之地渗透已久,对于能降伏的地方,他们优待,抗拒不从的地方,直接屠城,猖狂的如土匪一般的做法,对这边境的居民来说,简直是噩梦。
    所以,在安朝和燕赤王朝剑拔弩张了多年之后,两国的君王都有了要彻底收复失地的打算,又没有出师之名,这才使出最常见的土匪劫道,出动兵力围剿的戏码。
    这西南边陲之大,薛家的上千精英四下分散,藏匿在边境之城,一时半会儿也不易被察觉,更何况城中还有薛少宗暗藏的耳目实力,一时间城内气氛诡谲莫辨。
    等到时机成熟,敌国渗透在城中的势力被尽数剿灭。
    唯一的遗憾,就是之前线报得知的,敌国首领所带领的数十精英也趁机潜伏进城内,薛少宗纵使将整座城围的如铁桶一般,也没搜出半个可疑之人。
    薛少宗正想全程大搜捕的时候,城中首富也是首善之家的穆老爷子家闹出大动静。
    “老爷,你行行好,快点救人吧,再不出城,孩子就真的没救了……”
    穆家闹出动静的时候,薛少宗正跟兄弟们在巡城,立刻驻足打探。
    一位貌似穆家儿媳的妇人冲到薛少宗的马前,无比激动的哀求道:“将军,各位军爷,求求你们开开城门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再不去救,就来不及了……”
    她的丈夫慌张的拉起她,大声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已经闹了一上午,再这样吵闹,我就休了你。”
    妇人依然崩溃,不管不顾的回声反击,“你休吧,休了我吧,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盼来这个孩子,孩子才刚满月啊,就被贼人掳走了,你是他爹,你都不管,我的孩子还能求谁啊我……”
    薛少宗已经听明白了,并不打算深究为什么孩子被劫,只是急切的问道。
    “孩子怎么被掳走的,被谁掳走的,往哪儿逃了?”
    妇人被他问的愣怔住了,不过凭着直觉判断,这很可能是救回孩子的唯一希望,所以跪地哀求。
    “将军,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他才刚满月,昨夜被一些不是本地口音的,带着面具的人劫持而逃,我们怕伤到孩子,不敢追下去,只知道往西南方向逃了。”
    “剑锋听命,让左副将留下来坐镇,继续搜查,你跟我带几个弟兄一起去追贼寇。”
    被唤作剑锋的将士吃惊道:“少将军,您是主帅,怎么能亲自前往,这要是个陷阱怎么办?即使不是,如果真要去追,我去就行了。”
    可薛少宗不管,这个决定即使再不合常理,即使再值得斟酌怀疑,他也等不了了。
    那是一条小生命,也是父母们的命。
    他承认,他将这个孩子,视为他的安安一样,不能放弃的生命。
    战场上的冷静和杀伐决断,在这样一个小生命面前,早已崩塌,所以,他要亲自去救回这个孩子,不能再让另一对父母承受丧子之痛。
    他们追踪的脚步不曾停下,即使越来越接近敌国的边境地界,也越来越接近危险。
    “将军,不能再追下去了,不然我们会很危险。”
    “你们在这边原地守候,我自己去追就行。”不能拿兄弟的命冒险,但他不会停下。
    “将军!”
    “不必多说,听我的,要是一天之内我没回来,就回到营地告诉左副将,按照原来的计划出兵,谁都不要再劝我。”
    知道可能是最错误的决定,但是仍然控制不住的前行。
    总感觉有有一双小手在向他招手,也一个孩子在等着他去拯救。
    他不能不管,不能后退。
    一路上,布满荆棘,渐渐升腾出一个个凶猛的“兽”。
    一路上,纵马驰骋,身后划出隐藏的虚幻的“魔”。
    终于,在路的尽头,高耸的草堆中,渐渐显露出的杀气,再也让人无法忽视。
    是兽杀魔?
    还是魔杀兽?
    没人猜得到结局。
    薛少宗只凭着经验猜测,这次隐藏的高手并不少,他真的落入危险境地。
    管他来了多少人,总之会有一个结果。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要的结果,必须是将孩子双手奉还。
    为了这个结果,他拼尽了权力。
    在双方缠斗之际,他的耳边响起了孩子的阵阵哭声。
    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感,在他的心口蔓延。
    别哭,孩子别哭!
    我一定会救你的。
    只是这一个恍惚之后,手起刀落,他再也无法逃脱……
    ……
    当桑榆重新出现在薛家门前的时候,她其实是没什么思想准备的。
    那时的她,只是无意识的走到这里。
    她不是要下山买东西的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后来她才想,也许,她早已经不能对薛家或者薛少宗遇到劫难的消息无动于衷,甚至更早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关注着薛少宗的消息,无需刻意,但是一直都有陆陆续续的消息传到她的耳里。
    只听说,他又打胜仗了,简直快要被封为战神。
    还听过,他又被朝廷嘉奖了,一路用战功铺路,好不威风。
    甚至听说,他又被哪个名门淑媛看中了,桃花劫一直不断。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无法再封闭自己的心,让自己彻底杜绝他的任何消息。
    只是,当时的她并没意识到。
    现在,她或许有了些许意识,所以才没有刻意压抑自己,还是来到了薛家门口。
    好巧,她静静的看着薛夫人的轿子被抬回来,落轿,然后走进府邸。
    桑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进去,看着薛将军出来迎接薛夫人,两个人面色凝重的走了进去,这要是在从前看来,肯定会是她特别羡慕的一幕。
    可是今天这样凝重的表情和气氛,让她的心一凛。
    薛少宗真的出事了吗?不然他的父母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如果这是在从前,她一定会赖在薛夫人身边,一定会问个清楚,可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关心这个?她的出现,不会给人家添堵吗?
    她在门外迟疑,门内却走出来一个人。
    谢梓涵也是无意中看到了躲在一处的桑榆,心里便有了底,慢慢的走向她。
    她始终微笑,志在必得一样的微笑,笑的桑榆特别想撕烂她的脸。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能开心成这样?
    “你还真来了,想进去看看吗?”
    说实话,桑榆真的没力气搭理眼前的女人,这个现在她毫无心思再斗的女人。
    所以,她的沮丧才给了谢梓涵信心,以一副居高自傲的姿态,看着心已经低到谷底的桑榆,她甚是开心。
    有时候,桑榆都觉得这些人怎么会这么无聊,能在意的事永远只有这些吗?她即使休战,这些人也不一定会想要放手吧?
    所以,即使心情再不好,即使再累,她也不妨看看这个女人还能折腾什么。
    她的心境早已与从前不同,即使会沮丧,但绝不会被谢梓涵打倒。
    “你在怕什么?薛夫人毕竟是你干娘,她还会轰你出来不成?哦,我忘了,你悔过婚,觉得对不起薛家吗?”
    谢梓涵依然自顾自的表演,没人搭理,她也不觉得尴尬。
    桑榆真想翻白眼,她以前真是猪油蒙了脑子,怎么会认为谢梓涵是个大美人,顶多只是个无聊透顶的大花瓶。
    看也看够了,尤其不想再跟无聊的人浪费唾沫,所以她转身离开。
    只是这跟苍蝇一样烦人的谢梓涵为什么要拦住她的去路?
    “你放心,我让你进去是想让你自己去看看,彻底放心。既然不领情,那就直接告诉你好了,薛少宗找到了,人回到了京城,你不用再担心他。”
    桑榆暗自松了口气,双手交叠,握住自己颤抖的手,才发觉,原来她的手,这么凉。
    这确实是个让她心里石头落地的消息,只是,这谢梓涵转性了?
    谢梓涵当然没有把话说全,至于薛少宗的境况,她才不想多嘴。
    她心里打的是另一个主意,并且也想让桑榆跟着转移注意力。
    “对了,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之前成珏的父母一直反对你们俩,这次因为成珏的紧追不舍,他们终于坐不住,要回到灵州了。没有了父母的祝福,你觉得那么孝顺的成珏,会娶你吗?”
    桑榆缓缓的回过头去,她冷冷的盯着一脸得瑟的谢梓涵,盯得人心里发毛。
    他父母回来了?所以,安母终于出现了?
    如果说薛少宗的回归,让她心里踏实不少,那么,安母的归来,就再一次让她的心狂跳不止,等了多久的时间,她都快没有力气等下去,没想到终于出现。
    此时,她没法冷静,也没法去理性的思考。
    她没察觉,一向袒护安母的谢梓涵,为什么会主动告诉她这种消息,又为什么一副期盼已久的表情,好像希望她弄出点什么事。
    她来不及想,只想快点找到安成珏,问清楚事实。
    ……
    “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显示着门外人的不耐。
    大门很快打开,里面的小厮看到桑榆,立马露出笑脸。
    “姑娘,您来了。”
    怎能不对她恭敬有加,安成珏摆宴那天,对桑榆的呵护备至,眼里的情谊都快融化了女人的心,府里的人都揣测着新主人的心思,看到这一幕,看不上杆子巴结。
    桑榆没时间理会这些人的心思,立刻让小厮带她去找安成珏。
    在他的书房内,她看到了那张纯净的面孔。
    安成珏对于她能主动来找他,异常兴奋,腼腆的拉着她的手,扶着坐到他的书桌前。
    “你来了!看看我最近搜罗来的小人书。”
    他翻开自己的书橱,从最里面的大盒子里拿出一本本小人书,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翻开看看,喜欢吗?”
    桑榆有这种嗜好,其实当初她薛刺绣是为了糊口,而刺绣上大多数图案,就是她以前在小人书上看到的,所以也有收藏这种书的习惯。
    安成珏的个性,是从来只读圣人之言。
    这些书在他眼里,只能是玩物丧志。
    现在主动找来给她,只能说人是会变得,他的讨好,她有感觉。
    两年来,她刻意疏远他,他虽然想不通,可是不强求知道原因。
    只觉得自己以前亏待过她,这算是对他的惩罚,所以只会加倍对她好,对她低调的照顾,不让她反感,时不时送给她一些她喜欢的东西,从不让她缺东少西,真的算做的够好了。
    这也是桑榆犹豫了好久,即使再恨,也不想利用他来报复安母的原因。
    毕竟感情不在了,良知还是有的。
    “你不喜欢?”他看到桑榆紧皱的眉头,还以为他这次送错了礼物。
    桑榆摸了摸扉页,勉强一笑,“没有,我很喜欢。”
    想了一下,她还是问了。
    “听说你父母要回来了?”
    他尴尬一笑,“对,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回来的这么突然,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给他们的房间添置些东西,他们确实在外够久了,很辛苦。”
    他很孝顺,这点不用怀疑。
    她也不禁想到谢梓涵问过的,那么孝顺的他,会违背父母的意愿吗?
    如果是,那她就期待接下来的好戏了。
    “是嘛,他们回来了,那我就需要回避了,今天也来过了,我先回去了。”
    安成珏迅速按下她起身的气势,慌张的说:“你不用这样,我父母没那么可怕。”
    “不是可怕,而是我们不投缘,如果吵起来,终究只会让你为难,我不想这样。”
    她在为他着想吗?这点改变,已经让他兴奋不已。
    “不会,我会让他们接受你,他们之前那样,只是还不了解你,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他们知道了,会喜欢你的。”
    错,成珏,他们永远都不会喜欢她。
    而她,也不稀罕这种喜欢。
    “其实,今天自打你出现,我就想问你,你考虑清楚了吗?我愿意等你,也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桑榆知道他指的是那晚,她答应过要考虑两人的亲事。
    现在安母回来的消息,已经让她想再添一把火,彻底逼出她,但她不会马上答应,只能含糊应答,“等你父母回来再说吧,他们的意见很重要,我不想让长辈不开心。”
    没有直白的拒绝,这样为他着想,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好久没有这样开怀的笑,安成珏深深的搂住她,承诺道:“你放心,这件事由我来解决,我一定要让你跟我爹娘的误会解开。”
    桑榆木木的,没有回抱,没有主动,只有丝丝愧疚。
    成珏,原谅我,我必须利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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