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姓二公主

第18章


一个声音淡淡地飘来,“你念这个没什么用。”
捂眼睛的手微微斜开一条缝,见一人湿漉漉地站在溪里,溪水刚好没过膝盖。乌发贴在额前,半掩着一片世外的星空。“骆尘,你在这里做什么!”
骆尘闷声不响站在那里,看了我一眼,又低头俯身,手臂浸入水中。顿了一下,看我站着不动:“你先回去吧。”
都说夜凉如水,最冷的应是溪水。虽说正值夏日,但山里头向来比较凉,想想当初颜羽吸溜鼻涕就知道了。骆尘送我回去,又去到溪里,定是有什么目的。看他双手按在水里摸索,我试探问他:“你在找夜明珠?”
他明显怔了怔,继续埋头往水里摸。我奇道:“难不成你这么晚在练习泅水?”
骆尘直起身子,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现出充满男性魅力的线条。若是寻常女子见了,一定惊呼万分,可惜我不是寻常女子,且不是第一次见。
“等我找到还给你。”没有太多的表情,整张脸动也不动一下。
“那怎么好意思。”我褪去绣鞋,就淌进溪里,一股凉意直窜脚心,浑身一个冷战,险些被溪底的卵石绊得滑倒。
终归是两人不太熟,一些互不相干的事还是不想麻烦别人,毕竟这东西是我丢的。溪里一深一浅,石头刮得脚底生疼。衣裙很快湿透,沉甸甸拖在水里。我为图方便就把裙子撩起,挽在腿上打了个结。可这结还没打好,就觉身下一空,是骆尘把我横抱起来。
本想有溪水遮掩,挽起来也没人看见,哪知他挑这个时候一捞,我两条腿全露在外边蹦跶,凉风吹来,惹得我打了个喷嚏。
骆尘低头看我:“回去吧,会生病。”
趁他把我放下,我手忙脚乱去解裙上的结,奈何气急攻心,愣是没解开。他静静看我,往我腿上指了指:“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死命挣着拨开他,双腿已无禁锢,飞快跑回溪里。
他没有再次阻止我,只是缓缓走回溪里,和我一起找那颗珠子,而我也没阻止他。我想他武功高,眼神应该也好,是个好帮手。
两人默默找了许久,耳边尽是林子里婉转到变调的诡异风声,听得心里略感异样。人的想象一旦开始,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结合话本图册对鬼怪的凭空幻想。
忽觉大腿内侧滑过一个冰凉凉的东西,一来一去,像是人的手。为了证明这是错觉,我定定站在水里,集中神志……果然又有一只手从腿上摸过。天呐,这是遇上色鬼了!它怎么就不去摸骆尘啊!别守旧了,摸俊男不好么!
身体僵得动不了,眼前又有什么突然跃起,甩了我一脸水。视线被水迷得模模糊糊,只见一个白影掠过,两腿一软,就瘫进水里。
骆尘与我相距不远,头砸进溪水之前,我看见他过来了。待他把我捞起,我攀着他手臂,以口吃的形式向他阐述了关于色鬼的轻薄行为。
他仅用一手扶着我,往水里闲闲一看:“那是鱼。”
我循着看去,果真是两尾鱼,只是水面粼光映在身上,显得白而已。长长吁了一口气,适才发觉我与他之前完全不是我所认为的“扶”。我根本就是吓得不轻,一个劲跳到他身上。所以他仅用一手扶着我,另一只手正牢牢端在我腿弯里。
“珠,珠子找到了么?”我发觉自己的两条爪子正勾着他脖子,忽然想看他有没有脸红,可惜天色太暗,看不真切。
“没有。”骆尘说话的吐息恰好在我额前拂过,吹得我灵台上的积灰腾得一塌糊涂。
“你为什么帮我找珠子?”
他两只手紧了紧,“觉得珠子,对你很重要。”
四周静寂,似乎能听见须云峰上的夜蝉低吟,连林间怪声也凭空消失,耳边只剩下他平淡低沉的声音,在夜空划过一道银光,悄悄落了下来。月光渐盛,明明是黑夜,我却莫名看清他的眉眼,清俊容颜上的朝露明澈。
一时鱼跃,我有些尴尬,两手松动些,拍拍他的肩:“放我下来。”
骆尘似乎神游天外,我拍了他几次,才感觉腿弯的手往下一坠。但这一坠实在是太突然了,我双腿狠狠砸在水面上。意识到不可能站稳,就顺势往他身上一扑,谁知道这人看着挺厚实,我这么一扑,居然直接把他扑到水里。
由于水深问题,我的脑袋也跟着沉下去。在水里睁不开眼睛,只觉嘴唇蹭到什么柔软,大概是水草之类的,手在唇上一抹,就坐起来。
发觉耳边有点静,骆尘在哪里!望着宁静过头的水面冒起几个气泡,一个人突然纵身跃起,手里握着一个散着幽光的东西。是夜明珠,他找到了。
我开心地抱住他,两人脸颊不慎蹭过,触觉告诉我,他好像发烧了。
回到山上,已是卯时。
骆尘一路也没与我说上半个字。尽管我不断致以热情感谢,可他就像根木头,毫无反应。
他照常送我到房门前,眼神竟有些茫然,我看他良久,他才道:“我先走了。”
我好奇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骆尘一脸从容镇定:“没有。”
“分明就有。”我抬手覆在他额前,再往自己头上一摸,再摁回去。我呆住,就这么一转手,他的额头怎么就烫成这样?我踮脚捧起他的脸,郑重道:“你真的发烧了。”
“你给我松开!”颜羽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直接拽了我的手拖到身后。他手心一顿,回头看我一身湿哒哒,再看骆尘的衣衫亦然,眼里的光泽忽然就乱成一团棉花。“你们……你们昨晚……”他踉跄两步,在墙上扶了扶。
我好心凑过去搭一把手,看他虚弱得站不稳:“你要不要下山买点人参鹿茸什么补一补?我看你身子有点虚。”
颜羽扶墙,嘴角抽了半天,才笑着看我,看我的时候,嘴角依然在抽,我知道他已经很努力克制了:“小柒,饿不饿?”
我如实点头:“能不能多熬两碗姜汤?”
颜羽眼角瞥着骆尘,整张脸都开始抽动:“一碗行不行?”
“不行。”
承卿一诺者
那天之后,骆尘似乎总躲着我,就算我故意找茬遇上,他不是假装摸柱子,就是假装摸树,要不就假装摸人……呃,我看错了。
久而久之,我见他就打招呼:“师兄,又在摸树啊。”
一个月的时间在无尽的问候声里过去,我给九哥的信一如既往地有去无回,担忧难免与日俱增。几次想方设法去澹林偷听些什么,结果全被裴岚拎出来,想必是上回北真对我起了戒心。南玄也没好到哪里去,神经兮兮派了好几个高阶弟子时刻关注我的一切行动,可谓寸步不离,难不成是怕了那位杳无音讯的师叔?
莫说去南墉逛一逛,连下后山去青溪也遭严肃拒绝。成天呆在山上,守着一堆锅碗瓢盆和一张时不时抽动的脸。不知颜羽吃错了什么,一见骆尘经过,眼神就绿了。
而我,每晚揣着夜明珠睡觉,也不知何时才能送出手,可能九哥与珠子无缘,改日回宫送给书寅好了,这样就不必每晚偷着点灯看书,也不必因此时而把寝宫烧个洞。
又到夜里,我藏在弟子房某处准备对骆尘进行堵截,见他一步步谨慎走来,心里正窃喜着,忽然就听山门那边传来某人的撕心裂肺:“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来啦!他快死啦!”
嗓门挺大,整座山都听见了。骆尘转身往山门跑去,我感觉肩上搭了一只手:“拿开。”
颜羽打着哈欠,斜披着衣服,露出半个肩膀:“什么事啊?”
我细细打量他一身风尘气息:“你可以把衣服穿好么?” 
颜羽理好衣衫,朝山门那头瞧了瞧:“去看看?”
我抬头看他一头稻草:“你可以把头发扎起来吗?”
颜羽白我一眼,一边缠着发带,一边快步走去:“再晚点,可就看不……啊!”他被人撞到在地,他被一个九岁孩子撞倒在地。
桑流踏过他,飞奔到我面前:“师妹,师伯喊你过去。”
“多谢了,小十七。”我一听就跑,但闻桑流在我身后大喊大叫:“是十七师兄。”
玉清殿前,须清门上上下下百名弟子齐齐围观,估计是几十年也未能得见的场面。
南玄执拂尘而出,眉目之间甚为严肃,示意让我过去。无人不知南玄生性不羁,能让他皱眉的事是少之又少,眼前就算是一件。
他没有说话,只是清咳令弟子散开,现出躺在地上的一位血淋淋的黑衣客。北真正从旁为其诊治,侧目看我:“他快死了,你过来。”
北真的医术超凡入圣,如果他说没救了,那基本就能直接埋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仔细去看那个血人,已无鲜血从他体内渗出,想必是流干了。但他袖口染血的银纹,隐约令我感觉熟悉。
上前俯身一看,我的脸顿时煞白,不顾他一身鲜血,忙扶他起来。他是九哥的影卫!
“九哥在哪里!你不是一直跟着他,怎会弄成这样!”看他唇上一丝血色也无,气息亦是时断时续,我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你慢慢说,我听着。”
“九……殿下,他……”影卫眼珠垂下,死死盯着胸口。
我循着摸出一块浮刻木兰的白玉腰佩,每一道刻痕都沾满殷红,血水已干。这是九哥的贴身之物,是他母妃留下的东西。从不离身的东西一旦离了身……九哥一定出事了!跟上回不同,上回他还能来澹林见我,可是这一次,只有一个将死的影卫么?
影卫拽住我衣袖,欲散的瞳黑映入我眼底:“殿下遇刺,三……三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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