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初一梦

游走在遥城街道上，白纤却发现，丝毫没有在虞国燕城街上逛街的愉悦心情。
    尽管那次燕城街道上的游玩也不是那么顺遂，那也是因为被一群扫兴的人搅的，这遥城出的问题可是在氛围上。
    “正宗的长生药嘞！快来瞧一瞧！吃一颗活过百，吃两颗活两百，多吃多活啊！”
    “快来瞧一瞧嘞！货真价实的长生药嘞！”
    “长生药！卖长生药嘞！”
    “长生药...”
    “长生药，长生药...”
    白纤用力地敲了敲脑袋，满脑子都叫嚣着长生药！
    这些人就不怕假药穿帮，客人找上门来算账吗？
    转念又一想，也不对，长生药证明的就是不会死，既然要证明它是真是假，那得等到人死之际才能证明，如果是假的，人也死了，还怎么找人算账？即便死者家人找上门来，当初卖假药的人也不一定在了。
    想到这，白纤不禁想要笑出声，她不明白，世人难道都是这么无知可笑的吗？
    死，真的那么可怕吗？
    长生药...
    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她自己会想要得到吗？
    看来，急需找个安静的地方呢。
    埋着头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越走人越少，最后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草野上。
    本来的确是个安静的好地方，只可惜从远处追逐着跑来了两人，打破了这儿静谧的氛围。
    白纤靠坐在一棵老树后，那两名江湖人士正好追逐着，在老树的另一边停下，对峙了起来。
    “把真正的长生药交出来！”
    “我凭什么交给你！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溯溪坛的坛中弟子手里夺来的！给你？痴心妄想！”
    “那你就做好死的准备吧！”
    于是一阵打斗后，其中一人一声惨叫，身体便飞到了白纤这边，尸横在白纤的身侧。
    白纤瞥了一眼，死者面部附有粉末，部分溃烂，想必是被另一人耍了阴招，中毒身亡了。
    耳边传来一声阴笑，然后便是脚踏枯草的声音。
    活着的那名男子走近尸体，俯身在他怀里掏了掏，便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估摸着便是所谓“真正的长生药”。
    男子望着手里的瓷瓶，突然一阵痴笑，完全沉醉在了获得宝药的狂喜中，甚至连近在咫尺的白纤都没有看到。
    男子笑够了以后，便要离去。
    白纤嘴角突然弯起一个弧度，有阴险的意味在里头。
    她站起身，脚尖轻点便飞了起来，如一阵夹杂着紫瓣的清风般掠了过去，拂过男子身边时，男子只觉是一阵微风，待到眼前不远处站定了一个人后，他才惊觉，那一阵风是个人。
    在看到突袭的女子手中握着方才还在自己手中的小瓷瓶时，眼睛蓦地睁圆：“你...你什么人！为什么抢我的药！”
    白纤摩挲着手中的瓷瓶，脸上是一副玩味的模样：“抢？那你又是怎么得来的？偷袭？下毒？耍阴招？”白纤冷哼一声，“比起你的手段，我明显比较喜欢明里强夺，不过...如果你也想被那样对待的话，我这小包里，倒也不乏各式□□散粉，你要选吗？”
    白纤脸上带有笑容，看向男子的眼里却透着瘆人的阴气，不禁把男子吓得倒退了几步：“你...你是紫衣...”
    “哦？认出来了？看样子，我这女侠也逐渐被人遗忘了呢，我觉着，还是有重新威震一下的必要。”
    男子吓得直哆嗦，却又不甘心，脚下边往后退着，嘴上边颤道：“没...没想到连...纤女侠也贪图长生，也不过...如此！”
    白纤挑了挑眉，不自觉地近前了一步，却又把男子吓的多退了好几步。
    “我想啊，我一定是被你们给神化了，女侠也好，女人也好，我也只是个凡人罢了，既然你们有追逐长生的资格，我自然也有，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男子一再后退，想必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夺来的药却被在后黄雀给抢走，这黄雀的来头还不小，打不过又舍不得刚刚夺回来的药，才这么犹犹豫豫。
    白纤想，还是帮他一把吧。
    在包里翻了一阵，摸出另一个小瓷瓶，随手便向男子扔去，随口道：“喏，给你的补偿。”
    男子正下意识地去接，却发现那瓷瓶的塞子在半途中就掉了，顺着方向的飞速力道，瓶里的散粉一下朝他的脸上飞散而去。
    男子惊叫着摸上自己的脸，恐惧地“啊”了声，踉跄着往远处跑去。
    看着远去的狼狈模样，白纤喊道：“知道人称风情万种火凤凰的莫娇娘吗？很红的那个美人儿，她也用过，感到荣幸吧！”
    听到消失在尽头的惊叫声，白纤嗤笑一声。
    拿起手里的瓷瓶，倒了几粒出来，是很普通的褐色药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闻上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药味，是很平常的味道。
    她将药瓶拿在手中，上下抛了几回，琢磨着要不要带回去给白尘瞧瞧，毕竟听那人说是从溯溪坛的坛众手里取得的，想必还是有些线索价值的。
    可转念又一想，这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他，而且，从那时的态度看来，他似乎什么都不愿意说，想必问了也是白问。
    最重要的是，现在，两人应该还在冷战期吧。
    算了，还是先收起来吧。
    药瓶从半空中落下，白纤的手正要接住，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一捞捞走，白纤难得地反应缓慢，待到有所察觉时，背后便出现两人，两只手就这么被钳制住了。
    抬头一看，来人皆是样式颇为相似的云纹黑衣，头顶罩了块黑色头巾，头巾较长，又在眼睛以下的脸部围了一圈，遮的严严实实。
    面前只站了一人，瞧阵势，应当是个中头领，一双凌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白纤，似乎要将白纤看穿。
    白纤头一次对某个人产生一种名为瑟缩的情绪。
    定了定心神，预备反抗的时候，面前之人突然单膝一跪，朗声道：“小姐，冒犯了，请跟我们回去。”
    “小姐！？”
    白纤顿时一愣，也忘了要反抗的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除了在家里摆过大王外，外面就只是女侠而已，也就宽叔会叫我小姐，你们认错人了吧。”
    “请容下属回去后再一禀详情。”
    面前的男子突然起身，朝身后牵制白纤的两人示意了眼色。
    在身后两人准备架起她的时候，白纤下意识向后抬起一脚，华丽丽的后踢腿结结实实地踢到了其中一人的后脑门儿上，那人应声倒地。
    一只手能够活动后，白纤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另一人的束缚，拍拍手朝首领道：“都说了认错人了！怎么就不听呢！”
    首领似乎没料想到这个突发状况，一时愣住了，直到白纤来到他面前：“拿来。”
    白纤在他面前摊开手掌，不过，很明显，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愣着神看着白纤。
    白纤以为他不肯给，便下了点狠手，将装着长生药的小瓷瓶从那人袖中给夺了回来，随后便蹦跶着离开了。
    首领捂着脱臼的胳膊跪坐在地上，对着远去的紫影无奈道：“小姐！那药是假的！”
    白纤应声停下，又回头走近了几步：“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就是假的。”
    一拳举起落下，首领的右眼上就多了块青紫。
    白纤暗想，刚刚为他凌厉的眼神所唬，真是一时窝囊！
    “你耍我！想要夺药就直说！小什么姐！装什么自己人！真搞不懂，这世道是怎么了，不就是颗长生药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活那么久干什么？！当人精吗？等活腻了，想死都没得死，那才惨呢...”
    白纤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留下三个受着不同程度伤的人，愣在当场，很久以后才回过了神来，这才意识到：“小姐原来是这样的人，看来，事情难办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入夜，白纤没有将所遇之事讲给大家听，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想了又想，突然蓦地从床上坐起，想到了惊人一点。
    她在怀疑，今天遇到的那诡异的三个人，会不会就是所谓神秘的“溯溪坛”的人。
    有这样的想法也纯属是猜测。
    当她拿着长生药要离开时，他们很肯定地便将那是假药脱口而出，那么笃定的口气，只能说明，这药的来源就是他们，而被杀死的那名江湖人士也说过，这药是从溯溪坛的坛众手里得来的。
    另外，他们的服装虽有些微不同，却是统一的色调及图纹，极有可能是来自同一处团体。
    故此，她才有了“他们说不定是溯溪坛的人”这样的猜想。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她就更想不通了。
    溯溪坛隐蔽于世这么久，偏偏这个时候突然入世，所谓坛中二宝中的长生药突然之间便闹得满城风雨，这么火热的境地，他们是故意的，还是被陷害的？
    还有，“小姐”是怎么回事？
    头发抓成了鸡窝，白纤纠结地摇了摇脑袋，倒头睡去了。
    这事儿，似乎透着些诡异。
    那天晚上，白纤做了个梦，梦见溯溪坛的坛主有个私生女，而这个私生女就是她，故此称她小姐，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老爹是要抓她回去继承溯溪坛的，她登时吓醒了，推开窗户，对着漫天繁星抱道歉：“我说爹，这只是个梦罢了，你可别生气啊，我就你这么个爹，哪还有什么坛主老爹啊。”
    又看着夜空发了一会儿呆，才安心地躲回被子里继续睡觉。
    于是，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