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初一梦

站在虞国燕城临近郊外的一处荒苑前，白纤觉得熟悉非常，总觉得以前是不是见过，想了半天也没能想的起来，最后还是水清清提醒了她。
    “咱们那次一起离开前往晏国的时候，曾经经过这儿，那个时候师兄坐在马车里看着这处荒旧老院说过，这里似乎是座鬼院，死过好多人。”
    白纤总算记起了一些。
    侧头问乾元这是什么地方，却见对方脸色难看，蹙着眉头始终不愿意开口说话。
    见他径直推门进去了，白纤等人也跟着跨进了门槛。
    里头先是一座极大的花园，房子里能带花园的，如何也应当是个有钱人家，只可惜，只是曾经罢了。
    院子里杂乱无比，泥土里根本长不出花来，只有杂草丛生，满地灰尘枯枝。
    终于到了有屋子的地方，却只见房门破旧，窗户纸到处都是洞，蜘蛛网大片大片的附在各处墙角。
    简直是萧瑟不堪，很难想象，当初的这里，是个多么富贵美好的一家。
    从一进门来，白纤就发现了乾元似乎对这座宅院的构造十分了解，无论到哪儿，了解的就好像自己家里一样，他那脸上不好看的神色，也让白纤断定了一点：这儿曾经或许是乾元落脚的地方。
    “师兄真的在这儿吗？”水清清有些焦虑地问道。
    白纤也开始有些不耐烦：“老头，小凡究竟在哪儿？你不会在忽悠我们吧。”
    乾元只冷冷道了四个字：“四处找找。”
    无奈之下，正要四处寻找之际，却突然听到转角而去的一处房里传来嬉笑声。
    众人静心仔细一听，竟是个女子的声音，但再仔细一听，似乎还夹杂了男子的声音，若是再往细处听，传入耳内的声音就有些不堪了。
    正在众人不知道该不该去一探究竟之际，那里头男子的声音骤然放大，让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就是易小凡的声音！
    最后还是白纤最耐不住性子，还没等白尘阻止她，她就飞步赶到那间房门前，上去就是一脚，踹开了房门。
    白纤的第一映象是，这间房是这整座破宅院里收拾的最好的一间。
    当她再往里一走，撩开纱帐一看，那里间的暖床上，两具赤.裸裸的肉体正交缠在一起。
    白纤一惊之下立马扭头，转身就甩下了纱帐大吼一声：“易小凡！”
    这一声叫喊，终于让里头的暧昧声停下了，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声音。
    这时其他人也都到了门口，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白纤怒了，又朝里头大吼一声，声音里满是威严：“易小凡！你听好了！我只给你三下的时间，你给我出来！”
    “一！”
    “二！”
    “...”
    没有再数下去，本决定直接进去把他揪出来，却刚要掀纱帐，有人就从里头撩开了。
    入眼的是一位妖艳非常的女子，年龄却似乎要比易小凡大上一些，一头青丝柔顺的垂在两侧，红艳的唇，雪白的肤，身上只披了层薄薄的轻纱，虽是位绝色，却无端透着股风尘味。
    一股浓烈的胭脂味扑鼻而来，惹得白纤厌恶地侧开了头，脸色难看地问：“叫易小凡出来！”
    女子出来后便好好的合上了纱帐，随后转头笑道：“易小凡为何人？你们又为何会私闯民宅？”
    “民宅？你觉得这儿像民宅吗？还有，别给我在这儿耍花腔，你不叫她，我自己进去！”白纤侧身绕过她正要掀帘子进去，女子欲上前阻止，白纤一把便扭住了她纤细的胳膊，用力一震，那女子便踉跄出去了好几步。
    白纤不再多加理会她，径自进了里间。
    刚走近床边，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脂粉味儿就扑鼻而来，白纤都不敢想象，小凡这几日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一怒之下，白纤一把掀开被子，正见易小凡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一只胳膊搁在了额上，两颊是浓浓的酒晕，连发都没有好好束。
    白纤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清新小少年。
    “易小凡！你最好告诉我，你这是在干什么？！”
    “...”
    “易小凡！”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白纤怒气更甚，抬手就要去抓他，却不料刚伸出去的手就被易小凡一手握住手腕，一使力就被他给反压在身下。
    易小凡牵制住白纤的双手，混着酒气的吐息有一下没一下地喷洒在白纤的耳侧，不知是否是有意的。
    白纤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醉鬼，她只是本就没有打算反抗，她倒要看看，如今的易小凡究竟醉到了什么地步。
    “几日不见，你学会的东西倒是挺多。”语带讽刺地教训易小凡，却只换来对方的嗤笑：“怎么？小纤看到我和其他女子胡来，吃醋了？”
    连平时候稚嫩的声音也带上了十足的邪魅气息，若不是他亲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几乎就要以为她认错人了。
    “那么小纤，我补偿你如何？”
    眼前的人迷迷糊糊，脑袋根本不清醒，眼看就要朝白纤的唇堵下来，白纤看准时机，使力反揪住了易小凡的手，径直一把揪出了纱帐外，几乎是将人甩在了众人面前的。
    “你们看看！他是不是吃错药疯了！”白纤几乎怒不可遏。
    易小凡亦并非等闲之辈，一翻身就好好的站定了，甚至顺势搂过那位美人坐进了太师椅里。
    迎着从门外射进来的光，这才看清了易小凡。
    那散乱的发和迷乱的眼神竟把一个本才十七八岁的呆瓜小子衬的成熟了十岁。
    只见他毫不羞耻地蹭着美人的脸颊边道：“都来了？呵...看样子，还真把我当自家人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疯了！”白纤没忍住脾气，差点就要上去教训他，却被白尘拉住。
    白尘淡定的侧头望向缩在后头的乾元。
    乾元默默叹了口气，一步步从后头走了出来，当站定在易小凡面前时，才见易小凡的脸上出现异色，连带他怀里的女子也惊愕起来。
    然而，易小凡的变色也只是一瞬，立马又好笑地轻哼了声：“还真是你带来的，我道这世上，还有谁记得这个地方呢！”
    “小凡...”乾元缓缓开口唤了声，却被易小凡打断：“你确定，我叫易小凡？而你...真的就叫乾元无归？”
    乾元无语相对，只是沉默着。
    “无归...无归？无归...”不断念着这个名字，易小凡逐渐大笑起来，笑中却带着无尽的悲戚。
    直到笑的没力气了，他才继续道：“这个名字取的很对，比你以前的名字还要适合你！”
    “易小凡！你这是什么态度！”白纤实在看不惯他对待长辈的态度。
    水清清也喏喏地开口：“师兄，他是师父...”
    “师父？哼...”他放开美人，起身走到乾元面前，直直地盯着他，戏谑般开口道：“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这个师父，可不仅仅只是我的师父，还是我亲爹呢！”
    “！”
    这个讯息传达到脑海里，所有人都跟着呼吸滞了滞。
    各自沉默许久，易小凡退开了好几步，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我困了，你们该走的都走吧，夜阑，送客。”
    他自顾自往里间走，被称作“夜阑”的美人儿作了个请的姿势，试图赶人。
    因为刚刚得知过于惊人的事情，众人还处在无法理清脑中思路的状况下，也不能在混乱的情况下，硬拉着易小凡谈话。
    眼下情况，只有先私下向乾元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出房门前，白纤两步跨到桌前，把上面摆的所有酒坛子一把扫光，夜阑上前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纤却不故她的阻止，甚至一把拽过她的手往外拉去。
    夜阑挣扎着喊叫，白纤一边往门外拉，一边道：“把两个祸害放在这儿，我才不会放心！”
    只听夜阑高喊一声“小志”，纱帐内的人一闪而出，一把剑已横空而出，直指白纤脖颈间。
    白纤霎时一顿，有一瞬的愕然，却只是一会儿，手上一用力便将手里拉着的那只手腕甩了出去，夜阑一个转身便被甩到了门外的白尘手里，白尘冷漠地几乎都不看她一眼，却也能看准时机，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并且力道十足，不容她挣脱。
    白纤将人甩给白尘后，侧头迎上易小凡那射人的眼光，嘴角微牵，什么话也没说，抬脚往前就是一步，易小凡森寒的眼中闪过一瞬惊吓，抵住白纤喉间的剑尖霎时往后缩了缩，否则必定见血。
    甚至连旁观的人都惊了一惊。
    白纤却看到了满意的结果，对着易小凡冷道：“我不管你胡混了多少日子，但今天，我一定不会把她跟你留在一起，你要么就让我把她带走，我保证不让她伤一根毫毛，要么你就此动手，先说好，我不舍得伤我的好弟弟，不会还手。”
    白纤显然是在咄咄逼人，易小凡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怒意，却终是没有进一步的作为。
    白纤满意地扭头就出了房门，还顺带关上了门。
    然而，白纤怕易小凡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离开了，那就更难找了，故此并没有要出去找客栈落脚的意思，与众人达成共识后，便决定在这座宅院里找几间不算太破旧的房间收拾了下，勉强落宿几宿，直到把易小凡搞定为止。
    为防夜阑偷偷跑去找易小凡，白纤恶言恐吓了几句，才将她弄服帖。
    收拾妥当的时候，天色已入夜，白纤想着也没有必要在这栋宅院的破厨房里开火这么麻烦，便让白尘替她看着易小凡，自己和水清清出门买了些东西回来。
    正要将易小凡的晚饭送过去，却见他房里的灯一直都没亮过，心里也无奈。
    推门进了屋里，将饭菜放在桌上，借着外头的光亮，将立在厅堂里的几盏烛灯点亮，这才让房间里亮堂起来。
    白纤边摆弄着饭菜，边朝里喊了声：“出来吃饭。”
    意料之内，里头并没有回应，白纤叹了口气：“别给我装睡，就算真睡着也给我醒来吃饭！”
    等了会儿还是没有声响，白纤的耐心正在逐渐消耗中，正要进去逮人，正见易小凡掀开纱帐走出来。
    阴着脸看了白纤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径自坐到桌旁吃起饭来。
    白纤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易小凡对面坐了下来，托着腮透过开着的门看着院里的一轮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易小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们明天走吧。”
    白纤扭过头来看他，见他已经用餐完毕，斜了他一眼，收拾起了碗筷：“饿了就自己出来吃饭，明天我可不会三餐给你端进房来，别蹬鼻子上脸啊。”
    “小纤，别管我了！”易小凡的声音拔高了些，白纤清清楚楚听到耳里，刚刚端起的餐盘子在顿了一下后，“啪”一声又放回了桌子上。
    白纤转身到易小凡面前，火大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徘徊了两圈，指了易小凡鼻子三次，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再次端起盘子出了门去，离开前，她只撂下了一句话：“你给我记住，这句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比起刚来时，看到他在这边胡混成这样，她也没有气成现在这样。
    气到头上，连脚踩在地上的声音都快震耳欲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