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纪

第32章


  “我这不就是说说吗,真是灌醉了你我可怕新嫂子怪我,就她那脾气发起火来我的小命儿都危险。”
  ······
  
  乾景三十六年,八月十六。
  瑾澌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身玄红色的喜服里带着无法掩盖的尊贵。
  远处,从猎府出来后,浩浩荡荡地绕着瑾城走了一圈的迎亲的队伍露出了喜气洋洋的红色的一角,眼尖的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三皇子,随小人回紫曦殿等着吧。”
  瑾澌只是盯着远处队伍,那些华服的少女扬起的纷纷扬扬的花瓣,几乎铺满了瑾城那条最宽的官道。良久,他抬起扶着栏杆的手,转了身。
  潋爓,你果然没有来,你还是那个习惯逃避的你。
  可是逃避会有用吗?
  如果真的有用,请你告诉我。
  我也想学呢。
  
  一身喜服的猎翯在喜婆的搀扶下缓移莲步,一步一摇地踏入紫曦殿。她的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妆,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一张绝美却死气沉沉的脸。瑾澌远远地露出一个苦笑,这般清冷无绪的模样,倒是与潋焱有些像了。
  众人的注视下,尚未走到瑾澌身边的猎翯突然从喜婆手里抽出手。
  然而,她只是深深地对着被她的举动惊呆的宾客施了个礼,再抬头时已是笑颜倾城:“各位叔叔伯伯们,今天,是我猎翯的大喜之日,猎翯虽自知不配三皇子大驾,只是父母之命,又劳瑾王亲自赐婚,猎翯自当欣而从之。”她顿了顿,含笑的目光逐一扫过人群——那些平日里叱咤风云的王臣此刻竟皆是面色难堪,更有人端着尚在半空的举杯,一脸茫然无措。就连她的父亲,她那个威风一世的父亲,也是收敛了神色,威胁地盯着她看。若是平时,自己定会因这目光感到寒芒在背吧。只是现在,看见猎户川紧张的表情,她只是想笑,于是猎翯真的就笑了,她笑着说,“所以,猎翯愿为大家献上一支舞,聊表我对大家以及瑾王的谢意。”她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细长的扶风剑,回头望向跪坐在帘幕后面的乐师,浅笑着道:“麻烦乐师帮我奏一曲《上邪》。”
  片刻的寂静后,乐声渐起。猎翯踮起足尖,执剑而舞。舞到急处时,缀满珠滴的乌发随着她的转动泠泠成响,宽大的红色裙摆亦随着她的旋转而翻飞,像是风中不断起伏的火焰,连扶风剑银色的剑身,此刻也被火红色的蕉叶映得通红。然而剑气过处留下的一地寒芒,让两旁端坐的宾客只想退让,根本无心欣赏这本该绝美的舞,却有碍于瑾王在场,渗了满头的冷汗仍不敢动弹。
  “猎翯,好了。”瑾澌清澈的声音穿过唏嘘嘈杂的议论,显得遥远却清晰,仿佛干燥的冬夜里远远传来的裂冰声,冷静得不容质疑。
  
  云鬓花颜金步摇。他未曾想过这绝美的剑舞竟会如此刺眼。
  猎翯终于停下旋转的舞步,裙摆划出的美丽的圆弧慢慢落下,仿佛再也支持的残红萎落。瑾澌上前揽住她虚晃的身子,带了告诫的声音却仍是温柔如水:“我想,大家都知道你的心意了。”
  “是啊,是啊。”见瑾澌发话,众人赶紧附和道,“猎小姐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又有人道:“还叫小姐,该叫王妃了。”
  “对,对,倒是我糊涂了。”
  人群又恢复了热闹,这时,接连有人站起向新人敬酒。酒过三巡,天色渐暗,瑾王早已回宫去了,猎翯也已经被搀回喜房。不知是谁带头,客人渐次离去,偌大的前殿只剩下瑾澌一人,座位上不知是谁剩下的酒也被他一饮而尽。
  “殿下,该回宫了。”内侍趋步上前,悄声说道。
  
  紫曦殿,红烛摇曳。
  瑾澌挥手让殿内的宫人们退下。床榻上,猎翯一身红衣端坐的身影刺得他眼眶发胀,连日里压抑的怒火与委屈突然发作,他终于忍不住大吼:“猎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曾为了······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18
18、封臣 ... 
 
 
  乾景三十六年九月十五日,瑾王城内双日同天。次日,瑾王寒宣布退位,传位于三皇子瑾澌,并改国号为紫宸。 
  
  “潋焱,本王意授命你为西城焕之城主。焕城地处荒僻,与瑾城多有嫌隙,有你看顾,本王也比较放心。不知你意下如何?”王座上的瑾澌一身墨色宽袍,腰间系着白玉九孔玲珑带,胸前袍角皆用紫金丝线绣着流云紫蝶,平日温和的脸收敛了笑容,却是别样的雍容尊贵。
  “微臣自当领命。”潋焱并不抬头,只是淡然而冷漠地问道,“即日出发吗?”
  “倒也不忙。”瑾澌望向垂首而立的女子,用近似自语的语调幽幽开口,“若是有什么朋友,道个别也好。”
  “多谢瑾王体谅。只是,不必了。”
  “随你。”瑾澌忍住掀桌子的冲动,她的固执,依旧让他忍不住抓狂。
  “猎茝,南城飏暂时还无人管理,你虽然能力不错,但仍过于年少,就有顾惹尘暂辅你治理飏城,你可有异议?”瑾澌收敛了神情,转而对猎茝道。
  “微臣并无异议。”猎茝上前垂眸答道,只是随后抬起头,微笑着问道,“只是瑾王,我与七皇子的婚事,您是不是打算一直拖下去了?”
  此言一出,堂下一片哗然。
  猎茝与七皇子,虽说得先王赐婚,却因为二皇子的亡故而耽搁,而猎茝一个女儿家居然公然在朝堂上······
  “瑾澈昨日已向本王请命去了凉城,本王亦答应了他。至于你们的婚事,我想,还是不要再提了吧。其中缘由,也不用我再告诉你了吧。”瑾澌噙笑的嘴角带着无法稀释的嘲讽。这个猎茝,自以为天赋异禀,却不想聪明一世到最后喜欢上瑾澈。
  真是活该自讨苦吃。
  朝堂下的少女并未因为周围的各色目光感到尴尬,只是神情暗淡地退回原:是啊,其中的缘由······他根本不曾,不曾看过一眼自己啊。
  “除此之外,本王打算将梏城交给渊晢渊将军管理,至于落晰山的守将一职·······如果诸位大臣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就仍由渊将军担任。”虽在询问,瑾澌却并没有给人反驳的机会,猎户川称病在家,他正好借此机会铲除他的左右手,最好都换上自己的人。
  
  是夜,紫曦前殿。
  瑾澌一把丢掉手中的文案,恼怒地按住额角。一想到早朝上潋焱冷漠的态度,太阳穴就忍不住砰砰乱跳。
  该死,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要的,怎么心下更是恼火。
  “谁?”听见门外突然响起的轻微声响,瑾澌立刻警觉起来。
  “姐夫真是好耳力!”转瞬间,清脆的声音已飘至耳际。
  瑾澌冷哼一声,这样的妻妹他宁愿没有。
  “茝儿妹妹夜闯王宫,不会是专程来夸我吧?”他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将桌上文案收在一起。
  “姐夫怎么能说是茝儿闯呢?我这一趟可是没有打扰一兵一卒,专程来看姐夫您的。倒是姐夫,都说是新婚燕尔,姐夫怎么不在后殿陪姐姐呢?”
  “你也知道,本王刚刚登基,便有些不怀好意地人时时地盯着,我也不得不想些对策。若是那些心怀不轨地人都安分点儿,本王也不至于舍下羽妃一个人。”瑾澌且言且笑,随后挑眉道:“茝儿妹妹有什么话快说吧,你姐姐羽妃还等我回去呢。”
  猎茝自然听懂瑾澌含沙射影的话,不过“安分”这个词,她暂时还不想去学。她于是跟着轻笑了两声,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姐夫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唇亡齿寒的道理,姐夫懂吧?”
  瑾澌随意地用手指划过椅臂,听见她的话抬起头来问道:“拆桥?不知茝儿妹妹说的是哪座桥?”
  “姐夫这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潋焱的命是谁救的?”提起潋焱,少女的语气不由变冷,。
  “救她?”瑾澌突然死死捏住少女的下巴,嘴角的冷笑逐渐拉开,“若不是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你们怎么肯救她,到如今还敢拿来说。”
  “原来姐夫是因为焱姐姐的事生气啊。”猎茝推开瑾澌的手,嘴角浮起一个了然的笑,同时一语双关道,“姐夫不要恼怒,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谈笔交易的。”
  “交易?你又要和我谈什么什么交易。”
  “一个让焱姐姐永远平安的交易。姐夫别忘了,杀害瑾洪的真凶还没有找到。”猎茝倒像是正在等他生气,乐得笑着刺他的软肋。
  “你这么说,倒像是知道凶手是谁?”瑾澌眯起重瞳,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女。身量刚足的少女眼里闪动着狡狯的光芒,稚嫩的脸上盛着与年龄不符的万种风情。瑾澌的脑袋里突然想起另一个人,于是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奉劝你一句,瑾澈可不吃这一套。”
  猎茝难得黯然地低下头,又马上仰起头毫不在意地对上他探寻的目光:“谢谢姐夫的提醒。不过姐夫还没有答应我的交易,难道是不想知道凶手凶手是谁?”
  
  瑾澌重瞳眯紧,右手重重地砸向桌子,桌子上的砚台震了一下,几滴墨溅了出来,将压在下面的纸逐张浸透。看着上面被晕染的名字,他的眼里飘过一丝苦涩:天涯海角,也不够形容两颗心的距离吧。他想着那一年,小小的少女护着自己的模样,恍然失神。那一年的瑾澈,还不满十岁吧,其实他真的很聪明,当年的确是自己和福伯联手杀了他的母妃,可这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他甚至直到如今也不知道瑾澈是如何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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