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公子,俏红颜

第34章


  想了想,朱金凤便走上去扫视着那一重重的御林军,冷冷一笑,只道:“我朱金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当中有许多乃是我当日的手下,自然也知道我的性子,”说着,忽地回过头,直瞪着仇士良道:“倘或你敢胡来,横竖一刀我结果了自己,断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仇士良果然担忧,唯恐计划落空,便慌忙劝说道:“凤儿啊,你但凡答应干爹,日后不论什么事,干爹都依着你。好歹咱们父女一场,何必非要弄得玉石俱焚,同归於尽呢。”
  朱金凤凄然一笑,眼中已是泪光闪烁,只是望着父亲,朱景天见她那神情,心中一紧,忙道:“凤儿万万不可,不要答应他!”朱金凤极力地摇摇头,忽然向仇士良等人大喝一声,道:“都给我滚出府门去!快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仇士良虽面色不好看,心下却知道她这是已然应允了,便强笑着说道:“凤儿果然识大体。”又向朱景天说:“恭喜老弟了。这几日好生准备准备,下个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婚事就这么定了,到时让凤儿风风光光出嫁。”阴森笑着,方示意旁侧小太监并御林军暂且撤退。
  御林军退出府外,仇士良便吩咐常公公道:“好生看着,金凤那丫头素来诡计多端,她虽应允只怕定然也不肯安分,此事非同小可,断不能出现半分差池。”常公公早躬身,道:“大人放心,老奴亲自率御林军在此日夜看守,敢保她插翅难飞。”仇士良点点头,方上了香车径自回宫而去。
  当晚一夜北风疾卷,虽尚是十月,不过两三日间天气却骤然酷冷,犹如冰冻三尺。这日赵笛风一路由西城来至东城,隐隐约约只听街头巷尾到处议论纷纷,说是朱金凤远嫁藩王之事,因怕听错,赵笛风尽管心下惊骇,却也一面觉着犹疑。待进到相府,蒙玉让人在书阁生了火炉,当下他二人只坐下围炉吃酒。
  赵笛风呷一口酒,方沉吟着说:“眼下形势大乱,看来明年的恩科多半会不算数了,更或许还未到明年,那四镇藩王便早已杀进长安城,也未可知呀。”蒙玉终日埋头苦读,本欲完成父亲遗愿,谁知世事难料,偏又徒生事端,便道:“如今朝中只被那仇士良一人操控,奸佞横行,将才折损,四镇藩王倘或联手一举来攻,长安定然失守。”赵笛风道:“不如你暂且带着崔伯母她们先去城外樊川别院里躲一躲,待这阵风头过去,城内平定了再回来也不迟。”蒙玉想了想,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是不忍看着祖上留下的这座老宅惨遭屠躏,待与母亲商议了方好定夺。”
  他们这边吃着酒,瑛夫人见赵笛风来访,却早令人在繁花院摆饭,午时赵笛风将就着用了些吃食便起身告辞,自回赵府照应去了。蒙玉便趁机回禀母亲,让她暂且躲去城外别院之事,瑛夫人只不肯走,说当真有那么一日,她誓死也要守住崔家祠堂,以免遭乱兵践踏。蒙玉见母亲如此,未敢违拗,方撂下不提。
第13章 落雪痴恨 【02】
  到了下半晌,北风稍停,天气阴沉,夜间果然下起零星小雪。尚书府因着御林军围困,本来不容许府内之人擅自出入,朱金凤带着丫鬟赤髻并几个婆子,方到府门前,那常公公早躬身上来,少不得满脸堆笑,双手一拦,说:“大小姐可莫要让老奴为难,仇大人有令,老奴断不敢有半分疏忽,大小姐且请回去罢。”
  朱金凤目光冷冷一凛,这才道:“公公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我不过是想去趟东城相府,公公只派人跟着便是,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常公公略有诧异,自知不好与她正面冲突,道:“既如此,那老奴就陪大小姐走一趟罢。”
  两列御林军手持火把随朱金凤一同赶去东城。夜色只是黑得若无底洞,唯有那小小的雪花,偶尔泛出一丝微光,直令人觉着森冷而又迷茫。东市大街自然也是冷寂萧萧,待行至相府,只见门前石阶已微微着了层白,朱金凤便让常公公并御林军在门外等候。
  常公公阴森一笑,说:“大小姐早去早回,可莫要耽搁啊,否则老奴带人闯进去,吓坏了瑛夫人可就不好了。”随摆手示意,御林军得令方四下散开,将相府整个包围起来。
  童墨开了门将朱金凤迎进去,见着那一众御林军只不知何故,一面惊恐一面忐忑。朱金凤却也不跟他解释,待来至繁花院,瑛夫人正在暖阁里打点账簿,她们一行人进去,倒让她唬了一跳。瑛夫人虽知道每逢朱金凤前来,因是熟客,婆子无需向她禀报,但今夜这架势,自然不同往日,心中不由猛地一颤。
  朱金凤上前道一声:“伯母.....”登时喉咙哽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瑛夫人忙躬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孩子,这是怎么了。”只让她起来说话。朱金凤重重地磕了个头,方含泪道:“伯母勿怪,凤儿本来一心想着侍候伯母一世,以赎当年所犯下的罪孽,谁知事与愿违,凤儿已无这般造化,今夜.....今夜特来退婚。”瑛夫人见她如是说,满心惊骇,唬得脸上无一血色,随搀着她起身往胡床上坐了方细细问她原由。
  夜雪渐渐下得紧了,那雪花忽大忽小,纷纷而落。蒙玉晚间陪母亲用了饭,因天冷便早早只窝在自己卧房内,围炉温书。一时童墨飞奔来报,说:“朱大小姐来啦。”蒙玉不免震了震,只道:“凤儿几时从幽州回来的?我正记挂她呢。”忙让采篱拿衣衫来,待穿了好去繁花院。
  童墨便跟着禀说:“不瞒公子,大小姐这次来原是......原是来退婚的。”蒙玉恍若未听清,自语道:“退婚?”忽地心下一惊,方又问:“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退婚来了,既是退婚,为何却深夜前来?”童墨道:“小的也没太听清楚,听婆子们说大小姐前儿被仇士良逼迫,已然应允要嫁给那幽州节度使李怀忠了。”
  蒙玉见他这么说,满面愕然,手中拿着的那只茶碗,当啷一声却滚了地上。采篱心中一紧,忙上来安抚他:“公子先不要急,兴许是童墨听错了,此事必有蹊跷。”蒙玉一面想,心头一面怒火冲烧,站在窗前,只觉那夜雪寒气陡然袭上面来,不由一掌拍在窗子上,嗡然一声脆响,恨道:“仇士良无耻老贼,这些年凤儿为他办过多少事,到头来他竟这般对待凤儿,简直可恨至极!”
  童墨未免担忧,随上前道:“公子小声些,御林军此刻正在府门外,若让人听了去,岂不又惹祸端。”正说着,外面廊子里便起了脚步声,采篱唬一跳,忙去开门,却见正是朱金凤由繁花院过来了。朱金凤到了跟前,只令赤髻并婆子在门外等候,方随采篱进到卧房。
  蒙玉见着她,心中不由思绪繁杂,却半晌说不出话来。童墨和采篱见势便暂且退出房去,门一关上,屋内愈发沉寂,恍若只听得到那隐隐挣扎而又万般无奈的心跳。过了会儿,蒙玉方轻道:“凤儿,你当真要嫁到幽州去?”想来如今尚书府已被御林军团团围困,自知由不得她不从,当下心中便又觉一股酸楚。
  朱金凤无言以答,便也只站在窗前,两人皆望着院中簌簌飘落的皓雪,那迷飞的雪花,寒意阵阵,仿佛直往心里钻,虑及往日种种,朱金凤低首一顿,到底流下泪来,却道:“当年你跟玉瑶公主私定终身,我心里又气又恨,只怨你对我薄情,未免做下许多错事。如今看来你我注定今生无缘,早知今日,当时何必苦苦挣扎,倒网费了这些年的光阴。苍天作弄,莫非这便是劫数难逃。”
  蒙玉道:“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眼下我只担心你,那李怀忠已有反心,你若嫁过去,恐怕吉凶难料啊。”朱金凤强笑了笑,说:“无论吉凶,也是无法挽回了,你不必担心我。”本来想告诉他当年崔世渊枉死大牢原是她疏忽之故,然而心中一转,却一时无法开口。随抬手自顾击掌而鸣,门外的丫鬟赤髻闻声便走了进来。
  赤髻捧着只两尺见方的锦盒,到了跟前方将那盒子打开,原来里面乃是一件猩红攒花的羽绣大氅,只见那做工极为精致,色泽华丽,流彩欲飞。朱金凤待接过那大氅,赤髻仍旧退了出去。蒙玉见她这般时候竟还想着为自己置办衣物,心中不禁又是触动,又是酸楚,看着她,只柔声说:“凤儿,这又是何苦......”朱金凤强笑道:“这大氅本来秋时便已令人为你做好了,如今才拿了来,到底是迟了。”又说:“待他日我去了幽州,你见着此物,好歹留个念想罢。”
  蒙玉点点头,苦笑着说了声:“好。”朱金凤背过身去方偷偷抹一抹眼泪,望着窗外那冷雪,便又沉吟道:“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蒙玉低低唔了声,说:“那我去送你。”说话走出卧房,随行的赤髻并婆子忙紧紧跟上来。
  朱金凤便在廊下将蒙玉拦住,这才道:“你且留步罢,待会儿若让御林军瞧见你,只怕不好。此次一别,后事难料,我只一样放心不下,下月初二那日,你可否来延兴门外一见,到时我......”蒙玉早晓得她的意思,紧紧将她的手握住,只道:“妹妹放心,你出嫁那日,我一定去城外相送。”朱金凤心中却思潮起伏,唯有强忍着凄惘,方洒泪而别。
  蒙玉回到卧房,采篱将那件猩红大氅抖开来细瞧,只见果然雍容华贵,知道做时定然花费了不少工夫,便说让他暂且披上试一试。蒙玉披了那大氅,虽尺寸合适,不大不小,却只觉沉甸甸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采篱怅然道:“难为大小姐待公子一番情意,倘或那时候早些将婚事办了,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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