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申无丘的关注话题向来紧跟着地府八卦动向而变换,不过他们眼下关注的一个话题很难得的已经很久没有换了。
“毕判官,你那一大屋子的书,就没有哪本是写了怎么防天劫的么?”
这些年来算得上重大的八卦里,除了翊姗生娃之外,就只剩下雨师曈那个随时可能来但还没有来的天劫了。
毕池凉凉的瞥了他们一眼:“你当天劫是什么,是能防能躲的么?”
无申便啧啧道:“防不了又躲不住,那阿曈可该怎么办。”
雨师曈从醒了至今好几年,除了让西齐的耐性和脾气得到极大的锻炼之外,似乎自己的心智并没有多大的长进,而且自从得知她近年内就要历劫,众人颇上心的纷纷推演,基本一致的推出她将历的天劫该是雷劫。
雷劫算是天劫之中最为常见却也最不好历的劫数了,因为劈雷这个事情实在太考验造化,谁也说不准劈下来的雷电是轻是重,是多是少。
而雨师曈之所以尤其让人担心,是因为天劫是依修为而至,修为到了什么阶段,降下来的劫数轻重也是相应的,如今她修为虽然到了历劫的阶段,心智却没有跟上来,这种情况此前没有过先例,天晓得雷劫到的时候,雨师曈会不会傻乎乎的什么也不做就等着那雷劈她身上。
而且——“阿曈是意外从曈珠化生出来的,不是顺应天命而生。逆天妄生的仙者,通俗些说就是个黑户。”
“毕判官啊,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无丘不以为然的撇嘴,“阿曈是黑户又怎样,我敢说西齐肯定愿意窝藏啊。”
毕池便再一次凉凉的瞥他:“我们是在讨论窝藏这个问题么?我是说逆天妄生所历的天劫,会比寻常修仙者受的更厉害些,我看阿曈到时遇上的天雷肯定不好应付。”
无丘哑口片刻,叹道:“你说阿曈怎么就不能碰上些平和一点的劫数呢,女孩子嘛,比如历个情劫什么的就行了,直接霹雷也太粗暴了。”
“情劫?”无申嘴角一咧,“还好是雷劫吧,粗暴但也简单,万一是个情劫,你说那个倒霉催要跟阿曈历劫纠缠的家伙回头撞西齐手上还能好?”
“……也是哦。”
这个判断,来自前段时间平等王府那边的一场“小风波”,回头想想可以当个小消遣来回味——
当初从各方面都被西齐打击到谷底的浩汤,在怀揣“复仇大计”销声匿迹许久之后,前阵子终于又露面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浩汤叫嚣着要跟西齐比试洗刷当初黑历史,被西齐完全无视后,第二次来时便不知去哪里撞坏了脑袋,竟是来当着西齐的面找雨师曈追忆“旧情”剖白心迹来的。
不管浩汤是真的表白还是只是为了激将,总之无申无丘他们是欣赏到了修心养性许久的西齐对浩汤“压倒性优势的切磋”,俗称单方面殴打。之后浩汤便被闻讯过来的飞廉提了回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又是什么时候会再来。
不过浩汤这趟来,相貌身形变化颇大,身手也比以前熊孩子那会儿好了不少,连身上腾的光好像都不一样了,据飞廉来时提起,他是顺利历过天劫升了仙阶。
于是关于雨师曈历天劫的话题越发被关注起来。
不过雨师曈却没有留意到众人对她的担忧,她最近颇为寡欢——西齐不知为何比起以前变严厉了,也不怎么肯陪她玩了,每日给她布置课业,守着她背心诀练术法,相比起以前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日子,落差有些太大。
“西齐西齐,姗姗邀我去神霄玉府看看她的儿子呢……”
“等你把这一阶段的术法都习练熟悉了再说。”
“西齐西齐,我可不可以去施药府玩?”
“那里这几天会有神经病,不可以。”
“西齐西齐,无申无丘过来找我玩了!”
“专心练你的,不要分心。”
……
雨师曈虽然不是兔子也不会咬人,但日积月累的被憋闷久了,再乖顺的性情也是要逆反的。
终于这天雨师曈爆发了——明天便是中元节,凡间放的河灯都会漂入地府,场面壮观且一年一遇,但西齐既不答应带她出去玩也不让别人带她出去玩,大有要继续将她关着不让出去之势。
雨师曈盼着这天去看热闹盼了一年,如此失落之下委屈被无限放大,觉得西齐不像以前那样对她好了,心里难受得不得了,把西齐放到她面前的书册全都哗啦推倒,气鼓鼓的带着点哭腔冲出了平等王府。
“做什么都不让,西齐最讨厌了!”
雨师曈这两年术法捡回来不少,脾气上头一出门便把什么隐身诀遁地术呼啦啦全都用上,没头没脑的跑出老远,直到跑到奈河某一处河边才停下来。
时值鬼月,天色阴沉奈河汹涌,雨师曈没敢离得太近,沿着河岸垂头丧气的踢踢踏踏。
以前明明西齐对她都很好的,虽然冷起脸来的时候挺吓人,但几乎从没对她冷脸过,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呢……好像是,那次在雨师庙见了那个玄冥司神之后?
这两年雨师曈被课业“压迫”,并没有再去凡间也没再见过那个绛紫袍子的温和司神,一时也想不起是不是因为他西齐才变得“不好”的。
边想边走着,前方弥漫河雾中隐约显出一个粗陋草棚的轮廓来,雨师曈眯眼看了看周围草木萧疏的景色,也不知道她是走到了哪里,好奇的靠近那个草棚。
走到近前才见那草棚原来是个渡口,一条木船拴在岸边随着水波浮动,而草棚栏杆处正靠坐着个老者,在对着河景喝酒,正好倒空了一个酒葫芦。
雨师曈靠近的动静似乎打扰到了那老者喝酒,放下葫芦看过来,微醺的眼神定了定,哈的一声:“你这个丫头又是这种表情自己跑来,看来又被西齐那小子欺负了吧?”
“……??”雨师曈本来想跑开,却被他这句话说得半惊半疑,小心的上前两步,“老人家你认识我么?”
老船公听罢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你这丫头,莫不是上回渡河欠我的两壶酒打算赖账,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了?”
雨师曈醒了之后便没再来过这里,而上次渡河时因为后来的突发状况,雨师曈把老船公让她拿两壶好酒抵渡船钱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如今自然是更想不起来了,听得越发有些懵,认真想了半天。
“我不是故意装的。我忘了很多以前的事,是不是那时候欠了老人家你的酒?”
她说完又看了会儿地上的空酒葫芦,扭头跑开了,过了一刻拎着两壶仙鬼楼的好酒回来,放到了老船公面前。
“……”老船公看看她再看看那两壶酒,顿了顿,却是朝她招手:“只听说你睡了几年,没想到睡个觉也能忘事……来,过来坐。”
“西齐那臭小子这回怎么欺负你了?”
老船公的话立刻又勾起了雨师曈的委屈,坐过去挑挑拣拣的把西齐变得不好了还总不让她出去玩的苦水倒出来。
“啧,那小子是有时候挺不会变通的。”老船公顺着她话说了一句,却又道,“如今是鬼月,他大概是怕你乱跑出来会被什么妖怪叼走了或者又昏啊睡的醒不来,所谓关心则乱,所以才不得法了吧。”
雨师曈听得怔忪,老船公便又调侃她:“就算你没有忘记前事估计也不知道,上回你自己跑来渡河去对岸,后来平等王和西齐也过去了,争执中险些误伤了你,西齐那时脱口喊的那声阿曈,啧啧,我离得老远都听到了。从没见他那么着紧过,看来对你上心得很呢。”
雨师曈的眼神越发有些直了:“……老人家你能给我多讲一点么?西齐都不肯告诉我我忘了些什么。”
老人家最喜欢给人讲过去的故事了,拎起酒壶欣然点头:“不过我这老头子知道得也不多啊,也就是些道听途说。”
于是雨师曈就听老船公悠悠然的说起以前地府的八卦,说她如何喜欢了西齐又倒追未果,说她在河对岸晕过去后西齐如何跟平等王对峙,再说到后来她莫名失踪后西齐如何冷气冲天,她从西海回来长睡不醒西齐又如何一守数年。
虽然说的都是粗枝大叶,并没有详情,或许还有夸大偏差,不过雨师曈依然听得专注,老船公说累了停下来喝酒,雨师曈就抱着膝盖看着浓郁河雾出神。
原来以前西齐是不喜欢她的,她怎么努力都追不到手。
那到现在……西齐有没有喜欢她一点呢?
“阿曈。”
草棚外蓦地响起西齐的声音,雨师曈扭头就见他站在丈余外,看到她后紧绷的脸色似乎一下缓了下来,好像松了一大口气似的。
老船公看得乐呵一笑,拍了拍雨师曈肩膀:“瞧见了吧,这么紧张的寻过来,不是对你好着呢么,消气了就回去吧。”
雨师曈看看老船公,又看看外面西齐,却是想起之前他冷着脸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便还有些使小脾气,在草棚里挨着不动。
老船公便对西齐道:“你也是的,想把人关出毛病来么?明天带她去看看热闹就是了,有你在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西齐走过来,却没有让步的意思:“不行,这几天……”
雨师曈一听“不行”脸就垮了,根本无心再听他后面的话,不过西齐也没有把话说下去——他突然停住看向阴沉的天空,神色肃然,老船公和雨师曈见状奇怪,才留意到云层比刚才压得低了许多,隐隐似乎还有沉闷的声音在云中滚动,似乎持续了一会儿了。
不等雨师曈反应过来,西齐已经快步过来拉了她要走,老船公似乎也想起什么,恍然道:“此是水边,快带她离远些,避开高处和容易蓄接灵力的地方,天雷的威力或许会小些。”
西齐点头应下,不及多言便把尚在云里雾里的雨师曈拉走了。
雨师曈从未见过西齐这样紧绷肃然的脸色,这跟他以往生气或上火时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脸色,原本想挣脱的动作也迟疑了,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西齐的步子。
“西齐……我们,我们要去哪里啊……”
“轰隆!”
说话的同时头顶上滚过一道惊雷声,雨师曈一惊,西齐的脚步也顿了顿。
方才的草棚渡口已经在地府偏僻处,此时他们也只是走到一处荒凉山脚下,离主城尚远,四下空寂,越发衬得上空愈见密集的雷声沉闷压抑。
雨师曈还在惊惶茫然时,已经被西齐塞到一块紧挨山脚的大石死角中,他则撑手在两侧,用山石和自己将雨师曈牢牢围了起来。
“西齐……这是干嘛?”
“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就好了。”
西齐的声音在雷鸣声中依然平稳清晰,雨师曈刚听话的闭上眼,只听啪嚓一声厉响,隔着闭合的眼睑都能感觉到一片极刺眼的闪光,随后又是由远而近的电闪雷鸣。
雷电一道强过一道,天闪一击亮过一击,似乎都约好了全都聚到他们这一处接连不断的劈下来,雨师曈被吓得不轻,想睁眼又不敢,便想往西齐那里挨去,却反而被他往山石角落中推了回去。
推她的手似乎格外紧绷,几乎跟她靠着的石头一般,雨师曈在雷鸣暂歇的空隙抖着嗓子喊了一声:“西齐?”
“先别睁眼。”西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勉强,“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雨师曈听着他这般声音愣了愣,反而忍不住睁开了眼,恰好一道天雷直厉劈下来,刺目白芒划破天际。
“轰隆——!!”
西齐把眼睛一瞬瞪大的雨师曈牢牢按到怀里:“不要看。”
雨师曈在他怀里僵硬了许久,才颤着手攥上他衣襟,入手皆是温热稠湿,浑身都抖了起来:“西齐你怎么了……”
为什么全身都是血……
西齐没有回答她,一直到雷声终于渐渐少了,停了,他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松了一些,雨师曈立刻挣着抬起头,去擦西齐脸上狰狞的血迹:“为什么……你怎么了……痛不痛啊?”
抖声混着哽咽话都不成句,西齐摇头:“没事。”终于将她从石角拉出来。
入眼只见周围青烟四起焦黑一片,连这块大山石都劈没了一大半,只有被西齐围住的这个角落安然无恙。
“你的天劫就在近几日,所以这两年我才叫你巩固术法不让你出门,我觉得跟你解释太麻烦就都没说……”西齐顿了顿,看着雨师曈道,“以后有事我会好好跟你说的。还生气么?”
“先别说话了……”雨师曈慌乱无措的擦着西齐脸上的血污,终于大哭出声来:“西齐我错了呜呜……我再也不讨厌你了呜呜呜……你不要有事……”
“……哭什么,又死不了。”
话虽然这么说,西齐撑到回去后仍是昏睡了好些天才醒过来,依然被塬阳勒令在床上躺着好生休养——雨师曈的天雷劫果然格外威猛,若不是当初雨师曈遇到玄冥那次玄冥给她渡了不少修为,还在她身上加了护符抵住了不少雷击,估计西齐也不能挡下来。
这一日醒来,西齐扭头看到床边趴着个有些毛躁的脑袋,外侧的手被人攥着,已经被捂得暖呼呼的了。
这阵子都是这样,雨师曈就跟在床边生根了一样,好言哄也好拉脸训也罢,就是不走,塬阳奈不住也就由着她,西齐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个蠢货撵去好好休息。
而不是歪着脖子趴在床边这么惨兮兮的睡。
搞得好像他命不久矣要争分夺秒多陪一会儿算一会儿似的。
雨师曈不知是一晚上这么趴着还是一大早过来的,睡得有些沉,长睫静静垂伏着,透出眼下浅浅的阴影,可见她这些天的焦虑难安。西齐怕吵醒她难得好眠,便也就躺着没动。
雨师曈的这一趟天劫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不过修为增长也好仙阶提高也罢,历天劫对她心智上的影响似乎并不大,好像正应了那句“她要恢复全部心智缥缈无期”的预测。
西齐想起之前玄冥跟他提起雨师曈的天劫时,末了似问似叹一句:“你当真做好如此打算,如同坐活牢一般,遥遥无期的这么守着她么?”
晨光静谧安好,淡淡的笼在雨师曈身上,像腾起一层毛茸茸的融光,不知从哪里飞进来一只小飞虫落到她鼻尖上,雨师曈皱了皱鼻子大概觉得痒,攥着西齐的手却不肯松开。
西齐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将小飞虫挥走,手在半空停了停,往那微红的鼻尖轻轻刮了刮。
只要她在,便是就此画地为牢,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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