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侧令相思

64 【尾声】


一场天劫除了给雨师曈带来怕打雷的后遗症和越发黏着西齐的毛病之外,没再留下什么不良影响,转眼间白驹过隙,没人去记又过了多少年。
    九天之上,玉皇金苑,宝录仙宫,滕光香雾仙云重叠,高上神霄玉清府中热闹非凡——这一年是翊姗的宝贝儿子过整岁的生辰,长生大帝在神霄玉府中给曾外孙摆生辰宴,各路仙友连带翊姗和珩胥在地府中的相识全都请了来。
    作为宾客之一,西齐正坐在亭子里喝茶,看着亭外不远处雨师曈在跟几个仙娥仙童玩耍,忽然一道风卷进来——是无申无丘狼狈不堪的逃了进来,带过来隐隐一股烧焦的味道,西齐便扭头看向他们。
    无申无丘顾不上理他,紧张兮兮的躲在柱子后探头探脑片刻才舒了口气,坐到桌旁倒了两杯茶,一杯喝见底才分得出神看到西齐皱着眉瞧他们。
    “你们干嘛?”
    “……还不是姗姗那个小子。”
    无申无丘语气中无尽的疲惫辛酸,西齐却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活该——姗姗的儿子刚生下来那会儿这两个不消停的就整日打小家伙的主意,借着身为“慈祥长辈”的身份想趁小家伙粉嫩嫩软乎乎的时候好好玩一通,不料小家伙完美继承了爹妈的优点,有脑子有本事还爱闹腾,玩人的反倒变成了被玩的,从此无申无丘一碰上姗姗的儿子就疲于奔命。
    无申歇了一会儿,往外面雨师曈那边看了看,突然对西齐感慨道:“西齐啊,你看姗姗的儿子都能追着我们丢火球了,你不如早点把阿曈明媒正娶得了,反正阿曈想不想得起以前的事你也不是那么在乎对吧?”
    西齐淡淡的看他一眼:“姗姗儿子丢你们火球跟我和阿曈有什么关系?”
    刚清理完烧焦头发的无丘凑过来:“都说儿肖母嘛,姗姗家那小子不出五百年绝对混成天宫一霸,相比起来你跟阿曈的儿子肯定又乖又可爱,玩起来……啊不是,我们陪他玩起来一定很和谐很愉快啊。”
    “……”
    雨师曈适时的跑进来缓和了气氛,却只是匆匆喝了口茶水,跟西齐说了一声便又跑了出去,似乎跟新认识的小伙伴们正玩得火热。
    无申见状摸着下巴,故意调侃西齐:“啧啧,是不是阿曈跟你相处太久觉得腻了?我看阿曈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在你身边,看来这天宫的新鲜比你更有吸引力,当心她从此把你抛到脑后去了。”
    西齐没有理会无申的“挑拨”。相比已经应邀来九重天做客好几趟的无申无丘,雨师曈因为她之前的状况,此番还是第一次上到天界,大概是期待得太兴奋,这几天一直处于跑偏的状态,比如时常坐立不安晚上还不老实睡觉等等,西齐已经习惯并且放任自流了。
    宴席上雨师曈似乎还是坐不住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总扭啊扭的要往外挨。
    西齐有些纳闷,难道真是陌生环境的缘故么,怎么突然比刚醒那会儿更像小孩子了?
    神霄玉府上的宴席聚会从不拘束,渐入佳境后众人便都越发熟络热闹起来,三五聚在一起谈笑。
    无申在跟画师墨涂赌酒,大着舌头:“你今天可一次都没赢过,这次若再输,你答应过要把那幅美人图重新描一幅一样的给我,总跟毕判官借来看太麻烦了。”
    墨涂已经输红了眼:“不用你老拿这事来提醒,这次再输我当场描给你行了吧!”
    很不幸墨涂还是一败涂地,碍着刚才当众说的话,只能恨恨的磨着牙挥毫泼墨,竟当真现场画了一幅丢给无申。
    墨涂虽然赌运糟糕,但于画作上实为高手,不少围观的便探头过来看那画,只见墨迹未干的纸上,描了只巴掌大的人形花魅,握扇支颊伏在一株牡丹花之上,一脚轻踩一脚微勾,殷红花瓣裙摆钩花弄叶。笔墨间将美人慵懒天真里流露出的娇媚情态描得惹人遐思,众人皆看得赞好。
    而西齐看着无申捧着到手的美人图正炫耀展示,却是对着那美人图有些皱眉——这画中花魅的姿态怎么总觉得这么……眼熟?
    收回视线时却见雨师曈仍直直在看那幅画,有些脸红,察觉到西齐的视线,她目光竟闪躲了一下,脸上的红晕迅速扩散开了,忙忙的起身跑开,说去找刚才结识的小仙娥玩。
    “……”
    等西齐终于想起那幅画究竟为何眼熟,以及觉得某人刚才的脸红不太对劲的时候,宴席间已经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晃眼就不知道雨师曈窜到什么地方去了。
    某一处亮光阵阵,是今天的小寿星终于又逮到了无申无丘,正在追着他们玩丢火球的“和谐”游戏。西齐扫了他们一眼便转开视线,继续在重叠身影中寻找雨师曈的影子,忽闻惊呼骚动,扭回头去看,就见几个小火球被无申无丘险险的躲过,刮过几个宾客身边后,便直直朝旁侧一棵树下嗖嗖过去了。
    小火球威力不大,躲不过也就是焦几绺头发几片衣衫而已,不过如果它们即将撞上的对象是雨师曈的话,那就足够让西齐心下一沉了。
    雨师曈正跟两个小仙娥在那树下,被突然过来的小火球吓得一惊一愣之后,倒是反应迅速,只见她扬手凭空筑起一道水障,恰恰与小火球撞在一起,嗤啦响过后,小火球和水障就撞成了一大片水蒸气,腾散如飘渺云雾。
    这个无甚影响的小插曲引得宾客们津津乐道了片刻,“纵火犯”被爹娘拎走了,无申无丘如获大赦的躲到席间吃喝,过了会儿才想起来左右张望。
    “诶,西齐和阿曈哪里去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人太多给挡住了?”
    “可能吧……咦,这个好好吃!”
    “是吗给我尝尝……喂你给我留一点啊混蛋!”
    宴席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喧嚣和乐,一时半会儿大概也察觉不到少了两个人。
    席外的某个花园角落里。
    云霭沉浮间还隐约能听到宴席那边的声响,雨师曈背靠大树无处可退,耷拉着脑袋对面前堵住她的人做认错状:“西齐我错了,下次一定不随便跑远让你找不到……”
    “你这几天都没敢看我。”
    西齐跑题的打断让雨师曈愣了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去,却被西齐捏着下巴轻轻扳了回来:“阿曈,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雨师曈目光闪闪烁烁就是没落到西齐那里,一张脸实打实的红了个透,半晌点了点头。
    虽然时隔多年终于又如愿再看到她这副久违模样,不过……想起来了还藏着不说?故意装傻耍着他玩儿么?
    西齐一手撑在树干上,逼得近了些:“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历天劫看到你一身血的时候,开始恢复的……”雨师曈老实交待着,又急急的补充道,“不过那时只偶尔闪过些片段,记不起太多,这些年时好时坏的陆续想起来一些,也是直到几天之前才全都想起来的。”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西齐,像怕他会生气一样。刚才筑起水障时染了一身水汽,让她眼睫眉梢还沾着些细微水珠,好像将那眸光都润得水烟迷蒙起来。
    西齐看了她片刻,语气缓了缓:“那前几天怎么也不见你说?”
    所以她这几天跑偏的状态不是因为要上天界兴奋,而是因为她心智恢复想起前事的不自在表现?
    “没想好怎么说……”雨师曈又低下脑袋攥着衣角,顿了顿又像心虚了似的,招认道,“我怕你知道我恢复了,就不会再这么带着我了。”
    “怎么会。”
    这三个字让少女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无声的抿唇半晌才小心的抬了点头,有些期盼又有些忐忑的看向西齐:“那……你现在喜欢我了吗?”
    “蠢问题。”
    “啊?”
    少女的追问还在叽叽喳喳,西齐干脆低下头,用最直接的方法让她闭了嘴,顺便给了答案。
    珠玉在侧,怎能令人不相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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