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

第283章


  第十八章 拂衣归田里
  所有的人都望着眼前的司空无,但见他依然仙姿绰约,飘逸清圣,那慈和的神态与当初完全无异。
  惊雷、灵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陆寄风也心情激动,他以为司空无再也不会出现,再也不会管这尘世纷扰,但是他竟出现了,可见从前的疑惑都是自心不坚,司空无的隐遁一定有他的原因。
  弱水道长见到司空无现身,高傲的神色中,也隐隐有一丝忌惮。
  他至今仍不知道司空无的修为有多高深,不知道他心中有什么计划,完全无法揣测出司空无的心意。
  在他做尽一切计划,一步一步地引陆寄风步入他的陷阱、逐步掌控全局时,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司空无。
  那不知隐身何处,不知有什么打算的司空无,一直令弱水道长芒刺在背。
  而今他总算被逼出来了,弱水道长提高了警觉,小心地微微一笑,拱手道:「参见师尊。」
  司空无放下烈火,道:「弱水,你出尔反尔,就算放过了你的师兄们,他们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你就这么不留余地吗?」
  弱水道长道:「不如此,如何能引师父现身就教?」
  司空无叹了口气,道:「弱水,你虽有至高道行,但你还不满足,是不是?」
  弱水道长微笑不语,司空无道:「你还想要陆寄风的不死之身,要以他炼丹,使你长生;你还要我传你上清含象功第九层,让你登至自古无人能及之境,你的野心何等的大,何等无涯!」
  弱水道长笑道:「师父,道统已全归于弱水,陆寄风不堪世用,让他徒留不死之身,于世无益!若师父能规劝陆君捐躯,亦为道门之幸!」
  陆寄风听了更是鄙夷愤怒,道:「原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三位道长,所有承诺都是空言!」
  弱水道长傲然笑看陆寄风,完全不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而言,陆寄风只是刀俎上的鱼肉,他要抓陆寄风炼丹,轻而易举。只要司空无不阻止,他根本不必在乎陆寄风的想法。
  司空无道:「我断断不可能让你以人炼丹。天婴之体是陆寄风的机缘,你没有这个机缘,就别痴心妄想了!」
  弱水道长阴森一笑,道:「我若能将陆寄风置于鼎炉炼丹,也算是我的机缘,师父您意下如何?」
  司空无道:「强求而致便非机缘,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弱水道长的神情中带着警肃,冷笑道:「师父您是要加以阻止了?」
  司空无道:「然也!」
  弱水道长笑了起来,道:「师父,您真是令弟子百思不解!为何您忍见七子一一折损,皆袖手不出,却独独要紧这个陆寄风?您是否太过偏心了?」
  司空无不为所动,淡然道:「疑惑解否,想必并非你关心之事,但我绝不能让你以人炼丹,行此邪道!」
  弱水道长见司空无的口风这么紧,就是要保陆寄风,若是他要硬抢,先得过司空无这一关,因此弱水暗暗提高了警觉,道:
  「师父您是非保陆寄风的性命不可了?那么弱水也只有尽力为之,请师父见谅!」
  司空无却仍不动,道:「你这痴徒!你所求不过是形体永固,道法就在你的面前,何必苦苦外求!」
  弱水道长一愣,司空无缓缓说道:「我命在我不在天,你若能修得上清含象功至绝顶,便能一灵不泄于外,所以长生不老,寿无极也!」
  陆寄风与三名道长听了,都心中更是惊疑,不知道为什么司空无会突然说这些话。
  弱水道长疑道:「师父,你……你此话是何意?」
  司空无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世上怎样作乱,都是天命,我已经想通了,以我一己之力要扭转天命,实在太过狂妄,不如放手任造化自行其道!所以这些年来我沉潜不出,不欲再问世事,你要至高修行,要与天地同寿,我都任你予取予求,就算整个通明宫,也不过是木石所建,舍予你又有何难?」
  陆寄风与三位道长大惊,想不到司空无竟是这样消极的人,他隐藏不出,只是因为懒得管了?
  弱水道长冷笑道:「那师父又何必救师兄,何必阻止我炼化陆寄风?」
  司空无道:「我怎能完全弃绝喜恶?陆寄风是我闭关弟子,又有仁义之心,我实在不忍见他被炼化!真一子,你如果真的那么想与天地同寿,返本还元,归根复命,我就传你上清含象功便是!只要你勿伤我爱徒一人!」
  弱水一听,喜出望外,他简直不敢相信司空无愿意传他最后一层的上清含象功!
  陆寄风惊道:「真人!您不必如此,弱水毕生之智也不可能参透上清含象功,你不能传给他!」
  烈火也喊道:「师父!您为何这么糊涂?您这样会让苍生受到更大的祸害!」
  司空无叹道:「汝等不必多言!这是天命之数,也是吾收弱水为徒时,所应之劫!」
  说完,司空无道:「真一子,你运起上清含象功,我将为你助阵,使你练至第九层绝顶之颠!」
  弱水道长道:「是!」
  他当即席地打坐,只见司空无坐在他身前,双掌推出,按住弱水天灵,弱水道长运起功体,朦朦真气便如日月更迭,肾气如水源源不绝,弱水道长周身真气流转,和司空无呈一体之境,两人的气息合拍,但觉司空无的真气突破了弱水道长的周身筋脉,又自逆流反复,每一逆流,倒行周天,便让弱水道长的全身真气更见清明。
  陆寄风忧急万分,司空无竟是真的替弱水打通关窍,助他突破局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寄风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千万个不平!司空无的一切作为,都是错的,都在帮助奸邪茁壮!陆寄风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半生的奔波与苦难,都是个笑话,全没有任何意义!
  但见真气氲氤之中,弱水道长容色越见轻盈,突然弱水道长神情一变,睁开眼看着司空无。
  司空无仍源源不绝地将真气贯向弱水,弱水道长惊呼:「你……你在做什么?你这是何意?」
  司空无收气而起,弱水道长忙欲将体内的真气导向正行,但那股沛然之势有如洪水,在他体内奔流,舞玄姬的至阴与陆寄风的至阳成为两股极大的牵引之力,被司空无引导奔势,再不能收。
  陆寄风与烈火、惊雷、灵木道长都愕然看着眼前的弱水道长,只见弱水道长的容貌一直变化着,竟变为十五六的少年,接着变为七八岁小童,迅速地在众人面前化为婴儿,号哭之声未绝,那婴儿又已缩为数月胎儿大小,最后竟化作虚空!
  陆寄风与众人都看得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事。
  司空无冷然道:「返本归元,归根复命,则万神会聚,化为婴儿,弃离幻壳,出入与造物了不相干,与道合真!真一子,这便是上清含象功至极之境,天下也唯有你练得起!」
  陆寄风登时明白了,司空无收弱水为徒,绝非一念之仁。他在无法诛灭舞玄姬之后,就拟下了这个百年大计,唯有令智慧绝顶的邪魔为己所用,他才能掌控他的心魔与欲望,令他自取灭亡。
  舞玄姬的分灵杀之不尽,司空无就算倾毕生之力诛魔,也如春风吹又生般永远不绝。唯有以魔制魔,当弱水道长步步赢取权力,甚至独占舞玄姬至阴真元时,他就已经步入了司空无的陷阱。弱水道长强取陆寄风的至阳真元,那股凡人不能驾驭的阴阳真气,才能领着弱水道长被上清含象功所拉扯,归于虚无。
  弱水道长就这样消失世间,静轮宫里,只剩下空室虚堂,在一片霜月照耀下,闪着清辉!
  那一年,平城南郊的通衢要道上,空白的国史碑竟出现了一篇文字,斗大的刻字让所有经过的商旅百姓,都看得清清楚处。原来魏国先祖的起源竟是如此,每个人看了,都惊愕得难以置信,而议论纷纷。
  消息传至宫中,拓跋焘愤怒得不能自己,下令逮捕崔浩,夷其九族,当崔浩被拉出司徒府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被军士拖出司徒府,衣冠凌乱,赤足散发,这是向来重视仪态的他,绝没想到的局面。
  崔浩惊恐愤怒地问道:「万岁不可能灭浩,这必是伪称圣旨,让我面圣!让我入宫面圣!」
  坐在马匹上的拓跋齐冷眼看着崔浩,道:「你这个贰心之臣,万岁此生绝不会再见你一面!」
  崔浩震惊地看着他,道:「王爷为何说浩乃贰臣?崔浩忠心可比日月,从未有过异心!」
  拓跋齐道:「你和陆寄风暗中勾结,妄想颠覆法统,还敢自称忠心!」
  崔浩更是莫名其妙,叫道:「冤枉啊,王爷,让浩面圣,否则浩死亦不甘!」
  拓跋齐跃下马,一把握住崔浩的下颚,让崔浩的脸仰望着他。
  拓跋齐道:「你心中还有不甘吗?」
  话声未绝,拓跋齐竟已一刀挥去,割破了崔浩的颈子!崔浩的声带被割破,但气管未断,血流遍身,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喘气声,无法再说任何言语。原来拓跋齐领了命令,要让崔浩在万众之前受刑,又不能说出半个字。
  拓跋齐跃上马,喝道:「万岁有旨,罪臣浩游街示众,夷其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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