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峰航线

第45章


要在这里起降,难度相当大,要求驾驶技术相当高才行。
老人说,当时还挺担心的,现场的气氛有些复杂,此时如果出现的是一架直升机,也许还好些。
都是天天和飞机打交道,对飞行真是太熟悉不过了,正想着,C-47飘飘悠悠顺着那条“备战”路还真下来了,舱门洞开后,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大家伙一拥而上。
老人们都说,天天都和飞机打交道,维修后试飞时上天兜一圈也是常事,但像这次,在一个城市中,用现在的话就是搭着“飞的”上班,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下可算长见识了。
汽车不能通行的路,C-47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走完了。
再问老人:是谁驾驶的飞机?
梁鹤英:“记不太清,但应该是夏普,因为公司的飞行员都在汀江——昆明的驼峰航线上飞行,他是公司机航组主任。在加尔各答,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让C-47降在那样的地方。那次他把一架快散架的飞机从南雄飞到加尔各答,弄得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个个性张扬的人,碰上这个机会,他应该是不会放过的。”
是夏普。
罢工(二):大敌当前,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罢工”
记得在一次采访中,隐约地听到一位老人说过“中航”也曾有一次罢工,邦德日记也很含糊地提到此事,于是在我印象中,一直都认为这是继印度人罢工后不久中航自己的一次罢工,也在加尔各答。直到写下这个题目后,晚间和梁鹤英老人在电话中闲谈时,老人听说我写“中航”在印度的罢工,在话筒那一边,明显感觉到老人急了:“没有、没有,我们在印度肯定没有罢工。大敌当前,一切都是为了抗战,哪还有心思去罢工啊,再说,罢工不外乎是增加薪水、减少工作量、提高待遇什么的,我们拼命干还怕每天干得少呢,罢什么工啊!”
再问老人,在加尔各答肯定没有罢工?
老人回答:“起码,我在印度三年,没经历过。”
陆元斌:“飞‘驼峰’的三年多时间,大家都异常紧张,不仅飞行员如此,地面的机务、商务人员更是忙碌。无论是潮湿酷热、还是大雨滂沱,排除故障、维修飞机,迅速装卸货物、编制舱单,都是在最快时间内完成,所有的人目的只有一个——使飞机尽快起飞。大家忘我地劳动,效率极高,在‘驼峰’飞行期间,由于机务或商务原因而耽误飞行的事,就我所知,还没听说过。”
想想也是,老人说得对。中国人在外辱面前,从来都是空前团结,一致对外,说老人在加尔各答罢工的确是没有道理。
但还是有疑虑,连续问了几个老人后,老人们说,真正的“罢工”有一次,是在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是“中航”公司从加尔各答回迁到上海龙华机场以后,起因……老人们说也是由于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后引发众怒,此时,抗战已结束,没有“大敌”了,于是发生了罢工。
老人的话只是讲述了表层,因为我相信,任何一件重大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内在的实质,如果单是一桶润滑油就造成整个“中航”公司的动荡,肯定有深层次的“罢工”
因素在其内,诸如中美双方待遇不平等,中方副驾驶升迁慢……
没错,之所以后来导致全体罢工,矛盾全在中美双方的待遇不平等上。
可王承黻和“中航”顾问亚瑟·扬在1943年9月提交交通部的报告中,确实提到了出现罢工的苗头。这又是怎样一回事儿?不是“真正”的罢工有没有?
再一次请教黄元亮,听完我的陈述后,老人沉思片刻,然后告诉我,在加尔各答是有一次,但不是罢工,而是通过工会和美方协商。因为那个时候,抗战是每个人心中的头等大事,不会出现罢工这一说。
起因:美国领班让一位中国青工看修好后的C-47还有多少存油,也许是天太热、也许是那名青工认为这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他随便报了一个数。
几个小时后,此事“东窗事发”。一开始,也没有人往心里去,这也不算什么事啊。
但在合资的“另一半”中,这,就是天大的事件。美国领班没有通过中方,直接将此事上报他的顶头上司,据说,没多长时间,给这个青工还安了一个“罪名”,要将其开除。
大家这才着了慌,在这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开除一个人,让他去哪儿?直接去找美方,对方不应,于是,大家忽地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组织”——工会!
工会协调的结果,“中航”收回开除青工成命。受王承黻指派,前往加尔各答调查的“中航”顾问亚瑟·扬给公司高层写下了这样的报告:我们发现情况是复杂的。麻烦的近因是因为一个不幸的恶作剧被不相称地夸大了,以至成为接近罢工的诱因。但是不满的真正原因隐藏得较深……这里和汀江的地勤人员不得不在临时简陋的车间里工作,没有足够的机器和工具——仅仅因为建造和购买都需要时间和排队。还有住房短缺、文娱设施不足等等,使人员福利工作没有能够做得像要求的那样多。这样,有些人在这种大集体生活中难免的有个人牢骚。(注三)在某种程度上公司的责任是没有早一些处理抱怨的原因。我们现在正在纠正这些问题。
想想看,几百名二十一二岁、正值“青春激昂”年代的“孩子”,如果是在和平年代,他们本应该或是继续求学、或是和女友缠绵、或是已经成家立业,可是现在,他们却每天在另外一个世界、在地球上最酷热的地方、在火一样的太阳下面,重复着单调的劳动。
毒辣的太阳,是他们的伴侣;周身的油污,是他们的标记;单调的日子,是他们每天的生活……
在中国,他们都有温暖的家,有着爱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是这该死的战争,让他们颠沛流离……
问老人,在加尔各答那几年,回过家吗?
梁鹤英:“想啊,可是家在哪里啊,都不知道。”
黄元亮:“做梦都想,想我妈妈,但就是回不去啊。现在多好,在外面读书打工的,想家,买张车票就回去了,我们那个时候不行啊,有的人想家,说着说着就哭,我们就赶紧劝,也是边劝边哭……”
感谢“洋”顾问那份“报告”,对职工们的苗头和倾向,他没有一句“指责”和“上纲上线”。
注一:李永着《刘敬宜传》第118页注二:李永着《刘敬宜传》第120页。
注三:亚瑟·扬日记。
正文 第十六章 战争,从未让女人走开!
“驼峰”,岂止是三个女人的啜泣!
战争,让女人走开!
二十多年前,这绝对是一句时髦话,现在听起来,还是那么极富有诗意和冠冕堂皇。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战争,女人从来就不能走开!
不仅不能“走开”,而且,还要付出巨大的牺牲。
从日本人拦截民航班机、阻断中国空中通道开始,中国航空公司、欧亚航空公司的客运航班就是日本人重点攻击对象。在日本人的狂轰滥炸下,两家航空公司的飞机,无论是停靠地面还是在空中飞翔,全都遭受日本人不问青红皂白的毁灭性攻击。欧亚航空公司本来飞机就少,几次攻击后,飞机已丧失殆尽,等到全面抗战开始后,作为“轴心国”的“同盟”,欧亚航空公司合资的另一方——德方人员撤走,航空公司已经处于无“机”可飞的窘境,完全陷于停航状态。“欧亚”停业,但机师还在,1942年年末,航委会一纸调令,把公司中最优秀的飞行员、曾载着蒋公子差点和委员长飞机相撞的林大纲机组抽调出去,执行“特殊任务”。
执行“特殊任务”的机组总共三人:机长:林大纲,副驾驶:房荫枢,报务员:174萨本道。
林大纲,1912年出生,福建福州人,空军笕桥二期毕业,这是六年采访中,笔者所知道的,在中国空军和“两航”所有飞行员中,资格最“老”的一位。
副驾驶房荫枢的个人简历一直没有查到多少,报务员萨本道可谓出于声名显赫世家。
萨本道之祖父,系北洋水师“康济”号管带萨镇冰是也,其本家还有一位同样在中国历史上注定要留重重笔墨之兄弟——萨师俊,“中山”舰舰长。1938年10月24日下午,湖北武昌附近,六架日机轰炸“中山”号,萨师俊率领全舰官兵奋勇抵抗,直至最后壮烈牺牲。
萨家祖辈几乎全是在中国海军,一生都与波涛汹涌的大海搏击,偏偏到了萨本道这里,没有游向大海,而是选择了蓝天。
林大纲夫人苏蔓莎回忆说,当时在整个中国空军中,只有衣复恩和林大纲能飞夜航,自从林大纲接受“特殊任务”后,几乎都是昼伏夜出。
和林大纲、房荫枢有着密切交情的原“欧亚航空公司”报务员郭永凡老人也说,林大纲是欧亚航空公司技术最高超的飞行员。老人告诉说,副驾驶房荫枢原是正驾驶,调至机组后,才屈格使用,至于萨本道的通讯技术就更不用说了。
两个飞行精英,一个名门后代加报务好手,这样雄厚技术力量组成的机组,可见航委会挑选机组要求之高、标准之严格。
一切可以证明,这是非常“特殊”的任务。
不仅飞行人员精挑细选,连飞行任务也绝对保密。
保密之程度,飞行路线、飞行航线有时连航委会都不是很清楚,都是委员长侍从室那边直接调动。
苏蔓莎老人说,大纲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也知道他执行的是特殊任务,也不多问。
每次出任务,外面接他的车来了,他拿起皮囊就走,几天后,人回来了。每次看见他出去,我就开始提心吊胆,不知为什么,仿佛是在天之灵的提示,我总是有一种预感,总是觉得要有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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