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好女难逑

“老二家的，”香露又是磕头又是掉眼泪的说了许多话，楼氏这才抹抹眼角，轻声细语，“陆府百年基业，不能毁在那些小人的手里，不然……不然他日作古，我如何有脸去地下见公公婆婆。”
“老夫人，于情于理，官人他都不好搀和陆府的事。”
先前心软时脱口而出的“母亲”，如今已然化作舌尖冷意。白鸾挺着身子，低眉顺眼，声音却透着漠然。从前将她男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连根拔起、斩草除根，而今，嫡子一病一死，家业眼看着要旁落他人，终于是想起了她男人的好处来。
白鸾心底冷哼一声，面上的表情也没了先前的温婉。
楼氏不是没想过白鸾会变脸，却还是急忙道：“便是如此，念在邺儿的面子上，让他回来帮着打理几年家业也成，待长子成年，再……”
白鸾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顿时如火烧般愤怒起来，顾不得身子的不灵便，提高嗓音怒道：“再如何？让官人费心费力地帮着打理十几年家业，却是用十几年的时间在为他人作嫁衣裳。长子？老夫人说的长子又是哪一个，是那妾室所生的庶长子还是吴氏腹中如今尚且不知男女的孩子？”而后，又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老夫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此精打细算，不如，这陆家百年基业，还是有您亲手打理的好！省得有朝一日，又将我们夫妻二人逐出门去！”
香露显然没能想到她竟会当面说出这番刻薄话来，当即冷声：“你怎能这样说……”
“我如何？”白鸾利索地将她的话打断，腹中的孩子有些捣蛋，伸腿就是一脚踹在她肚皮上，她忍着痛，微微蹙起眉头，“您究竟是为了谁，您心里清楚，又何必非要我在这儿将您拆穿了！这些年，官人为陆府做的事，他从未说过一句怨言，喊过一声苦！他能有今日的本事，是他自己的努力，以老夫人对庶子的厌恶，想必从前也曾动过手脚想要将他养成一个纨绔吧！”
楼氏脸色变了变。
白鸾眼帘微垂，心底冷笑，她这脸色，怕是真被自己说中了。
“沈妈妈，我肚子疼。”白鸾扶着腰，眉头紧蹙，“老夫人，这孩子闹腾的厉害，我就不陪着你们多聊了。凝黛，送客！”
见人家已经摆明了不想再看到自己，楼氏脸色难看极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和香露一起，被人送出了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昏黄
时入黄昏，太阳挂在不远处的高楼尖顶上，黄昏的颜色慵懒而又带着决裂般的艳丽。白鸾侧身躺在榻上，面朝窗子，看着那轮太阳，微微出神。清冽而甘甜的香气带进主卧时，她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
瞧着陆郴手中拿着的物什，白鸾感到一阵好奇。那物什看着是一朵花，花型端严美妙，有着细腻的薄红花瓣，中心还有*，若不仔细看去，兴许是会以为那当真是朵姿容曼妙的花，然后等陆郴走近了，将东西摆在榻尾的小几上，白鸾这才发觉，那竟是一只花型的白瓷香薰，里头已然装着香料，清冽甘甜，芬香好闻。
“长香坊新出的香，我问过大夫了，这香对孕妇有好处，能安神。”
月份大了后，白鸾夜里时常被腹中的孩子闹腾得睡不了多久，陆郴看着心疼，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压下了想要亲近的欲/望，只为了不让妻子太过劳累。
白鸾从榻上起身，正想下来给他沏茶，又被陆郴按了回去，板着脸道：“你如今身子重了，便多休息。”说着，自己转身沏了杯茶，又体贴地给她倒了杯。转身时，开口便直接问道，“那人来找你做什么？”
白鸾一愣，也没藏话，便将先前楼氏和香露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地全部说给他听，一字不漏，干干净净地倒了出来。
陆郴从头到脚只听不说。他看着自己的小妻子时而气氛地握紧了拳头，时而不悦地鼓起脸颊，仍旧是那副漂亮的容貌，可看在他心底却比往日都要好看。他心头柔软一片，俯身在白鸾的唇上亲了亲。
“你真好。”
白鸾红了脸：“干嘛，都成亲这么久了，你才晓得我好吗？”
男人低笑，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让你这么维护我，一定受委屈了。”
“没有。”白鸾闷闷道，“我没让她们占到便宜，她们临走前，脸色难看极了。”
“嗯，我知道了，不怕。”
“谁怕她们了！”
“是，不怕她们。”
“我真的……”白鸾张了张嘴，仍旧不死心的想找回场子，可敏感地发觉男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愣了愣神，回抱住，良久这才垂下眼帘，轻声道，“三弟他……是为国捐躯，也许还有很多遗憾没完成，可我想，他不会后悔这个选择……参了军，就意味着这条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了。”
她的声音轻柔舒缓，男人的手臂渐渐收拢，声音沉闷：“我知道。当年他吵嚷着要参军的时候，我就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不替他难过，只是哭了弟妹和那两个孩子。”
想起如今吴氏也怀了孩子，白鸾不觉有些心疼。
都说殿前都指挥使，镇远将军陆邺风华正茂之年，于边关为国捐躯。又过半月，一支百人行的军队扶柩归城，一路畅通无碍，却在要抬进陆府大门时，猛地坠断了抬棺的绳索。
满城风言风语顿时起。陆家如今大势已去，生意被后起之秀打压不说，自家人更是花钱如流水，很快便要入不敷出，加之前段时日的那些事情发生后，生意更是倒了大半。而今，陆三爷的灵柩不肯入门，再度成为了满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这事情的最后，却是因了那位被从族牒上除名的陆爷，这才好好地收了场。
有在场亲眼目睹的人在酒后摇头晃脑说，若不是那位陆爷突然出现，亲自抬棺，怕是陆三爷根本不愿归家。
有人嗤笑说怪力乱神，却也偏偏就是如此古怪，当时在场围观的并不只一二人，多少好事之徒都在旁看着，又有那近百号的一身铠甲的士兵在旁站着，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眼前，如何能叫人不信。
白鸾作为一个重生份子，淡定表示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并不古怪，说不定是陆邺在赌气，所以才不愿回家。
然而，不管事情究竟怎样。
在陆邺的灵柩抬进陆府后，白鸾跟着陆郴也算是再度登堂入室了。
当三房察觉到不对劲时，陆郴已经将府中上下的事全部打点妥当，下人们也唯命是从。
一想起在灵堂前，陆郴同人说话时的神情动作，陆郄就没来由生出一团火来。三老爷的脸色也不甚好，一口一口闷头喝茶。三房之中，气氛沉甸甸的，有些压抑地厉害。
“一不小心就让楼氏把那家伙找回来了，现在怎么办？”良久之后，三老爷愤愤地搁下茶盏，冷脸道。
“怎么办？”陆郄冷笑几声，捏紧了手中的杯盏，“他如今是光明正大地要和我斗，楼氏为了长房，势必也会站在他的身后！”
“难不成就这么让他放手干？”
三老爷惯常是个能说就绝不做的人，又从以前就不满父辈对长兄的宽待，到了陆郄这一代，便是自小听着他说那些不着边的话长大的。如今，儿子拿下陆府还没多久，奢侈的日子过了没几日，便又突然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他无论如何不愿放手。
放手？
陆郄自然是不肯的。好不容易才让底下那些人听自己的话，好不容易才让人瞧见自己能恭敬地喊一声陆老爷，他怎么会甘愿再像从前那样伏低做小。
“陆郴这人，软硬不吃，为人又强势的很，要对付他，怕是不容易。”
二房如今也算是站在了三房这边，自陆郦的丑事传遍宣城，甚至还让老家的人知晓后，二老爷便是不想再蹚浑水，也被几个儿子逼得不行。这段时日以来，陆府发生的点滴事情，二房自然全都看在眼里，三房从之前的骄奢顷刻间被压制到眼下地步，不能不说陆郴确实本事非常。
一想起自己的遭遇，陆郦恨不能将陆郄和陆郴撕成碎片。饶是他再蠢笨，却也是懂得究竟是谁推他下水，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令他被陆郴如此报复。“他既然找人打砸了陆府的铺子，那我们就学着他的样子打砸回去！他找来那些婆娘膈应我们，我们也找个婆娘过去膈应膈应他们夫妻！没了喻家在背后撑着，我就不信，现在的陆郴还能拿什么对付我们！”
说他蠢，倒是真的蠢不可及！
陆郄当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随后道：“你若是挑在这个时候尽数打回去，你当整个宣城的百姓还不赶紧出来看陆府的笑话吗？自家人打自家人，呵呵，果真只有你才想得出给他们留这么个寒碜人的把柄。”
陆郦被他说得有些气急，当场气得想要离场，二老爷不动声色将他按住，眸光意味深长：“那么郄儿的意思是什么？”
陆郄沉默。陆郦正想笑话他前一刻还在数落他蠢笨，后一刻自己却说不出个好歹来，不想陆郄闭了闭眼，竟还是开了口：“等。”
一个“等”字，对陆郄来说，说的并不容易，从嘴里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心底便沉了几分。
他和陆郴也算是一同长大的，可这么多年来，他仍旧没能看懂这个人。太难懂，明明是近在身边的人，却陌生的远在千里。
这些年和陆郴的你来我往，多少让陆郄磨砺出了一副隐忍的脾气来。虽说有时候难免暴戾，可他深知，对付如今的陆郴，却是急不来。他皱眉。先前设计喻白鸾，到底还是操之过急了，不然又怎会落得如今境遇。
“等什么！”陆郦却是个急性子，当场拍桌子叫道，“动不了他陆郴，还动不了他婆娘吗！上回我人喝醉了，连个肉都没吃到，就被他恶狠狠地整了一把，这次我非报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