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好女难逑

“三房那边，事情如何了？”陆郴的声音很轻，怕扰了白鸾的好梦。
沈妈妈闻声，福了福身，答道：“余氏出门了，不在府中，几位夫人好生将柳姨娘安抚了下来，答应她必严查此事，若当真是余氏动的手脚，马上休书一封，赶出陆府。”
陆郴微微颔首。
沈妈妈有些不大放心，又道：“娘子她……娘子这么做，怕是不大妥当，万一余氏咬定了自己没做过那些事，要如何是好。”
陆郴轻笑：“阿鸾做事，自有她自己的章法，无须担心。”他说着，伸手捏了捏妻子的鼻尖，笑道，“还装睡，该起了。”
白鸾睁开眼，轻嘟着嘴，抬头便对沈妈妈笑了笑：“那边妈妈帮我看着点，我如今还没出月子，可不能随意下床乱跑。”
她说的俏皮，精神却是极好，陆郴摇头轻笑，让奶娘把孩子抱了过来，夫妻俩坐在床边逗弄幼子，便又是一番光景。
陆郄素来宠爱柳卿卿，这日无奈跟着余氏出门，本是想着顺便散散心，却不料一路上与妻子闹得不大愉快，马车到陆府门前停下夫妻俩下车时，脸色都不甚好看。
二人一路沉默，往院子走。路径后花园，时方盛暑，但见着院中池上白莲碧叶，层层叠叠，煞是好看。更有碧荷倚着围栏，挨挨挤挤，中间夹带着一枝或白或粉的莲花。瞧见美景，陆郄心情略微转好，正欲转首同余氏说两句话，却听得一声呼喊，声音悲戚，令人动容。
“你这是怎么了？”
陆郄扭头，只见柳卿卿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长发披肩，风一过，鬓侧碎发飞扬，面上又带着悲容。不过几日未见，竟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待到柳卿卿扑进怀里，陆郄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若是病了，就安安分分躺在床下，你现在这副模样是要给谁看？”
柳卿卿本靠在他胸膛上以求安慰，却听得这般呵斥，当即脸色就变了，直起身来呆呆地看着男人的眼和唇，心道，果真是薄唇的男人也薄情。
她的手指颤抖着，最后紧紧抓着陆郄的衣襟，大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瞬间泪珠纷纷坠坠，哽咽道：“妾差一点就要被人活活咒死了，官人竟是一点情面都不肯给吗？”
她哭得厉害，又提到死字，陆郄自然不会就这么放着不管，抬手搂进怀里好生抚慰了一番：“莫哭，你同我说说，好好的怎么突然说有人要咒死你？”
他二人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看的余氏眼睛生疼，当即就斥责道：“下作的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勾得官人没了样子！”
她话音才落，柳卿卿忽然爆发，猛地扑上去，抓着余氏就打就踹，一边动手，嘴里一边大叫：“贱人！是你自己没用，不得官人的宠爱，做什么要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你这是生生想要逼死我啊！”
这世上哪有被人莫名其妙抓着打，却只有挨揍的事，余氏顾不上柳卿卿嘴里说的都是哪门子的事，当即回过神来同她大作一团。
女人之间的厮打，不过是你抓我头发，我踹你小腿，然逼急了也是十分厉害的。陆郄几番劝阻无效，被二人扭打着逼到了池边，不等闪开，余氏抓着柳卿卿推搡的时候，顺带把他撞下了池子。
方到此时，躲在周围看戏的下人们这才一涌而上，救人的救人，劝架的劝架，然后把三人全都送到了中堂。
中堂内，一早就坐好了各房的人。陆郴却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门，便瞧见跪在地上的二人，陆郄浑身湿透自是先回房更衣去了。
等到陆郄姗姗而来，见此场面，忍不住顿足：“这……”他扭头去看生母刘氏，却见刘氏脸色有异，心底愈发觉得惴惴不安起来。
坐在上首的陆大老爷抬头看了眼陆郄，出声问道：“跪下。”
陆郄愣住。
“跪下！”
饶是再不情愿，陆郄也只得听话地跪下，身侧的两个女人此刻低着头，身体不住地打颤。她却不知，一个是因为不安，另一个则是因为怨恨。
“余氏。”楼氏清了清喉咙，出声道，“你近日可是离府去过城外的道观？”
“没……没去过。”余氏低头回话，身子却不住颤抖。
楼氏蹙眉：“当真没去过？”
“当真……”
“那你便好好睁大眼睛看看，瞧瞧认不认识这两个东西！”
话罢，便有两个东西径直被扔到了余氏面前。偶人厌胜，在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并不是什么寻常之物，前朝因此物曾多次闹出过事情来，故而大玺历代皇帝对巫蛊厌胜素来秉持着厌恶的态度，一旦发现有人家偷偷使用此术，便能让官府使以极刑。
余氏不认得偶人厌胜，却是认得那两个人偶背上写的东西约莫是谁的生辰八字，再联想起柳卿卿方才的举动，顿时后背生寒，抬头便哭道：“婶婶！这东西和我没关系！真的不是我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二章 纷争
“你慌什么？”
旁人许是不知，楼氏却是清楚。这偶人厌胜，本就不是余氏的东西。想起白鸾那时的眼神，楼氏心底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一回就权当做是帮他们夫妻俩一个忙，再做一回恶人吧。
余氏惊慌得很，双眼里蓄满了惶恐。
很长一段时间里，陆府的女眷们都很畏惧楼氏，余氏也不例外。谁家的后院里没有使过私刑，被杖毙的奴婢并不少有，楼氏做事素来雷厉风行，但凡做错事的招惹了她的，甚至是勾引府中郎君的女使，大多都被她狠狠地教训过。余氏看得多了，心里自然生出畏惧。
眼下看见楼氏那副冰冷的表情，她更是怕极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陆郄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着妻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底愈发觉得有问题，赶忙抬头询问。
楼氏轻啜了一口香茶，抬眼冷笑：“什么东西？从君行院大树底下，和柳姨娘床底下发现的两个偶人厌胜！”
“不可能！”
陆郄的否认脱口而出，不想当即就听到了柳卿卿突然加大的嚎哭声，侧头去看，只见柳卿卿哭着跪行到楼氏身前，只差抓着她的裤腿：“老夫人！求您为妾做主啊！夫人这分明就是要害死妾啊！她若是害死妾便罢了，而今妾肚子里还怀着官人的孩子！”
“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东西！”
你嚎哭来，我喊冤，中堂一下子又陷入了喧杂声中。楼氏蹙起眉头，冷眼看向陆郄。当听到柳卿卿哭喊着说自己已经怀孕了后，不光是刘氏，就连陆郄的脸上满满都是错愕——三房本就人丁稀少，陆郄虽然有妻有妾，却至今没有子嗣，如今柳卿卿怀孕了，无论男女，只要能生下来，那就是三房头一个孩子。
只一瞬间，陆郄顿时反应过来，当即转身便狠狠地给了余氏一巴掌。
“毒妇！”陆郄勃然大怒，“你素来不喜卿卿，我只当是你有些吃味觉得我娇宠了她，可你如今竟然连下咒这么恶毒的事情都想了出来！”
偶人厌胜是什么。
那是最恶毒的巫蛊之术。若是传了出去，甚至能牵连到家人。更何况，她竟是将那东西放在了卿卿的床底下，这分明是要谋害卿卿！
余氏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郄，嗫嚅道：“我……我没有……”
楼氏冷笑着瞥了她一眼：“那这人偶是怎么回事？自己长腿跑进床底下的，还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树下的？”
余氏吓得忙摇头，连声道：“这东西真不是我放的！我没见过这东西！”
楼氏不再言语，只轻轻一笑。陆郄抬头，见她轻笑中带着几分讥讽，便忍不住又为余氏说几句话：“余氏和卿卿的关系虽然向来不大好，可这恶毒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她得来的……”他说着意有所指地往陆郴方向看了一眼，“这些东西，随便是谁都能寻来，许是有人故意……”
不待她说完，楼氏打断道：“那余氏送给小郎君的那串珠儿结，又该怎么解释？”
珠儿结又是何物？
陆郄听了，猛地一愣，连忙扭头去看余氏，这一回余氏的神情却是事情败露的模样。
“那……那珠儿结是……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陆郄算是渐渐明白过来。这事，或许有假，可楼氏口中的珠儿结，想必是真的有什么问题，而且，事情的起因也的确是在余氏身上。
一旁的谢妈妈捧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盘子里衬着红绸，上头摆了从孩子手上接下来的珠儿结，和一张揉捏地起皱了的黄色符箓。
“余氏，这东西，你总是认识的吧。”
楼氏的声音无波无澜，饶是如此，余氏还是惨白了脸色，跌坐在地上，连辩解都说不出口，张了张嘴，梗了半天，才啪地掉下眼泪，嘴里不住解释道：“那符箓……那符箓是用来避灾驱邪的！并非……并非是旁的什么东西……”
“避灾驱邪？”楼氏冷笑一声，骤然大怒，手里的茶盏毫不客气地砸了过去。余氏避让不及，额角被茶盏砸出个口子来，鲜红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流，“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发落你不成！”
她话罢，再不拖延什么，当即命小厮将人请了上来。
却说那请进中堂的人，一身蓝色道袍，瞧着颇有仙骨，偏就那一张脸，生得极其猥琐，獐眉鼠目，看着便不是什么好人。
那道士进了中堂，瞧见众人围坐两侧，中间还跪着三人，面上忙端起谄媚的笑容，行礼道：“无上天尊。几位施主，贫道这厢有礼了。”
楼氏微微颔首，抬眼看着那道士，指了指捂着额头低声抽泣的余氏，问道：“道长可看仔细了，那盘里的符箓可是从贵道观买走的，这人您又是否有印象？”
城外的道观常年在私底下做些黑心生意，本就见钱眼开，陆郴让梁令将这道士请来，自然是暗地里塞了银钱嘱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