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春暮

第3章


听梅姐说过,下一个市镇商业繁盛,村里有许多男丁都靠那个市镇营生,有人在那展了铺子做买卖、有人在别人铺子里帮手,连带养着渡口旁这一个不起眼的小村。
  
  梅姐又说,那镇里独富一方的秦家乐善好施,每月都会择一日,在街市上发粥送粮。梅姐每月都探听好了日子,起了个大早去抢在那排队取粮的人龙之前。
  
  她拿了自己的画绢,便是到那镇里兜卖,每回卖绢回来,便要拉着自己一个劲地说那城里多热闹繁华,要她得空必要去游览一番。
  
  方婉只是笑了笑,随口允着她。她便是不爱人多嘈杂的地方,方将画舫泊在这个宁静的渡口。
  
  随遇而安的日子,是再好不过了。
  
  方婉将水袋搁在井口,那井水不大深,头一探便能在水面照见自己的倒影。她转动着一旁的盘轴,将那绳索上系着的小桶往下放去,直至听见了井水哗啦地灌入空桶,她多使了几分力,把那装满水的桶子转上来。
  
  天色悄悄昏颓,夕阳往渡口那方斜去,方婉纤细的身影渐渐被笼罩在村落庞大的阴影之中,显得有些渺小荏弱,宛如世间一抹难以察觉的影子。
  
  她捉起了一旁的水袋正要承接井水,蓦忽间,听见身後黄土道上,一阵马儿疾蹄,自远而近,窜入方婉耳际,她专注看着水袋,怕让水溢了出来,眼角馀光轻轻一瞥,在微暗的夕色中,看见一匹模样眼熟的骏马,马背上,是那个温雅中带着一丝潇洒的男子。
  
  是他──
  
  她一瞬怔愣间,那蹄声如雨点落响挟带着狂风,已自自己背後疾扫而过,那一瞬间,她心一慌,什麽也不顾地便要追上去。
  
  装了八分满的水袋被抛在井口,几乎要滑落入井内,方婉惊回神,赶紧旋回身子去抓那水袋。
  
  她探入井口,却照见井水里映着自己的容颜──她已是个妇人。
作家的话:
嗯嗯......又辞穷了。总之希望大家会喜欢这部作品。祝
阅安
☆、之六〈灼身〉
  
  他问我,为何近日特爱画春?
  我不敢答。因为有一个人,在我的生命之中带来了一片春光。
  
  --
  
  「日前向船行确认了,原来是上游春涝,所以船行耽搁了几天,估计再几日便会到的了。」他站在渡口旁,一面依照前几日习惯一般,将缰绳栓在渡口旁的栈柱上,一面同着方婉说。
  
  「竟是上游春涝,看来日前是我误会公子了。」方婉唇边轻轻扬起一笑。
  
  那抹笑容淡淡然,彷佛前几日的那场梦不曾存在过,彷佛前几日的焦躁只是一瞬错觉。她不作他思,以最初见时看待过客般的轻松心情,回应着眼前的男人。
  
  她,合该淡然的。
  
  男子在渡口的栈板上屈膝而坐,看着方婉自舱内捧了被褥至甲板上摊晒,他不禁仰头看了天光,今日天气确实和暖。
  
  「夫人今日不作画?」他看着方婉在画舫内进进出出的身影,随口问着。
  
  「这几日画得多,有些倦腻了。」方婉一面自画舫舱内又搂出一床薄被,一面扯了嘴角随口应着。
  
  她把被单在甲板上甩了摊平,向来做事不拘小节的方婉,难得那样仔细地巡视着被单四个角落,她让自己专注在手下的工作上,刻意不去看渡口栈板上飒然席地而坐的男人,以至於她未曾发觉,男子目光一瞬未移地落在自己身上,那微微敛阖的眸中,隐约流转着一股深意,如墨潭里一方深不见底的水涡──兀自将她的身影卷入其中,漩绞、吞没。
  
  方婉察觉他的沉默,心下一瞬疑惑,本能地抬起头欲看往渡口处,肩头才一轻动,她心一凛,压抑了动作,硬将自己旋过身,往那舱里走去,直至看见铺在船板上空荡的草榻,她才恍然,能晒的被、枕,早全让自己搬完了。
  
  她愣了一会,叹了口气,空着手走出船舱。
  
  「怎不见桃儿姑娘帮夫人的忙?」她踏上甲板时,他问。
  
  「她呀,跟着梅姐到隔壁镇上去了。」方婉笑了笑。昨晚睡前,桃儿说起明日梅姐要往镇上去,邀上了她,是故欲徵询自己的首肯。
  
  她向来宽容,虽说桃儿是贴身女侍,方婉更多时候却把她当妹妹看,何况她也不是镇日需要有被伺候的人,便允了她。
  
  她半生岁月中,虽是有人随伺在侧的时候多,然自食其力的生活,她是惯了的。不如说,大多时候,她的心里,总觉自己是一个人孤单地活着。如今能有桃儿随侍在侧,又得这只画舫沿江行流,览尽风光,是那人给的体贴。
  
  「前日在下赶回家邸一趟,行得匆忙,只得将夫人的披风托给村西寡居的妇人,走时,听她说起夫人的画绢。」男子微仰了头,看向立在甲板上的方婉,一阵薄薄江风吹来,将她一身单薄的裙裳吹得衣袂翻飞,活脱像烟波里的仙子。
  
  他看着,移不开目光。
  
  「喔?梅姐说了我什麽?」方婉随手拢了拢被微风吹乱的鬓发,抬眸却撞见他的目光。
  
  「她说,夫人先前多画秋日残荷、冬日霜雪,为何近日特爱画春?」这话是自梅姐那里听说的,然语尾微微扬起的疑问,是他自己添上的。
  
  「春光正好,镇日画秋冬衰败之景,多不应时。」
  
  他平时一身的温雅有礼,缓缓被收敛起,被一双益发深邃的瞳眸掩去。方婉微微敛了眸,避开了他隐约变得灼热的目光。
  
  然男子却自栈板上站起了身子,缓缓朝画舫走来,方婉怔怔看着他逐渐靠近的身影,启唇欲问,张了口,却成哑然。
  
  她看着他跨过船舷,踏上甲板的那瞬间,画舫轻微一晃,登时晃落了她悬得紧紧的一颗心。
  
  他来到自己面前,隔着只一步的距离,眼神攫住了方婉的眸,那眼神,深灼得令方婉屏息。她只看见,那一双薄唇在自己面前缓缓张阖,须臾,方听清他低沉的嗓音──
  
  「夫人可知,是少游央请了那妇人,邀走了桃儿姑娘?」
作家的话:
其实已经全篇写完了,但不知道为什麽发文有点懒.......。祝
阅安
☆、之七〈欢愉〉
  
  我总以为,欲由情生。
  遇见了他,才知不然。
  
  --
  
  分明白日,画舫船舱内却是一片幽暗,只有丝束稀薄天光,自船舱四面那拉掩上的窗帘隙缝间钻窜而入,照见舱内飘摇的烟尘。
  
  日光如缕,隐约揭露榻上纠缠难分的轮廓。
  
  舱外,江风扫过桃林,将半空染得一片艳红,春意盛极,染覆上画舫,漫入舱内,淌流成一片旖旎。
  
  一股属於女体的幽香自层层剥落的衣裳间溢漫出,飘散在不算宽敞的舱内,也在他鼻尖游窜,彷佛勾逗的无形纤指,撩拨着他已见粗浊的鼻息。
  
  他坐於床缘,将她纤细的身子搂坐在自己腿上。她轻盈得彷佛是枝头上零落的一瓣,却被惜花者接捧在掌心之间,细细怜疼。
  
  方婉丝毫无有少女的羞涩,妖娆大方,那副成熟婀娜的身子,轻轻颤着、扭着,本能地回应他在她身子上游窜的触碰。在他结着薄茧的指腹下,那如凝脂般的雪白肌肤上起了细细疙瘩,渴求着他如风般轻柔的抚触。
  
  他衔上她枝上的花苞,湿润的舌尖感受到它轻轻绽放。方婉身子倏地一颤,搂绕着他的纤臂探下,急促着解着他的裤带,他隔着裤布,感受到一片由她泄下的湿濡。
  
  彷佛一把火在胯间烧燃,灼热难当,他搂紧了那纤窈的身子,一挺、埋入──
  
  自背脊袭上一股快感,让她狠狠一颤,头一仰,指甲没入他厚实的背胛,几缕沾了薄汗的发丝自颊边垂落至锁骨前,添了几分荏弱与妩媚。
  
  他吻住她雪白的颈间,狂乱地舔吮,每一个律动都带来欢快的波潮,逐步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与感知。如那日河心的江水,寸寸吃高,几乎要淹没他。
  
  望见欢愉的巅峰,他搂紧了那轻窕的身子,下腹凝力,更狂、更快,一鼓作气──刹那间,他恍惚看见,自己探长的手,千钧一发间,构住了那条画绢,随即重心一跌──
  
  快感的河潮淹过,他几乎窒息。
  
  他与她摊倒在床榻上,汗液相濡。方婉枕着他的肩窝,眼前一面白蒙,一股沉浓男香环绕着她,彷佛温柔沉稳的拥抱,她泄尽气力,全身松懈地卧在那香气之中。
  
  思绪被情欲冲得溃散,她几乎快要拚凑不起来,最初的那一把火,是谁给谁燃上的?
  
  一些片段在飘然如雾的脑海中若隐若现。
  
  『夫人可知,是少游央请了那妇人,邀走了桃儿姑娘?』
  
  『公子为何?』
  
  『有一事,想问夫人。』
  
  『公子何事欲问?』
  
  『……夫人为何,夜夜在少游梦里?』
  
  他语方落,她脚一踮,咬住那双未阖的唇──是她,冲动地越了那一条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