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君下妾

30 谋杀帝王


过了片刻,女姜走到我的身侧,目光掠过我的脸庞,意味深长地语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我抬手拔下发髻上的玉钗,取下耳朵上的珠坠子,叮呤当啷地摔了一地,随后直盯着她字字说道:“我还有的选择吗?现在我成不了亲了,是不是正合你心意?”
    “实不相瞒,我确实很满意。”说着,女姜的嘴角浮上了笑意。
    我随即沉下声问,“你不怕我反将你一军?”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我没算错的话,你现在还没这个本事,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是把我推下水了,你们鬼界就没法来人间生活。我手里有大周的军事分布图,而且自从那日你当众取下头颅,皇上现在不知有多看重道士呢!你所面对的军队,将会是个遇鬼杀鬼的庞大组织,想要减少伤亡的话,就要好好合作才是啊!”
    是啊,的确该好好合作。
    我在心里哼笑一声,随即开口语道:“那好,不过要答应我两件事。”
    “说说看。”
    “此役一过,把朱姻阁还给我。”我看向一旁的鬼帝,郑重说道,“这是臣的娘亲留下的,臣曾答应过她,要将它好好地交给下一任阁主。朱姻阁,决不能葬送在臣的手上。”
    “孤答应你,那么第二件事呢?”
    我伸出手握了下世玉的手,十指相缠贴着掌心,一秒,两秒,连着“砰砰”的心跳,无比真切地传递到掌心。随后我松开了手指,对女姜说道:“等到大战结束,我要与世玉告别,从此回到鬼界再不问人世,一心一意做我的朱姻阁阁主。这最后一面,你答不答应?”
    “夭夭!”耳边传来世玉的喊声,但我没有去搭理,而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般,平静地站在原处。
    世玉还要说什么,却被女姜抢先一步说道:“我答应!”
    我强忍住眼底涌起的泪,扭头朝鬼帝身后走去,世玉追来却被一排鬼卒挡住。我站在鬼帝身后,只听鬼帝低声道:“你总算想通了。”我没有作答,而是跟在鬼帝身后,朝山北的方向走去,隐遁在无比的黑夜里。
    鬼帝把我带回了阴间,我与他登上九重宫,站在宫阙的最高处,俯瞰偌大的鬼界。在深紫色的天幕下,鬼界如一片无垠的坟堆,到处是隆起的茅舍。星星点点的地狱火,在荒寂的街巷中飘摇,这里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死城,没有来往的鬼影,没有吆喝的小贩,也没有叠翠似的山峦、波光鳞鳞的湖泊、五彩斑斓的蝶群......
    鬼帝说:“这就是我们的家乡。你在人间生活了那么久,又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这里,会不会憎恨起自己的故土?埋怨起上天的不公?厌恶起自己的身份?”
    我回答不上来,若说有多么喜欢这片土地,那这一定是假话。
    “孤年少时比你贪玩许多,对人间的眷恋也更加深刻,可孤很清楚,孤是鬼界的帝王,有数以万千的子民仰仗着孤,这里是他们最后生存的地方,除了这里,再也没有其他地方能保护他们。所以,或许对你而言,这里是多么不堪的地方,然而对很多人来说,这里已是他们的乐土。”
    鬼帝微微仰头望向天际,那里有着淡淡的星光月色。
    他说:“孤想给他们真正的乐土,比这里好上千万倍的乐土。所以与女姜定下计策,以鬼界的兵力对抗大周的士卒,逐走这一任皇帝,换回人间四分之一的山河,但这点地方怎么可能足够?光是鬼界就有大半个人间这样的大小,而孤想要的,是所有鬼界的子民,都能在人间快乐地生活。”
    “所以帝君想要的,是整片人间对吗?”我启齿问道。
    “正是。”
    “等到那时所有的人都会死。”
    “不错,你爱上的那名男子也会死去,不过孤会让他成为鬼魂回到你的身边,以后就一同住进朱姻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你意下如何?”
    我犹豫着没有答话。
    “孤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倘若孤把他变成了鬼,他就再无可能转世投胎,但是你可明白,有什么比这一世的记忆更重要?等到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你还要不远万里去寻他,那时他可能有了妻室,可能记不起你是谁,如此结局可是你想要的?”鬼帝终究说服了我。
    我被送至与洛阳相接的邢州,与我同行的不仅有百里婴,还有数万鬼兵鬼将,他们悄然潜伏在邢州的地底下,暗地进行操练,只等鬼帝一声令下,便能浮上地面直攻洛阳。而鬼帝亲率的军队驻扎在大周外围,那些驻守边关的将领已被鬼卒替换,各个郡县的关卡或被女姜收买,或正在进行秘密刺杀,杀死后由鬼卒附体,成为听命于鬼帝的活尸。
    我和百里婴来到邢州的荒坟岭,当地人都习惯将死者埋葬在这座山上,坟冢积少成多,阴气也愈发浓重,着实是个暗藏阴兵的好地方。
    “阿婴,我看就这里吧。”我仔细环顾了下四周,对他说道,“帝君将兵权交与你,一定要慎重行事。”
    “婴知道,那师父被指派了什么任务?不留下督军吗?”
    “不留了,帝君命我前往洛阳的皇宫,协助女姜毒杀新帝,只等新帝一死,便与你里应外合,占领大周皇宫覆灭世姓政权。”
    百里婴说道:“那婴静等师父的消息。”
    我“嗯”了一声,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百里婴“哎呦”一声喊起疼来。
    “这就对了嘛,不要总是冷着张脸,师父我......还是喜欢爱笑爱闹的小王八啊!”我松开手指,说道,“我过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说完我转身离开,刚走了三步突然觉得身后一紧,只见百里婴从后面抱住了我,说道:“师父,不管我们正在做的是善还是恶,婴始终和师父站在同一战线,师父活着,婴就不会死,师父若死了,婴也一定不会独活。”
    我听后轻声一笑,说道:“知道了小王八,师父我会在皇宫等你,你也一定要率兵攻取洛阳,带着军队进皇宫来见我!”
    “一言为定!”
    我进入洛阳时,城门前停了辆马车。女姜从厢内探出头来,见到我后招了招手,我便拾裙走上马车,钻进了宽敞的车厢。她开口便说:“我劝你戴个面具,不然皇帝决不会留你在宫里。”
    “这点无须操心,我都已准备妥当。”说着,我从袖中取出一个银箔做的面具,恰好能遮住左眼和小半张脸。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我的面具,随后问道:“真不知道他派你来做什么,难道觉得我没能力杀皇帝?”
    “不是能力的问题,是这位皇帝的命太硬,光用□□远远不够。”
    “可我觉得此法行之有效。”女姜转过头看向我,说道,“我将毒洒在床榻上、幔帘上、香炉里、砚台中,凡是他能接触到的地方无一处没有毒,包括他的吃食,以及每晚必喝的参汤,都下了银器难以验出的蛊毒。”
    我算是明白最毒妇人心了,寻常投毒只下一两处地方,而女姜营造了一片可怖的毒雾,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着新帝的性命。
    “那能在百日内杀死他吗?”我沉下声问,“帝君可等不了那么久,更不想拖延到所有士兵都手持道家法器,随后硬碰硬地打一仗!”
    这时马车穿过宫门后止步了,女姜停止了与我的对话,掀开车帘走下马车。待我站定在地上,女姜指着一座没有龙脊的宫殿,对我说:“那便是皇帝的寝宫,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去。我先带你去我的宫舍,往后你住在偏殿,我们见机行事。”
    在与女姜通往宫舍的路上,恰见有侍膳的宫女走出皇帝寝宫,捧着一口未动的饭菜趋步快走。
    “站住!”女姜改道走向那行宫女,瞧了眼她们手中的御膳,神色俱厉地问道,“皇上为何一口不吃?”
    其中一个宫女唯唯诺诺地答道:“皇上说胃口不佳,命奴婢换几道菜,可还是那样......”
    “废物!”女姜打断了宫女的话,宫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女姜走上前一把掐起宫女的下颚,呵斥道:“皇上早膳没吃,午膳也没吃,你们这帮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拿给我!”
    宫女毕恭毕敬地递上一碗燕窝粥,女姜拿过碗便往殿里走,我站在殿外等着她出来。女姜进殿不过一小会儿,便见她手中空空,面色和悦地走出殿外,斥走了那群宫女,与我继续往宫舍走去。
    我突发奇想地问道:“老皇帝是不是被你毒死的?”
    女姜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是。怎么?”
    “我在想,皇上会不会知道先帝是被毒死的?虽说皇上吃下了你送去的燕窝粥,不过那样顺利有点奇怪,像是为了消除你的怀疑,所以才假装顺从的。”我停下脚步对女姜说道,“我听说狼不会掉入同一个陷阱,如果一匹狼掉入了陷阱,它会做出记号,以防后来的狼也掉入这个陷阱。先帝一定是在某处留下了暗号,告知他的儿子不要与他同死于你的毒下。”
    女姜略作思忖,随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在第一任朱姻阁阁主期间,曾出过这样的一桩异事——当时宫中有位梨夫人死于暴室,她临死前提及一个诡异的布偶,据说是有个女鬼托梦于她,将这个布偶交到她手里,十日后当朝皇后暴卒,连同她腹里未出世的孩子,一同死了。而我想做的,也是在梦里杀人,而且要在百日内耗尽他的精元,需要你在暗中开坛护法。”
    女姜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那就试试吧!真是令人期待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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