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赖上司马迁

第36章


后来,四娘有钱了(她偷偷积攒多年的金银首饰),买下了这座园子,并改了名字。姑娘全换了一批新的,最先几年,生意不怎么好,差点做到关门的地步。一旦醉意轩关门,她积攒多年的心血便一朝之间付之东流,愁得她整日整日的买醉。然而,买醉终究不是长远法子。总归会醒来,醒来之后仍然要面对。直到她看到一个饿得半死小姑娘,睁着忧伤的眼睛无力的看着她时,她的心忽然又活了。
  曾几何时,她自己也是这般,饿得半死时还要替人干活,干得不好,便是一顿打。藤条落下的瞬间的场景,她可是永生难忘呢!她却没有死,而是活了下来,一种求生的本能让她活了下来。如今,这个小姑娘又让她想到了过去的自己。连生不如死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比那更糟糕?
  这个小姑娘就是沅芷,她实在不忍看到小沅芷饿死街头,便将她带回了醉意轩,还准备了一些热腾腾馍和汤。
  “全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要吃得太急。”四娘说。
  一晌功夫过去了,小沅芷擦擦嘴,看着四娘,“我不想死,如果您能给我口饭吃,我给您做牛做马。”
  四娘摇摇头,这孩子不过八九岁的光景,她一定和自己一样,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她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问道:“你想留下来?”
  “嗯。”
  “可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不知道。”
  “这里是出卖色相的风月场所,是女子抛头露面卖笑的地方,是正经人家所不齿的‘醉意轩’!你懂不懂?”
  沅芷思索半晌,忽而灵光一闪,抬头看着四娘说道:“爹爹战死沙场后,娘就一病不起,家里一贫如洗了,她临去时还不忘告诉我:要好好儿活着,要洁身自好的活着……可是,可是,我既要活着,还要有钱,我想给娘亲一个厚葬。”
  直觉告诉四娘,这个叫沅芷的小姑娘不简单,而且她单纯孝顺。沅芷都有一个活下去的信念,如今的四娘不也应该有个撑下去的信念么?她们也算是共勉吧。沅芷是四人中来醉意轩最早的一个,而在沅芷之后不久,又来了一个湘兰。两个小女孩便一起跟着师傅学习四书五经,音律舞曲,但因为个人因素,她们所擅长的领域也渐渐分道扬镳。
  湘兰声如天籁,沅芷则身轻如燕,于是一个歌喉一绝,一个舞姿超群。倒也不枉四娘给她们请师傅调教的这番心血。
  “我们醉意轩的姑娘从来只卖艺不卖身,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的规矩。”四娘拣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说道。“若是有哪个客人要替我们醉意轩的姑娘出钱赎身,至少要出高出身价三倍的钱才行。”
  四娘说曾经有不少男人争着替沅芷赎身,沅芷不为所动。我猜,可能是没找到倾心之人吧!四娘又说道:“如今多了个愿意为她赎身的苏公子,他们两个又郎有情妾有意,沅芷却依旧不为所动。”
  “这又是为何?”
  “那得问她自己了。她不告诉我,但我也猜得出来,一半原因还是因为她不愿意离开醉意轩。”
  我不再说话,而是神游九天的胡思乱想,想着:这个大千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或传奇或平静;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一个丰富多彩的小世界,不论他的世界是轰轰烈烈,还是只是一个平凡的世界,都有意义。四娘将她的世界向我敞开了一扇窗,让我知道了一些她的过往,有时候,聆听别人的故事往往是一种忧伤的享受。
  “四娘,想知道令尊和令堂的长相么?”
  四娘被我一句突兀又奇怪的话问得惊呆了,她不解的看着我,说:“你不认识我的父母,你更谈不上见过他们,你如何让我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我但笑不语,取出刚才在正堂画画用的墨块,放在长椅上。转身对四娘笑道:“你就这样坐着,莫动莫说话。”
  “好姑娘,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也不知你要做什么。”
  我照样扯下一角裙摆,铺在长椅上,蹲下来开始给四娘画人像素描。大概花了半个钟头左右的时间,我分别画了个稍加改动的男版四娘和女版四娘。修补一番之后,递给四娘看。“看看,与你印象中的可有差别?”
  四娘颤抖的接过去,看了看画,又转头看我。“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模样,这,这……”
  “通常,看子女知父母。从四娘你,”我说道:“就能看出令尊令堂定是风姿翩然,风华绝代的人物!”
  四娘忽然从袖中取出绢帕,我这才注意到,四娘脸上湿意一片。她一面用绢帕拭泪,一面伤心的哭泣。即使过了而立之年,一想起自己孤苦的身世,总难免控制不住,恸哭不已。我不敢再看四娘伤心难过的样子,怕自己也会和她一样,便抬眼望着远处池塘对岸。
  暮秋将至,池塘中荷花谢尽,只剩下光秃秃的莲蓬和一把把擎雨盖。
  时间过得既快又慢,转眼已是隆冬时节,腊月初几。出巡的队伍早就已经回到长安了,却迟迟不见子长回来。出巡队伍回长安那会儿,田仁送来噩耗。
  “宁姑娘,你切莫告诉伯父大人,子长遭刺客劫持,生死未卜。陛下对外压制了这个消息,正暗中派人彻查此事。记住,千万千万莫让伯父知道此事!”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我好笑的看着神情郁闷的田仁。我不敢咀嚼“生死未卜”四个字,这四个字显得那么荒唐。“你是不是看错了,子长未回来并非因为刺客,被刺客挟持的,一定不是子长,又或者……”
  我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脑子里有无数个思绪在打架。“你们随行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只是子长,你一定看错了……”
  田仁很认真的跟我讲了子长被劫的过程,原来武帝在返回长安的途中遭遇行刺,刺客显然不简单,皇帝身边守卫重重,高手如云,刺客却能厮杀上小半个时辰。刺客被合围齐攻,终于寡不敌众,但他却拼死冲出了重围,陛下下令定要抓住刺客,谁抓住了刺客,就重重赏谁。子长一听“逮住刺客者有赏”,就二话不说,拍马直追。还没靠近就被刺客抓住当做人质,其后追去的一个姓赵的卫尉和几名郎官侍卫打算置子长的生死于不顾,直接上去拿人。
  田仁见形势不对,赶紧策马拦住那卫尉大人,对卫尉大人郑重的保证了一番:说他一人去即可,那刺客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杀鸡莫用牛刀……总之,绞尽脑汁的暗暗拖延时间,牵制住卫尉大人和一众人等。刺客的刀正横在子长脖子上,否则,一旦激怒刺客,子长命将休矣!
  “我特地来和你说这事,我都还未来得及和少卿说。你要照顾好伯父!”
  我正要进到院中,可田仁的这个消息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太史公在屋内正忙着,并未听见院外我和田仁的对话。这个消息确实不能让老人家知道,否则,指不定会怎样呢!我恍惚的走进院中,魏伯迎面而来,眉头紧皱,问我:“姑娘,是真的吗?”
  我点头,又摇头,说不出一句话。魏伯便知趣的不再问。
  接下来的几天,田仁经常来看看太史公,顺便告诉我他从宫中得来或自己打探的消息。总是一筹莫展。
  我这才彻底慌了,我竟然开始怀疑自己心中的想法。人的自我怀疑是一种很可怕的思维,我便深陷在这可怕之中拔不出来。甚至梦里梦外浑浑噩噩,有时候,我又梦见我回到自己的二十一世纪去了。猛然醒来时,一身冷汗,床顶的帐幔告诉我:我依旧在太史府,在子长家中。
  莫非,我所谓的前世记忆只是一场梦?而我前世学过的一切知识,也不过是梦里的一个组成部分?子长的一生,也不是如我学到那般?
  还是,蝴蝶效应?因为我的到来,我所知道的历史因而被改变?
  天啊,我不记得了。每当我思考这种自我怀疑的问题时,我的头就会疼得不行。太史公开始沉默寡言,我觉得这是个不怎么好的预兆。我记得我并未向太史公透露一点风声啊!我也一再拜托魏伯,千万不要告诉太史公。
☆、第三十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最近不怎么见到任安来子长家,更准确点,是根本不见他人。倒是田仁来得很勤,来了之后,极力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和太史公有说有笑,又谈古论今,又品茗对弈,丝毫看不出他有心事。
  但他一和我说子长的消息时,则满脸愁云,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能听得出刺客是长安人,又或者他在长安待过,他的口音里带点长安口音。”他还告诉我刺客个头短小精悍,不住的叹息,一个不足六尺的小矮子竟有那么好的身手,少见。
  我却无心听他感叹,我为他煮了壶茶。他只是对太史公说,子长玩心太甚,在回长安的路上与圣驾辞别了。所以,圣驾早早回了长安,而子长却不见人影。
  太史公笑笑,说:“好啊,随他自己心意。人总是见多识广的好!”看到太史公这个反应,我才稍稍放心些。
  天气越来越冷,只要天一晴,我便会将被子拿到院子里晒晒,尤其是太史公的。人年纪大了,总是很怕冷的。我也怕冷,可如今我怕的不仅仅是冷,而是在这样严寒的冬日,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子长温暖的手,想到他紧紧捂着我冰冷的没有知觉的双手。一面捂一面说:“涵儿,真想为你捂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可它也可以瞬间变得很短……
  我越来越不相信我心中的历史与真相,生命轨迹的改变只是转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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