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赖上司马迁

也不通报自家姓名。
  “客人请进，容我去禀告大人。”我说。三人随我一同进院，中年男子好奇的打量我，并问我：“你叫什么？是太史令的何人呢？”
  我侧过头，抬头看向陌生人，皱眉道：“我是大人的义女——宁涵。”
  他捋了捋几寸长的胡须，笑了。那笑容里透着一丝玩味，好像我长得很好玩儿似的。我让他们在大堂稍候，然后来到太史公门外，刚要敲门，门却开了。太史公已经整装完毕，我告诉他来了个客人，他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我去给客人煮壶茶。”
  “嗯，去吧。”
  煮好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托盘里，来到大堂。眼前一幕让我惊呆了，太史公正给那人行跪礼，那人忙扶起太史公，说：“老太史不必多礼，请起吧。”
  那人看见我，兴致勃勃的问太史公，“老太史何时竟收了个有意思的义女，呵呵，朕看着也喜欢得紧！”
  我放下托盘里的茶，有些不知所措。太史公连忙给我使眼色，说道：“涵儿，快给陛下行礼，否则大不敬！”
  我立刻噗通跪地，磕头行礼。我怕的不是“大不敬”罪名，而是怕眼前让我吃惊不小的皇帝被我的不敬举动给惹得大怒。
  “民女参见皇帝陛下！”我双膝跪地，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头在手背上叩了好几下。
  这就是创下丰功伟绩，却毁誉兼而有之的千秋一帝——汉武帝？我抬头吃惊的打量他，忽然觉得他那身红丝线镶边黑色披风十分晃眼，看着他明亮又深邃的眸子也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时，我忽然明白了君临天下一词的内涵。
  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君临天下？自然是皇帝。什么样的皇帝才能真正的君临天下？也只有这样一动不动时还能有气吞乾坤的气场，这样明明含着淡淡的笑意却依旧不怒自威的，有雄心壮志有作为的皇帝。
  “涵儿，不得无礼！”太史公的低声斥责打断了我的神游。我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尴尬的气氛，难为情的低下头，心里却害怕武帝忽然发怒。
  武帝却没发怒，只是轻声说道：“起来吧。”
  武帝说明了来意，他是来看望太史公的。他虽然有提到子长，却是将子长的失踪这一问题巧妙的绕过了；田仁告诉过我，皇帝下令封闭子长被劫的消息。封闭消息这一举动我能理解，放大了说，事关大局，毕竟和皇家声威有关；可放在此处，也算是为子长着想，至少不能让太史公陡然接受这个灾难性的消息。
  武帝时而还夸赞子长一番，说他是个有为的年轻人，必定前途无量。太史公恭敬的揖首谢过。武帝向我招手示意，问我多大了。
  “回陛下，二十一岁了，明年惊蛰一过，则进二十二了。”
  太史公在一旁不说话，却略微有些吃惊。武帝大笑道：“不对，不对，你看上去，最多十八岁！恐怕还不足十八吧？呵呵，有趣。”
  我笑了笑，不答话。武帝对太史公投以赞许的笑容，捋着胡须又对我笑道：“丫头，听你的口音，你不像是长安人士。”
  “回陛下，民女原本系楚地郢郡人。”
  武帝却又有疑惑了，目视我半晌，询问看向太史公，：“可这丫头的口音与朕曾听过的楚地口音不全相同呢！”
  我心中暗叹：好记性啊，这都还记得。我也无法跟他解释，便缄默不语。武帝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其兄勇气也！其妹自然当嘉！”武帝只说子长如何英勇追击刺客，却绝口不提其它。
  我一时也还没绕清武帝话是何意。只见太史公恭敬的一揖道：“那是做臣子的职责，何足陛下道哉！”
  武帝却摆摆手，走到我身旁，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那令人不敢逼视的眸子溢满了疑问，嘴角微扬，说道：“宁……涵！嗯，你既是老太史的义女，又是司马迁那小子的妹妹，想必，你也读过不少书吧？”
  太史公接了话说道：“回陛下的话，如今臣正在为培养涵儿作为下一代史官，而逼着她博览强记亘古以来的一切史料。”
  我震惊的看着太史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忽然，觉得心中滋味百般，难受得不行。
  “老太史，令爱实在让朕我见犹怜，做史官可惜了！还是，进宫伴驾吧！朕得好好想想，”然后对我笑道：“该册封你个什么呢？”
  “陛下，不可！”
  我也同时惊愕的抬头瞪着武帝。天啊，天啊！我很想一口回绝武帝，却发现我根本没这个勇气。是因为太清楚历史上的汉武帝是个怎样的人的缘故？我害怕因为我的失言或大不敬而惹怒武帝，从而害了太史公。
  “哦？老太史，有何不可？”
  皇帝一回问，太史公便缄口不言了，他看上去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我忽然觉得脸热难耐，不敢抬头看太史公，更不敢看其他人。皇帝哈哈一笑，起身道：“老爱卿不必多言，朕觉着甚好！就这样吧！”
  其实，太史公与武帝的谈话不算太久，只是我觉得压抑难耐，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送走了武帝，我和太史公都是各怀忧心事，但一想到太史公的话，我心中又惊诧不已。我始终坚信子长会没事，会回来。太史公却没信心。还是说太史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心中乱得没有了方寸，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截了当的问了太史公。太史公抬眸看我时，我发现他眼里已经老泪纵横。
  “你们以为我这老头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所以，所以……所以您才不遗余力的……”
  “嗯。”太史公点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泪流满面。我跪倒在太史公膝旁，颤抖的趴在他膝上，“对子长……您当真一点念想都没有么？”
  太史公抚摸着我的头发，好像在叹息。“这大概是天意吧！天意让我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您不知道的是，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天意’，”我说道，太史公抚着我头发的手骤然停住，“这个‘天意’就是——子长入仕做了郎中后，要随陛下多次出巡，要出使西南小国，要见证泰山封禅，要……继承您的毕生志向。子长会回来的，因为他要承袭您的太史令一职。”他要写《史记》。
  太史公惊讶的低头看我，他仿佛知道我在说什么，却又似乎并不知道我的意思。“出使？封禅？太史令？涵儿，你……”
  我知道，我话说的有些多了，可这些话我却是不得不说。见太史公并不置疑我，我才吁口气，说道：“这次天子出巡，子长才第一次伴驾而行。您要相信我，我所说的……”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我忽然发现，时间越久，我就越怀疑我的前世的记忆里，是不是有些是虚构伪造的？曾经看过一本叫《将军碑》的小说，小说里的将军可以任意穿梭时空；可是一个人同时置身于N个空间，以N种方式改变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记忆，以至于最后，他自己都怀疑在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中，哪些才是值得相信的真实。而时间与发生过的历史也就无所谓有没有意义。
  我呢？我虽没有刻意改变过什么回忆，可我的这些坚定自己信念的记忆会是真实么？头疼……我竟然也不确定了。但是，对太史公，我却只能以九死不悔的坚决态度肯定自己。
  子长是不能死的。至少，现在不能。
  上元节的早上，一支短箭从我面前呼啸而过，上面还挂着丝帕。丝帕上有字。我看了眼便塞在袖中不再理会。
  长安集市上的花灯比昭关时人们自己做的要精致许多，只可惜，缺少了情味儿。我早早的就在灞水边候着了，也不知要等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方式约我一起过上元花灯节。
  临来时，我还提前给太史公煮了元宵。并告诉他，我赴约去了。夜晚的花市尤其漂亮，街上桥上人来人往。大姑娘小伙子都戴着自己喜爱的假面藏在人海里，为的是寻一个有缘人——最好能共度一生的。
  这个场景倒是让我想起了辛弃疾的名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子长，若你也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海中，我愿意戴着面具等你来寻。然后与君执手，相扶到老。
  子长，若你也戴着假面藏匿在人海茫茫处，我愿意众里追寻千百度，却只为求你一现身。
  可是，来自心中的许多个声音告诉我：子长不会在这里，不会在这里。
☆、第三十三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但我却没戴假面，只顾观望来来往往从我眼前匆匆而过的陌生人，我看不见他们的长相，也不清楚他们的喜怒哀乐。我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等，街上的人十分欢腾，不然不会有闹元宵一说了。
  买花灯的老爷爷朝我和蔼可亲的笑道：“小姑娘，买一个吧！你若是还没心上人，便可求得一份好情缘，你若是有，太一天君定会庇佑他举孝廉，中秀才，位列九卿。”
  礼尚往来，我也朝老爷爷一笑：“太一天君是谁？”
  “小姑娘，你真会开玩笑，你连太一天君是谁都不知道？”
  我思索片刻，又好像有点影子了。太一天君……太一……东皇太一？老爷爷还在喋喋不休的给我解释着谁是太一天君，我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子长狡黠的笑容渐渐浮现，他手里握着一支虽不算贵重却还精致的小狼毫，笔尖粘了几滴浓黑的墨汁。啪——！一滴滴在案几上和他辛辛苦苦削出来的竹简上，“‘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我接过子长的笔，手指上滑过他手心留下的温度，我至今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