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里研究文件。突然听到隔壁黄凌志办公室里大拍桌子的声音。我想这小哥肯定是知道了昨天晚上我请客吃饭没叫他的事情，这事连纪委书记杨力都知道了，只不过是我自己掏的腰包那老狐狸不便发作而已。
    三点一线的上了几天班。除了看卷宗发现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基本没什么可以拿来做文章的。杨处长和黄凌志办公室的无线麦也早就没电了。找个时间给撤出来，老这么监听也不是办法。得找一个能跑底层的人捞消息。我原来的想法是自己先下来熟悉工作环境。等过个两三个月再去南华市监狱把兰凯弄出来跟着我干，可是以目前的局势看来坐以待毙已经不是可行之计。
    想到兰凯。我突然发觉我上任也有一个多礼拜了。从上次我去看兰凯的母亲和妹妹到现在，算算有大半个月了。
    下班以后我买了些补品和水果，去老街看望兰凯的母亲。
    坐在小矮凳上，看着干妈在屋里忙活。心里又泛起了酸楚。
    “干妈您刚做了白内障手术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呢。”
    “医生说白内障手术做完后几天就可以正常活动了，再说慧慧前两天刚刚做完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我高兴得睡都睡不着。哪还闲得住。”
    干妈端着已经装好米和水的压力锅跟我说完话就钻进厨房去了。
    “小宇啊，干妈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次如果不是你帮忙，干妈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要你不嫌弃这里破旧，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想吃什么菜干妈都给你做。”厨房里传来干妈喜悦声音和老厨房特有的嘈杂。
    “干妈！您千万别跟我客气，小时候我爷爷身体不好，还不都是您和凯哥照顾我。我已经回天池工作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有空我会常来看您的。明后天我就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慧慧。慧慧手术能成功那是她命不该绝。”
    “干妈有你这个儿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厨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干妈走出来。
    “说到啊凯，出去找钱给妹妹治病，这走了都两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小宇你知道他的下落吗？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干妈的声音越发颤抖。越说越不敢想。我赶忙扶着干妈坐下。
    “干妈，您呢，就把心思放在照顾自己和慧慧身上。凯哥的确是惹了一点麻烦，不过问题不大，我保证三个月内一定把他带到您面前来。有我在，他现在吃好睡好，绝对出不了差错。”
    “那我就放心了。”干妈连连拍着胸口道。“你让干妈怎么感谢你呢，孩子。”
    “干妈，您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过段时间等慧慧病好了，咱把家里房子重新整一整。然后让您安心养老，这就是您要做的了。”话音未落。一股焦味从厨房里飘来。
    “哎呀！”干妈也问到了焦味，赶忙起身进厨房。
    看到干妈精神状态好转，我也就放心了。
    “干妈，我去街尾老爷家看看，一会回来啊。”
    “哎！别走远，饭马上就好。”
    走在老街窄小的街道上，我掏出电话打给叶子。让她抽个时间给阿凯送些烟和书去。然后点了跟烟继续向街尾的老屋走去。一路上认出我的街坊都纷纷向我打招呼，我一一回了去。
    “颜斯宇？你是颜斯宇吗？”一个着装懒散，表情无赖的中年男子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是。。。。。。邱大富？”
    “不错，没忘记老哥我。”他抖了抖衣袖，然后身手来摸我的衬衫衣角：“啧啧啧，不得了啊年轻人。这么好的衣裳。”言罢又歪着脖子看街口继续道：“街口那中华车是你的吧？”
    “恩，我的。”
    “恩，不错。这么年轻混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可以了。先来根好烟抽抽。”言毕伸出手做了个剪刀手势。我把口袋里的御品真龙掏出来整包递给他。
    “看你这样也就只能抽这烟了。”邱大富一边拿出烟往嘴里放一遍喃喃道。
    邱大富在我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他是个牛逼人物。比我大十来岁。那时候整天拉着一帮小孩在街尾侃比尔盖茨，李嘉诚和埃及金字塔宝藏。我就坐在爷爷家的门槛上边扒饭边听他吹。虽然那时候不知道比尔盖茨和李嘉诚到底何方神圣，也不了解金字塔里是否有和尚或道士。但听他说的眉飞色舞我也津津乐道。
    九八年二十岁的邱大富突然不再坐在街尾吹牛了。那时候国家还没开始强力打击货物走私。他把家里能扛的东西都卖了，然后一个人去了防城，不知他哪来的本事搞了几货柜右舵鬼子轿车回来。转眼间成了千万富翁。那时候天池四桥一带还是天池市的开发区。附近的地都是荒野。四，五万一亩地他一口气买了五十亩。到两千年的时候政府要在那里盖一个铜鼓广场，海龙地产也要在那里盖高级小区。邱大富就把他的地翻两倍价格全部卖给了出去。然后就拍屁股到金城公园后山下盖了一座小别墅。弄了一台大奔六百。那时候的天池这种级别的车还不超过十台，开在街上只要看见姑娘往她跟前停下招招手，那姑娘肯定二话不说往车里钻。后来经济飞速发展，富豪多比米，大奔宝马奥迪好比蚂蚁一样爬满大街小巷。邱大富却不再富有了。虽然我也听说了邱大富烧钱的本事，可真想不到他会再回来老街过以前的日子，更想不到他会说下面这句话。
    “我说老弟，你不是上京了吗？京城归来的小开口袋怎么着也得鼓着点吧，借个两三万块来用先。”表情极其认真。
    “老哥你别逗了，老街的人都砸锅卖铁了也穷不到你头上呀。当初你可是号称拿百元大钞叠砖头能砸死人的啊。能找我借钱？”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练就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嘴皮子。
    “反正咱俩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不瞒你说。我自从卖了四桥开发区那几十亩地就转业吃喝嫖赌。股票外汇买啥跌啥。零三年年底的时候就把钱造光了，后来卖了车房想去好好旅游一趟顺便看看行情准备做点小生意过正常生活。结果天池电视台的那个*主播，带到青岛七日游，睡了一个礼拜卷走我三百多万。我当真是山穷水尽没有路了。”邱大富后悔道。
    “你一个晚上能整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流氓劲，竟想起要算这个问题。
    “恩？一次十五分钟，一晚能整两次吧。”
    “十五乘以二乘以七等于三个半小时，收费三百万加。她下面有没有镶钻石？这个价钱对于天池市的电视台主播来说是收的贵了点，我要是你就去香港办林熙蕾。真不是小弟我说你，你老哥要是能有个儿子我估计这会儿都会泡妞了。你说你挣几个铜板也不容易，不是塞女人股沟就是捐澳门。跑普京比那的员工还勤快。你别看我现在西装革履，一样是打工仔。只要上头翘一下眉毛，提鞋拎包捧卵泡，就算干到双脚炒菜没叫你歇着你就得继续，好不容易挣几个买裤衩的钱到头来还得塞红包上交领导。”聊了几句我也跟着哭穷。
    “这么说你现在是官家的人？”
    “差小事多，糊口而已。说你吧，你打算像以前一样继续在我家门口侃比尔盖茨和李嘉诚？”
    “折腾了几年时间，认识的全是天池市一带的纨绔子弟。现在我山穷水尽了，连鬼都懒得理我，我还能干啥。”
    “哦？那你想不想干？”听到邱大富说认识的人都是些所谓的人物。我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个主意。
    “我混了那么长时间了，干事情我不怕，至少有钱赚。怕就怕伸手管人借钱。碰到熟人就如你这般，借不借得到先不说，可脸面却是一定要丢的。借大的丢小脸，可别人不一定肯借，借小的丢大脸，可借了没啥用。”
    “那好吧，小弟我有几个忙想请老哥帮帮。我想知道天池所有官家子弟的底细，尤其是黄凌志。”
    “黄凌志？反贪局长的大公子？”
    “人缘不错嘛，看来老哥你是真认识不少人。你说黄凌志是大公子？莫非他还有弟妹？”
    “他有个弟弟在天池高中读高二。黄凌志那小子是个B腻。为了女人可以连老子的棺材本都拿出来阔。哎！说到女人。我也是经历了众多品种型号才了解。其实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动物就是女人。好像在哪本书上也有说过，女人道德水准与体重成正比，理性程度与胸围成反比。趟床上的时候说我跟你上床是因为我爱你。穿好衣服了立马伸手来要钱。”
    “嘿嘿，老哥看来你这几千万交的学费还是有收获的，这么着吧。老哥你帮我深入调查一下天池的各个高官子弟尤其黄凌志，然后整理成一份完整资料，凡是跟他或者他家里有关系的三姑六婆大姨妈都算上，加上他有多少女人犯过什么事都给我一一弄来，三万块。”
    “成，给我十天时间，一定给你查清楚。”邱大富吸了两口烟，把烟头一灭。咬牙切齿道。
    回干妈家的路上，我紧了紧拳头，三万块钱买这些材料，我是不是太大方了。
    夜幕降临。魏建国给我打来电话，说在德胜狗肉店开了包间，让我马上过去。我留了五千块钱在干妈家的饭桌上就告辞了。
    德胜狗肉生意相日日红火，全天池地区最好的狗肉牌子，在天池下属各个县市都有分店。
    刚停好车准备开门下去，就看到黄凌志搂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进了狗肉店大门，尽管是侧面，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给我印象深刻的女孩。她就是那天晚上在天池酒店卖我戒指的那个人。联系黄凌志在办公室打电话时提到的掉了耳环的“欢欢。”我想应该就是这个女孩了。想到那天晚上女孩略显慌张，生怕被人看见的神情，而且那么靓丽的着装出现在天池第一酒店，不用想就知道是去会情人。但那个人肯定不是黄凌志，如果女孩“掉”了耳环，他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了。
    我赶忙下车跟了上去。黄凌志揽着女子的腰身进了包间，门顶上金光闪闪的写着牡丹两个字。为了避免被他发现，我绕到走廊的拐角盯着房间门。等了一会，一个服务生端着个装满焖狗肉的电磁锅走过来，见服务生在牡丹包厢门口停下，我急忙小跑过去。假装不小心轻轻碰了他一下，然后连忙帮他稳住手上的锅子，顺手在锅耳下放了一个无线麦。服务生见客人撞了自己却还是连忙道歉。我假装很急的样子往厕所去。
    打开PPC的监听录音后我重新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往二楼魏哥的包厢走去。
    “你小子怎么才来？”
    “刚才在老街，一辆金刚把普拉多顶翻在小桥上，我绕环城过来的。”时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随便编个谎搪塞了。
    “吉利车这么牛叉，能顶翻普拉多？”梁军一脸质疑道。
    我突然意识到吹牛吹过头了。连忙岔开话题。
    “呀！干锅狗肉呀！我口水流了。吃肉吃肉。”言罢撤了筷套动手夹肉。
    “你小子，看样子肚子是饿了。小弟饿不饿？”
    听魏哥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包厢里除了我，魏哥，梁军和罗秘书，剩下的三个女人我都是初次会面，魏哥梁军和罗秘书身边一人一个。
    “梁军我就不奇怪了，我是奇怪原来大哥你也无法杜绝人间烟火呀。”
    “是人都离不开人间烟火。我看你也是个官了，这年头，混个一官半职不就是为了享受繁华俗世嘛。”
    “魏哥，你这不是引诱我犯错误嘛。再说了，多一个人多两张嘴巴。我喂不来，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
    “小子，跟大哥我还装清高呢。梁军，今晚你不是有节目嘛。把我们的颜处长也捎上，让颜处长也参加一下基层活动嘛。”
    “活动？”我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不用猜了，一会带你去就是。吃菜吃菜。”梁军诡异的笑道。低头的时候突然发觉他腰间别着手枪，心跳噔噔加快。
    “我上趟洗手间。”我说。
    在洗手间里打开PPC的录音。单凭声音就可以听出来牡丹包厢里热闹非凡。但这并不是令我惊讶的地方。令我惊讶的是下面的对话。
    “吴越？你怎么也在这？”黄凌志惊讶的声音。
    “黄处长，您不是也来这了嘛，呵呵。”吴越款款说道。
    “黄处长。今天把您请来呢，有两个事，第一是恭贺您高升，并祝您万事如意。这第二个事情呢，就是我妹妹吴越啦。小姑娘大学刚毕业，不懂事，如今有幸得在黄处长您手下工作，还望多多关照。”一个男人浑厚霸气的声音。
    “人称天池第一的鬼子六，能看得起我这个小小的处长，那是我的荣幸才对。不归六哥，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您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可人的妹妹我们可都不曾知晓呢。”黄凌志心里呸地骂道，他妈的狗日鬼子六，仗着自己势力强大，无人敢欺，花几个钱塞个妹妹来纪委还想让我给她弄舒服咯。
    “黄处长您可别夸她，我这个妹妹一夸她就鼻梁通火车了。哈哈。来吃菜吃菜，千万别客气。”
    听到这里。我将PPC收起。洗了把脸，转身往包厢走去。心中浮起一串串惊叹号，黄凌志跟鬼子六混在一起，吴越又是鬼子六的妹妹。除去吴越直接对我造成威胁的可能，单单考虑黄凌志在黑道的实力就已经够我喝上一壶了。如今又来个鬼子六，这个连环扣，从何解起还是个问题。
    鬼子六，真名吴小六，如今在道上人称六哥，土地公见了都胆颤三分。黄凌志在白道的疏通能力，对鬼子六来说虽算不上不可或缺，但着实也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给自己的行事提供了不少方便。六年前鬼子六就已经是天池黑道一个人人知晓的角色。当时为争夺天池市黑道老大的位置，天池几个黑道巨终日夜厮杀，结果还是让鬼子六抢到了这把沾满鲜血的椅子。
    “你小子，年纪轻轻老跑厕所可不是回事。来来赶紧吃，一会跟梁军去消遣消遣。”魏哥搂着身边的美女，酒菜一口接一口。
    半支烟的功夫。梁军看了看表，起身跟魏哥告辞。然后拉着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