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十一章


“把这个穿上。”梁军在车后座拿了一件黑色贴身衫给我,我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软丝顶级防弹衣。
    “好货色,都听地方单位警员嚷嚷说装备质量比不上大城市部分。如今看来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嘛,单单这件衣服,怎么的也得上万吧。”
    “这衣服是我私人物品送你了。你别跟我装,右手拇指背上的疤痕,是枪咬的吧?看你的样子,如果没猜错,右肩膀上也曾留下自动步枪枪托的印子,我没说错吧?”梁军得意的笑了笑。
    “不愧是刑侦科长,好眼力。”之前我还认为梁军只不过是爬着父亲竖的杆子当上科长,如今短短几句话便令我完全改变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基层单位的装备的确是比不上京城的好。大家埋怨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你想想看,京城的警员穿的制服都是棉尼混合的好料子,而我们这种地方的小同志,一件警衫市场里卖几十块。夏天一出汗就整块贴在背上,冬天不穿保暖内衣就冷的拔不动枪。”梁军叹气道。
    “据我所知国家今年年初刚拨了两个亿更换警员服装,如此看来这地方官员的嘴还挺大呢。”
    “这年头,当官有的吃自然是毫不客气了,拱手相让装清高的不是傻子就是怕死鬼。”
    “这倒也是。”
    城西的出城路口停了一部金杯面包车。看到梁军的车过来,副驾驶的门打开。一个人下车来报告人数。
    “梁科长,科里的兄弟七个,武警六个。装备老样子。”
    梁军往金杯车里瞄了一眼,点点头下令到:“让弟兄们注意安全,出发。”
    我们开车前往七十公里外的丹县,大家给我的感觉像是每个人都打了鸡血,我才想到了他们这么晚跑荒山野岭,不抓赌就是抓毒。这两种抓捕行动都是油水肥厚的险差。因为凶险,以前是由部门里的人员自动报名参加抓捕组,后来看到参加抓捕的人回来的时候都眉笑颜开,报名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一直发展到有抓赌抓毒行动时都不宣布,抓捕组的成员由顶头上司直接选定。其实大部分人都一样,为了金钱可以不顾一切。
    以前我只知道丹县在国家强力打击违法犯罪以前是个穷凶险恶之地。为了争夺丰富的地下矿产资源,丹县私人矿窑底下几乎每隔几天就打一场枪战。谁赢了窑子就归谁。而那个夜晚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战斗。我们的车还没进入山林,梁军就派了手下一个侦查先锋去处理放哨的人。其余的三人一组左右后三路包抄,最后剩下我和梁军还有两个武警加两个侦查科的人从正面进去。
    梁军通过无线电下令突击。
    “警察。所有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赌场是个简易的石棉瓦大棚加木板墙。一片慌乱过后,赌徒们男男女女都照命令蹲在地上。看场子的小喽啰见到警察把场子的所有出口都封了,知道今晚肯定没法逃掉。三十来人手里紧紧握着开山刀,气势汹涌,就等老大一声令下准备和警察们浴血奋战。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曾看到的新闻,丹县一个矿老板因为在赌场里跟庄家起争执,被人一刀割了脖子扔在山沟里。那时候我只见过现实生活中杀鸡杀鸭才用这种方法。
    “你就是老大吧。”梁军走到一个面目狰狞的家伙面前,揪起他的衣领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厮两眼通红,脖子青筋暴起。一副欲将梁军撕碎的表情。
    “放松点嘛,给自己留点后路。”
    那家伙听到梁军说给自己留点后路,知道这是个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虽然气愤但也不敢冲撞天池市直接下来的公安。况且现场有武警,想想也知道挣不到便宜。
    “妈的,兄弟们,拼了。”不知道哪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大喊了一声,看场的人立马附和着挥刀向警察劈去。顿时枪声,女人的叫喊声响彻山谷。混乱中一把砍刀向我飞来,速度太快我没来得及躲开,胸口的衣服开了一道长口子。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谁朝我飞刀,眼前的几个人就倒地了。没被击中的人见警察活力猛烈,都不敢再往前冲。缩成一团站在赌场中间的空地上。梁军下令停火。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粗略检查了一下,警察无伤亡,匪徒六死十一伤。
    “谁再动一下就是地上这些人的下场。”梁军大声喊道。
    角落里一个年轻人看着地上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眼泪鼻涕挂满了整张脸,无声的痛哭着。他握刀的手越发用力,青筋暴起。
    年轻人突然跳起向正在听汇报的梁军冲过去。
    “嘭。”一声枪响。
    情况危及,我也不知从谁的腰间拔出了手枪。
    年轻人应声倒地。子弹从他的左边太阳穴直穿过脑袋。我颤抖着双脚走近了看,一股液体从胃里直窜上来。我差一点就吐了。
    梁军叫了两个兄弟拿袋子去装钱箱的钱,然后其他弟兄负责没收各个赌桌上的。每张赌台上的钱都是百元大钞,我用肉眼草草估计一下,整个赌场的钱最少不低于四百万。如果按照庄闲输赢相等算,那这个赌场今夜的收入最起码有一百多万。
    完事后梁军叫了那个被我抢枪的弟兄和我到外边。梁军从我手上拿过枪,用衣服擦拭干净然后还给那兄弟。
    “枪是你开的,那个人是你杀的,他袭警,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梁军一边对那个警员说一边往他怀里塞一打足有三公分厚的百元大钞。
    那兄弟赶忙将钱和枪收好,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梁军给县公安局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抓人。然后留了六十万作为“证据”上交地方公安局。其实大家都清楚,这种赌场一般都会按时给地方公安进贡。所以当地公安局打击赌博犯罪的时候他们总能安然无恙,就算被抓进去也是关不了几天就放了。他们所担心的是像今晚这种事情——地区市的警察收到风声直接下来突击。
    粗略算一算,除去分给兄弟们的钱和交给地方的钱,梁军的车后箱至少还有近两百万现金。
    “颜兄,今天第一次体会到子弹射进肉体的感觉吧?不过你小子枪法还真没得说。”回去的路上,梁军把两打捆好的钱扔到我怀里。
    “每打二十万,算是谢你的救命之恩,也当做给你接风的一点小礼。”梁军边开车边继续说道。
    我尽量使自己平静,心想。梁军啊梁军,你他妈的带我去这么上档次的节目,真是待朋友不薄啊。
    “这四十万,连封口费一起算上了吧?”我说。
    梁军脸上顿时露出**的笑容。其实我也知道,车尾箱剩下的一百多万,梁军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反正只要上缴的赌资能够说明今晚的行动是去抓赌就可以了。
    “你知道这个赌场的后台老板是谁吗?”
    听到梁军这么一问,我脑袋炖熟浮起谜团。摇摇头,等梁军接着说答案。
    “鬼子六你知道吧,真名吴小六。前几年他离开天池,去东部当了两年兵。回来不到三个月,就把天池翻了个低朝天。那时候我刚刚进警队。刑侦科科长是我叔,顶着上面施加的压力进行大力度的打击违法犯罪。我叔就死在那个时候,虽然抓了几个小喽啰做替罪羊。但是真正的幕后是鬼子六,老奸巨猾,怎么搞都搞不到他间接杀人的证据。他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天池下属几个县市的大小赌场。天池几家大网吧和市中心的热浪娱乐城都是他的洗钱机构,现在天池市他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人人见了都让三分。三个月前,他又设法把妹妹弄进纪委,准备进一步升级他在白道的势力。”
    “鬼子六的妹妹在纪委?”我从梁军一番话中看出了眉目,于是便顺水推舟假装惊讶,想以此证实我的想法。
    “就在你现在呆的二处。”
    “吴越?”
    “恩。”
    “你的意思,要推翻鬼子六?”
    “你知道的。”梁军意味深长的说道。
    现在我才明白其实从今魏哥叫我吃狗肉起就是一个他和梁军策划好的局。他们是想告诉我,梁军的叔叔被鬼子六的手下杀了,而以魏建国现在在天池市的财力,想必狼子野心的鬼子六早就想分一杯羹。前几天见到我这个中央归来的神秘朋友,便估出了我的后台实力,因此想让我出一份力量和他们一起一步步瓦解鬼子六的势力。这对我来说应该也能说是一件有利益的事,如果瓦解鬼子六的团伙。以后黄凌志在黑道上就叫不起来了。
    今晚抓赌也算是让我见识了鬼子六惊人的收入。我表面镇定。可心里却惊魂未定。单单是今晚的行动就如此血腥,如果真的要啃掉鬼子六。。。。。。我不敢想。
    这个时候鬼子六正在床上享受鱼水之欢,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鬼子六心里一边操打电话人的娘,一边加快速度最后冲刺。停下来后一把超过床头的手机。听了电话里的人把丹县赌场被查的事情汇报后,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心里喊道,我操(你妈)梁军,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回到天池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刚洗完澡正准备灌自己两颗补助睡眠的药,好不去想今晚的事情。结果药还没入口,手机意外响起。起初我以为是叶子打的,拿过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我脑袋嗡的一下,觉得这个电话我期盼已久。接起来。
    “你好颜斯宇。我想我只能这么称呼你,因为你的名片上除了这三个字和一个手机号码剩下的就是空白。”
    “找我拿钱呢?”我第一刻就听出来这是那天晚上在天池酒店卖我耳环的女人。也就是黄凌志的女人“欢欢。”凭黄凌志的为人,把她排在几奶的位置上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难道说过的话不算数吗?九千块你只给了我七千二还差一千八。”
    “半夜三更的打电话跟我要一千八百块钱?”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笑眯眯的对电话里的女人说。
    “半夜三更不能要钱吗?还是你现在正忙着?”女人挑逗道。
    “忙着,衣服都没穿呢。”我顺势还嘴。脑袋飞快运转着,想尽一切可能是黄凌志设下的陷阱,结果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唯一可能的无非就是赌黄凌志是否已经知道我和欢欢的关系。如果他知道,那这或许是个阴谋。如果他不知道那今晚的会面对我来说是好事也不一定。
    “你在哪?”
    “金城公园韦拔群雕像下面。”说完便挂了电话。
    金城公园地处南山顶上,虽说可以俯览天池全景,但在韦拔群雕像下要我还钱就难以理解了。管他的,去了再说。为了以防万一,出门前揣了一把小水果刀在西服外套,脑袋不断回想着搏击招数。
    我把车直接开到了韦拔群雕像的脚跟下。“欢欢”坐在雕像不远处的一张石凳上望着夜空发呆。和几个小时前在德胜狗肉店门口看到的装束一样,白色高跟鞋,黑色短裙和衬衫,外面是一件白色短装外套。车灯打在她的身上也没有在意。
    关了车灯熄火。下车。
    “拿去吧。”我将两千块钱递到她面前。淡淡道。
    她没有伸手来接钱。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眼神犹豫而迷茫。借助微弱的光线,我察觉到了她脸上的泪痕。于是掏出面纸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面纸擦了擦脸后把纸团抓在手里摩挲半天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空气中漂浮着南山顶特有的花香,可是因为夜深,即使平时令人陶醉的味道在此刻也被凉风吹得忧伤。
    “你叫什么?”我在石凳剩余的空位上坐下。
    “常欢。”她说出自己名字的语气,不可否认的证明了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名字的含义对她来说是多么望尘莫及。
    我点上一根烟,冷静考虑了一分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委屈自己跟黄凌志在一起只是为了钱。所以决定设法拉拢她。
    “这么晚黄凌志肯放你出来?”
    我想常欢对我的警惕已经有所察觉,可是听到我说黄凌志的时候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比我想象的快得多。他喝醉了,都不省人事怎么还会想到我。”
    “你有没有问过他,他叫你‘欢欢’的时候是否问无有愧?”我也懒得绕圈子了,直接切入正题。
    常欢转过头来看着我,不可置信的看了很久。
    “我想他所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或许能比他给的多。”我接着说。
    “你很清楚哪些女人需要什么,就算你能给,你会给吗?”
    “人都是以相互利用为目而存在。如果你需要的东西恰巧我能给,而且我需要的东西你刚好也能给,那我想没什么会不会可言。”
    “指什么?”
    “你知道那指的是什么。”
    见我不再做声。常欢犹豫了一会,突然跨到我大腿上来。
    “我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你倒是不怕我出卖你。可是你敢要我吗?”言罢伸手到自己短裙内扯下内裤。深深的望着我。
    “你不会是真喜欢上我了吧?”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半信半疑。
    “想知道的话就进来看看。”
    哼。蠢女人,明明心理面脆弱的要死,却总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坚强不屈的模样。聪明的女人都是铁石心肠的,但总在男人面前往死里装可怜。
    我没有再废话,拉开皮带和裤链。将女人的臀部紧紧按在怀里。
    今夜我无比惶恐,几个小时前生怕脑袋开花,现在担心旁边的韦拔群雕像突然抄起他手上的家伙把我和怀里的女人枪毙了。
    千千结都留到明天再解。如此良辰美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如若不干,罪上加罪。
    一年前我只不过是个小老百姓。背着笔记本电脑游荡于各个迪吧之间,天下大事跟我毫不相干。
    我不做DJ的时候才慢慢理解了所谓党的宗旨。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但每天都有一群老太太在党的招牌下捡垃圾吃剩饭。党将我也变成了其中一份子,然后我也天天高喊为人民服务。党看着那个高兴,给了钱花又给女人。
    看着霓虹辉映的天池。我想起了小时候爷爷说他过去的生活。七十年代中期,爷爷带着我十岁出头的父亲去田里插秧,爷爷有风湿,干不了一会就得坐一旁休息,然后让我父亲帮着干。父亲一天下来干了一亩两分地,拿到三分钱,生产队里的老妈子们一天插三分地可以拿到2毛钱,说是按劳分配。那时候村里有个姑娘长的漂亮,赶集时被巡逻队瞧见,说是有跟被革了命的老村长有不正当关系嫌疑,然后给拷了去。几个衣冠楚楚的红袖章七手八脚拨光了姑娘身上的粗衣麻布挨个上去验证,验证完了确定是跟老村长有染,按照党的宗旨挂破鞋游大街。姑娘家里砸锅卖铁弄了点钱买两把面条一篮鸡蛋去派出所要人。红袖章笑脸相迎的接待了,面条鸡蛋收下后噌的拍桌子站起来骂姑娘老爹扰乱社会秩序是反革(命)分子,二话没说给抓起来关了两年。每当爷爷跟我说完这些的时候都会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将来像爸爸一样考大学。那时候爸妈已经不在世上了。
    那时我是个好孩子,不打架不骂人。好好学习一心向上,以为上了大学就是文化人。能够用自己的知识去改变生活。可直到今天我才清楚那都是他妈的扯淡。红尘滚滚,我连救生圈都没找到就被卷入其中,不过也是个随波逐流渐渐成形的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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