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一天中午吃完午饭，乐滋滋的往二处走去，心里想着如果黄凌志知道我给他戴了绿帽子，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回办公室的时候顺便瞟了一眼科员们的大办公室，发现只有吴越一个人在。
    “大家都在餐厅吃饭，你不饿吗？”我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问到。
    “哦！我没胃口，所以干脆不去了。”吴越正在涂唇膏，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糟了手里的活。
    这个吴越。仗着哥哥是黑社会老大连上司都不放在眼里，边跟上司说话还边抹脸画眉。昨天晚上哥哥鬼子六才在德胜狗肉店请黄凌志吃饭，今天就目中无上司了。看来小吴越是已经撅着屁股等我们的处长黄凌志给她拿下二处副处长的位置了。这对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副处长来说无非是火上浇油。
    吴越此刻正得意洋洋。她心想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虽风度翩翩，只是可惜了这个颜副处长的屁股估计不久后就要离开二处的板凳。
    黄凌志肯定早已经有数，说不准他几已经算计好了什么时候让我卷包袱走人。看样子不得不正面接触一下这个吴越，一来或许能乱了她的章法。凭黄凌志的个性，只要我主动把脸伸过去一点，他绝对一巴掌打的天响，怎么也得让他漏点把柄在手上才是。
    我松了松领带走到吴越的办公桌前，半边屁股坐在桌上，把头低到吴越耳边，轻声说。
    “你知道你是那么令人动心吗？坐在这狭隘无聊的办公室里真的可惜了。”
    见到颜斯宇如此异常的过分举动，吴越心跳猛然加快，可这个靠山强硬的姑娘依然并没有因此失去分寸，我行我素张扬着自己的个性。
    “哦？那，颜处长的心动了吗？”吴越迟疑片刻，抬起头展示她妩媚动人的眼神，霸气的眼波直逼得人心里发毛。
    “历代英雄谁不爱美人，何况我一介草民，姑娘芳心高悬，小民早已心软。”
    “嘻嘻，颜副真会哄人。”
    他妈的，老子哄条狗它至少还真心讨好主人。我在心里狠骂到。
    “咚咚。”敲门声。
    颜斯宇和吴越同时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黄凌志。吴越没有任何不安，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和黄处长问好。而黄凌志发现颜斯宇如此近距离的和吴越交谈，心里咯噔一下慌乱起来。颜斯宇搓了搓手指，想想正好顺水推舟，看看黄处长准备赏自己这个小副点什么甜头。
    “颜副也在啊。”黄凌志现在是百感交集，看到颜斯宇跟吴越这一副情景，这个前一秒还胸有成竹的黄处长被打乱了分寸。
    “哦，黄处长能在午饭时间过来探望下属，下属们实在不胜荣幸。”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至于言语之意是奉承还是别的什么，就看我们这个黄处长怎么认为了。
    黄凌志显然没有想到颜斯宇会出这种问题来拆他台阶，直恨得牙痒痒。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什么招来反击。偌大的办公室陷入冷场，黄凌志脑袋飞快的转动着，突然想到一个自认优秀的点子，骤然得意。
    “哦，我本来是想来拿份文件给颜副，既然颜副也在那我也省去了麻烦。”黄凌志悠悠然岔开话题。接着看了眼一旁的吴越，接着说道：“小吴，你把昨天从丹县寄来的举报信和材料给颜副拿一下。
    举报信？颜斯宇偷偷瞄了吴越的眼神，在听到黄凌志说举报信的时候她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面容间顿时演变出一副难以察觉的诡异笑容。
    颜斯宇心想，看来黄凌志处长已经按耐不住了，准备给自己找事情做呢。引虎出山都是兵家常事。颜斯宇现在担心的问题是如果自己搞不定这只老虎，很可能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吴越在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到我颜斯宇手中。黄凌志接着说道：“颜副先把这些材料看一下，下午在处里开个会，大家讨论讨论调查方案。”
    听黄凌志这么说，这个案子看来是准备由我来接了。
    官场上的哪吒们都具备一些特殊的计算能力，材料到手的时候领导们就已经对案例做过分析。一般不外乎于案子牵扯到多少官员，涉及哪些人物，自身风险系数，办案油水厚薄，案件趋向可能性等因素。把这些得失做一番加减后案件是否经手该经谁手就都一目了然了。如果算到最后的结果是没有直接利益可得的，那一般都成为想升官发财的下属们的机会，做不好的算办事不利捡包袱滚蛋，做好了是上级领导有方，给点表扬和奖章，运气好的升个一官半职。
    还有一种就是案件麻烦，牵扯层面复杂，没有油水真正为民办事的案件。一般这种案件在相关官员中被视为钉子案件，谁落脚谁遭殃。辛苦不说，还受气受罪。千辛万苦给百姓解决了问题可涉案官员们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上头则表面上夸奖，背里问候你母亲。
    回办公室把案例看了一遍。信是匿名写的，内容是检举丹县民政合资企业金丹冶炼厂厂长陆一鸣涉嫌私自挪用县政府下拨的农作物污染赔偿款三百万元正,并告丹县相关政府单位监督工作不到位导致赔偿款被贪污。
    黄凌志凭这点材料就想让我下去查。无非就是让我钻窟窿。抽了根烟，慢慢品味了事情的经过，终于找到疑点——如果只是个厂长贪污，直接由检察院立案审查不就完了吗，怎么会交给我下去查？而且这封信好像是有人直接从丹县送到天池纪委，而不是被送去政府或是检察院。那么这个送信的人应该很清楚对症下药。如果是这样，信中的内容肯定不仅仅是告一个厂长那么简单，如果县政府下拨三百万，钱肯定是通过财政局拨出，区区厂长不跟其他人分羹，一口吞掉三百万那在情理上是行不通的。
    这封举报信明显的避重就轻。如果单单是疏忽于监督工作，怎么可能连一分钱都没发到农民手里。一番推算后我心里有了事情的初步构架。这种事情还在省里给叶叔做秘书的时候就屡见不鲜，黄凌志这一招棋看起来是妙，可惜他用错了时间，看低了对手。
    下午两点，会议室开会。
    “丹县这个案子经过我和杨书记商量，决定让我们的颜副处长专门负责。所以今天案子的研讨会就由颜副来主持吧。”黄凌志打开文件夹，把钢笔在桌上敲了敲，然后抱起双手往椅背上一靠，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黄凌志心里早就已经认为自己赢了这场较量。他心想，这个案子凭颜斯宇的能力，就算查死了，也只能起诉那个笨蛋厂长。到时候自己再联系丹县的人做点手脚，他颜斯宇就算想破脑袋也查不出个所以然。顺便让鬼子六找人在丹县教训教训这个小子，这样不会引起天池这边的注意。想到这黄凌志的嘴角轻轻上扬，表情变得阴险。
    “黄处长委以重任，那是对我这个副处的信任和培养，作为二处的副处长，我一定全力以赴。”说点开场，心里起了个主持套路。
    “既然让我来主持这个会议，那我想先听听各位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说完，我偷偷看了看大家。发现大家的眼神都漂浮不定，一会看看黄处长，一会看看我。想必大家都清楚，这黄处长是在给我这个副处出招，在胜负未分之前，大家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为了圆场，我接着道：“大家有任何相关意见尽管畅所欲言，办法都是从诸多意见中引咎而来的嘛。”
    “我觉得这个案件牵扯的面很广，听说三天前就有农民到金丹厂门口静坐讨公道了，而且贪污巨款，明显是知法犯法。”冯筝是老同志，眼下也不打算买谁的帐，所以就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也是这么觉得，一个民政企业厂长敢一口吞下三百万，那是情结相当恶劣的。”陈传中符合道。
    我偷偷瞄了一眼正春风得意的黄凌志。心里盘算着事情的复杂程度，如果现在直接开口选人成立调查组下去调查，估计没多少人愿意去，至少得让大家觉得我这个副处也不是他黄凌志案板上的肉。
    “这样吧，我先说说我对这个案件的看法。从举报信来看，内容简单明了。大家不觉得这些材料简单明了到我们都无从下手吗？”我清了清嗓子，说出了早已酝酿好的话。
    整个会议室顿时陷入寂静，黄凌志眼神中的得意劲骤然退去。
    “是啊！这举报信的内容是有些蹊跷啊。”片刻晃着举报材料的复印件，第一个打破沉默。
    我见有人接了话头便立刻趁胜追击。
    “据举报材料的反应和对这个案件的初步了解，我认为这里面肯定涉及到丹县财政部门和县委领导职责，我们的任务就是深入调查，把相关人员一个不漏的法办。”话到最后我故意加重了语气，斜眼去看黄凌志，发现他脸色苍白，看样子还在后悔自己的轻敌。
    我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如果此刻我问起谁愿意跟我下去调查肯定不会无人回应了。
    黄凌志心头一沉。他完全没有想到颜斯宇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非善与之辈。现在的他虽然非常后悔自己轻敌，但也回天乏力。早知道就硬头皮把这些材料毁了当做没发生过就好了，可是如果顶着各方压力那样做，自己被查出来那可不是儿戏。当初想自己下去查，但又看黑淌浑水，所以修改了材料让颜斯宇去受这个罪。如今烙下一个大隐患，搞得自己这边人心惶惶。
    “哦，颜副所言极是，这个可能性自然也有，大家先讨论一下，我去趟洗手间。”黄凌志起身出了会议室。
    我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材料上的时候，在黄凌志起身时往他衣角放了一个仅剩下的无线麦。
    黄凌志并没有去洗手间，他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轻轻把门关上飞快掏出电话。调出一个没注名的号码，拨打。
    听筒里传来电脑录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妈的，这个时候关什么机。”黄凌志小声骂道，接着又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
    “喂，妈。舅舅丹县家里电话多少？”
    “你这孩子从来都不给你妈我打电话，今天怎么想起打来要舅舅家里电话？”
    “哎呀，你烦不烦啊，我有急事，舅舅手机打不通。”黄凌志埋怨到。
    拿到舅舅电话后黄凌志赶忙挂了母亲电话接着打给舅舅。
    电话接通了。
    “喂，舅，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是阿志啊，刚刚局里开会所以关了手机，刚回到家里你就打来了，这么急，出了什么问题吗？”黄凌志的舅舅已经四十好几，可对黄凌志这个晚辈说话的语气却有几分敬畏。这也不奇怪，黄凌志的老爸黄汉江在天池市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黄汉江对老婆的弟弟关万年却敬而远之，以前大事小事给他这个反贪局局长姐夫惹了不少骚。所以后来关万年在天池上层的疏通主要就靠黄凌志这个侄子，他对这个侄子自然也是畏之三分。
    “我这边颜斯宇已经准备下去调查了，这小子肯定闻到些猫腻，我想提醒舅舅你最好是再三检查，把事情盖严实了。”
    “那是肯定，不过，你不是已经把举报信和材料的内容都做了手脚？”这个做舅舅的有时候总搞不明白为何自己对这个外侄子的话言听计从。
    “就是因为我已经在信里做了手脚这个颜斯宇都还能看出猫腻来，所以我才担心。我们太小看他了。”
    “阿志你放心，我这边都已经安排妥当，金丹厂厂长陆一鸣已经躲起来了，他一个小毛头下来，查到头破血流也查不出什么的。”关万年这个县财政局局长听了侄子一番话后也变得紧张起来，可表面上还是极力保持冷静。
    “话是如此，可是如果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连我爸都保不住你。”黄凌志急着把丑话说在前头，让舅舅的戒心起得大些。
    黄凌志打往丹县的这个电话证明了颜斯宇的想法——举报信被做过手脚。颜斯宇的PPC一丝不漏记录了这次通话，虽然这也可以作为官员违法犯纪的证据。但毕竟是偷听来的，提交这种证据会搞臭自己的形象。
    会议开了近三个小时，最后的结论是由我组织一个调查组一天后赴丹县展开调查，调查组组长由冯筝担任，这也是刻意安排的，让冯筝这个老科员来直接调度组员，大家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我这里主要操控冯筝就可以了。选组员的时候我让愿意跟去的人自己举手，结果有五个人表示愿意加入调查组。我看着愁眉不展的黄凌志。突然开口道。
    “大家对工作的热情我和黄处长都看到了。这个调查组我们还需要一个熟悉档案的人员，所以我想请吴越同志跟也加入调查组，想必吴越同志也会支持调查工作的是吧？”
    “我没有意见，为民效劳是我们的职责。”还没等黄凌志开口，吴越就抢先回答道。结果搞得黄凌志不知所措。吴越心里对这个颜副处长越来越有好感，她崇拜有能力的男人。通过今天中午在办公室颜斯宇的举动和这个会议，吴越在心里重新树立了颜斯宇的形象，这个年轻的男人已经令她心里升官夺权的意念松动，可是她又不想放弃自己的前程，也不敢违背哥哥的吩咐。虽然哥哥平时对自己宠爱有加，但凶起来还是很恐怖的。
    我看了看吴越复杂的眼神，知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
    “既然同志们对工作表现出如此热情，我这个做处长的应该多多支持才是。”此刻黄凌志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吴越的意外回答已经轰得他脑袋嗡嗡响。虽然对吴越今天的表现有些不满，但回过头来想想，其实吴越下去也是件好事情，这样自己就能通过吴越了解冯筝的行动计划。
    想着想着，黄凌志心里又得意起来，但却没想到这是颜斯宇釜底抽薪的一招。
    “好，那就这样，调查组组员把手里的工作跟处理的同志们交接一下，后天我们开赴丹县。”我一字一句说的铛铛响。
    黄凌志这一战虽然输的有些不明不白，可是却收获了不少意外。上任大半个月愣是没有看出来这个颜斯宇居然是个笑里藏刀的角儿。黄凌志现在心里恨恨的，怪舅舅太大胆。同时又担心舅舅能否撑过本身看起来简单的一关。如果颜斯宇真的查出什么来，那不用说自己，连父亲黄汉江都未必有能力挽回。
    颜斯宇通过这一次会议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上次在天池酒店请处理的同志们吃饭的时候他就已了解了大家的想法。所以今天能拉拢的人基本上都给拉拢了。为了让黄凌志大乱分寸，还特意冒险让吴越也加入调查组。明知道吴越势力和底细的颜斯宇，心里谨慎的打着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