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十三章


从正常角度来看。丹县这个案子对于我今后在地委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说不准应该感谢黄凌志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还是该怪他给我脚下撒钉子。毕竟这个案子是我到天池上任以来经手的第一个案子,老狐狸杨力和黄凌志都等着看我好戏,纪委上下也都紧紧盯着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副处长。这让我感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把话说准确了,丹县的案子查起来少不了疙疙瘩瘩,有黄凌志加上他那个在丹县的舅舅从中钳制,这一战我失败告终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目前的形式处处警告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我还是省委书记秘书的时候就见过无数的官员栽于背后冷箭。
    晚上约了魏建国和梁军在临水街餐厅吃饭。每人一瓶啤酒下肚后话匣子都打开了。
    “怎么样,那天晚上梁军的节目给了你不少惊喜吧?”魏哥笑眯眯的嘲笑我这个没见过凶狠场面的小生。言罢往嘴里送了一颗花生米。
    “嘿嘿,魏哥你可别以为我们的颜公子是个书呆子,这小子,从拔枪到开保险打爆人家的头,总共不超过一秒钟,连我都望尘莫及。我打包票这绝对不是我吹牛。”梁军眉飞色舞的说着,嘴里还一面嚼着牛肉。
    “他妈的,你俩还真拿我当兄弟。有计划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嘛,非得弄个轰轰烈烈的计划来整我你们才开心啊。”我表面上愤恨,其实心里也没有怪二位兄弟。
    “你小子少装愤恨啊,梁军没少给你好处吧,背里指不定拿去吃喝嫖赌自个儿偷乐呢。”魏哥还嘴道。
    “好意思说,幸亏那天晚上那把刀砍在防弹衣上,如果再往上个两三寸,梁军给的那点好处我就得到地府去享受了。
    “嘿嘿,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会知道你颜大公子还另有一番本事呢。”
    魏哥和梁军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废话少说。你们两的计划我也略知一二。想直接推翻鬼子六,目前我们仨都没有这个权利和能力。所以,你们要我做的第一步不就是扯断鬼子六在白道的势力嘛。”
    “恩,算你小子聪明。来,为你的聪明,大哥敬你。”
    “据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鬼子六在天池,除了几个公子哥,好像没有什么势力了。而这几个公子哥里面,除了黄凌志其他的都不具备什么实力。我看只要扯断鬼子六和黄凌志的关系,并且打掉鬼子六的妹妹吴越,这个藏在纪委的暗堡。那他在天池市白道的势力可以说是基本瓦解了。”
    “小子,看来那晚没有白白带你去丹县抓赌啊,呵呵。”梁军拍拍我的肩膀道。
    “这么说你已经有办法了?”魏哥放下筷子,洗耳恭听静待下文。
    “办法目前还没有。”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发现魏哥顿时皱起眉头。
    “不过正等着黄凌志给我出呢。”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呵呵,臭小子,给魏哥我还打妙语。恩,以黄凌志的性格,的确是非常有可能亮出自己的尾巴。看来你已经掌握了不少嘛。我跟梁军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咯。”
    “恩,希望你顺利,我这边也在查鬼子六的犯罪证据,这个鬼子六凡事都推得干干净净,怎么看上去都是白纸一张,做了事有白道的人给他清理证据。我的人跟了他一年多了都没有收获。只要清理了天池的大黑帮势力,以后天池就太平了。”梁军说到后来,语气渐渐变得有些悲伤,现在我也知道了梁军叔叔死于鬼子六手下的事情,他所谓的清理鬼子六的势力,除了保天池太平,大部分还是为了报仇。
    我在心里长叹,魏哥和梁军都是天池的公子级人物,碍于家里和上面的压力不好直接跟黄凌志杠上,所以让我来处理黄凌志,真是世道多变迁,人人有苦衷啊。那天夜晚,把酒喝到夜深。然后各自驱车离开。
    每当疲惫的时候,觉得身边没有亲情可靠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叶子,会想起杨小灵。说到杨小灵,她出国也快一年了,期间只给我来过几封邮件,问候些冷暖。可对自己在洛杉矶的生活只字不提,这让我为这个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姑娘担了不少心。
    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我已经真的困倦了,车子不知不觉就开到了灯火稀疏的郊区。我眼前的道路突然由一条变成了三条每条都一样。下意识中猛踩了刹车。可能是由于惯性的缘故,我突然一阵头昏,胃里排山倒海般,一股流液从胸口一直用上喉咙。我推开车门,剧烈呕吐。
    我擦干净嘴,在车里拿了矿泉水漱口,然后躺在引擎盖上抽烟。看着美好的夜空,我不禁伸出手指轻轻勾画着杨小灵的样子,心中回味着她给我来的几封邮件,空气中浮起了密密麻麻的思念。
    迷糊中听到电话铃声渐渐变大,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
    电话是一组陌生的号码,愕然一惊,瞬间醉意全无。818开头的区号,洛杉矶!
    “杨小灵。”我暗藏着心里的激动,缓缓念出这个名字。每念一个字,都伴随着跳动的血管。
    “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此刻的我仿佛看到了地球背面的杨小灵,她正站在地毯柔软的屋里,隔着窗帘看外面早上九点的景色。她的窗外人来人往,可是对她来说一切都那么安静。杨小灵的脸上清晰的显现着她一夜未眠的证据,她整齐美丽的牙齿把下嘴唇咬得发白,眼框里泪水孤单的在打转。
    那一刻我心碎了,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觉到了当初宣布跟叶子在一起,对杨小灵造成的创伤有多么严重。
    “你瘦了,憔悴了,哭了。或许你应该保养一下已经苍白的脸蛋,敷一下已经深陷的眼圈。”我凭空想象出杨小灵的样子,心疼的要命。
    “你总是这样了解我,以至于尽管我想说些什么也是徒劳。”电话里,杨小灵柔柔的说道。以前能在颜斯宇身边的时候总以为相处的时间很多,年轻就是如此,平常总大言不惭说谁离了谁都照样活着,可真的分开了,又想念的不得了。当初为了成全叶子和颜斯宇,杨小灵作出了绝对的让步。她看的出来,在叶子心中颜斯宇的地位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她决定离开颜斯宇,去美国。一是为了给自己的懦弱找一个借口,二是她心想着远离了或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也就不那么心痛了。杨小灵清楚颜斯宇是最懂她的人,可有一点她不确定颜斯宇是否知道,而且她又很希望颜斯宇知道,但是又害怕那会伤害了颜斯宇和叶子的感情,那就是她跟叶子一样深爱着颜斯宇。如果不是昨天同时发生的事情,杨小灵或许还能忍住不给颜斯宇打电话,不去打扰他和叶子的生活。
    “如果不行就回来吧,好哥们儿,我也挺想你的。”用试问的语气说道,我心里目前对杨小灵的离开唯一能下的结论就是——她不想看到我和叶子,因为那会让她伤心。
    “笨蛋,你以为我是说回就回的啊,我在修硕士,课程可忙呢。我只是想你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对了。叶子在你旁边吗?如果没睡的话让我跟她聊两句吧。”
    “她不在我旁边,我调到天池市纪委了,叶子在南华呢。”
    “哦,那算了。有空你替我问她好,做了官别忘了老婆,好好照顾叶子,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好了,我要去上课了,Bye。”杨小灵还没等颜斯宇回话就把电话挂了。她再也忍不住,一个人抱着双膝无声痛哭。
    我听着电话里经久不息的忙音,心里重复了一遍刚刚想要说却没有机会说的Bye-bye。
    回到车里,继续抽了一根烟,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蓝底白字的路牌上写着‘南华289Km’。
    熄灭烟头,将车开上了通往南华的高速路。
    这是我调到天池市工作后,第二次深更半夜站在自己南华市的家门口,这个黎西省的省会,这条宽敞的街道,这座安静的小区,这已经熄灭的声控灯。我在想,房子里面的那个女人,现在应该穿着紫色的睡衣躺在舒服的大床上。
    我用钥匙悄悄打开了家门。屋子里开着一盏很暗的地灯,让我足够能看清一如既往的一切。一切都和我想的一样。
    我在叶子身边轻轻坐下,将她搭在被子上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口。
    “斯宇。”
    尽管我的动作已轻的不能再轻,还是把叶子给吵醒了。她定定的看着我的脸,四目相对。片刻,两人都已无法再忍耐心中的情欲。
    整个夜晚,我没有跟叶子提起杨小灵给我打电话的事情,我担心那会勾起她的内疚。
    其实急着跑南华市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捞兰凯。早上我先给处里临时成立的调查组组长冯筝打了电话。
    我只给冯筝一个人打了电话。而且这个时间,冯筝肯定在家给孩子做早餐,或者正在上班的路上。
    我说:“冯姐,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你。”
    沉默。
    冯筝一听颜斯宇一句话把自己给说的踏实了,她突然就有了信心,自从这个年轻人到任二处副处长以来,第一次给了她如此强大坚定的感觉。她似乎觉得这个案子的眉目就在丹县大马路上摆着等自己去捡。她惊讶于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从这个年轻的副处嘴里说出来竟具有如此强大的威慑力和说服力。冯筝充满了干劲。
    电话里两人的沉默长达二十秒。冯筝终于开口了。
    冯筝说:“颜副,我会认真对待的。”
    能够让冯筝这样一个实力干将归顺自己我心里很高兴。古人常说,为官之道亦为人之道,得人心者得天下。
    我说:“那好,今天早上到处里后马上组织组员,中午就开赴丹县,不必等明天。这个案子是我负责,所以出发之前不用向其他人汇报。一切责任我有我来扛。”
    颜斯宇能一字一句说的如此坚定,让人信服。凭良心说,冯筝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理由不为之奋斗了。冯筝虽然是个老干部,可对颜斯宇与其年龄天差地别的城府,还是不禁心生佩服。她想了想,颜副昨天开会的时候说过一天才下去调查,而且给丹县的通知也是明天才会下派调查组。现在提前介入,一是可以避免丹县有关官员过于高调的迎接,二是可以查到更多真实的消息。冯筝是想到了这两点,但她不知颜斯宇的心里想的,却不止这些。
    “好的,我知道了。”
    冯筝挂了电话。精神振奋的上班去。
    跟叶子恋恋不舍的站在家门口亲亲抱抱,完了就驱车往南华市的玉石文化展览中心去。
    我记得叶子曾经说过叶叔喜欢玉,没事总喜欢拿一块小玉石在手里把玩。
    我站在一个精致漂亮灯光明媚的小展柜前看着一块新疆羊脂玉大明纹雕,一个巴掌大的圣珠。我一眼便相中了那玩意儿,敲了敲玻璃柜,一个高跟红唇的介绍人就过来了。
    “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款玉是我们店里最具备收藏价值的一款。”
    我心想如若我站在标价五十块的玉镯前面你还会说我有眼光吗?
    “这款玉是新疆的大明纹玉,原为大佛喇嘛庙里的天珠,运来之前已经开过光,旁边这些是它的鉴定书和资料。”
    “多少钱?”我直接了当的问起了价格,心想这么漂亮的大天珠谁看了都眼馋,肯定少不了要出血。
    “是这样的,在我们玉展中心一次性消费满一万元的顾客可以成为我们的贵宾,享受九点五折的贵宾价格,这款玉的标价为十三万八千元,购买后可以直接享受贵宾折后价十三万一千一百元正。”
    虽然说我跟叶叔关系不错,但是再好的关系也不能坏了规矩。那些个大臣们一开口都是:“同志,畅所欲言嘛。”一句话说的人连屎都憋回去了,礼物不够分量,你敢开口吗?
    “我买了。”
    那服务员一听我说要买,立刻喜笑颜开。我这还没结账呢她好像就已经看到了闪闪发光的提成。
    什么包装也没要,就拿了块绒布抱着那天珠往衣服口袋里塞。刷卡的时候我疼得肝尖直打颤。一戳就没了十几万,像我这种级别的消费者,搁谁谁都得倒吸几口凉气。
    叶叔书房里,两人一番嘘寒问暖后我便将自己手里的天珠给他老人家递了过去。
    “呀!老头子我前年去新疆的时候就见过这石头,那时候人家是说什么也不肯卖啊。”
    叶叔爱不释手的把那个天珠在手里把玩着。有时候送礼就是如此,送的好那是司空见惯,但如果送的好又送的巧,那可以说你要求人的事情就成了一半。
    趁叶叔在兴头上,我简单汇报了自己在天池市的工作,并且提出要提前保释兰凯的事情。叶叔想了想,把天珠转了又转,结果瞄了我一眼说。
    “你小子,定是遇到麻烦事缺人手吧?”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您。”我故意把话讲的好像没有完的样子,小心查看叶叔的脸色,并等待他的答案。
    当初兰凯袭击政府车的时候我就跟叶叔提过要保他,其实那时候叶叔已经答应这件事情了,把兰凯关进去不过是做个样子,顺便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虽然现在只过了不到一个月我就来提人。但我清楚这对叶叔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好吧。看在你小子这么关心老头子我的份上,这个人情卖你也无妨。”叶叔说话的时候正拿着放大镜在看天珠。我见叶叔已经答应,便搓着手掌偷笑。
    “一会我让人打个电话过去,中午你就直接去交担保费提人吧。”
    “谢谢叶叔!”我来的时候还担心事情会坎坷,现在看到叶叔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我看看那颗天珠,居然想谢谢它。
    中午拿着担保文件到南华市监狱交了三万多担保费,兴高采烈的把兰凯给领了。站在监狱大门前,我跟这个久违的哥们紧紧拥抱。兄弟见的感情往往在这种时候特别令人兴奋。
    给叶子打了个电话说我回天池了有空会再回来。然后径直开上了回天池的高速,一路上车速都保持在一百二,兰凯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他在责怪自己没有本事给妹妹凑齐医药费,家里本就穷的叮当响,自己跑出来这么多天,亲人是死是活都不知情。
    “凯哥,别想那么多了,抽烟。”说完我在口袋里掏出烟盒给他。
    “我恨自己窝囊,给妹妹找钱治病,结果钱没找着先把自己给放进去咯。”兰凯狠狠吸了几口烟,平平稳稳的说。
    “其实那也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我安慰道。
    “对了,撞车那天我看你也受伤了,严重吗?哥们儿我实在对不住你。”兰凯突然想起来问我的伤势,语气中充满歉意。
    “时间都过去一个月了,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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