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丹县县委招待所临时调给市纪委调查组的驻地办公室里。冯筝背着双手焦急的来回踱步。眼下已经过去两天了，还是没有路一鸣的消息，冯筝正在想着如何给颜斯宇做汇报。这时候组员陈传中打来了电话。
    “冯姐，我们问过很多次了，陆一鸣的妻子对他的去向一无所知。”
    “想办法，一定要让陆一鸣的妻子说。这个陆一明临离开前一定跟妻子说了什么，否则没有理由那么多天不联系家里。”
    冯筝挂了电话，到底是一无所知还是无可奉告。冯筝派陈传中监视路一鸣的家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陆一鸣就像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冯筝想不出更有效的方法，拿起电话打给颜斯宇。
    “颜副，我们监视了陆一鸣家两天两夜，陆一鸣的妻子到目前为止仍表示不清楚丈夫的去向。”冯筝说话便等待颜斯宇的指示。
    没有理由啊，调查组已经到丹县好几天时间了，虽然是低调行事，但毕竟调查组已经驻扎陆一鸣家那么长时间，如果陆一鸣拿了钱走远的话，那他肯定会放心和家里联系的。他不跟家里联系有两种可能，他还在丹县附近，而且甚至能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才放心不和家里联系，另一种可能是他已经知道调查组抄了自己家，担心联系后被追踪。结合昨天晚上兰凯给我的消息和前几天在二处黄凌志给他舅舅打的那个电话。这个案子和丹县财政局局长关万年一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还有那个常务县长赵明章。举报信的内容被改过，矛头全部指向陆一鸣，陆一鸣要是知道了事情真相肯定暴跳如雷。如果关万年和赵明章也这样想的话，那陆一鸣就危险了。想到这里，我突然紧张起来。
    “冯姐，陆一鸣可能有生命危险。你直接把这句话转告陆一鸣的妻子，我想她会配合你们工作的。另外要尽快找到陆一鸣，一定要快。找到后立刻给我打电话。”我极为严肃地说。
    “是。我知道了，这就去办。”冯筝听闻颜斯宇的一席说话，也感觉到了情况的紧急。立刻昭指示吩咐守在路一鸣家里的陈传中。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临挂电话前我想起了吴越，当初特地把她分进调查组，直到她还不知道我已经了解了她跟黄凌志之间的关系。调查进行到这个时候，想必吴越应该向黄凌志暗中汇报了。这一招险棋主要是为了彻底笼络冯筝的心。
    “还有什么吩咐颜副？”
    冯筝被被我刚才紧急的语气震住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没有直接回答冯筝的问题，两人手持电话沉默了一段时间。
    冯筝握着手机的手都渗出了汗水，她左思右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上司不满的，最后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吴越，她一直跟在冯姐身边吧？”许久，我心平气和的道。
    吴越？冯筝看了一眼正在办公室阳台上打电话的吴越，心里琢磨起颜副为何出此一问。颜副是关心吴越吗，还是喜欢吴越？冯筝这个老干部琢磨不透颜斯宇的心思，她感觉的出来情况不是她想的那样。
    “恩，是的。”冯筝小心的回答道，生怕阳台上的风筝听见。她虽然不对上司拍马溜须，但作为一个纪委的老科员，举足轻重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这样啊，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下属去做，不必把原由说的太清楚，尤其是时刻围绕在你身边的人。”我别有用心的慢慢道来，生怕冯筝听漏了一个字眼。
    冯筝心里噌的一下突然转头去望正在阳台上的吴越，她握着手机背对自己频频点头，像是在听什么命令。冯筝心里突然感到这个年轻的颜斯宇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她睁大了眼睛，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我知道了，如果没什么别的指示，那我先去办案。”冯筝有点魂不守舍。
    “好的，去吧。”我挂了电话。
    冯筝是个肯踏实干事的人，如果她从我这里知道了吴越暗会在暗地里搅和调查行动，那肯定会加以防备。也好让冯筝知道我们的黄凌志处长的为人，这样我在冯筝心里的分数不免又多了一节。
    手上拿着钢笔，不停的将笔头在办公桌上敲击。想到陆一鸣我心里十分焦急，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那事情就变得大条多了，那比起资金上出现问题要严重很多。
    这个时候兰凯从丹县打来了电话。
    “阿宇，按照你的指示，去了解了和关万年还有赵明章的相关信息。这两个老东西平时的公众形象做的都还可以。在调查过程中意外查到一个人，丹县的另一个县长郑华，这个郑华是两年前上任的，自他上任以来给丹县的发展工作做了不少贡献，而且听闻这个郑华是个真正的清官，对赵明章在县委背地里的一些动作极为抵触。”
    “这个人我也注意到了，你怀疑举报人可能是这个郑华？”兰凯的话突然提醒了我，大脑飞快的转动，开始计算事情的逻辑——金丹厂的污染赔偿金已经出了政府的口袋，可是一毛钱都没有到农民手里。据丹县那边反应过来的消息，农民们是这两天才知道赔偿款下放了，他们还知道钱都被那个陆一鸣厂长卷跑。这样可以排除农民们写举报信。改举报信和制造片面信息的肯定是关万年他们。那么写举报信的人，应该是知道内情的官员。这个郑华，如果他真的是举报人，那他就成了我们破案的第二关键人物。我转了转钢笔，心想看来是时候亲自走一趟丹县了。
    “咚咚咚。”敲门声。是我们二处的小韦。
    “颜副，黄处长叫您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
    “哦好的。”我起身向黄凌志办公室走去。
    “黄处长，有什么吩咐？”黄凌志正趟在真皮椅子里悠闲地看报纸，每次一看到他我就有种别扭的感觉，心中十分不爽快。估计他也是一样的吧。
    “哦，也没什么，你知道上面很关心丹县的这个案子，我想听一下案件进展，好给杨书记做一下回报。”
    “哦，是这样的，目前案子的进展已经有了眉目。我们正在深入了解陆一鸣的情况。”我故意把陆一鸣的名字说的很重。虽然报纸挡住了黄凌志的脸，但还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突然一惊的细微反应。
    “颜副工作态度很不错嘛，值得表彰。上头希望尽快破案，我看如果有需要的话颜副可以亲自走一趟丹县现场指挥工作，至于处里的工作还有我这个处长嘛。”黄凌志和上报纸，一副好领导的样子。
    亲点我下到现场指挥工作，如果换成别人我就不奇怪，但是话从黄处长嘴里说出来这个用意还是得好好琢磨琢磨。
    “恩，黄处长所言极是，属下正要到丹县深入了解调查进度。”我满口答应道，心中却盘算着黄凌志演的哪一出。
    从黄凌志办公室里出来后我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办公室里的科员们都围在会客桌边吃水果。我走进去的时候刘霞正好端着两盘切好的西瓜出来。
    “恩，颜副，今年的第一批美人瓜，可甜了，正准备给您和黄处送去呢。”刘霞今年二十六岁，眉宇脸颊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味道，高高盘起的头发加上职业装，仔细一看便又添几分典雅。不过她现在嘴里嚼着西瓜，两手又拿着两碟切好的西瓜片，怎么看都像个路边水果摊的老板娘。
    “嘿嘿，大伙儿兴致不错嘛。”我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接过刘霞手中的一碟水果，顺便给她递了手帕，示意她把嘴角流出来的水果汁擦掉。这略显亲密的一幕被几个正在吹牛的科员们看见，立马跟我开起了玩笑。
    比起黄凌志跟科员们的感情，我明显要占一些优势。黄凌志虽然也二十七八老大不小，但仗着自己是天池出了名的公子哥，从来都不把跟下属的感情放在眼里，听说他原来在反贪局父亲手下当差的时候就没少讨人厌。现在还是如此，一有空就带着他的一二三四五奶去逛街买衣服，要不就是开房间干活。花的都是他和他爸平时收受贿赂的银子，这些事情其实有心人都知道。不过邱大富给我的那些材料里所陈述的黄凌志更是别样牛逼。
    “谢谢。”刘霞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大伙一块跟着起哄，把刘霞的脸都说红了，姑娘赶紧拿着果盘出了科员办公室。我回头瞄了一眼她那细腰和长腿，不仅羡慕起这些男科员们来。
    在大办公室跟科员们谈了一会风月之事，冯筝的电话再次打来。我握着手里不停震动的电话，跟科员们说有急事要离开一下，然后往纪委大楼外走去。
    “陆一鸣可能在旁边的天峨县，他老婆说他在那有些朋友，而且据陆一鸣老婆说，陆一鸣是个十分恋家的人，我觉得他在老婆孩子没有得到适当的安置的情况下应该不会走远的。”
    虽说冯筝是老干部了，可以前在二处的时候基本都是管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办那么大单子的贪污案。为了从陆一鸣妻子口中获得他的消息，冯筝跟组员们可谓费大了口舌，是个人都听的出来这来之不易的进展令这个老科员兴奋不已。
    “好，进展不错。你先联系一下本地的公安局，让他们派两个人来协助我们的组员保护陆一鸣的妻儿。然后县财政局那边可以去敲门了，另外派两个人去搜寻陆一鸣的下落，还是老规矩，动作要迅速低调。”我理了理衣领，冷静地给冯筝下命令。
    “是，颜副。”
    挂了冯筝电话后我即刻打给兰凯，让他立刻去天峨县暗中调查陆一鸣的消息。冯筝的组员在明处查，兰凯在暗处查。这样就大大提升了我收到信息的全面性，做起推断来也容易的多。
    在车里抽了一根烟，反复掂量了一下黄凌志和他老爹的分量。最后还是觉得光靠邱大富的资料做不了整体估量。
    我把车往盛源酒店开去。路上给魏建国打了电话：“魏哥吗，我是小宇，有点事找你，方便的话，十分钟后盛源酒店二楼见。我请你喝下午茶。恩，好的。”
    盛源酒店是天池市两年前开的一家三星酒店，魏建国持有这个酒店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在只有两个股东的合资企业里，这也算是实力不薄了。
    停好车后我迅速向二楼的茶餐厅走去，这个时间酒店已经开放下午茶，一进门就看见魏建国坐在一个靠着落地窗的雅座上喝咖啡。这个魏老哥，最好的位置不留给客人反而自己享受，老板就是老板。
    随着我渐渐走近，KopiLuwak咖啡那名贵高雅的香味越来越浓。以前在京城的时候魏哥请我喝过两次。说起KopiLuwak咖啡，我还闹过一个笑话。那时候我刚上大学，魏哥请我和他那时候交的一个女朋友喝咖啡。我跟那美女第一次喝这咖啡的时候都不知道叫什么。后来魏哥说KopiLuwak产自印度尼西亚，咖啡豆是由一种很像狸猫的动物吃进肚子然后再拉出来。我一听自己喝的是猫粪立马喷了，当时我对面坐着美女，所以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然后咖啡就全喷到了自己手上。当我擦干净嘴巴，感觉到裤裆热热的时候才发现湿了一大片。为这事情魏哥笑了我三天。
    “真是魏哥啊，在哪都不忘享受，我算是知道有钱人所谓的贵精不贵多了。六百美元一磅的努瓦克咖啡豆，要是让我自己买我肯定喝得直塞喉咙。”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毫不客气的端起咖啡杯喝了起来。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总卖乖，小心别再湿了裤裆。这么急找我什么事情？”
    我对魏哥的打趣一笑了之，心中盘算着以魏哥家在天池地区的能力和他现在的财力人力。虽然说不上天池地区非一即二但也屈指可数。简单说，魏哥家里就算和黄凌志家本身没什么瓜葛，但魏哥父亲是教育局局长，处事方面还要考虑行为是否与其他手握实权的官员有矛盾，如此魏哥家里肯定也不愿意他跟市里哪个大头结仇。这件事拜托魏哥可能不太妥善。但目前我也想不出来认识的人中有比他可靠比他在天池地区人脉更广的了。
    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相信自己和魏哥之间的友谊的，并且考虑到魏哥和梁军会想到用我来帮助他们断鬼子六的白道根子，这说明我对他们还是有不小价值。
    “魏哥，凭你现在的关系网络，覆盖整个天池地区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看着魏哥动荡的眼波我就知道他心里肯定琢磨着，我火急火燎的到底为何事而来。
    未见过心想，从颜斯宇回到天池以来，找魏建国基本都是叙旧喝酒的，上次跟梁军计划的事情颜斯宇也早就知道了，所以应该不是说那件事。自己一直都把颜斯宇当弟弟看，现在这个弟弟又身系雄厚背景，如果真能够帮这个弟弟一些忙让他更进一成，说不定以后自己的路也走的舒坦些，但是毕竟自己是商场上的人，对官场之事还是尽量不要插手为好，所以这个忙得帮，但是得给自己留底线。
    “称不上覆盖，不过对付生意基本没问题。”魏哥喝了一口咖啡开口道。
    这话说的就有点让我为难了，对付生意没问题就是说如果我要找他帮官场上的事，还是尽量不要的好，看来是向我阐明底线。顾忌兄弟情分，再三考虑了以后觉得事情只要做的隐秘，而且方法得当的话，对魏哥来说其实不难。
    “我准备拉黄凌志下台了，想通过你的关系查清楚黄凌志家在天池地区还有没有别的势力，这样我的行事的程度也好掌握。”我开了口。
    “原来是这个事情。”魏建国心中暗叹，还好事情不太难办。自己要对付的是鬼子六，而搞沉鬼子六第一步就是扯断他在白道的关系。鬼子六跟黄凌志是黑白相依，帮颜斯宇查黄家的关系多少也算得上是帮自己。
    “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魏建国肯定的回答道。
    其实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我的棋可以说走的八九不离十了。如果黄家在天池没有其他政府势力，那我就可以拿下黄凌志。眼下从多方资料可以看出来，黄凌志的父亲黄汉江并不赞成儿子跟黑道来往。所以扯断黄凌志跟鬼子六的关系不会惹毛黄家一把手，至于把黄凌志往下拉一拉，还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毕竟这个反贪局局长也是个厉害的较色，如果处理不当，给他惹跳起来搞不好就算我有三头六臂都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