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终成画

9 曾经那么一人生如夏花狼心狗肺


安若的感冒持续了半个月之后终于严重了,连上班都要带着大大的医用口罩,偶尔在茶水间遇到薇安,看着人家一身紧身红裙肉色丝袜高挑身材,再看看自己万年不变的白色毛衣配洗白的牛仔裤外加一套海蓝色羽绒服,突然出现在眼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样一句歌词: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什么什么的。
    更加没人性的是,就是这样的状况,头儿竟然让她去跟一段报道。
    安若鼻涕还没擤完,胡乱擦擦通红的鼻子,哑着嗓子说:“知道了。”新闻部里不知道是谁散布的传言,说安若是台里领导的远亲,走了后门才进了新闻部,云云。所以无形之中给了安若不少无名的压力,她成了全新闻部最没权利挑三拣四的人。
    新年临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喜悦与幸福。明明是那样一场大雪,明明冷的牙齿都在打架,可还是乐此不疲的忙碌着。
    询问了同行的编导,说是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安若也就安心睡去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雨季。
    那时候,年少轻狂,风华正茂,流光溢彩,青春不老。
    苏韫说,不挥霍的青春还叫什么青春!
    他总是一堆歪理,说不清道不明,明明知道没理,却还能硬生生辨出三分。安若无奈只能顺着他心思,大不了你挥霍,我陪着。
    那时候刚巧赶上安若跟着同寝的室友们,迷恋韩剧迷得茶不思饭不想,张口闭口张根硕,金贤重。苏韫于是闲着一只手掐着安若的小脸:“丫头,你这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有时候苏韫闲着了还能陪着看上一会,可也就一会,便霸道的关了电脑,硬拉着安若陪他打篮球。
    安若心里窝火,这厮明知道她不会拒绝,明知道她,娇他惯他由他任性宠他上天,还这么做,明摆着欺负人吗!
    可最后安若还是穿着雨衣陪在一旁,看着苏韫冒着大雨狠狠将篮球扔进球筐。她明知道苏韫抿着薄唇眼睛通红的原因,却仍旧陪着酸了鼻尖。
    一个措手不及,雨天手滑,苏韫的篮球就那么被安若抢走了。她看着苏韫,两双红通通的眼睛对望着,安若吸吸鼻子三步上篮,篮筐和篮球发出“哐啷啷”寂寥孤独的声音,那仿佛是一首哀乐,祭奠着,铭记着,遗忘着。
    稀稀疏疏的学生经过时总要朝着篮球场看上几眼,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两个不要命的疯子,可只有这两个疯子知道,这也许更像是一场葬礼,关于所谓的爱情,关于苦守的那几度白白熬过的春秋。
    苏韫和安若倒在雨里,像极了两个疯子。
    苏韫说,丫头,我本来有更好的选择,可我偏偏来这里就是想找到她。
    安若说,我知道。
    苏韫说,丫头,我明明知道一旦放下自尊就能将她追回来,可我偏偏选择了放下她。
    安若说,我知道。
    苏韫说,丫头,我曾经以为没了陈佳霭就活不下去,可是现在我却好好的活着,这才明白,终究我们为了自己总要放弃一些曾经以为至死不渝的人和事。
    安若说,我知道。
    或者说,这世上本就没什么至死不渝。
    苏韫坐起来捏着安若的脸,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是我的狂热粉丝呢!
    安若笑着朝着上空苏韫的方向伸手,贱兮兮的说,帅哥,签个名呗。
    那场大雨之后,别人都开始穿短袖裙子,管他冷热。可安若和苏韫却病的一塌糊涂,每次见面,非要吸吸鼻子才能说话,那声音哼哼唧唧像极了小丸子的同学猪太郎。
    苏韫穿着大毛衣嘲笑着四月穿蓝色羽绒服的安若像个蓝精灵,还跑调的唱着,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安若抱住林菀大腿哭诉,小菀,苏韫那个贱人又欺负我!
    林菀嫌弃的拖着安若扔到门外,活该!你俩双“贱”合璧!
    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深夜,安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打算打车回家,结果实在是没力气了,蹲在道边垂头招手,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身边陆陆续续开走了几辆车,疾驰而过,扫过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就快放弃了,垂着头晕晕乎乎的难受。
    突然一双手出现在眼前,那手纤细白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手,那双手曾经交织在黑白琴键之上,只为她一人演奏。
    午后,慵懒的阳光,古典的钢琴,被风吹得摇曳的白纱窗帘,只有两个人略显空荡的音乐教室。
    她抬起头,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湮灭了清晰的瞳孔,像个委屈的孩子叫他的名字——小旬。
    她曾经笑他,背着大提琴的样子像极了乌龟。
    周旬笑起来露出两个淡淡的酒窝,他说,我是乌龟先生,安若,那你就是乌龟太太。
    他二十岁的时候,再也不像个孩子似的叫她“安姐姐”。仿佛是死命将他们的关系摆的平等,摆的端正。
    安若一双手冷的可怕,垂着头蹲在路边却死死攥紧他的手,昏黄的路灯下静看,这少年转眼间就长得这么高了,不复十六岁时的那般稚嫩。
    上了车,安若说:“小旬,过年和姐一起回家吧。”
    周旬突然急刹了车,盯着前方好久,低声说:“安若,回不去了,就这样吧。”
    与此同时安若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扭头问他:“你说啥?”
    苏韫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正和谢依道了别。
    谢依就是他的女朋友,话说他们相识的情节还颇为戏剧性。苏韫接了个官司,对手刚巧是谢依,那是个眉眼清秀,笑容开朗的漂亮女律师。
    那天开庭苏韫第一句话,让谢依从此和他结下“孽缘”,他说:“辩方律师……你裙子拉链开了。”
    所以林珩才说,苏韫真是司法界的祸害,就没见过他这么不靠谱的律师!
    所谓不打不相识,何况是还是一个美女。苏韫和谢依亲如……兄弟。
    其实这次假扮情侣,也是实在迫不得已,谁让她招惹那个缠人没商量的大少爷,而大少爷的亲爹又是司法界的泰山北斗。谢依无奈啊,姑娘就是个小律师,还指望前辈提拔多挣点银子养老呢。
    于是相亲几次不成功眼看老泰山脸色不佳,谢依无奈只好拽出苏韫作挡箭牌,甜蜜又羞涩的说,张老啊,其实啊,我和小韫啊……苏韫一阵狂吐。
    张老平时里倒是很欣赏苏韫,也知道强抢民女是犯法行为,于是无奈之下忍痛了。
    谢依笑着和苏韫聊着今天又遇见了哪个熟人,连声恭喜,早生贵子,苏韫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几眼:“俩男人生谁啊。”
    谢依一记飞踹,苏韫轻巧躲过。
    谢依看着苏韫坏笑的样子有些发愣了,说:“苏韫,要不咱俩凑活凑活一对吧。”
    苏韫没说话依旧笑着,就在这时医院的电话打来了。
    月光下,昏黄的路灯里,笼罩着世界的黑夜,苏韫离开的身影,一切的一切在谢依的眼里都渐变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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