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终成画

60 城市宁静而喧哗


当他们在一起时,安若总喜欢走在苏韫前面,因为她知道那个苏少爷就在身后护着她,无论是大学启程的那一年守望相助,还是后来很多年的相依相靠,或是失踪五年突然出现后的悉心照料……
    她最安心的就是每次当她失足跌落生活陷阱的时候,那个男人总会及时伸出双手将她牢牢接住,然后笑她笨蛋。
    安若最喜欢看苏韫坏笑,他笑的时候眼睛弯弯成了一道桥,看起来真的很快乐。
    她真么多年求的不就是他的快乐,付出终有回报,她喜极而泣对跪地求婚的苏韫伸出手,让他带上那枚戒指。
    从十一岁懵懂少女到如今二十九岁初入熟龄,十八年的时间让她付给一个男人,一个她求不来抓不住的男人。
    后来,苏韫不再对安若坏笑,他们争吵冷战揭开彼此最痛的伤疤,失望成了生活的主旋律,唉声叹气的生活让安若疲惫。苏韫对她说,谢谢你陪我长大。自此欧洲两端各奔东西。
    那些独自走在意大利街头的日子让她无比想念跟在身后的苏韫,那是第一次她觉得害怕,害怕身后未知的危险与伤害,害怕再没人在她失足跌落生活陷阱的时候伸出双手将她牢牢接住。多少日夜她一个人躲在旅店拉上窗帘藏在被子里,害怕的瑟瑟发抖,一边发抖一边哭着默念苏韫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写在心头,反反复复是他人再也临摹不来的笔迹。
    再后来她回国了,听说她的少爷要和什么唐瑄双宿双栖,她本来是气愤回来想要带着苏韫同归于尽的,可是当她真正踏在这片土地看到那个清瘦许多苏韫的时候,那些怒气那些妒忌那些不甘心,都化作心尖上一句,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不见,竟然不记得他是如此消瘦的男人。
    这十八年里每一次回头或是欢欣鼓舞或是怨愤交加,却从不像是这一次这般歇斯底里。她从没这样歇斯底里过,就算苏韫不要她的时候都是冷静的。
    可当孟姜喊着苏韫,朝他跑去的时候,安若那一回头看到的是他瘫倒在地上失去神志,不知从哪里而来的谢依将他抱在怀里哭的慌乱,而孟瑾对他做着基础检查。
    安若僵住的腿,紧抿的嘴,留下的眼泪,仿佛是潘多拉宝盒的钥匙,打开了所有的不幸所有的,所有。
    苏韫!
    她也想这样喊着他的名字朝他跑去,可是,不行,林珩将她束缚,甚至双脚离地的抱起,而她被一双大手捂住嘴,挥着拳蹬着腿,眼泪开了闸似的再也收不住。她的少爷倒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病倒却不能靠近的感觉让她惧怕到了极致,这才知道原来最幸福不过是为他竭尽所能,而已。
    直到苏韫被车拉走,林珩才算放开安若,意料之中的受了安若一巴掌,那姑娘哭得别提多难看,骂他;“林珩!你他妈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找苏韫!你他妈凭什么!!他出事怎么办!你还我一个!你他妈拿什么还我!!”
    林珩红着一双眼睛质问安若,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吗?你真的感觉不到他在硬撑吗?!安若!把他一个人丢在身后的人是你,那个人他妈的不是我!
    其实安若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感觉到了他在硬撑,感觉到了他像是即将远行的旅人临走前非要将她好好安顿。
    十几岁的林珩没有哭过,可是三十几岁的林珩却哭着咆哮说,安若!你是铁石心肠吗!他要死了!!就为了你!!
    两年前他看着安若摔碎的花瓶碎片眼前一阵模糊不清,其实他早就决定好如果要给就要给安若一个完整的苏韫,所以他没说等我,只说了谢谢你。
    英国的时候他看不见的时候在想总有一天会回到安若身边,完完整整的将这些事情告诉她,让她打一顿骂一顿,怎样都好。那些日子瑞妍一直陪着宝贝儿子,画了很多素描,醒着的睡下的,开怀的沉默的,很多很多苏韫的样子,瑞妍笑着说要将这些素描一一交给安若保管。
    一年半以后苏韫的眼睛重见光明,工作生活恢复正常,常驻英国的华商状告对手的案子是苏韫时隔两年再次与谢依见面的机会,他本想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他就回去找安若,一定要找到她。
    可是当他站在证人面前提问和谢依针锋相对的时候,却突然的一阵眩晕侵袭他,昏厥在地。
    一系列的系统检测之后,他躺在熟悉的病床上,看着窗外浮动的云彩,看着窗前盛开的水仙花,看着一切美的好的。
    小黄毛却突然闯进来,扑到他怀里抽噎着说:“苏老大,你不能死,还这么年轻……”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得了一种很严重很严重的病,一种足以在一年半载要了他的命的病。
    没有叫来瑞妍,一个人听着医生用着纯正的英语对他说,你开始视力会下降接着抵抗力也会下降,恶心呕吐慢慢的走路也会变得困难,平衡很难掌控,口齿的清晰度也会一点点的降低至失声。
    他不哭不闹的问,那如果我动手术呢能活下来吗?
    医生看着他,显然正在措辞,他说,机会不大,脑癌的治愈率全球都不高,即使手术成功也只有三五年的时间,但是不同的人配合治疗的程度不同,最后活着的时间也会随之改变,癌症是终生疾病,你要做好一辈子对抗的心理准备。
    谁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拿着自己的“死亡判决”关了灯,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哭得没了声音。他知道自己会死,每个人都会死,可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的死去,那虚度的日子又要谁来交还给他。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心爱的人,还差一场婚礼,一个孩子,一个家庭,一份幸福,一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一群朋友,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所以他要回国,回国将这些未完的,一一托付。
    其实他,很自私吧。
    夜晚反反复复的听到苏韫趴在马桶上呕吐的声音,而她不能靠近不能问候。
    白天走路的时候悄悄跟在他身后,摔倒的次数也增加不少,而她不能照顾不能扶起。
    即使走得很近他也不能第一眼认出安若了。
    有一天你爱的人伤了痛了,而你只能观望却不能援助的时候,就会和她一样惧怕无能为力,就会明白她为什么会戴上了张臣越的订婚戒指后激动地跑走,飞奔着来到家里,苏韫的床边,他的眼前,举起左手明明笑意昂扬却一脸的水渍,摇着晃着,对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说,你看你快看,张臣越的求婚我答应了,我们就快结婚了,其实很快的,下个月,不不不,下个星期我们就去申请结婚登记,所以……
    所以啊,所以苏韫,求求你,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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