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他,我还爱他

19 第十章:物是人已非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相爱,请假装我们从来都不相识,即使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也不要选择回头张望。我害怕,提及那样无关痛痒的问候,彼此的陌生增加,连陌生人都不如,真正的相见不如怀念。
    (一)
    婚礼进行得很缓慢,也总会结束。吃过饭后,便有宾客陆续的要离去,主人们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目送着客人离开。在王依贝还在想着以什么借口离去的时候,已经被人簇拥着来到一家茶楼。这是杜维凯之前便已经租好的店面,为的是他们这群老同学在吃过饭后就在这里坐着休息,顺便打点麻将。杜维凯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还拉着陈子翰,不准放一个人离开,否则唯陈子翰是问。
    王依贝站在这群人中,有点头疼。她本想着,看谁会第一个提出先离开,就找个合适的理由也溜之大吉。今天恰逢周末,能赶来的同学又都基本是在本城工作,连个理由说出来都像借口。何况在新郎说了那番话后,这些人都显得有点感叹。虽办过好几场同学会,每次来的人都不算齐全,总是这个来了,那个又有事不能赶来。这次借杜维凯与梁月的婚礼,将这些一班二班的同学汇聚在一起,也算是一种缘分。到了此刻,也算是半个同学会了。大家都是从高中后便各奔东西,很少有在同一所大学,见到熟悉的人,都有那么点怀念高中的青涩时光了。
    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示要先离开。
    王依贝脚步动了动,显得有些感叹。从前的她,总是那个领头羊,想什么就做什么。梁月曾很严肃的对她说,她这种性格,很容易得罪人,从高中开始,很多人就学会了圆滑一词。
    没有人提,她也不好开口了,何况大家还是跟在陈子翰身后,一副将陈子翰当成半个主人的样子。
    茶楼很别致,离婚礼的餐厅也近,大部队进去后,便开始几个几个坐下,直接就打着麻将了。
    王依贝懂麻将,却不会打麻将。 她坐到另一边的软沙发上,想着休息一下,有好几个同学招呼她过去,她都笑笑,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会。
    只是一抬眼,发现自己所坐的位置,恰好在陈子翰所坐的位置对面,下意识的就想起身走人。这样的念头才起,又觉得自己何必这样的矫情,别人又没有做什么,她表现得这样在意,反倒让人觉得小气了。
    并非刻意,刚才的那一眼看过去,向晨坐在陈子翰的身边。他笑得温和,向晨笑颜花开。
    赏心悦目的一对,连她自己都这样认为。
    过了一会儿,沙发凹陷下去,梁月拍了拍王依贝的肩,笑得和善,“怎么不一起去玩?”
    “这不是在等你吗?”
    梁月已经换掉了有些累赘的婚纱,只是发型和妆容不变,看上去依旧精致得如同艺术照上走出的美丽女人。
    “那谢谢哦!”梁月的尾音拖得老长。
    “你家那位呢?”
    “喝多了,让他去睡了,扬言晚上继续,那个蠢蛋,都不想说他了。”梁月本来是想好让杜维凯喝点水滥竽充数,反正别人也分不清是酒还是水,结果那家伙却认为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干脆就喝到底,梁月都不知道该夸他正直还是笨。
    “也好。”王依贝伸手摸了一下梁月的脸,“免得想亲你的时候,发现你满脸都是面粉。”
    梁月气得差点跳起来,“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别怀疑,我损的就是你。”
    梁月气得笑了,有些无奈的看着王依贝。她原本以为王依贝在看到陈子翰后,就算不失控,也会难掩忧愁,此刻却觉得自己猜错了。生活是最好的老师,能让人掩盖自己的情绪。只是她也不好说什么,一来若王依贝真已经没有什么了,她这样说,反倒画蛇添足,二来若王依贝有什么,局面已经变成了这样,她再说也只是徒增了王依贝的伤感。
    只是梁月真觉得陈子翰未免太过了,明知道这种场合会有那么多熟人,还敢带向晨来,多让王依贝难堪。即使她们之间多久没有联系,在她心中,王依贝永远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哪怕现在环境变了,身边的人也变了。
    梁月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王依贝的手机便响了。
    她看了眼手机,便准备出去到人少的地方接电话,谁知道梁月一把拉着她,“谁的电话?还出去接,又不是见不得人。”
    王依贝显得有点无奈,只好继续坐下,按下了接听键。
    “今天是周末,你在哪里?我发现了一家味道不错的餐馆,要不要来试试?”对方的口气平常,只不过还是能听出点笑意。
    “哎,你明知道我对美食无法抗拒,还这样引诱我。我非常想来啊,不过今天来参加了一场无法拒绝的婚礼,现在还被新娘子挟持了,动也动不了,我表示非常的痛苦。”她也轻笑,立即得到了梁月的严重抗议,掐得她不停吸气,真疼。
    “那需不需要我来英雄救美?”
    “其实呢,新娘子美丽大方端庄贤惠,就算她不挟持我,我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这时,梁月才露出笑意,不过也在想到底电话对方的人和王依贝是什么关系。
    “那就是你被人用美人计了?”
    “对啦,这里不止有美人,还有帅哥来着。”
    “这么好啊,我也想来鉴赏鉴赏,美女究竟有多美,帅哥究竟有多帅。”
    “你就别来充数了,你一来,别人立马就失去光彩了,做人还是要厚道一点。”
    王依贝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才挂了电话。不过梁月来了兴趣,“怎么不让那人来啊,让我们也看看究竟是多么优秀的人,让我们这里的帅哥美女都失去光彩。”
    “我用的夸张句,语文学得好,顺便用了一下。”
    她和梁月的调笑,不想还是吸引了别人的目光,有个女士打着麻将还不忘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开口,“王依贝,有这样的人就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啊,我们的‘镇班之草’都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比下去。”
    这句话说出来,立即有人响应起来,就连陈子翰和向晨都一同看了过来。
    王依贝蹙了下眉,有一点烦躁,他们就算是三角恋也是过往了,不知道为何老是有人不放过,非要再次提起,难道只有用他们的故事才能让今天这场面显得有趣?
    陈子翰摸了一张牌,漫不经心的开口,“还是别了吧,省得让我自愧不如,你们大家怎么都不知道给我留面子?”
    他说得平常,仿佛是与他自己没有关系的话,向晨莞尔一笑,在陈子翰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显得十足的亲密。
    陈子翰说那句话的时候,梁月觉得他还好,至少帮着王依贝避过尴尬的画面,这下好了,他还和向晨扮演着郎情妾意,立即觉得心中有火,抢过王依贝还拿在手中的手机,“贝壳,连我都骗,我来看看是谁。”
    立即点开通讯录,视线停留在最近通话上,显示的名字让梁月诧异了一下,“贝壳,你太不够义气了,交了男朋友了吧?”梁月故意说得很大声,估计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难怪说他来了会让我们这些人失去光彩,向宇恒确实有这个资格说这种话。”
    王依贝扶额,“他只是我的上司。”
    “上司?你们的工作还包含吃饭聊天?”梁月笑得暧昧,“或者说,他是在追求你?”
    王依贝叹了叹,沉默的笑了笑。
    她知道,梁月是故意的,为了不让这些人看她的笑话。知道她也可以找一个好男人,甚至那个好男人还不差陈子翰,她并非只有陈子翰不可。之前看王依贝的那些人的目光已经悄悄的发生了转变,原本嘲讽或者带着可怜的表情立即变得羡慕,之前认为她尽量减少存在感是自卑现在却认定那只是低调了。毕竟向宇恒的名字,在本城也算是有名,富二代嘛,总会出现在某些八卦周刊上。
    梁月都为了她这样做了,她自己也不能拖梁月后腿了,现在她能忽视掉那些人的目光,却无法忽视掉心中的感动,知道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什么都为自己考虑。
    也有人立即让王依贝打电话让向宇恒来,王依贝只笑笑“他忙”。
    简单的两个字,成功的让人幻想。
    什么时候,她自己也变得有了点心计,甚至还有点激动。哦,她终于也能通过这种方式,在陈子翰面前扳回一城,她没有非他不可,也能拥有幸福,也有人会爱自己。哪怕是给人这样的错觉。
    她心里小小的内疚了一下,向总,借你名字用一下了。
    她很无意的看了一眼依旧在麻将桌子上的陈子翰,他和向晨没有什么变化。
    她突然内心就流过一丝悲凉。
    那种感觉就是大学的时候,某个玩得还不错的女生告诉她。那女生在高中时做过很脑残的事,去找了一个文科班最帅的男生耍朋友,结果七天就分了。最关键的是那女生还不死心,反复的去求复合,结果那男生说要好好学习不玩恋情。那女生明明就知道是借口,那男生成绩差得要死。女生还是不服气,还是去追那个男生,还在情人节送那男生一盒巧克力,送了就走了,一副很潇洒的摸样。最后,那女生和那男生的一个好朋友交往,并且在那个男生面前故意很跩的摸样,结果那男生看也不看她一眼。大学的时候,再提及这些,用脑残蠢傻得无可救药来形容当年的行为,然后徒增笑料,至少王依贝当时不厚道的笑了。
    此刻呢,她自己所做的事,不一样吗。
    这番的让人误解,可那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好,或者她坏,对于陈子翰而言,不过只是一个陌生人,或者说一个和他谈过恋爱的陌生人。
    这些同学对于她,是看见后知道是谁,看不见后不会再想起的人。
    她对于陈子翰,其实也是这样的定义,他看见她后知道她是谁,看不见她后,他根本不会想起她。
    是她太自以自己为中心了,以为自己还能影响他什么。
    自欺欺人。
    她对于陈子翰,早就已经成为了那个,哦,谈过恋爱,就是这样。
    即使他没和向晨在一起,也可以对自己下一个女朋友这样介绍她的存在:初恋而已,过去的事了,我都忘记她存在了。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是她自己没有走出去,还在纠缠,原来时光早已经变成了现在,她自己却没有能逃脱过去那个梦。
    她想对自己说:王依贝,梦该醒了。
    (二)
    婚礼或许真有喜气,当王依贝参加过梁月的婚礼之后,公司里上了点年纪的人,总是想方设法的给她找对象,在她委婉拒绝之后,还不肯罢手,将对方的照片都拿来了。她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中的照片,其实有几个看上去不错,工作是热门的医生,工资应该也不错。想到母亲常常打电话来试探自己情感方面的状况,便开始犹豫。
    再多的倔强,有时候也要输给无法改变的现实。
    “打算相亲?”向宇恒突然冒出来,看一眼她手中的相片,带着股儿心知肚明的劲儿。
    “本来有这个兴致,你一出现就没了。”王依贝将照片给放下来,看到向宇恒,就知道又是什么工作来了。
    “那就是我破人姻缘了?罪过啊,罪过。”向宇恒一副无辜的摸样,“对了,上次答应你请你吃一顿,你真不要?”
    王依贝心中冷哼,那顿饭的价钱可真高啊。陪同向宇恒一起去谈某个案子,简直是劳心劳力,对方之难缠,可以算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甚了。这样才换得一顿饭,瞧她这老板,真大方啊。
    “当然得要。”总不能便宜他了。
    “那行,我们现在就出发,过时不候。”向宇恒故作神秘。
    王依贝耸了耸肩,还是拿着皮包跟着老板出门了。吃饭总比一直待在办公室强多了。
    当车停在市内一家五星级酒店时,王依贝不由得觉得有些感动了,这人还真请自己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她之前的想法,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向宇恒看到她的表情之后,低头暗笑。
    推开了包厢的门之后,王依贝立即收起了之前那些想法,这向宇恒摆明了协工作之便,将那顿饭给抹杀了,即使她不答应,这顿饭也可以吃到。他哪里是请自己吃饭,只是为了谈生意罢了。
    包厢里,早已经坐了人。
    一位男士,看上去属于成功人士,并不算英俊,浑身却有一股儿说不清的气质,就连他的笑都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
    王依贝立即收敛起神色,想着这又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申总,好久不见。”向宇恒走上前,笑着打声招呼,随即坐下。
    王依贝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神色,不太像准备谈生意的样子。王依贝坐到向宇恒的身边,发现他们似乎没有上菜的打算,看来还有人没有到。而且那姓申的男子,看她的眼神总有点玩味儿。
    王依贝再打量向宇恒,终于明白,这人肯定拿自己当挡箭牌来着。偏偏这个时候向宇恒拿着茶杯喝了一口,看她的眼神颇有点“你终于想明白了?”的味道。
    看来自己被利用得彻底。看来这多半是董事长为向宇恒安排的相亲宴,可他应该不满意,于是将自己给拉来,只是不知道女方究竟是何许人也。
    门又被推开了。
    “哥。”陆颖直接向申绍安走过去,然后坐下。
    申绍安这才让人,直接上菜。陆颖连包都没有放下,就对申绍安的行为撇了撇嘴,她原本对这相亲宴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外公逼着她来,还不惜让表哥来将自己看住。
    王依贝原本对今天的女主角很是好奇,抬头看到陆颖的那一瞬间,不由得感叹,这座熟悉的城市,总是将熟悉的人带到她的面前。心里不由得微微感叹了,这向宇恒带自己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陆颖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五官不错,气质也还不错,可就是……没有心动的感觉,她的目光微微一扫,停在王依贝身上,真是狭路相逢。
    菜都上了桌子,陆颖将包放下,脸上露出笑意,状似对向宇恒十分感兴趣,“早就听我外公常常提及向总了,说是这年轻一辈的翘楚,让我多和你接触。可我怕妨碍你工作,一直不好意思打扰,难得有这个机会。”
    申绍安微微蹙眉,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表妹会直接走人,现在却唱了这么一出,自己也只好配合,“我这表妹可极少夸人,就连对我也是埋怨居多。”
    “陆小姐只是客气而已。”向宇恒并不打算买账,并且还拿着筷子,为打算一直保持沉默到底的王依贝夹菜,“多吃点,你不是一直说这家的菜最好吃吗?”
    王依贝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谢谢。”
    陆颖却假装没有看到他们刚才的那一幕,只是看着向宇恒,“听说向总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我前段时间才从美国回来,还真巧。”
    “确实挺巧的,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国内,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一边说着还不停的为王依贝夹菜,“这道菜的味道不错,你多吃点。”
    王依贝干脆低下头,不理会他们。
    陆颖却依旧不停的和向宇恒提及不同的话题,从生活到乐器,到商场上的某些看法,她都能一一道来。向宇恒虽然打着不予理会的态度,可对方如此固执,也不好驳了面子,还是相谈开来。
    这顿饭,表面上还是相谈甚欢。
    结账的时候,陆颖也非常主动的要她请客,让向宇恒还来不及推辞。
    走出饭店,陆颖走到向宇恒身边,“今天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我们约一个时间,再出来吃一顿如何?”
    向宇恒递上自己的名片,“我随时恭候。”
    陆颖笑着将那张名片从向宇恒的手中抽出。
    向宇恒同王依贝一同向停车位走去,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向宇恒蹙了下眉,停下脚步,“你认识陆颖?”
    刚才陆颖的态度,他自然是看在眼里了。传言中这陆小姐自从被退婚之后,便对这婚姻大事提不起丝毫兴趣,更别说相亲了。如今却这般表现,他自然不肯相信会是因他本人特殊,那能让陆颖失去常态的便是王依贝了。
    “在此之前,你应该先和我说说今天利用我的事吧?”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向宇恒装无辜。
    冷哼了几声,这倒是真的。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义务为他解除疑惑,“那陆小姐长得不错,按理来说,家世更是不错了,最重要的是她对你挺感兴趣。看来我们得准备份子钱了,华盛快要有总经理夫人了。”
    “我也觉得不错。”向宇恒呵呵一笑,并不如她意,去反驳。
    “那看来董事长得有儿媳了,我得要去提前向他说恭喜。”她还就不信他能固执到底了。
    向宇恒终于闭了闭眼,“别玩过分。”
    “我哪里敢,只能给人利用的份。”
    向宇恒摇摇头,“真不打算说和陆小姐的事?我可以考虑加工资。”
    “很明显陆小姐对你比较感兴趣。”
    “你就别和我打太极了。”向宇恒将车开出来,让王依贝坐进去,“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应该知道,这将影响着我的人生大事,还是慎重些比较好。”
    “其实我和陆小姐真不熟,还不如你和她熟。”
    “那就是认识了?”
    王依贝轻轻的笑了一下,目光滑过向宇恒的脸,只是笑意更像浮在脸的表层,“她是我前男友的前女友。”
    向宇恒转过身看着她,而她脸上的笑变成嘲讽的姿态。
    陆颖的出现,让她认清楚了一个事实。陈子翰是她的前男友,可她连陈子翰的前女友都不算。按照她回忆的程度,那么陈子翰是不是也这样回忆起陆颖?
    有些念头,一旦升起,便如毒一般慢慢扩散。这个世界,总是用越来越多更为现实的证据,提醒着自己那些念想都是奢望,将心中的那点希望慢慢碾碎。
    陈子翰不止和她分手了,还和另一个女人交往了,甚至几乎走进了婚姻。
    (三)
    向宇恒并未再对这件事加以询问,就算询问,她也不打算开口了。就当她自己自私吧,她愿意提及自己最辉煌美好的时刻,也绝对不愿意将自己最难堪的自己展现在别人面前,无论那个人是谁。就算她痛了,也要自己独自一个人舔着伤口,不让任何人看见。
    她的狼狈,自己知道就好,别人无权分享。
    她庆幸,自己这么些年,演技也练出来了,即使对向宇恒说了实话,但从自己的表情中,绝对察觉不了丝毫。
    从向宇恒的车中走下来,“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倒车,然后将车开走。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一辆车逐渐远去,消失在自己视野中。她没有想过会遇到陆颖,即使从决定回到烟川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面临许多关于过去的人和事。也好,总要来,不是今天,就会是明天。干脆全都一起来,自己也就会百毒不侵了,最好全都一起向自己砸来。过去的她懦弱,但今天的她,不再懦弱。
    只有真正面对了,她才能够过上她以为的普通生活。她没有想过这辈子要非谁不嫁,也没有想过这辈子一个人独活,最终的她还是免不了俗,选择一个男人平淡的过一生,既然如此,这些东西,她都要面对,才能够放下。
    很好,这些天的经历,全都很好。她不用再担心,生活偶尔再给出意外了。过去的同学出现过了,陈子翰出现过了,曾经最大的情敌向晨也出现了,就连陈子翰过去的未婚妻都出现了。
    已经不会再有谁能让她的生活出现一缕波涛,她的生活终究会如她所愿,变成一面如镜子般平静的湖。
    她一步一步向自己的公寓走去,影子随着她的步伐被慢慢拉长,路灯下的影子,显得孤单又淡薄。
    只是,下一刻,在她的影子边,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王依贝。”
    她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不介意聊聊吧?”陆颖走到王依贝身前。
    王依贝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单纯幼稚的傻女孩,陆颖也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为了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固执的女人,她们都用改变的自己面对着对方。
    王依贝走到小区里的长椅子上坐着,现在的她,早已成为都市里起早贪黑工作的女人中的一个,她有小女孩的梦,现今也拥有一颗坚硬的心。已经懂得,能伤到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陆颖走到王依贝对面的长椅,根本不与她坐在一起。
    陆颖点燃一支烟,嘴角微微勾起,“要一支吗?”
    曾经爱过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说女人不要难为女人,面对共同的猎物,连男人都会做生死搏斗,那么女人的为难,又算得了什么?
    王依贝伸出手,陆颖笑了一下,随即将烟和打火机一同扔了过去。王依贝接过,将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多熟悉的味道,当初的自甘堕落,都离不开这烟,以及酒。她总归是最傻的那一类人,当别人不要自己了,还要选择自己伤害自己,用满身的伤痕来证明自己的廉价。
    “还是一个人?”陆颖眯着眼睛开口,却不是想聊家常,她们并非朋友,轮不到她们聊那些心里话。
    这样的话,不过试探罢了。
    “你希望我是一个人?”王依贝取出口中的烟,多少年不曾碰过这玩意儿了,可在此碰它,还是相当的熟练。
    “看来即使离开了陈子翰,你的魅力也依旧不容小觑,这么快就又钓上了向宇恒?”
    “谢谢你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只是我无可奉告。”
    陆颖哼了一声,“无可奉告?那也没有什么,反正无论你们有没有关系,最后都会成为没关系。”
    “你想做什么?”
    “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晚了一点?”
    王依贝将烟头随意的扔在了地上,“我相信陆小姐不至于做出那么没有道义的事。”
    “那只能够怪,为什么你偏让我遇上了。既然老天都让我遇上你,我自然不能让你好过了,否则多对不起上天的一片苦心。”
    王依贝只是笑了笑,原来这么久之后,放不下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真好,哪怕是痛苦,原来也有人陪同。只是多么可笑,两个女人在这里争锋相对,而那个本该是事件中男主角的人,却可以置身事外,继续他一帆风顺的人生,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生子,都没有人去指责他的不对。
    而这两个最终都没能得到他的女人,却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将对方视为仇人。世界永远这么不可理喻,好像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所以,我也只好自认倒霉了。”王依贝轻轻的笑,对她自己其实影响不怎么大,顶不住时,也可以辞职,不过就是牺牲了一个她比较喜欢的工作而已。
    见她没有丝毫动容,陆颖收敛起了笑,一双美丽的眼睛直盯着王依贝不放,“你都不知道我多恨你。”
    王依贝想说,彼此彼此而已。可她不会这样开口,当知道陈子翰与陆颖交往的那一瞬间,她也以为天塌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陈子翰也会和另一个女子手牵着手,也会将另一个女子拉进怀抱中细细呵护。
    她的所有认知,被身边这个女人一一打破,甚至,陈子翰曾想过和陆颖结婚。她的心如刀割,她的痛楚,又该向谁宣泄?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她能够坦然面对过去受伤的自己,也能这样看着在痛苦中的别人。
    “那我也只能说句抱歉了。”王依贝还是不咸不淡,曾经的她被陈子翰说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喜怒哀乐总是写在脸上,现在的她再也不会那么傻了,可惜那个人再也不会来评价了。
    她越是平静,陆颖就越是动怒。
    陆颖有多喜欢陈子翰,她自己最清楚。借着申绍安的关系在“广宇”工作,第一眼见到陈子翰时,她就知道,自己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再也不可自拔。在那之前,陆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这么爱一个男人,爱到自己鄙视自己,爱到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女人,可她通通都不在乎,只要她能得到那个男人。
    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道理,陈子翰也不例外。可就在她已经得到他的前一刻,上帝突然告诉她,那一切都只是给她开的一个玩笑。婚礼当天,她的新郎丢下她跑了,她成为别人眼中的弃妇。
    那一刻的痛苦,她又该找谁去?
    这么多年,凭什么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只有她一个人活在痛苦之中?
    陆颖恨恨的盯着王依贝不放,她自然是见过陈子翰,如今的陈子翰比之前更有魅力,可她只是远远看着。只因,她知道,就算陈子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她无比难受,她也不会去伤害他丝毫,她舍不得伤害那个自己用全部生命去爱着的男人。
    可眼前这个女人,自己舍得伤害。
    多么的不公平,可这就是现实,怪得了谁?
    她离开了陈子翰,一个人承受痛苦,承受来自各方面的目光。为何王依贝就能变得更好,还找到向宇恒那样的男人?别人都能够幸福,只有自己痛苦?为什么这么的不公平?
    既然她自己痛苦了,那别人也别好过了。
    陆颖看着淡然的王依贝,心中越发的恼怒。
    其实我们都不坏,只不过,都曾被爱冲昏了头脑,只看见了属于自己的伤悲,从不知道别人笑容下的苍凉。
    (四)
    最近公司里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应该知道公司出现了某些差错,否则不至于一个案子都接不到,并且每次洽谈成功的合作,总会被对方提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中止合作。
    因此大家的脸色都有郁色,毕竟公司的业绩,与他们的工资息息相关,继续这样下去,这个公司的未来或许……
    即使这只是一个分公司,但大家在这里已经有了感情,至少都希望自己所在的公司业绩撩人。
    作为总经理的向宇恒这些天的脸色也不大好,每次王依贝进去时,看到的都是他拿着手机,不停的打着电话,从神色上可以得知,对方定说了让他不快的话。
    王依贝站在门口,等待着向宇恒这个电话结束,靠着多年的教养,向宇恒即使火气盛大,也并未发脾气。有些人,习惯了隐忍,即使发怒,也只会在一个人都没有的空间里。
    终于,向宇恒结束了通话,表情有些严肃。
    王依贝刻意敲了敲门,吸引向宇恒的注意。他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随即坐下,目光轻抬。王依贝走到他的对面,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向宇恒接过文件自己看起来,许久抬头,发现本该出办公室的她却并没有走。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睨着她。
    “这些天公司所遭遇的一系列毁约,我相信向总应该知道原因。”她适可而止,目光十分的坦然,只是看着向宇恒,没有妥协和懦弱。
    “所以?”向宇恒也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她手中还拿着的一封信,脸色确实好不起来,“在公司遇到困难的时候,想着的不应该如何推脱自己的责任,而是怎么解决现有的困境。”
    王依贝握紧手中的那封辞职信,“在进来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但进来之后,我不这么想了。”她当着向宇恒的面将那封辞职信撕掉,然后坦然一笑,“我去继续工作了。”
    那陆颖的确是说到做到的人,不惜以这样的方式逼着向宇恒让她离开这家公司,而向宇恒明知道是陆颖针对,却并未开口提及。这样的向宇恒,让王依贝彻底改变了内心对他曾有的某些阴暗想法,这个男人,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她之所以没有向陆颖解释她和向宇恒的关系,是认为那没有必要,对方本就是找着借口找她的不愉快,她又何必去解释那么多,根本无用。何况,向宇恒的样子很明显不愿意和陆颖有任何关系,这般至少能让向宇恒的父母不再逼迫他。
    而向宇恒的想法则是非常简单了,既然别人诚心对着干,他干嘛要如别人的意,如果让公司陷入危机,那只能证明他自己的能力不够,而不是靠另一个女人。
    王依贝查看着最近公司所联系的一些列人,对于其它公司毁约的行为,也不能说不讲道义。“华盛”本就是与一些小公司合作,这些小公司自然不希望因“华盛”这没有什么名气的公司得罪“广宇”。“广宇”这些年的发展虽然不算如日中天,也算稳中向前,比不上那些大公司,但比这样的小公司自然是绰绰有余了,尤其是在向宇恒从不将他父亲搬出来的“华盛”,的确不能与之相比。
    工作状况向来如此,社会关系其实也如此,谁都想找一个靠山。男人希望将自己的事业当做一种靠山,女人则希望找一个强大的男人当靠山。
    这些全都是……无聊之想,继续分析着那些案子。
    靠山?如果“华盛”能与一个大公司合作,自然不用低声下去的与这些公司商谈,而是直接坐在办公室,便有数不清的电话打进来要求合作。
    理想当然是不错,谁都希望一帆风顺。她将文件夹打开,其中有一份上次向宇恒想与“环光”合作,但还没有开启便被直接搁浅的案子,那是为“环光”的某个度假村所设计的方案,现在的“环光”已经慢慢转向于度假村的开发。都市中的男女,越来越希望能在假期找一个安静休闲的地方,而路枃延早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度假村的建设,几年之后的“环光”绝对更受人瞩目。
    那个案子的设计曾花费了她和向宇恒不少功夫,只是对方连听的兴趣都不曾有。她再次看了这个方案,修改了部分,再进行整理。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对过去的幼稚加以否定,贴上“愚蠢”的标签,直到现在这种想法才得以改变。每一个阶段,有着不可替代的心情和行为,哪怕在后来看起来如此不可思议,可那一刻的真实,或许只有那“愚蠢”才能展现。
    就像过去的她,一定不会愿意做这样的事。
    每个人都该对自己的做过的事负责,“华盛”现在的困境有她的原因,她自然该负责,无数次想要证明自己不再懦弱,当现实逼得自己不得不反击时,自然也会选择反抗。
    王依贝来到“环光”,如同预料的那般,直接被秘书挡下。她也只是温和的笑,“请告诉路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对方打了电话过去,对王依贝歉意的笑,并且十足的暗示,路枃延并不愿见她,暗示她不用再等。
    “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到路总不那么忙。”她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并不理会别人看过来的目光。
    她将自己带来的企划书,又认真的看了一遍,想着还有哪里不对。以前的她,最不喜欢看到重复的东西,尤其是这种自己也参与制定的东西,如今的不喜欢已经演化成了习惯。
    她坐了很久,就连那秘书,也看了她好几次,忍不住为她端上咖啡。
    她礼貌的道谢,也并不为难对方。
    陈子翰拿着一份文件,正准备进路枃延的办公室,却突然停住脚步,看了坐在那边还在翻开资料的王依贝。走到秘书台,下巴抬了抬王依贝的方向,秘书自然一一陈述。
    陈子翰拿着文件的手微微一紧,什么时候,她也变成了一个有耐心的人了?那个想到什么东西好吃,立即就要吃到;想到什么,立即就想得到,那个女子,也有一天会变成一个耐心坐在沙发上,明知道对方的拒绝,还坐着不走。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拿着文件进来了路枃延的办公室。
    和路枃延简要的陈述了一下对这个案子的看法,还是让路枃延自己定夺。他说完后,还是站着不动。
    路枃延觉得有些奇怪,“还有事?”
    “岚山的合作案……”陈子翰只说一半,眼睛却瞧着路枃延不放。
    “不是由李总负责吗?与‘广宇’连细节已经谈好了。”路枃延瞧着陈子翰的神色,不像是关心那个案子的样子,随即微微一笑,“什么时候也起了怜悯心了?你觉得我会瞧上‘华盛’那个破公司?”
    见陈子翰不说话,又自己开口,“不会是向宇恒那小子用美人计,你起了色心?”
    明知道路枃延故意打趣,并且让自己不要过问这事,还是忍不住开口,“是啊,要不要出去瞧瞧?顺便看看与尊夫人有何不同。”自己走出门,却又回头,“路枃延,你自己的女人,还是少麻烦我去接送比较好。”
    路枃延微笑着打量陈子翰的身影,真难得,还看到他这个方面。
    (五)
    王依贝当天并没有见到路枃延,她自己也并没有失望,来的时候就知道,路枃延不会见自己。她之所以回来,不过是用这样的行动告诉路枃延一个信息,她来过“环光”,她的目的路枃延自然也是清楚,她也明白路枃延根本看不上“华盛”这个小公司。
    只是她没有想过,当她准备离开,站起身的那一刻,眼光所及,看到的人会是陈子翰。看到他的那一个瞬间,她彻底改变了想要揉一揉发酸腿的想法。即使是现在,那一份狼狈,即使是事实,她也不希望出现在他面前。
    想要倔强,骄傲的出现在他面前,哪怕在这种环境,留给他的也要是优雅,而不是手足无措的自己。
    练习过无数次的心情,终于派上了作用,至少她不会紧张得连自己都鄙视自己。
    这般的相见,还不如在同学会中,那么的目光,那么多眼神,甚至还有你们多意味深长的语言,那些都能够适当的让她转移视线,不像现在,她只能看着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她抱紧那一份企划案,至少,这行为能给她一点勇气。
    他还是和过去那样亮眼,当她站在局外人看着他,也不得不评价,很是简单的穿着,可他身上的那一抹气质,注定他与众不同。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心中的那一抹狼狈,都不曾消散过。但至少,她不会选择逃跑,在这一刻,甚至很努力的挤出微笑。
    陈子翰走到她身边,脸色看不出好坏,只是很刻意的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不介意一起吃顿饭吧?”
    很好,他没有说“你还好吧?”“最近还好吗?”这些平常,却让她会显得难堪的话,她最不愿意的就是有一天,他们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这样的时间点,她自然还没有吃饭,并且也过了下班时间。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就连她拒绝,也会看上去像逃避,哪怕她并不打算拒绝。总是要面对,以前她不理解,为何相爱过的情侣,还能像好朋友一样相处,再见面,无话不谈。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至少她自己是——假装安好。
    她点点头。
    他没有问她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连半点好奇都没有,这让她安心不少。一同走进电梯,看着那数字,不断的减少。
    电梯里不少人,许多都与他打过招呼,带点审视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她都只是安静的站着,不给与任何回应。
    即使她不痛快,也不会真性情的回给对方一个嘲笑的表情,那是年少时做过的傻事,哪怕她现在无比怀念。
    走到了大楼下面,陈子翰才表示他去将车开过来,她只是点了点头,却让他回过头多看了她一眼。还是不习惯吧,那个永远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人,也会变成这样安静如斯的女子。
    王依贝勾勾唇,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她可以打一个高分。她痛恨那个表现得离开他都活不下去的自己,无论那是真还是假,至少站在陈子翰面前的王依贝要洒脱,就算是演给自己看也好。
    陈子翰将车开过来,降下车窗。
    她脸上的笑反倒变大,就是这一辆车,有时出现在她公司的下面。不过是为了接送另一个女子,她曾站在窗边,等着那一辆车来到。就好像那一个瞬间,回到了过去她曾经期待过的生活中,她在一家普通的公司上班,她的丈夫会在她下班的时候来接她回家。她多次站在公司大楼下,看着别的同事被人接走,而自己永远只是在那里站着。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公司下面出现了那个在她梦里才会出现的人,只是他是来等候另一个人,那一扇外面看不清里面的玻璃,恰好的将她的心思掩盖掉。
    她坐进他的车中,目光却转向窗外。
    “想去哪里?”陈子翰的声音出现在这不大的空间,成功转移她的视线。
    “回来没有多久,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也不记得了,随便就行了。”说的是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记忆里的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听到她这样说,他转了方向盘。他们之间,的确不适合去怀旧。曾经她大学前门的小吃街,她都兴致勃勃的带他去品尝,他记得她当时的笑脸,只是就算那些小吃还在,又能证明些什么?
    他从观后镜中看着她,这么的熟悉,却也有着陌生的气质。
    究竟是谁变了?明知道时光的残酷,却希望它又能变得可爱一些。
    下了车,果然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王依贝跟着他进去,之前已经说了随便了,那就只能沉默了。
    她打量了一些这周围的环境,是一家西餐店。
    陈子翰拿起菜单,打量她的神色,“要点什么?”
    “随便。”她不想看他,脱口而出后,发现总有点不对劲。
    “两份牛排,八成熟。”他将菜单递到旁边还等着的服务生。
    王依贝这才抬头看着他的脸,目光中暗含一丝不满。她最讨厌的便是进这种西餐店,吃这些东西。
    很长一段时间,她对这些店比较好奇,也和他来过。他装得挺像,吃得有模有样,她却难耐,恨不得立即就跑出去,那之后再也不来这种店吃东西了。
    “这里的牛排很不错。”他的手去拿纸巾,也不看她的表情。
    她咬咬牙,原本是想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然后立即就走。却来吃这个,着实有些郁闷。
    陈子翰嘴角微微上扬,他就是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就故意带她来吃她最讨厌的东西,至少她那表面的温和会裂开一角,哪怕是看她发脾气的样子,也好过一言不发,只等着他提问。
    服务生端上牛排,“两位请慢用。”
    她看着眼前的牛排,狠了狠心,还是拿起刀叉,一边割一边放进嘴里,她割成很小很小的块,才敢吃。
    “味道不合胃口?”陈子翰只是抬了抬眼皮,“可以告诉做这牛排的师傅你喜欢什么口味。”
    王依贝只好抬抬头,“我很喜欢。”
    这种安静的餐厅,适合情侣,一边说着浓情的话,一边互相看着对方。桌子上还摆放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落在精致的玻璃杯上,简单的装饰,更增加几分雅致。只是再雅致,也没有压抑她心中的那点不满。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明知道她在压制那点不满,却偏要去火上浇油,她想要平静的应付过去,他就不让她如意。
    有些习惯,即使被平静的外表掩藏,稍作点努力,不是也能展现出来?
    “你多虑了。”她也曾去面对那些非常难缠的合作商,她都能一而再的告诉自己,那是工作,她必须忍受。当她身边,不再有一个男人将肩膀给她依靠,就得自己努力,怪不得任何人。
    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她容忍了许久的东西轻易显出。
    是她太过没用还是他太厉害?
    而且,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吃这个,却带自己来这里,是他已经忘记了关于自己的喜好?还是从来都没有当一回事?
    连这点东西,都还在纠结,她不由得抬头看着他,脸色说不上好了。
    “上次和向总见面,他多次提起你,是个好帮手。”他主动挑起话题,也算保险的话题方向。
    “那是向总高看我了。”牛排上的汁让她看着总像是那牛身上的血,抿了抿嘴,让自己立即打消这种念头。
    “这是在说向总的眼光不好?”他刻意的误解,已经吃完,坐在那里慢悠悠的看着她。
    王依贝在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也许吧!”本来想说两句反驳的话,但他那笑,似乎就等着她反驳,然后他再说出让她不爽的话来,为了不让他如意,她宁可将话题转向结束。
    “‘华盛’的工作环境还不错。”他的手指在桌子轻轻敲了敲。
    “何以见得?”
    “至少能让一个内心烦躁的人向安静的方向发展,这种人文气息,不是一般公司有的。”他的眼神并不犀利,只是轻轻睨着她。
    她却从那眼神中读出别样让她不舒服的东西,为什么要答应来吃饭?即使被视作逃避,也比现在好。
    “我饱了,我们走吧!”她微微吐气。
    陈子翰只是看一眼她还没有吃完的牛排,“你确定浪费掉很合你口味的牛排?”
    王依贝顿了顿,然后转过头笑看着站在一边等候服务的服务生,“没吃完需要罚款吗?罚多少?”
    服务生睁大眼睛瞧着她,陈子翰慢悠悠的站起,对着他服务生微微一笑,“她觉得你可爱,和你开玩笑。”说着便付款。
    王依贝的心情,成功的被他搞得很糟糕。
    (六)
    “谢谢你送我回来。”下了车之后,她还是微笑的看着陈子翰。
    “你变得客气了。”陈子翰说完,便将车倒出去,在她面前将车开走。
    她站在原地,还是不由得承认,即使她这么不爽,还是没有将他打入自己的黑名单。她就不应该去想他们过去曾拥有的那些美好,应该去想他的那些缺点,让自己不快的地方,这样她就会知道其实他也那么可恶。
    会因为她不看书就敲她的头,每次她想去凑热闹干什么事,他总是会将她给拉住。会因为她不吃饭而很久不理她,在她看得正兴起时,没收她的手机。这些小事,在她脑海里滑了一遍,却发现,她想不起他真正的缺点。
    如果他在她心中有缺点,也不过是,不要她了。
    王依贝成功的为自己的心情雪上加霜,往回走,在看到某棵小树之后,忍不住跑过去,对着那棵树不停的踢。看到青色的树叶子都在往下落,心中升起一股儿快感。她的脚停下之后,小树还在不停晃动。
    她大口喘气,盯着那小树又觉得愧疚,“抱歉哦,姐姐今天心情不好,你就多担待一下。”
    一片树叶落到了她的头上,她伸手拿下来,“原来你和我一样小气。”
    另一端,站着的陈子翰看着那一幕,笑意终于打开。
    很多时候,我们都喜欢说一个人变了,可了解他的人会知道,他的确变了,可那些没有变的地方,只要你愿意,也可以看到。
    第二天,王依贝再次来到“环光”,秘书看到她之后,微笑的看着她,“路总正在开会。”
    “没有关系,我可以等等。”
    她坐在昨天的位置上,才翻开自己所带的文件,秘书已经送来一杯咖啡。对于这样不纠缠的人,让秘书的工作也好做了不少,对她十分有好感。
    路枃延在开完会之后,走出来,便看到王依贝坐在那里,眉头微微蹙起,很明显没有想到昨日的闭门羹还没有让她死心。
    路枃延对秘书做了个手势,这才走进办公室。
    秘书立即跑过来通知她,“路总请你进他的办公室。”
    王依贝关上文件夹,对秘书笑了一下,才从容的走进路枃延的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里,的确气派,同时也十分有格调。
    路枃延坐在转椅上,表情说不上好,在她进来之后,一点敷衍的谦辞也无,“王小姐,之前我们正在开一个很短暂的会议,内容是要将岚山的度假村建设与‘广宇’达成具体协议,你能在五分钟之内说服我,放弃实力明显比‘华盛’强的‘广宇’吗?”
    王依贝走上前,将文件放到路枃延面前,路枃延打开只扫了一眼,“你就打算告诉我这个?”嘴角的不屑直接挂在脸上。
    她早就听说过了,这个人,根本不会理会任何人,只要他不愿意的事,谁都别想让他改变主意。
    “你的副总曾夸‘华盛’的工作环境不错,相信路总也清楚吧?”
    路枃延收敛了神色,见她笑得自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坦然,即使自己一副拒绝状,也没有改变她的情绪。
    他只是勾了勾嘴角。
    王依贝还是看着他,“‘华盛’虽然是一个小公司,可它已经成立了这么多年,虽然近几年与总公司脱节严重,可那些员工都是陪着公司一起走过来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
    “路总这么聪明的人,自然清楚。员工待在‘华盛’这么多年,‘华盛’又是一个工作环境不错的地方,相信一定会很有感情。”王依贝直直的盯着路枃延,和他讲企划,讲方案,自然是比不上“环光”,可是比……她微微一笑,“尤其是念旧情的江小姐。”
    路枃延的眼神微微一动,随即变得犀利,手放在桌子上,明确表现出他的心情不太好,“没有人告诉你,我最讨厌被人威胁吗?”
    王依贝神色自若,“路总隐婚这么多年,想必不会想让人知道,你的妻子是何许人也吧?”
    她还玩上瘾了,却只是看着他,并无任何的害怕。
    路枃延看了她许久,最后终于笑了起来,“让向宇恒来亲自和我谈。”
    王依贝微微吐出一口气,“谢谢路总肯给‘华盛’这个机会。”
    路枃延没有回应,只是摇摇头,这个女人,还有几分胆色。
    她也慢慢退出路枃延的办公室。
    当她站在“华盛”巨大的落地窗前,的确看到陈子翰的车出现在那里,等候着江嬑菲。可更多的却是另一辆豪华的驾车,纯黑色,散发着旁人不能想象的威严和气质。而这一辆车,她在另一个地方见过,知道那是路枃延的专属车,全市也就这么一辆。
    传言中。路枃延极少女人缘,从来与绯闻绝缘,却在几年前上演过与家人的大战,当时的“环光”也曾风雨飘摇,听说结果以路枃延的父母妥协告终。
    那场足以震动“环光”根基的大地震,按照那样的家世,不过也只因婚姻罢了。有些男人,对于旁人,或许缺点只是他一生从不会动摇的爱一个人。
    或许也是无意,王依贝也曾恰巧,看到路枃延亲自开车,将车开到另一边几乎无人走进的巷子,江嬑菲下班后,也向那个方向跑去。
    一个如此成功的男人,容忍自己的女人去工作,并且没有半点打扰,反而亲自开车去接送,甚至还小心翼翼免得别人发现,不过只因他在乎这个女人而已。
    那么,那个女人便是这个男人的死穴。
    王依贝站在电梯里,微微的苦笑,这样感人的爱情,可她还不是眼睛不眨的准备利用一下?达成自己想要的利益。
    只要有一个机会,她就会这样去做。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让人讨厌,即使达到了目的,还是那么难过。并非是因对不起别人,而是这样的自己,好像自己一点也不喜欢。
    陈子翰走进去的时候,便发现路枃延将那破企划给扔到一边,“给申绍安打个电话,那合作很抱歉了,我打算给别人了。”
    陈子翰带点奇怪的神色,“你确定要我打?”
    路枃延想到了什么,“算了……我让别人去。”说着笑了,“今天我竟然被一个女人威胁,还是真是……”
    “你很享受?”
    “我欣赏有胆识的女人。”
    陈子翰冷哼了一声,“你是高兴的算计着如何回家邀功吧?”那点花花肠子,这么些年,他也看够了。
    路枃延没有反驳,他只要想着,回家故意板着脸说自己又亏损了多少,全是看在江嬑菲的面子上,看自己老婆那柔柔的表情,就觉得生活真美好。
    陈子翰将那份企划拿过来看了几眼,眉头不住打结。
    路枃延见他的表情,这才又想起了什么,“这个案子你亲自跟一下,这样肯定不行,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千万别搞砸了,岚山是这半年最重要的案子。”
    “我知道。细节的事,你是亲自去还是……”
    路枃延想了想觉得不对,“你似乎对这个案子挺感兴趣。”
    “那你自己弄吧。”他丢下那份文件,便打算出路枃延的办公室。
    路枃延盯着他的背影,等到他真的准备走出门口,才将他叫回来,“你这脾气可比我这个老板的脾气还大啊?”盯着陈子翰转过来的脸,“把你手头的事交给汪总,你跟这头。”
    陈子翰点点头。
    路枃延却暗笑,“刚才那王小姐,还让我想起第一次看到你的样子。”
    也是坐在那沙发上,吃了他的闭门羹。只是坐着,看着似乎安之若素,却能让人第一眼都看到这个人心怀抱负。
    那时的陈子翰,就让路枃延有想挫挫锐气的冲动,最后则想将其挖过来,这么多年陈子翰的能力也证明了自己眼光不错。
    “原来你的怀旧你还有我的影子。”陈子翰也只是淡然的笑,“我出去了。”
    路枃延最终还是点点头。
    越发的套不出对方的话了。
    (七)
    向宇恒去“环光”回来之后,所有同事都表现得欣喜,能和“环光”合作,意味着“华盛”已经走上了新的台阶,如果能做好,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向宇恒在接受员工们的欣喜目光之后,便独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王依贝打量着他的神色,随后跟着向宇恒进他的办公室。
    假意的敲了两下门,“你似乎对这次能和‘环光’合作没有半点欣喜。”
    向宇恒的脸上是不容争辩的沉郁之色,他双手背在身后,眉头微微蹙起,“我爸说离开他之后,我混不到两三年就会回去求他。以前我凭着满腔热情,对那话嗤之以鼻。可现在……”当初他回到国内,和父亲达成的协议就是给他一个分公司,但必须按照他的方式来运营。
    王依贝盯着他,轻轻咬着嘴唇。向宇恒早就知道江嬑菲的背景,可他自己不会容许他自己拿一个女人做文章,还有属于他自己的坚持。哪怕这坚持,在这社会走不通,也并不能证明,那就代表着错。
    “这样的你,让我觉得敬佩。”她微微的笑着,一派安然。
    “确定不是讽刺?”向宇恒耸了耸眉,对这件事的确有些不舒服,但还不至于能让他去怀疑人生社会之类,只能说每个人对于生存有不同看法。
    “我很认真。大多数人都为了适应这个社会不停改变,找到属于他们的生存之道。可我更加敬佩的是那些一直坚持,并且没有选择放弃的人,哪怕会面对更多的困难。”她摇摇头,“只是,我没有变成那样的人。”
    向宇恒看了王依贝许久,“岚山那个合作案,由你负责。”
    “什么?”
    “既然是你拿下的,自然该由你负责,难道你怕没有这个能力?”
    “看来为了证明我自己的能力,也必须得接受了。”王依贝故意感叹了一下,她知道,这才是证明能力的时候。
    王依贝亲自带队赶往岚山,之前对岚山的地形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并且还设定了某些方案针对这里的地形。坐在车中,随着车前行。她才发现,路枃延的嗤之以鼻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的确缺乏实地考察。岚山的确非常大,最大的特点却是独立成山,公路环山而行,像一条长蛇紧紧缠绕着这座山,四边都是高大青翠的杨树,笔直而生。进入岚山之后,便置身于一个远离尘嚣的环境,连气息都带着安逸和舒坦,空气温湿,可以想象岚山顶会有着如何旖旎的景致。
    因一直爬上,虽地势并不陡峭,车一直缓行而上。
    当再开了一段距离之后,两边的树木已经很少,能看到的则是山间野花。粉红的小花爬在小坡上,大片大片翠绿的叶子,肢藤繁茂。黄色的爬地菊则单独成株,虽也是成片生长,却与粉瑰生长方式迥异。从车中将视线望出,能看到一大片如同禾苗般的植物,有着毛茸茸的顶端,却又不会被风吹走,只会不停的摇头。
    另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零星点点。
    这一片未经人工雕琢的风光,像巨大的瑰宝。如果是她,一定会希望来这里,最自然的风景,如果被谁去刻意的引导,则像在亵渎这片美景。
    车终于开到了岚山顶,让她感到欣喜的是还好,这里并未被开发,到处都是爬满青苔的石头,能看到嫩绿的小草,以及不规则生长的树子。
    山顶自然有着人家,简单的小屋,只提供简单的住宿,也是由“环光”设立,在没有定制出合适的方案,是不允许对这里进行开发。
    下了车,王依贝盯着这片山,真是自然给予的宝贝。如果要她选择,就这样就是最为完美的设计,可惜了。
    大家都下了车,并安排了住宿,的确比较简陋,但也只能将就。
    王依贝却联想到别的,这里的路,拿着豪车来旅游还差不多,运那些房屋的材料,耗费的人力物力都能让人头疼,何况时间根本无法保证。她虽然不清楚“环光”需要什么样的方案,但以路枃延的性格,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自然也会选择别的合作商。他们现在不过拥有着一个机会而已。
    她坐在简单的亭子下面,思绪却极是混乱。这么多年的工作,其实她也没有做过这些,为什么不拒绝向宇恒的提议?她自己也不清楚,大概想要挑战一下自己,尽力就行,她不喜欢逼着自己。
    可明显很犯难,即使设计出能让路枃延满意的方案,运送材料,绝对是大问题。在时间上,肯定有着拖延。
    她随手捻起一根草,咬在嘴里。
    梁月打来电话时,她还是有些摸不着头绪。
    “同学会,你必须来。”梁月张口就是命令的语气,“这次和以前都不同,约到很多以前的同学,这个周末,两天一夜的农家乐,有兴趣没?”
    “你话颠倒了吧?都必须了,最后还来一个假装尊重人权。”
    “那意思就是你会来,我知道了,到时候等你。”梁月不容她再开口,立即挂掉电话。
    王依贝看着自己的手机,这人……还真是。
    她摇摇头,还是走回去,和本部门的人商讨一些细节,现在还是先观察这里的地形比较好,以及这里的土质适合建造什么样的房屋。
    这些专业人士都会一直待在这里,王依贝不太适应这样的地方,便自己先回市里,下周再赶来。
    她下山的时候,另一辆车刚好上山,两辆车擦肩而过,如同他们过去的人生。
    王依贝还是在周末赶到了梁月说的地点,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别人梁月现在有人一同陪着,又不像她还是个孤家寡人。先是约定在一处地方集合,随后才坐上包车去农家乐。
    赶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都来了,不少人和王依贝打着招呼,顺口问着工作的情况。她也习惯了,必问的问题是“你在哪里工作?”“结婚了没?”如果结婚了,附加的问题则是“有孩子没?”“是男是女?”
    还是得从容对待。
    还好王依贝早有准备,将汪浅语给拖来了,至少自己不至于一个人,多孤苦伶仃。汪浅语一来,王依贝便将她拉到梁月的面前,“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我最好朋友,汪浅语。”
    梁月和汪浅语互相打量着对方,然后才问好,梁月则拉着汪浅语的手,“谢谢你照顾着这个任性的丫头。”
    “我哪里任性了?”王依贝撇嘴。
    她们正聊得激烈,那边突然有人叫道,“向晨,你终于来了,等了好久了,怎么陈子翰没有跟你一起?”
    王依贝抿嘴,故意说得这么大声,好像就为了说给她听。
    当时班上好像是有个“向晨党”,喜欢围着向晨转,支持陈子翰将她给甩了,和向晨在一起。
    向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话题中的男主角却已经到来了。
    “不好意思,有点事,所以耽搁了。”陈子翰满是歉意,但侃侃而谈的样子,却没有丝毫的弱势。
    人齐了,大家便一同上车了。
    王依贝和汪浅语坐在一起,陈子翰则是坐在她们座位的右后方。王依贝一言不发,却能听到坐在陈子翰旁边的向晨不断和陈子翰聊着各种话题。那些话题很是陌生,是她从来都不曾涉及过的东西。
    她知道向晨是故意的,可还是如了向晨的意,自己听到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还是有些难过。她离开后的空白,由另一个人填补了。
    汪浅语轻轻的拉起王依贝的手,她给汪浅语一个安心的笑。
    终于到了农家乐,其实看上去,有些杂乱,但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热情。一到这里,便有大批人吼着自己饿了,立即拿出租来的烧烤架,开始第一餐。
    王依贝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都忙活着。
    陈子翰的班长之名,似乎已经深入人心,总是他在指挥着别人做这个,拿那个,她瞧着那抹身影,不自觉的转过身。
    烧烤架搭好,火也已经点好。
    于是便去将买好的菜色取出,挨着放到烧烤架上,慢慢烤着。
    梁月看着那烧烤架,“这样烤,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烤完了人都饿死了,干脆多烧几堆火一起烤。”
    “这个提议不错。”立即有人响应,开始找柴火来做火堆。
    王依贝将汪浅语拉到梁月升起的这堆火旁,这才自己去取菜,拿来同汪浅语一起烤。
    她自己拿起一个鸡腿烤着,肉多,烤出来能让她心里舒服点。
    火有些大,她向后面移动了一下位置。火烧得火星乱飞,她的手不由得一抖,手中的鸡腿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
    她直直的看着那鸡腿,心里一下子难受极了。
    汪浅语就知道她又犯傻了,还来不及将王依贝拉到自己身边好好安慰一下,已经有个人站在了王依贝面前,“给你。”
    王依贝抬起头,看到陈子翰那张熟悉的脸,他手上正拿着一个烤好的鸡腿。
    不少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看着。
    她推开陈子翰的手,“我现在不想吃了。”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其实想好好的哭一场,哭她的鸡腿掉了,她吃不到了。
    记忆中的话,常常在她的耳边响起: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是看看,即使会联想,也不会去找当事人确定某些东西。夜色降临,她站在这屋子前的空地边,呆呆的看着远方。
    汪浅语走到她身边,肩并肩的站立着。
    “王依贝。”汪浅语轻轻叫了一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
    “他找过你。”汪浅语顿了顿,看着她纯净的脸庞,“在你哭着跑到我这里的时候,他来找过你。”
    王依贝只是看着汪浅语,没有开口。
    汪浅语犹自叹了一口气,“那时的你哭得很惨,我想,就算他找到你,又能如何?如果这个男人会让你这么难过,那你们又该如何继续?所以,我没有告诉他你在这里。”她没有说的是那个男人肯定也猜到了她在这里。
    王依贝咬着牙,可听到这样的话,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说句实话吧,你是不是也认为,其实我们不合适?”
    汪浅语沉默。
    那时的王依贝单纯可爱,那样的女孩,在别人眼中,真的需要一个男人将她宠着爱着,永远都不要让她哭泣让她难过。可当时的陈子翰,不可能会那样做。而她也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如果说不合适,只能至少当时的他们不合适。
    “你做得对。”王依贝靠向汪浅语的肩膀,那时的他们,已经走向绝路,即使见面,不过依旧是痛苦。
    站在二楼的向晨看着这一幕,对着身后的陈子翰开口,“为什么不解释?”
    陈子翰只是安静的站着,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离去。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后悔过。”向晨转过身盯着陈子翰的眼睛。
    陈子翰抬眸看了向晨一眼,“没有。”
    他没有后悔过,只是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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