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德的罗曼史

记得大一下学期，一次我跟那个后来信教的那个同学一起去上宇宙学选修课。
    课听到一半她突然塞给我一个玫红信封，手感有八张一百的厚度，封口很小心用胶水粘死。
    我两根手指捏着信封求解：
    “干嘛？向我表白？”
    她说我去，小曦你帮我个忙，等会儿课间你把这个信封交给XX学长。
    原来是向XX学长表白，还是用这么罗曼蒂克的古老方式。
    我知道她暗恋XX学长，我这个年级一半的女生都暗恋XX学长。不过多数都选择自我折磨型的暗恋，以至于后来XX学长跟了刘婷婷，当然那是后话。
    我表示冒死都要把这封信成功送到。
    我太爱这种活儿了，惊险刺激还不用自己丢脸，像是用别人身体玩蹦极，爽是你的，危险是别人的。
    老师一宣布中场休息，我就扭捏到学长身边，红着脸把玫红信封递给他，
    学长一惊，浓眉大眼写满不可思议，压低声音问：
    “樊曦，你这是什么意思？”
    拿甲等奖学金的人也懂写情书向人表白？
    我摸摸发烫的脸说：
    “你拿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整个下半堂课我都不时往学长的方向看，看他想看又不好立即拆的纠结模样，
    太好笑了，这么好玩儿的事可不是天天都能碰到。
    。。。
    当闺蜜把散发ANGEL甜腻香气的信封放到我手里时，我自动激活了这段回忆。
    信封是深沉的蓝，没有任何装饰，除了封口处的浮纹。
    很闷骚的设计，因为是我选的。
    我拿在手里感觉有点不对劲，捏了捏，很无奈的发现里边信纸已经被叠成心形。
    香水，心形，
    真是枉费我昨晚逛遍校门口每一间文具店帮她挑信纸信封的心思。
    我是如何能告诉她，
    过多的装饰只会削减字里行间微妙的少女心思？
    闺蜜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问我：
    小曦，这样行吗？你说他看了会有什么反应？
    我忽然想起大二下学期那封情书的结局：
    我那个信教的同学茶不思饭不想等了三天，终于等来xx学长的情书观后感，
    一条短信，四个字加一个标点，
    好好学习。
    我本来还挺喜欢XX学长的，他脸很长走路时下巴抬很高，看起来很傲。
    但看了那条故作姿态的回答后，我对他印象一落千丈，之后他跟了婷婷就更是把他划为挫男类型。
    男人，都是又绝情又花心的动物啊。
    闺蜜还在期期艾艾等我的答复，我说：
    “你病成这样还熬通宵给他写信，他若不感动，就是个没心的人。”
    虽然我很难想象段奕感动起来是啥模样。
    一下课我就坐公交往高新区赶去，离学校不远，不过三站路的样子。
    蓝色信封拿在手里，没有封口 ，因为昨晚我忘买胶水了。
    闺蜜说：
    “小曦就是想看也不要紧哦。”
    但我没打算看。
    我没有看人隐私的习惯，更何况闺蜜那点小心思我都听了一百遍，实在没有看文字版的必要。
    我这辈子是不可能给人写情书的，这种宠坏男人的事儿我可做不出，
    但这是我第二次帮人送情书，
    我想我是不是做万年电灯泡的气质太深？
    高新区在X市的西北角，是个写字楼簇立的地方，只不过楼都长得规规矩矩，没有新天地写字楼那种扭曲夸张出的艺术性，也无其冰冷美艳的奢华。
    但这里因为依伴着高校区，天桥步行街电影城往来涌动一张张鲜嫩朝气的脸，未尝也不是另一番可爱。
    我把自己百度到段奕公司所在的写字楼，走进电梯按下楼层，中途走进几个拿着盒饭的OL高声用本地话吐槽工作。
    我忽然心里生出一丝慌乱，
    我这是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这写字楼人家是来工作的呢，我来送啥情书？
    离开了学校那个充满请爱的环境，我觉得自己出现在这种职业氛围里有点尴尬。
    不好玩，这次不好玩。。
    我已经想好了，一进去就迅速找到段奕扔下情书说句“菲儿病了”就闪人。
    硬着头皮走出电梯，迎面看见XX科技几个艺术字体，一直以来都只是听说过段奕的公司，今天亲眼见了，才发现原来还真有这么个公司啊，而且规模比我想象中有大很多。
    敞开的前厅里摆着花一样的前台姑娘，大胸，猫眼，金属细框眼镜，左右摆着两坛生机勃勃的绿色盆栽。
    我想这家伙真挺能招的，一千五月薪能找这等姿色的前台。
    我本来准备让前台帮我联系段奕，但她此刻正忙着在和另一个女人纠缠。
    那个女人全身上下都是增加职场气场的打扮，
    港片式样利索的酒红短发，短款西装肩膀上有闪亮的钮钉和细银链，黑色皮裤，高跟长流苏皮靴。
    我站在玻璃门处听了一会儿，大概意思是这个港派女人要见段总，但前台说她没预约，不让进，港派女人说发过邮件了也打过电话了，前台坚持段总的日程表里没安排。
    港派女人于是决定在外边等，结果穿高跟鞋等了两小时了，段总硬是就没晃出来过。
    港派女人问前台，段总什么时候下班，想着下班总能堵到他吧，
    前台说段总深夜十二点下班。
    港派女人以为逗她玩儿呢，火了，两个女人就这样纠缠起来。
    她们一口一个的段总，和不预约还不能见的架子，我很快意识到这里的段奕和我之前见到的他会不一样。
    前台后方有两扇透明玻璃门，左面的门看进去，格子间人差不多走光，灯也灭了不少，右面的门看进去，灯火通明来往着忙碌的员工。
    我猜左面是白天正常上班的人，现在差不多都下班了，而右面门后应该是新开的海外部，下午上班凌晨下班。
    而段总，是不是不论那扇门亮都处于工作状态呢？
    两个女人的争执进入白热化，这时右面玻璃门打开，一个梳简单马尾妆容精致的女人探出半边身子：
    “声音小点，段总在里面开会。”
    她声音不大，温婉中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坚定力量。
    前台委屈：
    “cathy姐，还是这女人，她非要进去拦都拦不住，明明就没有跟段总预约。”
    Cathy看了港派女人一眼，深邃的眼神半是理解半是责备，港派女人立刻止了声。
    我想光这眼神就值月薪八千，这等气质的女人怎么肯给段奕打工。
    Cathy对那个女人说：
    “段总同意给你半小时，你随我进来约下时间。”
    港派女人在前面走，我神态自若跟在后边，一起随cathy走进玻璃门。
    我是想着她们若是问，我再解释我是段奕的某某某，若是不问，我就这么混进去，也省得一番口舌。
    我跟港派女人离的很近，表情也无不妥之处，她们大概真以为我们是同一个公司的，倒也没拦。
    穿过玻璃门，我看见角落处有一间单独出来的办公室，紧贴一间宽敞的会议室，和办公室一走廊相隔的是一长排3x2的格子间，半数员工都在忙碌工作着，这就是我站在门外看到的光源吧。
    Cathy坐在最靠近办公室的格子间，应该是助理之类的职务，港派女人很快和她定好时间，满意的道谢，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于是就只剩我还站着。
    Cathy疑惑的看着我，我指指会议室里的段奕。
    会议室是全透明的，可以看见墙上的投影，一个站着的职员正脸红脖子粗解释PPT，底下坐着交头接耳的人，还有手托着下巴正沉思的段奕，
    我说：“我是段奕的朋友。”
    Cathy微扬眉头准备开口，我知道她接下来会问有没有预约，直接说：
    “前两天有个女人来砸了段奕电脑对吧，我是她堂姐。”
    Cathy神态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站起来打开身旁办公室的门：
    “他开会还得一会儿结束，您先进来等他吧。”
    我进了办公室，Cathy很快给我端杯茶来，我谢过，捧着茶站在窗边，无聊中打量着段奕的办公室。
    书桌有点凌乱，没喝完的咖啡，摊开的彩页资料，崭新胶条都没来得及撕的苹果一体机。看来之前那个是直接报废掉了。
    书桌旁有一张亚麻色沙发，叠着一条灰色毛毯，我怀疑段奕晚上常睡在这里，因为我转眼看到书柜里放着陶瓷杯和电动牙刷。
    无意继续打探他的隐私，我强迫自己望向窗外，无奈整间办公室都有一种熟悉的男子味道，总是搅人思绪。
    听见门被打开的动静，我回头，正对段奕的脸。刚开完会的风火样子，神态看不出疲意，只是眼睛有点红。
    他看到我并没有惊讶，笑着跟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堂姐。”
    我被取笑的有点脸红，手伸向包准备取出那信封，但段奕却径直走到沙发躺下，闭着眼睛对我说：
    “小曦，十分钟后叫我，我两天没睡了。”
    再看他时，他已经一秒钟进入睡眠状态，呼吸声有点沉。
    我无奈只能放下信封，看表，晚上六点半，十分钟后是六点四十，
    什么啊，一见面就使唤人的家伙。
    办公室开了暖气，他只穿一件黑色衬衣，什么也没盖就睡死过去，我看见书桌旁一个穿衣架挂着件西装外套，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只是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