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落花

第56章


“青木。”他突然叫了她一声,声音柔软如白云,带着一丝渴盼,“要是让你就这样……像现在这样,一直煮饭给我吃,你愿意吗?”
她的神经敏感地跳动了一下,脸色微微变红,可还是轻快地回答他,“我们俩,谁跟谁啊?不就是做饭吗?以后你到我们家玩上几天,我天天做拿手好菜给你吃!”
萧晨咬咬唇,显然是像下了一个决心一般,“我说的不是这样,我是说,假如我要你天天这样为我做饭,做一辈子,你会吗?”
傻傻的憨憨的萧晨,温柔的细心的萧晨,胆怯的忧郁的萧晨,你终于,终于把埋藏在心里五年的心事吐露了。
萧晨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吐出心事的感觉是如此的轻松,透过无色透明的玻璃镜片,他睁着的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写着坦然与切盼。
青木怔怔地望着地面,窗外微凉的春风吹进来,掀起了她左边的一缕黑发,最后又悄然落下,乖巧地停留在了左边脸庞边。
“萧晨,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好吗?”
“为什么!”他的心突地感到一阵抽痛,原来,来自她的拒绝竟是如此的刺心。
她别开了头,乌黑的眸子滑过一丝忧伤与无奈,“我不是一个能给人带去幸福的人,我……怕你和我在一起,只会痛苦。”
他哀伤地轻轻摇了摇头,“青木,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除了一双疼爱我的父母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因为我的无能,我曾一度想放弃,放弃那个心中流浪了几年的小小心思,在你站在别人身边时,我也一度为你祈祷,祈祷那个人能给你你需要的幸福,我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我站在沈青木面前,亲口对她说,青木,和我在一起吧!但是今天,我在一瞬间就突然决定了,我要告诉你,沈青木,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我会努力,努力试着给你……幸福!”
萧晨说完,已是满脸的泪水。
青木望着他白云一样干净的面庞,和像春日里无声下着小雨的眼睛,眼泪再一次决堤。
萧晨颤抖着的双手,轻轻地碰触了她的脸庞,她没有躲开。
她说:“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出现呢?”
他说:“那个时候的所谓爱情,也许并不能称其为爱情,就算是,也是人一生中最最脆弱的,我没有在那个时候出现,是因为我想给你一个坚固的未来。”
她说:“我的心都已经死了呢?怎还会生长出爱情?”
他说:“你的心没死,只是睡了一觉,我现在将它唤醒了呢!”
她说:“以后老天再开玩笑怎么办呢?”
他说:“我们都长大了,不做梦了,老天只喜欢和爱做梦的孩子开玩笑,不会再找上我们了呢!”
第70章 木之落痕
 从浅南师院毕业之后的第二年秋天,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萧晨站在新居里贴着大红喜字的镜子前,望着镜中西装革履的自己大半天,外面的人生嚷嚷,却丝毫不影响他在里边发着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的青春呆。
是的,如果说男人三十一枝花,那他应该就是那之花将开未开之前的一只花骨朵,从今天起,他将正式牵起他心爱的女孩的手,一同走向再也不孤单的人生旅途。
幸福原来离他如此之近,曾经以为只能默默相忘于江湖的沈青木,转眼之间就成了他的新娘子。
他感激上苍,感激它把他青春岁月中最美好的爱情和记忆完整地赐给了他。
张爱玲曾经说过,每个男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三朵花,第一朵是百合,第二朵是红玫瑰,第三朵是康乃馨,百合冰清玉洁却不食人间烟火,红玫瑰如火热烈却终究冷却冰凉,只有康乃馨,会在男人的整个生命中散发一生的幽远清香。
现在他得到他的康乃馨了,然而幸运的是他也曾经也是他的百合,是他的红玫瑰,而眼前如期举行的婚礼,将会为他和她做一个神圣的洗礼,将她完整地变为他的康乃馨。
萧晨对着镜中的自己满足地一笑。
外边的嚷嚷声已经变成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拍门声,他礼了礼领带,做好了迎接新婚祝福和朋友闹剧的准备。
和煦路133号,被一大帮朋友簇拥着的沈青木,已经着上了一袭纯白的婚纱,正在由化妆师化妆。
身边的椅子上坐着的,是烫一头大卷,比当年越显艳丽如火的白可灵,她端着一盘胭脂水粉,静静地注视着她最初的时光中邂逅的友人——小青青。
当年那个一脸纯真,娇憨秀逸的小女孩,转眼已是一袭白纱拖地,乌发高挽端庄无暇的新嫁娘,昔日眼中暗暗涌动的流波已然淡去,幻化作水波不澜的云淡风轻,她知道这几年的她经历了许多许多,她知道在她失约的这些日子里,她曾经迷惘过,痛哭过,甚至绝望过,但最终还是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今天,现在的她终于可以处惊不变的去迎接生命中的无数个未知,曾经站在十字路口彷徨的小青青,曾经迫切地渴望自己长大的小青青,终于长大了。
谁的青春不是如此呢?
这几年,凭着她的埋头打拼,她拥有了每个年轻人都极力渴望拥有的东西,她拥有了一大群互相称姐道妹的“朋友”,她拥有了呼朋引伴出入娱乐场所和一个人住星级酒店的资本,却会在某一个灯火阑珊的夜里挣开眼睛,望着窗外纸醉金迷的城市,突然之中彻骨地想念起鲁二中,想念起那一张张在青春记忆中永远定格了的纯白如斯的脸,想念鲁甸那一方小小蓝天下的一切来。
她想,她是该回去看看了。
正在准备交待公司下属,却接到了孟锦凡的电话。
沈青木要结婚了,这个月二十九号。
是的,孟锦凡是她整个青春中唯一遗留下来的一片落花,他和她在五年前的广州站重逢,并决定再不回去,然后,和她一起为沉重的未来打拼。
站在深圳狭小的空隙中,她抬头,望着头顶的天高云淡,说:“青木,我回来了!”
  鲁二中,小桃林,桃叶落尽,兰叶沉寥,满园的芳华已退,只留一地凄清。
  严骏驰踏着一地的落叶,独自低首徘徊。
  他不能失去她,那是他青葱岁月中最珍惜的记忆。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能再失去她了。
  阳光洒照,周围却仍旧冰冷。
  “小驰。”
  一个低沉的男音。
  “爸爸。”
  几年的离别,不管是父爱还是子爱都变得愈加厚重。
  “去找她吧!只要她还没戴上戒指。”
  爸爸突然望着他,眼中痛惜与歉疚尽显。
  “爸爸……”
  “你知道爸爸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就是当初那麽轻易地就放开了她的手。”
  “爸爸,那您……您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严骏驰疼惜地看着父亲,泪光点点。
  “我怎么能……我又怎么可以……”
爸爸竟然结结巴巴起来。
“爸爸……您和妈妈早已分开多年,您已经对不起她了,何不用后半生来弥补兰阿姨呢?”
  他低着头,慢慢地说。
爸爸没有在说话,也许他在思考,思考着这戏剧化的一生。
在浅南,缀满丁香豆的藤廊架下,楚寒面向一幢女生宿舍楼,痴痴地望着。
他形容枯槁,眼神浮散,嘴里喃喃地说,“青木,我等着你,去吃饭呢!”
在鲁甸氤氲的阳光下,一场简洁的婚礼悄无声息地举行着,没有政界显贵,没有职场精英,没有商海富豪,今天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当事人的亲人和朋友。
 夏语默站在沈青木旁边,面对着肃静的人群,她听到主婚人问:
 “ 萧晨先生,你愿意娶沈青木小姐为妻,一辈子照顾她陪伴她,无论富贵荣华还是贫病疾苦,都对她不离不弃吗?”
静穆的人群中,响起了一声清凉的男音:“我愿意!”
“沈青木小姐,你愿意嫁给萧晨先生为妻,一辈子照顾他陪伴他,无论荣华富贵还是贫病疾苦,都对他不离不弃吗?”
她柔和温美的声音清晰透彻:“我愿意!”
两个亘古不变的问句,将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两颗灵魂从此紧紧相依,任是从此天涯,也不再孤寂。
夏语默早晨出现在青木面前的时候,她盯着她看了好久,说:“语默,你看你不穿灰色的时候,多美!从今以后,把那些灰色都打包尘封吧!”
看着洁白面纱下的姿容,语默在心里轻轻对她说:“青木,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风华绝代,你是这世界上最配得到幸福的女子,你的丈夫萧晨,是我唯一一个不讨厌的男人。”
夏语默想起那首叫做《牵手》的歌: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因为誓言不敢听,因为承诺不敢信。
所以放心着你的沉默,去说服明天的命运。
没有风雨躲得过,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
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彼时,夏语默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早已热泪盈眶。
围着这场婚礼的高墙外边的进大门处,一俩白色莲花骤然泊住,严骏驰透过玻璃,望着里面的绰绰人影,呆若木塑。
为什么要到这最后的一刻,他才肯承认,对于她和她的选择,他早就是一个输家,早就没有了争取的权力,而他输掉的,不是最初的梦想,不是这七年间在彷徨中的等待,他真正输掉的,只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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