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巫师

第51章


可是,他所谓的“危险的研究”究竟是什么呢?这个人和一目了然又是什么关系?她真的能够从这本陈旧的小本子找到身边所发生事情的真相么?杨朔感觉心中的疑惑集聚地膨胀起来,让她迫不及待地想往下看。
    第三页开始,文体变成了日记的形式。
    一月六日 晴
    今天是我开始记录这些事情的第一天。之所以选择今天开始,是因为我已完成了开始真正实验前的所有工序。我现在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理论。我知道这有些疯狂,但伟大的人都有疯子的潜质。我不缺乏耐心,更不缺乏机会。坦白地说,我有些热血沸腾,迫不及待。我在求学期间所学到的所有知识,以及随后几年来日以继夜的研究,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结论,现在该是用时间来证明它的时候了。
    一月十三日 多云
    看来命运注定要让我承受一点小小的打击。这一个星期我连续被几好多人当成了疯子,有一家人甚至还去报了案。这是我第一次被警察局传讯。他们也把我当成了疯子。我不在乎。我需要改变方式,这样才不至于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一月十七日 阴天
    我又被抓进了警察局。这一次他们扬言要拘留我。我告诉他们我在文革的时候受了刺激,脑子时好时坏。最后他们还是把我放出来了。我有些沮丧。我本来以为应该比较容易找到那些愿意帮助我的人,毕竟失去亲人是很让人难过的。看来大多数人的思维方式比我想象的要保守得多。我过低地估计了所面临的困难。不过我有预感,命运女神就快要眷顾我了。我能感觉得到她在向我招手。
    一月二十日 阴有雨
    这几天我一直在公墓游荡,我觉得自己都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人来到这里,有祭奠故人的,也有新人骨灰下葬的。我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家里新近有人死去的,他们对我来说才有价值。这样的人眼里往往充满着忧伤和痛苦,他们会在墓碑前久久地伫立,不愿离去。而那些已经死了很久的人,家人对他们的离去早已习以为常,以往的痛苦恐怕也只是留下了一些淡淡的怀念罢了。时间果然可以消磨一切,即使是生离死别,也不在话下。
    一月二十二日 多云
    今天我发现了一家人,他们引起了我的浓厚兴趣。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来给新去世的妻子安排下葬。那个男人看上去四十不到,非常的憔悴,几乎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两个孩子可能是一对兄妹,约摸十岁的样子,长得都非常的可爱。他们一人一边牵住父亲的手,不知道是想扶住他,还是从他那里得到依靠。真是可怜的一家人。那个男人可能是由于伤心过度,有些精神恍惚,和管理员说话的时候总是走神,说了几句就愣愣地发上一会儿呆。两个孩子都还没有到能挑起担子的年龄,就失去了母亲。今后的日子对他们来说肯定非常艰难。
    我决定考察一下这一家子。他们今天证件不齐,没有办妥手续,应该还会来这里。直觉告诉我,他们正是我苦苦寻找的目标。
    一月二十三日 晴
    果然不出我所料,今天这一家人又来了,还是那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他们办妥了手续,骨灰盒埋在了一处预定的墓穴。那个男人久久地坐在墓碑前看着她妻子的照片,既不哭也不喊,只是呆呆地出神。两个孩子跟在他身后,也不哭闹。过了很久,那个女孩儿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的父亲却像没听见似地,自顾自发呆。于是男孩子把她拉到一边,一个劲儿地帮她擦眼泪。男孩子虽然年纪还小,我却从他的眼中看出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常有的果敢和坚韧来。他看上去比他的父亲更能承受失去亲人所带来的痛苦。
    我对这个家庭越发感兴趣了,真是独特的一家人。我差点就想马上跑过去向他们说明我的意图,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欲速则不达,我不想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搞糟了整个计划。于是,我一直在暗处等待。
    下午五点左右,那个男人终于像是还魂了一般从墓碑前每年站起来,长叹一声,带着两个孩子步履蹒跚地往外走。我悄悄地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来到墓碑前面,那个死去女人的照片就贴在它的正中。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岁出头,温柔而又大方。如果我失去一个这样的妻子,想必也会痛不欲生。
    那个男人和她的两个孩子还没走出多远,我决定跟踪他们。
    我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出了墓园,上了大道。他们在路边的一个公交车站停下来等车,我也走过去,装作仅仅是和他们同路的人。这一家人在等车的时候一言不发,父亲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尊木偶。两个孩子也都神情木然。
    一辆24路公共汽车停站了,他们上了车,我紧随其后。 一路上我一直在偷偷地观察他们三个人,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这一家可怜的人,那个死去的女人似乎办他们的灵魂也一起带走了。
    车大概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在解放路下了车。我尾随着跟下去。现在我的胆子比刚才大多了,也跟得更紧。我知道他们根本不会注意我的存在。
    大约走了十分钟后,他们拐进了路边一幢破旧的三层公寓。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跟上去。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住处,我可以好好地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入夜,走在昏暗的大街上,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亡灵。这种感觉真好。
    一月二十五日 大雨
    今天起来,外面是瓢泼大雨。
    这个城市很久没有下这样大的雨了,这说明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天行动。本来我可以多观察一阵子,但我有些按耐不住了。尽管在这样的雨天出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我仍然决定去那户可怜的人家登门拜访。我特意披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戴上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皮鞋,还顶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我敢肯定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个来自阴间的使者。
    周末的大街上冷冷清清,我像一个孤魂在飘荡。
    我花了一个小时走路,步行来到那家人的楼下,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打听清楚了他们所住的楼层和房间。我顺便问了一下他们的邻居关于死去的那个女人的事情,她生前是一个话剧演员,居然是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让一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杀死的,死的时候还被毁了容。真惨。
    我径直来到二楼的203房间――那是他们的住处。我重重地敲了几下门,耳边回响起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中的那段动机。没错,这就是命运在敲门。
    我等了很久,那个男人才过来开门。他的脸色惨白,形容枯槁,目光呆滞。
    他看见我似乎并不吃惊,只是木然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说: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能改变你的命运。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两眼一片迷茫。我感到他的体内有某种东西在积蓄着,像是沸腾的蒸汽在锅炉里疯狂地寻找出口。
    他半晌才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命运了,她离我而去了,我的余生毫无价值。
    我说:如果我说我能让你重新见到她呢?
    他说:他说,那就让我死吧,那样我就能和她团聚了。
    我说:我要让你活着见到她。
    他说:我快疯了,你是不是也疯了?
    我说:我没疯,我很严肃地告诉你,我可以办得到。只要你愿意,我就帮你。
    他说:我不相信,你这个骗子。
    我说:相信不相信是你的自由,我不想来说服你。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之后我就离开这个城市了。三天之内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你可以叫我亡灵巫师。
    然后我把一张写着我电话的纸片扔在了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我有点心虚,如果他真的把我当成是一个疯子,我的计划就完全失败了。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不会这样。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察觉到他眼中的那种强烈的渴望和痛苦。
    他会来找我的,我现在所要做的,是耐心地等待。
    看到这里,杨朔的心忽然抽紧了。透过字里行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来。张洪波,她的父亲母亲,梦中的那条小路,那幢三层楼,在眼前定格的203号房间……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却又满眼的迷蒙。
    一月二十八日 阴
    这几天我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虽然直觉告诉我那个男人一定会来找我,但事实证明我的信心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十足。
    我给了他三天时间,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如果今天他还没有和我联系,我只能另外想办法了。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找到这样合适的一家人来实现我的计划绝非易事。
    晚上六点钟,正当我已经差不多打算放弃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是那个男人打来的,他终于打来了。拿起听筒的时候我几乎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他劈头问了我一句话:你真的能让我活着见到她?
    我说:可以,只要你愿意按我说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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