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巫师

第52章


    他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我并没有帮你,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碰巧一个机会让我选择了你而已。
    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然后他终于说: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我承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在心底里如释重负,我发现自己在狞笑。
    我说:我们明天先找一个地方见面,我会详细对你说明应该做什么。
    为了凸现出神秘的气氛,我特意把见面的地点选择在了公墓。当我说“我在她的墓碑前面等你”这句话的时候,我能够想象他脸上的那种惊愕的表情。
    今天晚上我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这几天的东奔西走让我几乎精疲力竭,明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一月二十九日 阴
    今天上午我在公墓会见了那个男人。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孩子。
    我仍然穿着一身黑大衣,把脸埋在帽沿底下,其实我很讨厌这样,有些做作。我们在他妻子的墓碑前面对面站着,我看见他眼中燃烧着不安的火焰。我知道他并不信任我,我只是他在绝望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问我过多的问题,只是很简单地问我需要他做些什么。我猜现在除了她死去的妻子,什么东西他都不在乎。爱一个人到失去理智,这也很可怕。
    事实上我需要他做的事情并不多,我需要一些他妻子的遗物,我还需要了解他妻子平时的生活习惯,到他的家里查看一下他们的居住环境。这些都是实行我的计划必不可少的步骤。当然在这之后我要做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说给他听。和他说这些的时候我有些担心,怕他差不多要把我当成一个风水先生或者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幸好,他对我说的一切并没有表示任何异议,简直顺从得像一个小学徒。
    我们离开的时候大约下午两点了,望着他一个人低垂着头消失在街道上,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计划其实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收获。他的妻子已经死了,死去的人是不能复活的。我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塑造出一个幻象罢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木偶,这也许会让他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然而,既然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法回头了。任何伟大的发现都有牺牲者,这是不可避免的。
    接下来我所要做的,是从他的身上挖掘出他那死去妻子身上的一切。
    一月三十一日,多云
    我今天又到了那个男人的家里,这一次不再是不速之客了。
    他的两个孩子在学校里上课,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他把一大堆东西散乱地堆在床上,这些都是他妻子的遗物,有手表、梳子、相框、手绢等等各种东西。在这些东西中间,我看中了一个发卡。那是一个银制的发卡,镶嵌着珐琅质的坠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他告诉我这是他妻子的陪嫁之一,从祖辈上传下来的。类似于这样的东西往往凝聚着主人的影子,是再合适不过的道具了。
    他还有一个抽屉,里面放满了他妻子的舞台照。我让他聊聊他亡妻的时候,他就把这些照片一张一张拿出来铺在桌子上,一边说话,目光一边从一张照片移动到另一张,偶尔拿起其中的一张凑到面前,眼中露出爱怜的神色。
    他太爱他的妻子了,爱到不能自拔。所以当她忽然死去的时候,他才会这样轰然崩塌。
    他们两个从小是青梅竹马,在一条巷子里长大。更重要的是,他们互相扶持着走过了那十年的暴风骤雨。对于一双家里成分都遭人唾弃的恋人来说,这样走过来是何其的艰辛,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他说如果没有她,他根本活不到今天,可现在他活着,她却早早地去了,呵呵,真是造化弄人。
    我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可怜,他像一个命运的弃儿,独自一人在剩余的人生道路上苦苦挣扎。说着说着,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双手不停地颤抖,眼神也开始涣散。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开始对他进行催眠,在他的意志已经非常薄弱的情况下,这样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几分钟后他就进入了深度的催眠状态。随后,我从口袋里取出袖珍收音机,按下录音按钮。我要把和他之间的对话完整地录下来,这是进行下一步工作的必要材料。
    我问了他许许多多的问题,关于他,他的妻子和他们的孩子。这些问题在他神智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得到我想要的回答,因为人自我保护的意识会在不知不觉中起作用,排斥那些想要挖掘他们内心深处潜意识中的想法的任何企图。而现在,他的内心是完全不设防的,我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我愿意,我可以现在摧毁他的思想,把他永远变成一个疯子,当然,这完全没有必要。
    我的提问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我对这个过程十分满意。看透人的内心,让他们心底最隐秘的东西暴露在你的眼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更令我惊奇的是,我还发现了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他对他的妻子除了爱意之外,居然还存在着一些别的情感,那是很难描述的一种东西。嫉妒?自私?怨恨?还是别的什么?我说不清,但总之那是一种十分病态的情感。如果他是我的病人,我会建议他立即做治疗。当然,现在他只是我的实验对象。
    离开他家的时候,我带走了他妻子的一张照片以及那个发卡。我的心情有些忽然沉重,这个可怜的男人,他的一辈子其实已经完了,而我很有可能加速他毁灭的过程。当然,我不会就此改变我的计划,对此我毫不怀疑。
    杨朔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她现在越发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自己的头顶慢慢地倾轧下来,仿佛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那枚银色的发卡在灯光下闪闪地发出银色的光芒,渗透出一丝刺骨的寒意。
    二月二日 晴
    现在看来,寻找实验载体的工作比前面我所完成的一切都要困难得多。
    我需要的是一个女人,年龄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有着和那个死去的女人相仿的身材和相貌。毫无疑问,我无法向接近死者家属那样去接近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那样会被当作图谋不轨。当然,我其实的确是在图谋不轨。
    我今天在纺织厂门口徘徊了一阵,那里面进进出出的年轻女工不计其数。我并没有发现特别合适的,而且没过多久门口的门卫就上来盯着我。他那种狐疑的眼光让我很不舒服。我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没有任何结果。
    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容易办到,所以我并没有焦急。问题在于,不知道那个死去了妻子的男人是否也和我一样有足够的耐心。
    二月五日 多云
    我终于发现了一个较为合适的人选。虽然她的年纪有些小,但这并不妨碍她帮助我完成这个计划。当看着她提着小包从第二纺织厂门口走出来的时候,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终于找到了。
    当然,我离成功还很远,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决定在她下班的路上跟踪她。这次我必须小心些,因为跟踪单身女青年很容易惹上麻烦,我不想被当作街头的流氓。
    二月六日,阴
    今天那个男人打电话来找我,他果然有些焦急,想知道我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我决定告诉他。我们现在差不多是一条船上的人,没必要瞒着他。
    我们还是在老地方见面,我对那座墓碑几乎已经产生了感情。我花了两个小时向他解释了一下我所要做的所有事情。一开始,他几乎惊呆了,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在听了我的计划之后都会有这种反应。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并且渐渐地有些兴奋起来,最后,他居然开始主动地和我讨论其中一些他认为听不明白或者不赞同的地方,这让我大为惊奇。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一个生物老师。呵呵,一个生物老师,或许他的学识真的足以理解我的理论?我不知道。但至少他看上去比那些研究机构的老太爷们要可爱得多。
    我承认对这个男人有些刮目相看了,尽管他脆弱的神经让我有些不屑,但他显然是一个有着出色潜力的学者。从我第一次向别人说起我的发现以来,他是第一个用探讨和研究的态度和我讨论这些问题的,其他的人不是以为我疯了就是对我嗤之以鼻。
    今天的谈话过后,尽管有些不敢相信,但我觉得我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知己的人,这真有意思。
    二月十五日 多云
    我知道了那个年轻女孩子的住处。
    这几天来我一直都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为此我特地每天换一身装束。她的家住在一处类似滚地龙的破旧居民区,到了晚上上班的人回家的时候,整条弄堂充满了油烟味,家家户户炒菜的声音,左邻右舍收音机的喇叭声混乱不堪,整块地方的居民互相之似乎间都很熟悉,对于外来的房客也充满了可怕的好奇心。当我进入他们领地的时候,每个从两旁破房子里走进走出的人都在注意我,这让我的计划变得有些麻烦。我原本打算想方设法和她认识,现在看来不太可行了。一旦她认识了我,不出一两天这整条街的人恐怕都会知道。
    于是,我不得不考虑一种更加直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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